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这正是朝廷最痛苦的。在真实的历史上,陕西乱军和鞑子,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每每在一方紧张的时候,另外一方就会发起攻击,迫使朝廷不得不从前线抽调兵力,从而缓解另外一方的窘境。
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崇祯十一年,李自成已经被打得只有几十人,官军只要加把劲,就能够将他吃掉。但是鞑子突然入寇,官军不得不调走,于是李自成成功的度过大劫,从此一路飞升,最终葬送了崇祯王朝。
此外,朝廷的钱粮,始终是非常紧张的。命令其他地方的军队,到来京师协防,没有足够的钱粮,那是绝对不可行的。明知道入京勤王,是要和鞑子交战的,是有生命危险的,因此,在钱粮方面,朝廷要不是拿出双倍的粮饷来,根本不可能刺激勤王军队的士气。
然而,现在的朝廷,能拿得出双倍的粮饷来吗?史可法对于这一点,表示非常的悲观。朝廷的太仓银(国库)每年的收入,只有三四百万两白银,加上崇祯皇帝自己的内帑,也不过是六七百万两白银而已,根本不够开销的。眼下太仓银的数量,恐怕还不足三十万两,拿什么来给勤王军队支付粮饷?
更重要的是粮食。钱可以暂时不发,士兵却不可能不吃饭。和鞑子战斗,不吃饱哪来的战斗力?而粮食却是个巨大的问题。北直隶去年才受到鞑子的入寇掠,损失惨重,基本上没有多少粮食归仓。所有的粮食,都要从江南起运。这可是一笔沉重无比的负担。
史可法谨慎的说道:“下官会尽力促成,请朝廷调遣大人入京,担当重任。”
张准忍不住笑了。
见过天真的,没见过这么天真的
史可法居然以为,朝廷会让自己入京勤王
他的政治和军务知识,实在是太欠缺了。以致后来清军南下的时候,他还天真的幻想着,清军呆在中原的时间不会长久,烧杀抢掠够了以后,还是会回去辽东老家的。他还想利用清军去消灭李自成。结果,最后却是被清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史可法死守扬州,固然悲壮,可是在战略战术方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张准摇摇头,冷冷的说道:“史郎中,朝廷是不会允许我入京勤王的,甚至,连越过黄河都不可能。”
史可法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怎么办?”
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有点软弱了,实在不应该问出如此无知的说话来。他毕竟是代表朝廷到来的,不能让张准觉得,朝廷在此事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不过,话已出口,想要收回来,却是不可能了。
张准要的就是史可法这样的表示软弱的说话,要的就是这样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抛出了自己的要求,朗声说道:“如果朝廷相信我的话,我希望可以主管山东的军务。”
史可法下意识的一口回绝,皱眉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只有巡抚、督抚、总理、总督、督师才能统辖一省的军务。”
张准似笑非笑的说道:“难道史郎中觉得,朱大典能够胜任吗?”
史可法大皱眉头。
朱大典的能力,他是略有所闻,详细的不太清楚。不过,他肯定是比不上张准的。因为,在山东,朱大典已经被张准打得没有什么脾气了。朱大典无法奈何张准的事实,朝廷上下,包括皇帝在内,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将此事公开。
原因很简单,谁要是公开内幕,谁就要做好接替朱大典的准备。你觉得朱大典不行,那你去替换他吧。到了山东以后,你将张准收拾了,再回来京师。能在朝廷上混到高层的,有哪个是傻瓜?其中的厉害关系,自然早就清楚了。在这个时候去山东接替朱大典,简直和跳火坑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张准想要统辖一省的军务,却是绝对不可能的。这涉及到文官和武官之间的权力争斗,涉及到以文制武的最基本的原则。史可法是文官,骨子里深植文官至上的原则,深信武官是必须接受文官约束的。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张准统辖一省军务的。要是开了这样的先例,武夫至上,以后文官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沉吟片刻,史可法缓缓的说道:“或许,都督大人可以在巡抚大人的领导下,重点负责前线军务,可以临机处置,不必请示。”
张准冷冷的说道:“史郎中的意思,是要我在前面送死,朱大典在后面说风凉话吗?临机处置,不必请示的意思,是否可以理解成只有我自己抗击鞑子,其他人都在作壁上观?”
史可法顿时语窒。
其实,他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不过,他的确是希望张准冲锋在前。这还是文官的思想意识在作怪——你们武人就是冲锋陷阵的。只是,在特定的情况下,张准有这样的理解,的确不为过。事实上,在史可法的意识里,的确有点希望张准和鞑子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想法。这也是文官的一贯思维了,驱狼逐虎,蟹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史可法急忙说道:“都督大人不要误会,下官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张准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不会让尸位素餐的人坐在我的脑袋上作威作福的。想要我全力抗击鞑子,就要给我相应的权力。要是不能主持山东的军务,我的能力无法发挥。”
史可法在原则问题上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他也不怕张准的威胁。怕死的史可法,也不会日后死在扬州了。他同样是直截了当的说道:“绝不可能。都督大人的要求,史某万万不能答应。”
张准点点头,冷冷的说道:“既然如此,史郎中请回。”
史可法怒气上冲,忍不住说道:“鞑子肆虐,荼毒生灵,都督大人不想着如何抗击鞑子,只想着扩大自己的地盘和权力,将个人野心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用心可诛也”
张准冷冷的说道:“我当然会抗击鞑子,但是,我绝对不是朝廷的狗至于你的话,我可以原句奉还。鞑子肆虐,朝廷不想着如何凝聚各方的力量,共同应对时艰,却只想着防这防那,对自己人比对鞑子还不放心,这又是什么?我用心可诛?难道崇祯的用心就不可诛?”
史可法顿时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叫道:“你张准,你切勿信口开河你,你居然敢说皇上的不是”
张准冷冷的说道:“既然朝廷自己对付不了鞑子,那就滚蛋自己没有能力做皇帝,就换一个人来做”
史可法顿时怒不可遏,指着张准骂道:“你你这个逆贼”
张准依然是硬邦邦的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朝廷要是不让我主管山东的军务,休想我出动一兵一卒”
史可法怒气冲冲的握着拳头,脸色铁青。这一刻,他当真是怒不可遏。张准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出了要换皇帝这样大逆不道的语言。作为一个正统的士子,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大名官员,史可法绝对不能容忍张准的疯狂。
然而,史可法再怒不可遏,也无法拿张准怎么样。他很明白,张准的确有和朝廷叫板的决心。更要命的是,张准还有个朝廷叫板的能力。虎贲军可以在黄县一口气干掉几千的鞑子,这样的战斗力,是朝廷的军队,永远都达不到的。这一刻,史可法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天上一道雷电劈下,将张准这个逆贼打得粉身碎骨。
好半天,史可法才控制了自己的怒火,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缓缓的说道:“张准,你会后悔的”
张准冷冷的说道:“但愿史郎中如愿以偿”
史可法气呼呼的走了。
“走”
“我们去沧州”
史可法走了以后,张准当即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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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虎贲军要做带刺的玫瑰
第554章虎贲军要做带刺的玫瑰
(0554)
中午以后,张准从栖霞县出发,骑马来到王徐寨前所。那些闻香教的骨干,显然还没有到达这里,因此,王徐寨前所暂时还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几十名的当地军户在干些粗活。张海滨指挥的船队,已经在这里等候张准了。张准便在这里上船,越过莱州湾,直接前往北直隶的沧州。
从王徐寨前所到沧州的距离很近,船只航行了半天的时间,就在沧州的海岸边登陆了。当时北直隶还没有黄骅港,只有一些简陋的渔村。大部分的渔民,一边捕鱼,一边晒盐,日子过得非常的辛苦。在上岸的时候,张准看到当地渔民,一个个都衣衫褴褛的,面黄肌瘦,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暗疮,也不知道是怎么染上的。按理说,北直隶应该没有血吸虫的啊
张准骑马从渔村向内陆进发,一路上看到的,大部分都是丢荒的田地,只有很少的农民在耕种。大部分丢荒的田地,都是由于水利设备设施的不足,无法灌溉而丢荒的。北直隶本来就缺水,加上水利设备设施年久失修,干旱的情况,自然更加的严重。两次鞑子的入寇,也给北直隶带来了巨大的混乱,能安心耕种田地的百姓,实在是不多。
尤其是在天启朝以后,北直隶的情况,一直不是很好。干旱少雨不说,冬天的气候还特别冷。农作物没有收成不说,似乎连捕鱼都出现问题了。以前,渤海湾的封冻时间,只有一个月左右,现在却增加到了两个月。今年的渤海湾封冻,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海滨其实还是很担心的。要是莱州湾大面积结冰的话,虎贲军的海上运输,是要受到影响的。
但是,这里的水文条件还是不错的。因为有渔村,自然就有码头。深水良港肯定没有,停泊一般的商船,却是没有什么问题。好像二号福船,吃水也就是一丈左右。漫长的海岸线,要找几个这样的港口还是很容易的。二号福船的排水量才三百吨,后世的战船动辄就是几千吨,还是钢铁制成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张海滨派人在这里勘察了一遍,在张准圈出的那个叫做“黄骅”的地方附近,确定了五个港口,可以用来卸载物资。也不需要建立太高级的码头。这里遍地都是原始的码头,只要将一大块地圈起来,让众多的商船,可以顺利的靠岸就好。至于卸下来的物资,则可以摆放在沙滩上,然后交给陆军的人自己搬运。
但是,港口方面没有太大的问题,战场的选择,却是个学问。如果虎贲军的位置太过险要,鞑子不会愚蠢的扑上来,更不会持续不断的上来送死。因此,一定要让鞑子感觉到有可能将张准吃掉,才会疯狂的不要命的扑上来。但是,要是虎贲军一点有利的地形都没有,又容易被鞑子击破。如果几万的鞑子潮水般的扑上来,虎贲军一点坚固的永久的防御措施都没有,恐怕是非常危险的。
张准到来沧州,就是要实地寻找这样的地方。沧州城距离海岸线还是太远,容易被鞑子骑兵切断自己的后路,切断自己和港口之间的补给。因此,沧州城不是很好的选择。只有在沧州的东面,在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寻找一些比较坚固的小镇,作为营地的支撑点。然后沿着这些小镇展开兵力,建立坚固的营地,和鞑子骑兵反复的厮杀,一直到鞑子骑兵的有生力量被消耗得差不多为止。
虎贲军要做的,就是那一朵最绚丽的玫瑰,看起来很美,却非常的扎手。鞑子看上了这朵玫瑰,就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然后被扎得浑身是血,最后灰溜溜的退回去。种植玫瑰最理想的区域,就是后世的黄骅港周围。
“大人,附近有个董家堡,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张海滨忽然介绍说道。
“董家堡?”
张准知道张海滨肯定还有话说,便随意的说道。
“大人,我去看过,那个董家堡周围的地形不错,要是我们在那里和鞑子作战,应该有不少的有利条件。”
果然,张海滨很快说道。
“哦?是吗?”
张准顿时来了兴趣。
“不过,当地人比较排外。外地人很难有机会进入他们的城堡。我们出现在这里,主动的将鞑子吸引过来,他们可能不愿意。”
张海滨口风一转,又有些担心的说道,顿时让张准的兴趣落空。
“你说说情况。”
沉吟片刻,张准若有所思的说道。
“董家堡的人,很少和外人来往,他们都在埋头练武。他们自己修建了堡垒,抗击外来的压力。他们有自己的法律,就是所谓的家法,也就是族规。族长在这里是最大的,族长的话就是法律。北直隶的官府,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张海滨委婉的说道。
“练武……堡垒……自保……族长……族规……”
张准皱着眉头,轻轻的自言自语。
这个董家堡,怎么看起来像是化外之民似的?
在张准的印象里,沧州的尚武之风应该是很浓的。自古燕国至明清,多代王朝建都于幽燕,沧州乃畿辅重地,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据史籍载,自桓公二十二年(公元664年)桓公援燕山戎以来,各朝各代均有多次战争发生于沧州一带。燕赵多壮士,河北多豪杰,这两句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是有大量的历史根据的。
频繁的战事,当然导致民遭涂炭,民生维艰,故须掌握攻防格斗之技方能自救图存。简单的说来,就是练武。只要自己的功夫高,就不怕别人的侵犯,就能自保。因此,沧州古有“远恶郡州”之称,明时又有“小梁山”的外号。在嘉靖时期爆发的马政之乱,就有沧州人的影子。
来自后世的张准,对于这一点,最清楚不过了。他在海军陆战队的不少队友,都是来自沧州。古之沧州,沿渤海方圆百余里,均系芦荡荒滩,人烟稀少,既是犯军发配之地,又是叛将蔽身良所。明清时,一些受朝廷缉拿之叛将,纷纷借助沧州民众强悍喜武之俗以蔽其身。还有很多人隐姓埋名,化装僧道游侠,传艺维生。
沧州练武之风极盛,和当地的民生是分不开的。沧州地处“九河下梢”,土地瘠薄,旱、涝、虫灾不时降监。正常年景,许多人家糠菜半年粮。重灾之年,流浪乞讨,卖儿鬻女者不鲜。民谣云:“抛弃黄口儿,一乳恩情尽;但恨生不辰,莫怨父母忍。”许多壮丁,以贩盐维生,而官府缉拿甚严。民求生不得,必然反抗,反抗则必习武事。
《沧州志》载:“沧邑俗劲武尚气力,轻生死,自古以气节著闻。承平之世,家给人足,趾高气扬,泱泱乎表海之雄风。一旦有事,披肝胆,出死力,以捍卫乡间,虽捐弃顶踵而不恤。”这充分说明了沧州人民自古就尚义任侠。
从军事的角度来说,沧州人都是不错的兵源。无论在什么时候,有武艺在身的年轻人,总是受到军队青睐的。明朝末年,尽管热兵器正在逐渐的取代冷兵器,火药的威力越来越强,但是,在绝大多数时候,军队需要的,依然是具有良好身体素质的士兵。虎贲军同样如此。日后的PLA海军陆战队同样如此。
“海滨,你估计,如果有战事发生的话,董家堡能拉出来多少年轻人?”
张准兴致勃勃的问道。
“董家堡的人丁不少,拉出来七八百人是肯定没有问题的。加上附近的柳家堡、曹家堡,至少能拉出来一千五百人。这都是有武学基础的,如果加上一般的青壮年,可能超过两千人。”
张海滨肯定的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去拜会一下这个董家堡”
张准很快就做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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