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脚步顿了顿,知道这是父皇派的人,一想到父皇落他的面子,不知怎的,气性上来拂袖离去。
陈雄听得回报,怒不可遏,回到北阙殿的时候仍然气得够呛。
越华容上了心,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圣上何事这般动怒?气大伤肝,对您龙体不好,还望圣上保重龙体。”
“保重龙体?朕快要被那个逆子气死了!”
陈雄想到太子所为,仍然气得浑身发抖,“那逆子,朕让他去看望一下太后,他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越华容心中一动,脸上带着惋惜之情,“太后娘娘最近一直念叨着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这般行事,倒是让太后娘娘伤心了。”
陈雄想到近来老母亲对他的劝导,心头怒火更甚,“真是个白眼狼,大逆不道的想弑杀君父,竟还学人家做巫蛊小人诅咒朕,如今又这般不知感恩,这等白眼狼,留着也是个祸害,还不知日后要怎么诅咒朕死呢!”
越是想,吴修远曾经诬陷太子诅咒过他的话就清晰的浮现在陈雄脑海中,怒火燃烧了理智,眸底也充红,陈雄须发皆张,猛地转身离去。
越华容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方才那话可有作用。
到了傍晚之时,姜元羲就从祖父处得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消息,“祖父,您说太子被圣上派人杀了?”
第176章 弄巧成拙
太子被陈雄杀死了,姜元羲感慨一番之后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太子图谋不轨,本就是死罪,又被诬陷了巫蛊之祸,要不是太后保他,早该死了。
“死得真好!”姜元羲抚掌低笑,声音里都透着愉悦。
姜太傅静静的坐在一旁,眸色尽显复杂,五娘去查吴修远他知道,去会吴修远他也知道,联络越华容他也清楚,而今太子死了。
姜太傅只觉得,自己从小就教养着、呵护着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倘若给她机会,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真是期待啊!
太子被杀的消息传进了太后耳里,得知他们父子相残,一口气上不来,仙去了。
皇后听到太子身死,当场就吐了一口血,再知太后之事,身子摇晃不已,眼前一黑,也想昏过去,幸好仍记得她膝下还有四个儿子,强撑着让宫女扶着去了太后宫中。
见到老太太真的是仙去了,皇后一下子跌倒在床榻前,无声落泪。
发生这么大的事,没有人敢隐瞒陈雄,陈雄听到消息之时,身子一个踉跄,走下北阙殿台阶的时候,差点滚落下去,最后是禁卫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来到太后宫中的。
见到老母亲面色煞白的躺在床榻上,陈雄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到一片冰凉,猛地嚎啕大哭起来,“阿娘,您怎么能弃儿子而去?您怎么能为那个逆子就抛弃儿子离开?”
听到圣上口中的“逆子”二字,皇后心痛难忍,泪水流的更欢,只她不敢提及太子,只当自己是为太后仙去而悲恸。
其他人却被陈雄吓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圣上哭泣,太后宫中的侍女太监们,个个都心颤着,预感到一种大祸要临头的感觉。
皇后哭了半响,想起太子的嫡长子,悲戚的道:“圣上不要伤心了,母后见着您这般,也会心疼不已的,她老人家刚还在说想念着宸哥儿呢,您也是有孙子的人了,若是让宸哥儿知道他英明神武的皇祖父也有哭鼻子的一天,一定会笑话您的。”
皇后心想趁着太后新丧,盼着圣上会怜惜太子的嫡长子,不然那个孩子,因着他父亲的缘故,日后还不知会如何遭人耻笑呢。
陈雄哭声一顿,将头从太后尸体上抬起,对扶着他来此的禁卫道:“皇后说得有理,既然太后娘娘挂念着宸哥儿,你们去把宸哥儿杀了,让太后在九泉之下也有个承欢之人吧。”
皇后眼前一黑,差点又要吐出一口血,强忍着吞咽了回去,腥味划过喉咙,让她几近疯狂,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陈雄,声音都变了,“圣上,那是宸哥儿啊,是母后最疼爱的宸哥儿啊!您怎么能。。。。。。”
末了的话在对上陈雄那双满是暴虐癫狂的眸子,戛然而止,皇后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正是因为宸哥儿是母后最疼爱的孩子,所以让宸哥儿去陪母后有什么错?还是说你竟然想让母后在九泉之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陈雄的面色已经风雨欲来,皇后喏喏了一下,低下了头,“臣妾绝无此想法。”
陈雄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对傻眼着宛如雕塑的禁卫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听不到朕的话?”
禁卫这才恍惚回过神,对上圣上欲要噬人的眸色,心中俱都心寒不已,面上恭敬的应着,“诺,末将领命。”
禁卫们转身就走,被皇后叫住了,“太后娘娘生前最是喜欢太子妃的伺候,太后娘娘在地下怎能没有人随侍?去把太子妃和太子府中所有人一同殉葬吧。”
皇后心中已然恨不得将太子妃李氏五马分尸,她这个做妻子的,若然能劝阻太子,就不会发生太子谋逆这等事,就算她劝阻不了,好歹也进宫来禀告她,她来制止太子,做太子妃的,连自己枕边人想做什么都不知道,留她性命何用!
她儿子死了,她孙子要死了,太子妃怎能不死?
禁卫们看着陈雄,见陈雄没阻止,朝皇后一拱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
“太子妃,末将很抱歉,但这是圣上的旨意,只能委屈您和小皇孙了。”
禁卫统领朝太子妃一拱手,带着怜悯,又满是歉意的道。
太子妃听着外面的呼喊声、求饶声、以及惨叫声,淡淡的道:“这么说,你没有拿到圣上的圣旨过来?”
禁卫统领摇头,但语气坚定,“圣上在太后宫中下的口谕,并无圣旨,若然杀错了,末将三族尽为太子妃和小皇孙陪葬便是。”
“呵。。。”太子妃冷笑一声,转身从早已面色惊慌不定的侍女身边接过宸哥儿,上前几步,递到禁卫统领怀中,她后退回去,冷然的道:
“他是我骨肉,你让我对他下手,我做不到,你既然奉命,那就亲手杀了他吧。”
禁卫统领踌躇起来,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外面的喊杀声让这个两三岁的孩子早已惊慌失措,骤然离开娘亲身边,哭着喊着就朝太子妃伸出手,撕心裂肺的喊着,“阿娘。。。阿娘,宸哥儿要你。。。阿娘。。。”
太子妃厉声喝道:“怎么着,不是说奉了圣谕吗,还等什么?”
禁卫统领抬起头看着她,又低头看着在他怀里挣扎不已的孩子,眸色复杂,惋惜的摇摇头,在衣襟里掏出一只小玉瓶,扒开塞子,强行灌进了宸哥儿的嘴里。
“哇不要阿娘,我要阿娘。。。”
宸哥儿的嘴角猛地溢出了血,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满是痛苦,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朝太子妃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嘴里喃喃:“阿娘。。。宸哥儿要你。。。”
再无了声息,那只小手,颓然的落下。
太子妃猛地闭上了眼,平日里对这个孩子多有厌恶,亲眼看着他被毒杀,一阵阵的钝痛不知从何处传来。
她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觉得呼吸不顺,左边的心房似乎痛得没有了知觉般。
“太子妃。。。”禁卫统领刚开口叫唤了一声,太子妃睁开了眼,上前几步就把早已没有了声息的宸哥儿抢了回来,一同被抢的,还有禁卫统领手中拿着的小玉瓶。
感受到怀中小人儿从温热变得冰冷,太子妃身子抖了抖,她低头轻轻用脸蛋蹭了蹭宸哥儿的脸蛋,声若蚊蝇的低喃:“对不起,愿你来世,不用再做我的孩子,有个真心疼爱、会护着你的爹娘。”
她静了静,慢慢直起身子,听到喊杀声不断,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玉瓶,她心中喟然一叹,阿娘,对不住,没能给您报仇,您见了我,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将玉瓶中的毒药倒进自己口中,很快嘴角就溢出了血,她抱着宸哥儿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望着头顶阴阴沉沉的天空,脑海中只浮现了一个念头:快要过年了呢,来年阿仲可以娶到一个知冷知热的美娇娘吗?
第177章 第二个太子
建平三年腊月二十二这一天发生的事,让都城色变,不仅平民百姓,就是世家中人,也惶恐不安。
半下午之时,圣上下令将太子斩杀,紧接着太后娘娘闻此消息而气绝身亡,不过半个时辰,太子府和太后宫中就成了血海。
太子妃李氏带着太子的嫡长子,与太子府上下数百人,再加上太后宫中上百人的性命,一同为太后陪葬。
第二天洒扫街道的人在很久之后仍然心有余悸,太子府门口淌出来的血,流了长长的一地。
后世多种版本的史书中都认为,信都之乱的兆头,由此而起。
太后仙逝,举国大丧,姜元羲也换了一身素服,都城一切宴饮都停止了,圣上为太后之故,连太子妃和皇孙都陪葬了,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上头饮酒作乐?
这当中最憋屈的要数陇西李氏了,太子妃被杀,偏李家明面上还不能有任何的怨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与此同时,姜元羲陷入了沉思,在上辈子,太子并没有死,太后也身子康健,到姜家全族被诛之时,太子之位稳固如山,她回来不到一年,北梁的格局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国储君被当今圣上亲自下令斩杀,子要弑父,父又杀了子,这等荒唐之事,让不少人对陈氏皇室摇头兴叹。
这样的皇室,真的能传承下去么?
但这些对姜元羲来说,太子之死,她只有高兴的份,像太子这种变态,死了才一了百了。
同时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一点是,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有了变化就是好事,不再跟上辈子一样就是好事,至于这变化是好是坏,姜元羲觉得,目前来看,利大于弊。
想明白这些以后,她站在梧桐苑中,抬头看着天,低声道:“北梁的天,真是昏沉啊。”
李府中,李仲闻站在阿姐的闺房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推开了院门,进去之后看到地上有几片落叶,他弯腰捡起,来到千秋架下,轻轻的抚摸着绳索,神色间带着眷恋的怀念,
“阿姐,早就与你说过,报仇这种事,让阿仲来就好了。。。你放心,整个陈氏都会为你和阿娘陪葬的,阿仲答应过你和阿娘的事,从不食言。。。
阿娘,阿姐,阿仲很想、很想你们呢。。。”
。。。。。。
建平四年的春节,都城弥漫着一股萧瑟之意。
大年初十,朝廷开笔,龙椅之上的陈雄依然一身孝服,大过年脸上也没有半点喜色,他是孝子,言称要为太后守孝一年,所以上朝都是穿着孝服。
头一天上朝,并无大事,陈雄刚想退朝,就有一个朝臣走了出来。
“圣上,国不可一日无储君,还请圣上择一皇子为太子,以定国心。”
出列的是宗正,宗正乃陈氏皇室中人,于情于理,有他这个皇室中人提这件事是最合适的。
姜太傅等九卿老神在在,倒是在后面的不少朝臣偷偷将目光投在大司农卢太爷身上。
大司农卢太爷是平卢王妃卢氏的祖父,看来宗正会在大朝会上打头阵,卢太爷应当出力不少。
陈雄刚要起来的身子又坐了回去,他环视了众朝臣一眼,沉思了一会儿,道:“宗正所言有理,太傅制诏:册封平卢王宣为太子,命司服备好太子服饰,命大司空择良辰吉日,为平卢王宣举行太子册封仪式。”
“臣等恭听圣命!”
。。。。。。
平卢王就这般成为了新的太子,这件事对老百姓来说只是一个饭后谈资,他们更加关心的是,春耕到了,该播种了。
姜元羲在三月草长鹰飞之际,奉了郑幼娘的命令,去了她名下的田庄查看庄稼。
按照郑幼娘的说法,姜元羲是时候要开始熟悉田庄之事了,免得日后嫁了人,被田庄上的家仆唬弄。
姜元羲不敢跟郑幼娘犟,乖乖听从母命去了都城之外、郑幼娘名下的田庄。
郑家是个骤然发家的暴发户,在都城这一带并无根基,郑幼娘名下这个田庄,还是当时郑老太爷得了先帝册封为大将军之后,有投机者低价卖给他的,成了郑幼娘的嫁妆。
这个田庄的位置其实并不好,庄里上等的良田甚少,中田居多,甚至还有许多的沙地,姜元羲跟着田庄的庄头转了一圈之后,心里就有了数。
“田庄里的收成如何?”姜元羲问道。
庄头是跟着郑老太爷打江山的手下,从军中退下来之后就跟着郑幼娘,对姜元羲这个小主子很尊敬,“回五娘子,庄里的田地,一亩能有三石的收成呢。”
三石的收成,放在中田上,姜元羲就明白田庄里的佣户非常尽心了。
姜元羲又去看了沙地,沙地上种了枣树和西瓜,枣子也为郑幼娘带来了不菲的进益。
此时枣树枝叶繁茂,姜元羲听着庄头的详解,将这些都记在了心中。
只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姜元羲就将田庄里的事摸清了,这其中还包括了如何让佣户对主家更加死心塌地的各种法子。
但郑幼娘收拾了她三天的衣物让阿方带来,很明显是让她在这里待最少三天的时间,姜元羲闲极无聊之时,不经意的问了一嘴,“这庄里可有什么趣事?”
庄头想了想,道:“庄里没有什么趣事,不过附近倒是有个怪人。”
姜元羲来了兴致,“怪人?如何怪?”
庄头面上是一言难尽的神色,“那个人,总是把好好的田地弄得乱七八糟,我们庄里的老手每次见着都捶胸顿足的,恨不得替他将那些上等的好田种了,省得他糟蹋田地。”
庄头这般一说,姜元羲更是倍感兴趣,“那人就在这附近?”
庄头看出自家五娘子的兴致,道:“就在这附近,老头带着五娘子去走上一遭吧。”
庄头吩咐人给准备好礼品,带着姜元羲去了田庄附近的一处田宅。
庄头敲开了门,对门房客气的道:“小哥,这位是我们的小主子,小主子刚来庄里,听闻附近有邻客,想要上门拜访一二。”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提着的礼品,又后退几步,站在姜元羲身后。
田宅与郑庄相距甚近,门房当然是认识庄头的,见是庄头带着一个娇俏的小娘子上门,笑了一声,“郑老伯你稍等,我这就去禀明老爷。”
门房将人迎了进守值的小屋子里,转身离去,片刻后,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
“郑哥,今儿吹得什么风,将你也给吹来了。”中年男人乃这处田宅的管家,见到庄头拱手一拜,又见过姜元羲,“不知这位是。。。?”
庄头道:“这位是我郑庄的小主子,姜家行五的小娘子。”
中年管家又是作揖,“某见过五娘子。”面上又带了些许的为难,“老爷此刻正在田地里,小娘子还请见谅,请先跟某去花厅,坐下喝上几杯茶如何?”
姜元羲心道正好,她面上含笑,“既然是拜访贵主人,五娘又是晚辈,自当去田地里亲自拜见,还请引路。”
因着姜五娘的坚持,管家只得带着她和庄头、阿方去了田地。
走得近了,姜元羲终于明白庄头口中的糟蹋田地是何意了。
看着田里的庄稼,与郑庄里泾渭分明的育秧完全不同,这是已经快要成熟的稻苗,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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