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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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和鸣-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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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因你而死的人,还多着呢!”

    这声冷冷的嗤笑,让姜元羲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黑衣老者。

    “不是要逐鹿中原?那时候打起仗来,死的人更多,兴许下一个死的人里头,就有跟在你身上,对你唯命是从的小子呢。”

    他说的是邵兕虎,姜元羲听明白了,脸色又白了几分,渗人的慌。

    “怕自己身边的人会死?那你趁早放弃你的壮志,趁早放弃你的谋划,安安心心的待在这个小县城里,不是修了城墙吗?不是存粮充足吗?那就龟缩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个几十年好了。”黑衣老者又嘲笑道。

    姜元羲木着脸,不说话。

    黑衣老者差点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若是这小混蛋因此一蹶不振的话,他就永远都不会告诉她一个让她稍稍宽心的事。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黑衣老者闭着眼沉修,姜元羲一直僵硬着的身子微微动了动,黑衣老者睁开了眼。

    姜元羲闭了闭眼,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她也不去抹,片刻之后再睁开,神色已经镇定沉稳,眸底深处也是一片波澜不惊。

    她朝黑衣老者躬了躬身,“多谢师尊教诲。”

    黑衣老者见她这样,才慢慢放下心来。

    姜元羲收拾好情绪,带着一丝希望问道:“师尊,您有法子能让我看看他临死前经历的事吗?”

    不过是个时光回溯的法术,简单的很,黑衣老者一挥手,一道光影凭空而出,里头正是越华容在陈雄内室寝殿伺候他宽衣的画面。

    姜元羲看得很认真,她看到越华容干净利索的杀了陈雄,看着他冷静的收拾首尾,看着他不慌不忙的走出北阙殿,走出皇宫。

    看着他在宫门口外功亏一篑,看着他想要极力逃脱却被长枪贯穿了身子。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都微微哆嗦起来。

    她听到了他满是遗憾的说,“还以为能去找你了呢。”

    她的心头又隐隐作痛。

    她看着他从怀里掏出她送给他的印章,看着他亲了亲那枚印章,看着他临死前唯一的愿望

    “五娘,惟愿你一生安好,若有来世,我希望再见你时,我清清白白。”

    猝不及防,她眸底早已经积聚的泪花就这样无声滑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无息的流着泪。

    黑衣老者瞧见了,心头没有责怪,反而觉得甚好,小徒弟有良心总比狼心狗肺的好,想起他为何落到如此境地,黑衣老者就沉了脸。

    光影没有消失,姜元羲看到越华容的尸体被禁卫粗鲁的拖了起来,她紧握拳头,看着他的尸体被禁卫拖着,拖到了北阙殿之后,犹如一块烂布一样被扔在地上,又红了眼。

    他不应该被这样对待的,不应该的。

    君主被刺杀而死,这是大事,随侍太监见越华容被杀,不敢怠慢,又去禀告了皇后。

    皇后匆匆而来,先是去内室寝殿看陈雄,姜元羲眼尖的看到皇后在确认了陈雄死得不能再死之后,皇后背对着众人的脸有一瞬间扭曲,她嘴角勾起一抹甚是欢愉的笑,恍惚一个恶鬼一样可怖。

    等皇后转过头,脸上又是一片哀伤至极的神情,她甚至落了泪。

    待她哭了一阵之后,禁卫才大着胆子问道:“娘娘,这杀死圣上的逆贼该如何处置?”

    皇后低头看了越华容的尸体一眼,原本她一直恨着这个男人,恨他抢走了后宫的圣宠,对他从来都是厌恶至极的,这会儿倒不觉得他厌恶了,甚至还有些感激他,感激他杀了陈雄,为她三个儿子报了仇。

    若是随侍太监没有叫破,禁卫没有追上人,皇后甚至不会追杀越华容。

    但他不死都死了,皇后也没有多惋惜,此时闻言,只淡淡的道:“既然逆贼已经伏诛,就将他扔去乱葬岗吧。”

    看到这里,姜元羲决定日后留皇后一个全尸,至于北梁皇室,都要为越华容陪葬。

    禁卫和随侍太监都怔了,这种谋划君主的逆贼,不是应该挫骨扬灰的吗?

    但皇后吩咐了,禁卫就领命行事,吩咐人将越华容的尸体拖去乱葬岗。

    姜元羲看到越华容被人粗鲁的扔到了乱葬岗上,身上连一张席子都没有,拖着他尸体的两个禁卫原本扔了就想走,突然其中一个人眼尖的停住了脚步,返回去蹲在越华容尸体身边,使劲的扳着他握着的拳头。

    另一个禁卫皱着眉催促他赶紧走,不要留在这种晦气的地方,那个蹲下来禁卫应了一声,“你再等等,这小子前头是圣上最得宠的人呢,死了还不肯放手的一定是个宝贝,等我拿了就走。”

    那个皱着眉的禁卫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说得了,死人的东西你都不放过,小心人家晚上回来找你。”

    那贪得无厌的禁卫闻言,猛地吐了一口口水,正好吐在越华容脸上,“呸!这小子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宠,他活着我都能一只手弄死他,他死了我会怕?”

    说罢又继续扳着越华容的拳头,还抱怨道:“怎么死了都握得这么紧,害我费这么大的力气。”

    姜元羲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眸中猩红的看着那个对越华容不敬的禁卫,心中一股滔天的杀意而起,这个人,在她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越华容握得再紧的拳头,最后还是被掰开了,禁卫费了极大的力气见拳头里头握着的是一枚印章,是一枚鸡血石,瞧见上面刻着的“余生安好”四字,禁卫有些丧气,恨恨的踢了一脚越华容,“就这种东西还当做宝贝?”

    鸡血石上还残留着血迹,是越华容临死之前亲上去之时把嘴角的血也给烙印了。

    另一个禁卫很不耐烦,就在鸡血石被同伴拿到手之时,陡然觉得四周阴风阵阵,冷着脸催促,“你看不上眼就把东西给回人家,赶紧走。”

    “好歹还能换两个钱呢,干嘛给回去,我拿到就是我的。”这人毫不客气的道,把鸡血石装回自己褡裢里,招呼一声,两人迅速从乱葬岗离去。

    光影还没有结束,过了两个多时辰,有几个人带了一辆马车过来,来了之后就在乱葬岗四处搜寻,很快就找到了越华容的尸体,几人小心翼翼的把尸体搬上了马车,马车很快离去。

    姜元羲看到马车小心的兜了一个远路,避开了所有耳目,最后进了姜家庄子,祖父亲自出来迎接,见着越华容的尸体,他叹息一声,“给越郎君仔细清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厚葬了他。”

    最后出现在画面上的,是一座坟茔,竖着的墓碑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姜元羲知道此时正值局势诡异紧张,祖父能看在她的份上冒着大不韪收捡越华容的尸体已是难得,至于设立墓碑是真的不敢,北梁还没有倒呢,要是泄露了出去,姜氏一族就是全族被诛的份。

    但她依然觉得呼吸很艰难,人死了,尸体被人羞辱,连下葬都没有墓碑。

    光影终于消失了,姜元羲目光仍然停留在方才那处,这个时候,黑衣老者突然开口,“其实他的遗愿能实现。”

    姜元羲猛地回头看他。

    黑衣老者淡淡的道:“他不是想来世与你清白相见吗?你虽然没能救得了他,但他也得到了你的回馈。”

    姜元羲满腹疑惑,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黑衣老者耐心的给她讲解,“你不是送了他一枚印章吗?那枚印章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的,又得你亲手雕刻的祝福,临死前他的血又烙印了上去,那印章上面沾染上了你的气息,他的灵魂已经被那道气息护着去投胎了,来世不仅得了福报,还能与你相见,你放心就是。”

    见着小徒弟蓦然亮起来的眼神,黑衣老者没说的是,那小子不仅是得了福报那样简单,姜元羲是世间罕有的紫微气极体,又修炼了《万物生》,她第一次修炼之时就问他,她修炼之时吸收的那道黑紫之气是什么,当时他怕会影响她的道心,他就没说,其实那道黑紫之气是鸿蒙太初紫气,寻常修士得到一丝都有天大的造化,结果这小混蛋一开始修炼就吸来了龙卷风般大小的鸿蒙太初紫气,当时他都吓懵了,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未曾见到过这么多的鸿蒙太初紫气,恐怕还未开天辟地之时,从混沌深处诞生的鸿蒙太初紫气都便宜了这小混蛋,连带的,她修炼之时引来的这道紫气,帮着他冲击了囚禁他的大阵,虽然现在紫气没有了,但再给他一段时间,他就能冲破大阵脱身而出了。

    那枚鸡血石被小混蛋一直带在身边,也跟着沾上了鸿蒙太初紫气,又烙印了那小子的血,这会儿那小子投胎,灵魂先天就沾上太初紫气,深受上天喜爱,他都不用掐指算天机,那小子投胎必定是投了好胎,且修炼的天赋异禀,又因为紫气有着小混蛋的气息,日后两人必定相见。

    姜元羲知道师尊从来不会骗她,说越华容投了个好胎就必定是投个好胎,说他们日后会相见就必定会相见。

    既然他的遗愿是来世再见时他清清白白,姜元羲心中的钝痛终于稍稍减轻。

    她朝黑衣老者躬了躬身,“多谢师尊。”

    而后退了出来,出来之后,磨墨铺纸,把那个抢了越华容印章的禁卫和那枚印章都画了出来。

    等墨干,她拿着画去找了姜伯庸。

    “五哥,此人乃都城禁卫,让你手下的人去找他,找到他之后,从他身上拿回这枚印章,然后把他的舌头割了,嘴割了,两只手掌十根手指一根一根敲碎,十二根肋骨敲断,然后挫骨扬灰。

    至于那枚印章,让人带去给祖父,就说是故人之物,让他帮着给故人放好。”

    姜元羲的神色很平静,然而姜伯庸就是能感觉到这平静底下汹涌的杀意。

    他也不去问五娘为何要残杀那个禁卫,五娘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既然惹她这么生气,那么那个人必定是该死。

    他接过两幅画,郑重的道:“你放心,这人一定会死,印章也一定会拿回来。”

    见着五哥离去,姜元羲抬头望着天,脑中浮现那日他笑着看她吃糖醋松子鱼的场景,低声呢喃,“此后再也没有人能做出我喜欢吃的糖醋松子鱼了。”

    此后漫长的人生里,姜元羲果真是没有再吃一口糖醋松子鱼。

    而这个时候,陈雄死,各地也因着征收赋税爆发了小规模的起义,其后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北梁,正式弥漫起了硝火。

    【第二卷,一座城,完。】

第322章 毒计

    过了好几天,姜伯庸来找姜元羲,“五娘,你让我办的事,办妥了。”

    那个禁卫被他手下的人按照姜元羲的吩咐挫骨扬灰了,同时那枚印章也交到了祖父手上,与此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

    “圣上死了,被越郎君杀死的,如今继位的是临川王晋。”

    “临川王陈晋?皇后第四子,想不到竟然是他胜出。”

    皇后还有两子活着,一个是行三的宁江王陈满,一个是行四的临川王陈晋,按照嫡长,应该是宁江王继位才对。

    姜伯庸冷笑一声,“宁江王骑马进宫看圣上最后一面之时,从马上摔了下来,断了腿,瘸了。”

    一个形容有碍的人,自然是做不了皇帝的,于是顺理成章的,继位的人就是陈晋了。

    “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是亲父子,心狠手辣这一方面,倒是一脉相承。”姜元羲淡淡的道。

    “还有一事,祖父他们启程来丹阳县了。”他的人去庄子给祖父送了印章之后,得知祖父收拾好行李了,飞鸽传信到他这儿,想来已经出发。

    “姜郑两家的部曲加起来有几千数,有外祖父在,就算路上遇上流民起义也不怕。”姜元羲盘算了一番,放下心来。

    各地的流民越发多了,因着陈雄暴死,各地官员在关心着下一任帝皇的归属,一不留神,在陈晋继位之前,星火就开始燎原。

    一处流民起义之后,就好像约好了一般,一天之内,几乎很多地方都有起义暴动,都是从乡下里头发起的。

    姜伯庸神色严肃,跟五娘说起了最新的起义情况,“那些零星的起义还没到县城就被镇压了,全部格杀,而好几个村子一同起义的,仗着人多势众又不怕死,冲进了县城,专门抢富户的家里的粮食,其他金银都不要,抢了就跑,势头倒是越发大了,我看要镇压下去很难。”

    当然难,起义一旦有了发展的趋势,就要花费极大的力气,且还不是一处地方,而是各处都能见到有流民响应起义。

    要不是快饿死了,谁会干杀头的大罪,又不是嫌命长。

    “市井之中有一则流言,说是上天不满圣上暴行,于是降下灾难惩戒,百姓是代圣上受过,如今圣上一意孤行要征收赋税不顾百姓死活,上天再次震怒,收回了圣上的真命,北梁已经失去了上天的庇佑,不再得上天认可了。”姜伯庸眯了眯眼,把这则流言说给姜元羲听。

    姜元羲啧了一声,“北梁不再得上天的庇佑,失去了真命?那新的真命是谁?这幕后放出流言的人倒是瞅准了时机。”

    再没有陈雄身死这种大事上能印证这则流言了,天子是受上天垂爱的真命之子,若是上天不再垂爱庇佑了呢,若上天收回了给天子的真命呢?

    那他就不再是真命天子,就不该坐在那张龙椅上。

    想到陈雄是越华容杀死的,姜元羲默了默。

    “各地起义就奉着这则流言为真理,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也是因为这则流言,各地的起义也越发多了。”姜伯庸顿了顿,又问道:“要去追查一下这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么?”

    姜元羲摆摆手,“不用,这则流言能如此迅速的蔓延至北梁全境,不是一家的手笔,多的是人在里头推波助澜,不管它,反正于我们只有益处。”

    姜元羲一字一句的开口,“既然流言说北梁的真命被上天收回去了,那么新的真命,自然是各凭本事,去让人把胡曲冯、小虎他们叫回来,我们劫渔阳粮仓的时机到了。”

    各地起义,要想还能保全江山,朝廷就必须要镇压,趁着朝廷如今还没派兵出征,抢先了把粮仓劫了再说。

    等他们劫了之后,就说是流民冲击的粮仓。

    胡曲冯等人很快就来到,屋子里济济一堂,姜伯庸、姜伯锦、崔玉书、邵兕虎、郑浩良、这些年轻人也都在场,这是他们向外迈出的第一步,他们踌躇满志,也紧张不安。

    怎么抢劫渔阳粮仓一事,其实早就商讨好了,这回姜元羲让人过来,不过是吩咐各行其是而已。

    “此次去渔阳的部曲有一千二百数,剩下的一百数留守丹阳县,小哥、四哥,县里就靠你们了。”

    姜元羲看向姜伯锦和崔玉书,其他人俱是诧异,“我们留守县里?那你呢?”

    姜元羲理所当然,“此次我当然也要跟着去。”

    “不行!”

    “这怎么可以!”

    姜伯锦、崔玉书齐齐叫道。

    而后发现所有人里头,只有他们两个反对的,姜伯锦一懵,看向五哥,胡曲冯三人不反对他能理解,小虎就是五娘说什么是什么,郑浩良且不说,但为何五哥也不阻止?

    姜伯庸怎么会阻止?五娘可是能领军作战的人,上辈子就打下了姜家半壁江山,这辈子也不会差,且他也很认同胡不归的话,趁着这会儿与之对上的军士只有五百,也能让五娘练练手,日后上了战场会更残酷。

    他只有一个要求,哪怕部曲死光了,也要护着五娘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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