那一天,两人在学校门口相遇,吴水淼没想到小东西如此记仇,跑到自己面前撂了句狠话,马上就溜了。
“算你狠,这回输的我心服口服!但总有机会的,最好别让我逮着。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您呢。”
那一天,韦巍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不知怎么的,明明早就醒了,但就是不想起来。一直挺到十点多,阳光照进宿舍里,通明透亮。韦巍从洗手间洗漱完,拎着盆边走边擦头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一声吴老师成功的转移了韦巍的注意力。慌乱中开锁进门插门,这一套动作完成的那叫一气呵成。抵着门板上,大脑充血,呼吸紊乱,韦巍回想前一秒中看到吴水淼的脸色,只能用“怒不可遏”来形容了。
一道门隔着两个人,吴水淼想都没想一脚将门踹开,韦巍错愕的偷瞄他,不敢大声喘气。人人都知道吴水淼好脾气,今天竟然会这样暴力,铁定是被什么深深刺激到了。然这“罪魁祸首”自己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被吴水淼虎视眈眈的盯着,韦巍很识趣,躲在角落里,生怕他窜上来抓人。
“什么叫你了解我?你以为自己就那么了解我?您还真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这就叫上天注定,咱俩没戏!半路出家,是不假。可是让我改选你当导师,要么等我毕业再读二遍,要么您就把档案信息改了。您不是号称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人脉广朋友多吗,这点儿小事儿,也就动动头发丝儿的功夫!哎呦,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告诉您,就在您去上海参加研讨会的当天,报名表就递上去了。要是学校办事效率高,复审估计都过了。即使没过复审也没关系,初审已经是过了,我昨天刚上网查过。”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很好,韦巍!你会明白有个词儿叫乐极生悲,还有个词儿叫悔之晚矣!”
那一天,随着一道推门声响彻整条走廊,办公室里的人都死死看向门口。来人面色极其难看,直接奔向靠窗的办公前,把掐在手中的那张几乎被揉烂了的报名表狠狠的拍在座子上。
从一进门的时候,吴水淼就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早就知道韦巍接到通知一定会来找自己,所以这几天他都没有去外校上课,特意等他来找自己。看似漫不经心的整理好衬衫,身体向后倾,惬意的看着眼前炸了毛的小猫儿。
“那叫什么?余情未了,不对,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有缘也是孽缘,老子没那工夫和你谈情说爱。恭喜您只手遮天。此次前来,不是来虚心听您训话的,就是来正式通知你,老子他妈不念了!明天,卷铺盖滚蛋回家!”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的人,谁都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紧张兮兮的瞅着两个人。学生找老师麻烦,韦巍找吴水淼麻烦,还爆粗口,这么火爆的场面,谁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正在大家为这两人担心的时候,还是陈景升先回过味来,接到吴水淼递过来的眼神后,赶紧清了场子,剩下俩人自己解决这事儿。
那一天,吴水淼去找韦巍已经是三天之后了,这小子果然不在,从楼管那借来钥匙后,发现他的东西都不在了。
遁了?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第五天,韦巍听到门铃开门的那一刻,见到了最不想见到恨得他直牙痒痒的那个人。
“怎么?不欢迎?好歹我不远万里偷跑出来,怎么见了我也没有半点欢喜。别露出一副小红帽撞见大灰狼的小样儿,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实在是幼稚的可以。”
“吴水淼,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在学校里没玩够,就那么闲?还要追到家里来!”
没有人会愿意看见一个把自己耍的团团转后好不容易逃离魔掌,没过几天消停日子就被堵在家门口的感觉。糟透了,心就像从天堂狠狠的跌进地狱里,除了纠结只剩绝望了。
那一天,韦巍还是没能抗住爸妈的反复唠叨,拉着“十分乖巧”的吴水淼出了家门。前脚还在竭尽全力扮演亲兄热弟的两人,后脚出了家门后,立刻变成陌生路人。
“吴水淼,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别让我连你的职业性质也一起质疑。这杯我先干为敬,你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拜拜了。”
“韦巍,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因为你。所以,别怪我!”
那晚,韦巍的爸妈接到吴水淼的电话,说两个人因为跑到景区去玩太晚了错过了最后一趟班车,恐怕是回不去了,只能住在那明天再回去了。听到他这么一说,韦巍爸妈顿时就放心了,还嘱咐让韦巍多带着他到处转转,不用着急回来。
那一天,阳光格外刺眼,韦巍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大床上。那种比宿醉还要难过的感觉,提醒自己昨天那场鸿门宴,自己遭了暗算了。头痛欲裂的韦巍蓦然看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推进,吴水淼手里拿着一个纸袋,踱步到他面前。
床不是自己的床,被子不是自己的被子,散落一地的衣服,吴水淼诡异的眼神,毫无印象的酒店,这一切的一切快速的闪过脑海。怎么越看地上的衣服越眼熟,这时吴水淼的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恰巧验证了自己心里所想的。拉开被子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全身□,而那个男人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竟然还笑得出来。
“吴水淼,你变态啊!你的道德,人格,人性都哪去了?你敢不敢在卑鄙无耻一点儿?你怎么不干脆去死!”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顺便也‘下流’点?韦巍?我怎么舍得丢下你去死呢!看到自己的艳照,没有点儿男主角的感觉?很美,真的,嗯······很性感!”
满满一袋子的照片被扔在自己面前,羞耻,难堪,憎恶,韦巍眼底彻底蒙上了,仿佛掉进了深渊,一蹶不振,再也无法翻身。自己怎么会蠢到相信吴水淼那种人面兽心的混蛋,现在想想恨不得咬死自己算了。
那一天,韦巍找到吴水淼,什么都没说直直的跪了下去,他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男人,眼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汇成小溪。
“28岁之前我从不信命,但今天开始,我不得不信了。拜你所赐,我认命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行吗?只要您肯放过我爸妈,想让我怎么样都随你心情。吴老师,只求你能放过他们。”
“我只想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答应你。”
韦巍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眼前男人心底的最后那道防线。无论用什么方法,哪怕是在卑鄙的在不耻的手段,我也不在乎,只要能把你留在身边够了,哪怕你不爱我,哪怕你恨我。
那一天,韦巍人生记忆中最黑暗的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无关于那个男人的噩梦。可是身体的疼痛,满地狼藉的卧室,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最可笑的自我催眠。就连欺骗的机会都不肯留给自己,吴水淼你还真是令人恶心至极。
“恭喜你!为师仅存的这丁点儿‘人性’终于被你磨光了,衣——冠——禽——兽!”
“明明······都······是······男人······却要······要做那······那种奇怪的······事······”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如今你却成为了第一个有负于我的人,你让我该怎么办?韦巍,你一直都不知道,你就是我的逆鳞。所以这一次不仅要你记住我,还要印象深刻,永不磨灭。
八年时间,2005年到2012年,有你一起走过,此生无悔。
“假设有一百人,那么这其中的五个人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非异性恋者’。韦巍,在遇见你之前,我的确是那95人中的一个,但在遇见你的那刻起,我却心甘情愿成为那5%中的一个。绝不是因为精神病理,身为一个医生我比任何都清楚自己的选择,所以宁愿放弃纠正改过的机会。纵使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我也相信它是美丽的,只因为那个人是你。”
谢谢你,突然降临在我的生命里,留给我这么多回忆;
谢谢你,温暖了我想爱人的心,离开你后我还可以继续爱你;
谢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恶劣本质,使我没有勇气继续伤害你。
既然我们无法“两情相悦”,请允许我自己“一厢情愿”。我一直都没敢告诉你,爱你是上帝赐予我的奇迹,你已经偷走了我的心。
韦巍,对不起······
我还爱你!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喔~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大声的告诉你~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2012年12月的某天,可怜的吴水淼已经累得趴在办工桌上起不来了。没办法,那些对于所有语文老师最基本的知识他都不会。而语文这门学科本来就是一个靠平时积累起来的东西,所以吴老师只能利用课余时间从零开始,疯狂恶补那些知识点。
话说这个语文还真是“百科之母”,虽然他已经不记得是哪个老师对他说过的了,但这句话果然是真理啊。
“吴老师?第三节是你的课,刚才你不在,八班的班长来找过你呢。”说话的吴水淼到这所学校任教的新同事,历史张老师,一个快四十岁的一个高级女教师。应该是上完课回来,手里还夹着教案和收上来的一摞作业本。
“嗯?是吗?可我的课表上这节没课啊。”翻开课表,一查看就是没有课的啊!听到张老师和自己说话,吴水淼下一秒钟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活过来。
“前天我和你换的,你说怕自己忘了,还让我特别提醒你。”
“天啊,我居然给我忘了,该死!”一拍脑门,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没事,没事,刚上课一小会,快去吧!”
“怪我,怪我,不好意思啊,张老师,我是真给忘了。”不好意思的看看张老师,抬手看看腕表,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呵呵,怎么最近吴老师总是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最近失眠,折磨的我相当痛苦。”
“不说了,高老师,我的先走了啊!”从书架上抽出上课要用的教案,顾不得摊在满桌的资料,起身就往外跑。
“快去吧!”
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上午,吴水淼坐在办公室里,回想自己上课所讲的教学内容,竟然没有丝毫印象,简直是失败透顶啊!
熬啊熬啊,一下午的时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吴水淼发现自己的教案才开了个头,下面空白的一大片。
“吴老师,都下班了,还不走?”
“还得等会,明天上课要用的教案还没写完,我正想着写完再回呢。”自作自受啊,早上还心存侥幸的得瑟明天的教案写完,今天提前完成任务。
没想到自己把换课这回事儿都忘到后脑勺儿了,匆忙赶到班级上课,结果正好是自己刚写完那课的教案。本来准备的明天的教案,今天就给讲完了,只能硬着头皮把下一节课的教案赶出来,才不至于明天临时抱佛脚。
“那我先走了啊。”
“好。”
下班回家永远是风雨无阻的,不一会办公室就空了,剩下吴水淼自己在“战壕”里艰苦奋战。
“这什么破教案,怎么这个作者鲁迅的生平简介就这么点儿?”
现在的初中学生是越来越不好教了,讲的浅了,他们嚷嚷着都学过了,不愿意听,讲得深了又吵吵着内容太多了,记不先来。这个当了快两月语文老师的吴水淼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真难伺候啊!
记得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有个学生突然发难,问了个与课堂内容不太着边的问题,本来他是可以拒绝回答的。可是架不住学生起哄,吴水淼又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凭着自己高中那点语文剩饭,愣是七拼八凑的勉勉强强回答了个圆满。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后,一摔教案,掏出手机百度,补充一下资料,做足准备,省的被学生为难下不来台。
“鲁迅,字豫才,原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中国现在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鲁迅’是他1918年发表我国现代风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时所用的笔名。七岁开始读书,十二岁从寿镜吾老先生就读于三味书屋······1902年初毕业后被选派赴日本留学,先是学医,后为改变国民精神,弃医从文······”
“弃医从文,弃医从文,弃医从文······”
呵呵,弃医从文,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人家前辈是为改变国民精神,弃医从文。我呢,说出来都可笑!
真他妈的是□裸的讽刺,还有比这更拙劣的吗?
“呸,吴水淼,你他妈还有脸在这误人子弟,也不怕人家鲁迅先生在下面唾死你!”
手机甩在一边,身体向后靠,闭目养神。
“算了,反正也写不下去了,还是趁早撤吧。”
五分钟后,吴水淼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子,捡过手机和背包,锁门,离开了学校。
夜晚,寂静,孤独,沉醉。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翻身打开电脑。
很久没有和别人联系了,自从离开医学院后,吴水淼不单换了电话,还玩失踪,不跟任何人联系。
当然他也不知道,那些满世界找他的人都红了眼,各种渠道,各种方式,各种人脉,死活就是找不找人。
登上邮箱查看邮件,豁然发现未读邮件有一百多封,这是干嘛啊,扎堆了还?
在众多邮件中,找到师兄陈景升的邮件,点开。
那是一封请他收到后务必找个时间亲自回去一趟,说是学校的科研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必须有他署名的最后结论才能公布,查看邮件时间是一个星期前。
四核CPU高速运转,调出科研项目,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就这两天了。
看来还得再回去一次了······
注:文中出现歌词摘自歌手李建的《传奇》和歌手王菲的《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叔篇【B面】到此结束,下篇就是最后完结篇——季篇,敬请期待中······
☆、淼是最好的药—季篇【A面】
小序: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出自《诗经·邶风·击鼓》
2012年熬过了传说中的“世界末日”,经历了悲欢离合,错过了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只剩下那些不堪回首的曾经。
明明拥有了一些东西,告诫自己要抓紧。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等到发现的时候才意识到失去了更多。
有时候,韦巍在想,是不是自己骨子里留着不是血,而是清凉的水。充斥了全身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在给他一种暗示。
回过头静下心来仔细考虑后,怎么都残留着一丝莫名。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脱水的人,好不容易看见水源,拼死拼活折腾了半天,临死前才知道自己看见的只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
透明而干净,纯粹而无邪,可是这有什么用?
最后还不是一直活到现在。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后来他在身边,可是到头来还是现在自己孤家寡人。从原点绕了一个圈,最后还是转回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