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明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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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不明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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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场时送行的那句话严臻明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米时从小生活在象牙塔中,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像王一鸣这种毫无道德可言、不知规章王法为何物的人,被逼急了,什麽事都干得出来。他相信米时有能力自保,所以当米时拒绝了他同行的要求时,他也不再坚持,但是人就难免会有闪失,他也不希望米时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受到不可预知的伤害。
  
  一切看似平静,直到有一天,严臻明接到电话,“严先生,那人不见了。”
  
  严臻明最反感别人说话说一半,等著他去追问,好在这人不是盛达旗下的职员,否则早被炒了鱿鱼。由此延伸可知,向严臻明推荐了这人的那人,必定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不见了是什麽意思?”
  
  “他去了王宅,无法继续追踪,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王宅?严臻明不由得眉头紧蹙,“是他自愿去的,还是被迫?”
  
  对方顿了顿,回了句,“看上去像是自愿。”
  
  严臻明微微有些恼了,甘愿放下自己绅士的架子,言语上不再客气,“不要在我面前使用模棱两可的词汇!”
  
  “是,对不起,严先生!”对方赶忙道歉,“可以肯定,他是自愿的。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车子停在宅外,下车走著进去的。”
  
  听到这里,严臻明也不禁疑惑起来,不知道米时此举目的何在?
  
  他最怕米时干出什麽傻事来,万一再像上次一样跟王一鸣大打出手,可就糟了,那人发起狠来,米时远不是他的对数。就算没有跟对方大打出手,冲著对方狼籍不堪的名声,自己主动送上门去,与置於刀俎的鱼肉何有区别?
  
  “他进去多久了?”
  
  电话那头的人稍微做了个停顿,可能正在计算时间,而後回答:“两小时零十分。”
  
  严臻明心里大约有了个底,“再过50分锺,如果他还没有出来,便想办法进去救人。”
  
  对方有些为难,“这里是王宅,真要?”
  
  对方的担心也属情有可原,这里是王宅,贸然闯入,十分锺之内整个警务分队的人便能蜂拥而至。
  
  严臻明再次蹙眉,对这人著实有些恼了,回头更换合作的保全公司是必然的。
  
  严臻明不耐烦地道:“我当然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具体怎麽做,还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吗?”
  
  听严臻明这麽一说,对方心里有谱了,知道事情可以做到哪个程度,不敢再继续叨扰,悻悻地挂了电话。
  
  如此,又过了十几分锺,严臻明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当他预备采取行动的时候,米时出来了。
  
  那人面上依旧露有难色,衣冠容貌却见整齐,没有打斗或是被胁迫的痕迹。
  
  严臻明听到这样的汇报,不由得问道:“这宅子是不是只有王老爷子住?”
  
  对方回答是的。
  
  严臻明当即了然,只怪自己太过心急,甚至没有去考虑当前的情形,如果换做自己,这个时候必定也会去找王老爷子,而不去是找王一鸣。
  
  不过严臻明亦知道,这个王老爷子也不见得有多深明大义,他只有王一鸣这麽一个儿子,真要大义灭亲也不必等到现在。现如今这样微妙的时刻,米时前去拜访,对方自然会选择避而不见。



时不明待43

  严臻明的估计没有错,米时是去找了王老爷子,对方也的确对他避而不见,他有一些懊恼,却并不失望,这样的遭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事情若是这麽容易解决,佳皇也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在米时到达西北的第二天,私人助手就跟著过来了,他走得匆忙,换洗的衣服都没来得及带一件,更不知为这事还要留在西北多久,文件资料、工作备忘、生活琐事,都少不了需要人来打理。
  
  米时刚从一位规模较大的区域代理商那里连夜赶回来,虽累却也值了,至少先把对方安抚住了。
  
  到了公司,助手拿来干净的衣物,米时也懒得再回酒店,找了间会议室,就预备换上。

  衬衣的脱到一半,便听见敲门声大作,米时无奈,一边把衬衣穿回,一边急忙去开门。

  门外的是轮胎厂的负责人陆民保,刚刚还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这会见了米时,竟又躲闪起来。
  
  米时对这人多少有些了解,之前是轮胎厂的副厂长,为人比较中庸,没什麽担当,升他是因为他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又在厂里干了那麽多年,有著顶好的人缘跟声望。
  
  米时收购轮胎厂後,按照之前对老厂长的许诺,没有裁员,没有撤掉一条生产线,但是领导班子却来了个大换血,唯一留的也就是这个副厂长,留他也就是因为他能力不大,没什麽野心,也没网罗什麽人员,安排他做一些内部管理工作还是可以的。现在厂里跟外部联系最多的,是公司的副经理兼销售线的经理俞文华,这是从米时亲自从佳皇挑选调过来的,是米时较为看中和信任的人之一。
  
  米时侧身让陆民保进屋,一边继续换衣一边问:“怎麽了,陆经理?”
  
  陆民保这才说道:“死者的家属闹到公司来了,在一楼大厅又吵又闹,要求赔偿,原本给他们的五万块钱,也都如数退了回来,说……”
  
  “说什麽?”
  
  陆民保无奈,只得如实禀告,“说我们草菅人命,五万块就想了事。”
  
  米时这时倒冷静下来,“什麽叫草菅人命?公安机关那边不也说了吗,这次的事件纯属意外。”
  
  “正式鉴定文件还没下来,做不得准。”
  
  原本不是挺快的吗?这会又慢下来了,肯定是有人在作怪。怕是那人等不急了吧,迫不及待要给自己点颜色看看了。
  
  米时心里这样想,没有说出来,只是继续问:“不是说都是老实人,没一个说得上的话的麽?”
  
  “本来是这样!”陆民保也很懊恼,“谁知那两人的子女一回来,风向就变了,看样子,像是受了人蛊惑。”
  
  米时没有理会他後面的话,只问一句:“他们要多少?”
  
  “每人60万。”
  
  米时咬咬牙,“给他们。”
  
  陆民保一听,急得恨不得跺脚,“不能给啊,米总,这次火灾,公司损失少说也有五六百万,两家保险公司,加起来也陪不到一半,再把这些人的钱给赔了,公司以後还怎麽运转哪!再说,这也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头开不得,一旦开了这头,工厂以後就不好管理了啊,下面的那些工人,都会以为陪上条命,就有大把的钱好拿了,都争赶著去求死,那还怎麽得了。”
  
  米时不禁愣了,呆在那里,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他当然想不到这一层,他把人的性命看得比什麽都重,殊不知这世上还有人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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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时把临时会议室安在5楼,就这高度,依旧能听到一楼的哭喊叫骂声,各楼层都站了保安,否则,这些人早就冲上来了,不是在一楼叫骂,该是指著米时的鼻子叫骂了。
  
  这样无情的场面,不知哪家把孩子也带来了,扔在那里不管不顾,点大的小孩,什麽也不懂,看著这些大人的战争,哭得撕心裂肺。
  
  米时最怕孩子哭闹,哭得他心神不宁,整张脸惨白毫无血色,一分锺比一天还难熬。米时只觉得这些人又可怜又可恨,不分青红皂白,什麽理都不讲,只以为把事情闹大了,问题就能解决,为了博取同情,连孩子也能利用。
  
  这也怪不得米时,他生在米家,虽限制多多,却衣食无忧,自然不知道贫穷无知的可怕。
  米时又翻看了一些资料,按照法律法规的要求,还有其他公司发生类似事件做参考,这种工伤死亡,赔偿金也就是10…15万之间。他从来不知道,人命是这样的卑贱,甚至敌不上米嘉一台好一点的座驾。
  
  米时自认不是什麽大慈大善的人,刚开始的内疚怜悯,这个时候经这些人一闹,也已经麻木了,他只是有些庆幸,处理这事的是自己而不是米嘉,他希望米嘉永远也不需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麽一个残破不堪地方,永远活在他美好的海市蜃楼里。
  
  佳皇总部那边派了两个法务部的同事过来,一个在一楼跟那些人周旋,一个在五楼听候米时的差遣。
  
  经过大略的计算,丧葬费、被扶养人生活费、死亡补偿费、精神损失费以及受害人亲属办理丧葬事宜支出的交通费、住宿费和误工损失等其他合理费用,所有费用加起来,也才20万不到,跟他们要求的还差得太远。
  
  快中午的时候,陆民保吩咐後勤部门准备了快餐,亲自送了进来,米时哪有什麽胃口,看著油腥就觉得反胃,浑然不知饥饿。
  
  米时想到一楼的那些人,也不知食堂有没有给他们安排吃食,赶紧招呼陆民保去安排,让他好吃好喝伺候著这些人,最後能赔偿多少钱是一回事,基本的礼数具不具备又是另一回事。
  米时站在窗边,看著窗外郊区的一排排粗糙破旧的民房,有的看上去像是一场暴风雨就能使其坍塌,几个无知的孩童就在危险的民房之间追赶打闹,惹得鸡鸭四处乱窜……
  
  米时的心口徒然添了一股气,堵得他半天无法呼吸,他想到严臻明,如果是那个人,他会怎麽办?是破财免灾求个安宁,还是一切按照常规手段来处理,对那凄惨场面视而不见?
  米时知道,给不得,就算他想给,这钱也给不得。



时不明待44

  米时联系了一位相熟的当地政要,在他的干预下,公安机关终於把这次火灾事故的鉴定书送来了,到底是有了个说法,跟草菅人命挂不上钩了。
  
  米时叫编辑部的人写了篇稿子,准备发到明天的报纸上,一边又叫行政部的人联系了几家报社跟网站,尽量把舆论往好的方向引导。
  
  这段时间,轮胎厂出了太多的负面新闻,弄得整个厂区内人心惶惶,无人不在讨论这件事情,猜测流言满天飞,大家都在等著,不是等著看逝者能不能安详离去,而是等看闹剧如何收尾。
  
  米时正聚精会神地翻看著事故的鉴定书,其中有一张现场的照片,东倒西歪的轮胎残骸中,依稀有两条被隔出的窄道,俨然是两条防火带,米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招呼过来陆民保,“仓库里的这两条防火带是之前一直就有的?”
  
  陆民保看了一眼,回道:“之前没有的,前不久俞经理去查看库房,觉得那些半成品没有包放火材料那麽成堆的堆积太不安全,这才带著他们移出两条防火带出来,没想到这次事故中这两条防火带还真起来了一定的作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火势的蔓延,大大减少了公司的损失。”这话说得句句恳切,并不随便贪功。
  
  听了这话,米时心里有了些想法,赶忙交待陆民保,“你去查查这事都有哪些人经手了。”
  
  陆民保很快便回来报告了,後面跟著销售经理俞文华,後者汇报道,“当时经手过这事的除了我,就只有平时看仓库的两个人,也就是这次遇难的两人。”
  
  米时听了这话,心里的想法落实了,招呼陆民保道:“陆经理,你把行政、财务、法务部门的人都召集到会议室,准备开会。”一边说一边招呼俞文华落座,“你们先到会议室稍等片刻,我跟俞经理还有点事情要谈,随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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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时又去了王宅,王老爷子依旧还是避而不见,招呼米时的仍旧是上次那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对方自我介绍姓刘,没有介绍职务,不过看上去应该是老爷子的心腹。
  
  这次米时没有再继续等下去,留下句话就走了:刘先生,既然老厂长身体不舒服我也就不打扰了,麻烦你等他身体稍微好了点之後帮我转告他一声,我这次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告诉他老人家一声,後天是这次火灾事故中遇难的两位员工的葬礼,都是为厂里贡献超过10多年的老员工,其中一人还曾评过劳模,跟老厂长在一个车间工作过,老厂长在位时,最欣赏忠心敬业的人,这样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不知他老人家是否要前去祭拜一下?
  
  对方表示一定负责将话带到,米时完成了此行的任务,正预备走了,岂料被人拦了去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匆匆归来的王一鸣。
  
  王一鸣笑著道:“刘叔,你也太失礼了吧?像米总这样的贵客驾临,怎麽都不通知我一声,岂不是怠慢人家了。既然我已经回来了,你就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接著附到米时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想著上哪去逮你,你自己就闯进来了。躲?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以为你躲得掉吗?”
  
  米时笑了笑,“我没有要躲你。”
  
  “那样最好!怎麽,上次的事情考虑得怎麽样了?”
  
  米时皱了皱眉,一脸的疑惑,“上次什麽事情,王总?”
  
  除了轮胎厂,王一鸣亦经营者本地的几家酒店、KTV等娱乐场所,依旧是个小老板。
  
  王一鸣一听这话,当即有些恼了,上来单手掐住米时的脖子,“米时,你什麽意思?我白白忍了这麽多天,你少跟我装蒜!”
  
  米时皱著眉努力回想,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王总说的是那件事。”
  “怎麽样?”王一鸣一脸期待。
  
  米时面露难色,“王总,真是不好意思,关於那件事,米某回去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觉得不能答应王总的条件。”
  
  王一鸣总算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下是真恼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米时抵到墙上,嘴里恶狠狠地道:“敢耍我?我要让你死得很难看!”
  
  米时不再戏耍对方,恢复正色,虽身体上受制於人,但气势上却并不输给对方,眼睛紧紧盯著对方,毫不退缩,“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样,是再放一把火,还是直接沈到鱼塘底?”
  
  米时早已摸清了王一鸣的底细,之前有一位养鱼的年轻人,就是因为得罪了王一鸣,被後者沈进了鱼塘。当然,这事最後被压了下来,成了无头案,不了了之。
  
  王一鸣冷笑一声,“这一次,我有更好的方法!”
  
  王一鸣说著就要拽著米时的衣领往外去,米时自然不会束手就范,全力反抗,拉扯间,杯子、花瓶了掉一地,乒乓之声不绝於耳。不过,王一鸣是街头混混出身,米时自然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就要被对方拉进院子的车上了,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声音赫然传出:
  
  “住手!”
  
  这声音虽不响亮,但威慑力极足,两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声源的方向。接著,米时看见王老爷子举著拐杖咳嗽著从里屋走出来。
  
  米时一直以为王老爷子是为了躲自己而装病,这会看了老人家的脸色,才知他是真的病得不轻。
  
  对王老爷子,王一鸣倒是有些忌讳,悻悻地抛下米时,上前去搀扶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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