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 第8部分

　　　　这般感触，妙不可言。

　　　　他的存在，似乎也让周边所有灵种草木的吐纳频率加快很多，吸收灵气的效率有所提升。

　　　　有趣，有趣。

　　　　秦玄心中赞叹不已。

　　　　此刻，他对于自身的天道特长终于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

　　　　他逐渐确信自己拥有两种天道特长，第一种是“药灵”，能与灵种草木交流，相互感应和扶持，吸收草木精华，名称来自木家《洗髓经》中的另一种洗髓秘术；第二种是他有点难以接受的“噬灵”，能够识别修行者的血脉类别和强弱，更擅长吞噬炼化别人的灵血。

　　　　次日，晨光微熹时分。

　　　　秦玄结束了这一整夜的修行，感悟良多，对自己的药灵特长有了更多的体会，沾着一身晨露返回月泉洞。

　　　　石欢、石青兄弟正在准备早膳，热情的招呼秦玄，秦玄客套一番，灵识轻拂，见马腾还守在山泉石井边，纹丝不动。

　　　　这让秦玄有些不解，如果马腾对他有戒备，为什么要邀请他到月泉洞暂住？

　　　　他仔细回想，总觉得石马三人昨日的热情洋溢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理不清头绪，秦玄只能默默苦笑，心想，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等入门试炼的事情结束了，还是回风天骘留下的破山洞吧。

　　　　他不在乎月泉洞的修行条件，更喜欢这片山野，特别是山岭西坡的野生灵种草木繁多，种类也各不相同。

　　　　用了早膳，秦玄听说今天是入门试炼报名点最后一天，这就要去道院，石欢怕他不认得路，主动提议陪他一起去。

　　　　秦玄并没有拒绝，两人就一同上路，继续沿着九丈涧离开。

　　　　走到半路，石欢忽然问秦玄道：“秦师弟，你是不是觉得马师兄对你有所提防？”

　　　　“还好！”

　　　　秦玄淡淡的回答一声，自顾自的快步前行。

　　　　他坚持了六年的苦行修炼，这点山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不用施展轻功，一步七尺，依旧快如飞驰，马欢跟在后面非常吃力，只能在身上施加一道神行符，重新追上来。

　　　　“师弟一定误会，我这位师兄虽说有点精于计较，但也是讲理的人。你救了咱们，咱们邀请你在月泉洞住上三年五载又如何？师弟要是看得起咱们，就和咱们一起守洞，共享月泉。人多力量大啊，再遇到打劫的，咱们秦马四枪就和昨天一样，杀他个横尸遍野。”

　　　　石欢说到昨天的那场厮杀就格外兴奋，但他自知实力微薄，刻意只提“秦马”四枪，舍弃了他和弟弟石青的名号。

　　　　“其实，我昨夜和马师兄谈过，他觉得螳螂双剑突然找上咱们是有原因的。如果咱们三人被杀，月泉洞岂不是就成了无主之地，那些眼红已久的人肯定会乘机而入。”

　　　　秦玄侧过脸看了看石欢，见他后面说的才是实话，大概明白了这里面的玄机。

　　　　他推敲马腾的想法，很可能是同门一脉的某些师兄弟，嫉妒石马三枪守着月泉洞，暗中通风报信，请螳螂双剑出手杀人。

　　　　正是因此，马腾一直守在月泉边，那里很可能就是护洞阵法的掌控中枢。

　　　　不过，这不能解释马腾对秦玄的提防。

　　　　秦玄想不到自己哪里做错了，也就是昨天晚膳前后而已，马腾师兄对他的态度忽然有了很大变化。

　　　　见秦玄一直在思索着什么，石欢心里也在揣摩，大致能猜到一些，却不敢明说。

　　　　石马三人昨天准备晚膳时，一起在外面采集灵果，乘秦玄不在身边讨论了他的实力，很快就从高兴变成担忧。

　　　　三人反复推敲，愈发觉得三人联手也打不过秦玄，不知道秦玄到底是什么境界，为什么能猛成那样？

　　　　这毕竟是刚开始，一旦秦玄住上一年半载，逐渐发现月泉洞藏着的那个大隐秘，改变主意不愿意离开，再闹出一些矛盾，最后滚出月泉洞的岂不是他们？

　　　　另一个原因是秦玄出身巨木道院，这里又有很多事，也是石马三人不愿意和秦玄明说的。

　　　　当局者迷。

　　　　昨天一战，秦玄到底有多猛，他自己反倒没感觉。

　　　　快步走出九丈涧，秦玄回首凝望，发现他的小破山洞和月泉洞相距的并不算远，直线距离不过十里，只不过中间正好隔着一道比九丈涧更深邃的大峡谷，穿行困难。

　　　　有趣！

　　　　秦玄捏了捏下巴，不觉得这是纯粹的巧合。

第十七章　甲辰年（）　
灵鹤城位于辰州岛西北岸拐角的一片月牙形的海湾之地，西面临海，沙滩银白幽长，另外三面环山，群岭蜿蜒翠绿。

　　　　十里巨城之东是星宿山，城南是月泉洞诸地，山势险要，洞窟峡谷如云，城北是连绵十余里的百丈山，星辰道院就位于那座百丈高的山岭上，百栋殿宇连绵成片，行若山城，高低层次分明。

　　　　最后一天前来报名的弟子多达两千人，大家排队等候。

　　　　秦玄来的有些晚，只能排在队伍的后方，远远望去蔚蔚壮观，石欢很有耐心的陪在他身边，还将自己的经验都讲解一番。

　　　　石欢只参加过去年开春的那次试炼，第一关都没有通过，却从其他师兄弟那里听到了很多经验诀窍。

　　　　秦玄听的很认真，不时看看前面的大队长蛇，无意中在人潮里看到了秦川的身影。

　　　　秦川身边还有十几位来自巨木道院的师兄，都是这几年排在前五十席的炼血小修，在巨木道院全是有名有姓的师兄姐，秦艳也在。

　　　　毕竟是喜欢卖弄风骚的艳丽少女，家中小有余财，她在那群师兄中很受欢迎，还有几位前十席的师兄暗中为她争风吃醋。

　　　　秦川对这个桃面蛇心的堂妹知根知底，在公众场合里，一贯和她保持些许距离，并无交谈。

　　　　秦玄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是秦川放弃了举荐席位，还是另有变故，他离那群人只有几十步的距离，悄悄凝心辨听他们的谈话。

　　　　“今年要抢名额的人也太多了吧？”

　　　　“没办法，辰年一贯很特殊，何况今年是最特殊的甲辰年，必有一些真正的世家天才要夺取这一年的新科状元，自然也有很多人，想和这些天才同届进入星辰院，日后是同届师兄弟，也容易成为别人的心腹。”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本派天字辈的真人们，大部分都会在最近这些年里招收一批弟子，所以，这两年想要挤进星辰院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咱们这一拨算是生得逢时，运气好，如果能被那几位嫡传真人挑做弟子，可就是一跃登天啦。”

　　　　“难怪会有这么多人！”

　　　　两千多人的长蛇队伍里，大部分弟子都是盘膝而坐，养气静心，也有一些弟子呱噪叽咕，议论纷纷，巨木道院的那数十名弟子，大概因为有秦艳不时挑逗几句，最是喧哗。

　　　　为免节外生枝，秦玄取出此前在灵鹤城里买的青纱斗篷，遮住身脸。

　　　　难得有这么多炼血小修汇聚一堂，利用这个机会，秦玄悄然展开灵识感应周边众人的血种之火，锻炼自己的天道特长，领悟更多的知识和经验。

　　　　他首先判断秦川的血脉，结果和他预测的情况一致，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蛟血脉，难怪被几位掌院真人评价为“上等良才”。

　　　　连续两年雄踞巨木院第一席的蓝瑛师姐是鲲血脉，久居第二席的宋珪师兄是猿血脉，三者基本同级，距离真正的凡人天才都仅有尺步之差。

　　　　细细比较三人，秦玄感觉秦川的血种之火稍嫌斑驳，另外两人则明亮一些，多半和他们出身七七宗室，自幼有名师指点和宗族栽培有关。

　　　　其他几位前十的师兄姐，有两位也能达到蓝瑛三人的水准，却暗藏黑气，血种之火更加斑驳，明显是走了妖魄邪法。

　　　　秦玄慢慢扩大灵识，将周边二十丈内的百余位同门小修们的血种都感应一番，不断摸索出更多的规律和见解。

　　　　这么多小修来自各家道院，全部都是中阶血脉，血种之火以青色为主，没有一位能够达到高阶妖族的血脉层次，最高也只是蓝瑛师姐，介乎中高阶之间，可称作是半步高阶。

　　　　他感应了三百七十余人，半步高阶不过七人，在七大道院，这样的人被称作“上等良才”，余者像马腾那样的被称作“良才”，剩下的都是“庸才”。

　　　　依据这个规律，再加上石欢所说的那些经验诀窍，秦玄推测，星辰试炼阵的选拔原则其实很简单，就是要在五六千名道院弟子中挑选出一百名“上等良才”，如果能有几个真正的凡人天才，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可惜，他的噬灵特长唯独无法感应自身的血种之火，也不知道他的血脉算是什么级别。

　　　　“今年的参选者真是太多了，留给咱们这些寒门弟子的机会更渺茫！”人群中，秦艳幽幽哀叹一番，眼神里另有所指的悄悄看向秦川，“最可怜的就是我和我堂兄，刚到手的举荐名额鸡飞蛋打。”

　　　　“秦川师弟毕竟是炼血三重修为，剑术造诣冠绝道院，通过试炼的机会很大，最可怜的其实是我们艳儿师妹啊！”

　　　　几位师兄迫不及待的安慰秦艳，对秦川倒无好感。

　　　　“真郁闷，房掌院莫名其妙的失踪半个月，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说好给我们兄妹的两个举荐名额就这么消失了。”

　　　　秦艳暗暗含愤，秦川的举荐名额花了五万灵玉，她花的更多，还贴了身子清白，被房天异玩了两年，结果竟在这种关键时刻玩失踪。

　　　　远处。

　　　　秦玄还在感应众弟子的血种，研究规律和细节，起初没有在意秦艳等人的言语，忽然听到“房掌院”时悄然一震，用心聆听。

　　　　“失踪半个月？”

　　　　秦玄算了算时间，发现房天异的失踪时间是在他进入飞灵洞天的那一天，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但他相信，房天异应该已经死了。

　　　　这个时间段，风天骘一直在那个无名小洞里守着他。

　　　　这意味着风天骘在巨木道院有同谋，而且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抹杀房天异真人，双方只需信符往来，这边确定动手盗树，那边就有人不惜暴露身份，杀人灭口，除掉后患。

第十八章　破法诀（）　
等到中午，秦玄才在试炼殿报了名，参加试炼的各道院弟子已经多达七千余人，真正要轮到秦玄闯关试炼阵时，恐怕要等到十余天之后，而且是最后一天。

　　　　离开星辰道院时，秦玄下定决心不再寄人篱下，和石欢拱手告辞，“多谢师兄领路之恩，师弟来日再报，师弟在月泉洞十里外也有一座小洞可住，就不打扰几位师兄静修了。”

　　　　“这样啊？”

　　　　石欢微微一怔，有些舍不得秦玄离去，但也无法挽留，看着秦玄转身离开。

　　　　阳光下。

　　　　秦玄体格清瘦，一袭青衫短褙，袖口宽松，脑后的马尾鬏一甩一甩，在这人潮人海的道院大门外，他不过是最平凡的一界小修。

　　　　一路行走六十余里，秦玄回到那座无名小洞里。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通过试炼考核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意味着他能多活几年。

　　　　风魔剑虽然可怕，却不至于会安排一个毫无胜算的差事。

　　　　他取出裘掌柜所给的青玉简仔细研读，将这门破法诀熟记在心，随即彻底毁去，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因为这是风魔剑的手笔，他的气息，法力，他的灵书笔记和诸多微小的习惯都留存在此。

　　　　现在。

　　　　秦玄决定要做一个合格的同谋者，即便这样做会更加违背良心。

　　　　这门破法诀是一种很奇怪的术法，既非法术，也非枪剑之术，秦玄觉得是一种秘术，很可能是某种秘术神通的基础部分。

　　　　依照此诀的前言，天下万法万术都像河流一般，源头都是血种和金丹，这是万法之源，破法的最高境界就是破掉源头。

　　　　简而言之，不管对方要施展什么法术，一枪捅死对方的心宫，那就是一枪破万法，一剑破万法，一棍破万法。

　　　　做不到也没关系，万法如河，总有节点枢纽，灭不掉源头就破解节点。

　　　　别人挥拳就一枪戳他的肩膀，别人踢脚就一枪戳他胯下，正对正，硬碰硬的拳打拳、脚踢脚都是最愚蠢的做法，虽然也是最常见的办法。

　　　　破法诀的奥秘也不是如何施法，而是依靠灵识判断对方的法力流转，这是一门提升灵识的手段，练到一定水平，会在眉心印堂出现“破法天目”。

　　　　秦玄立即想到了风天骘眉心的那道黑线。

　　　　他反复揣摩这篇破法诀，依照法诀，双手结聚魂印，将意念凝聚在眉心。

　　　　风天骘留下两枚妖魄，一枚让他提升血脉层次，另一枚就是用来练破法诀。

　　　　秦玄将那枚玄爪灵蟒的妖魄放在身前一丈的位置，意念凝聚，自身能够覆盖二十丈的灵识逐渐收缩，向着妖魄集中。

　　　　破法诀有聚魂、凝神、天目三种秘印辅佐修行，伴随手印的变化，体内灵力也有不同的运转法诀，通过不同的经络流转，发挥修行者的诸多潜力。

　　　　天目印是单手印，看似容易，实则最难。

　　　　秦玄努力几十次才勉强抓住一些诀窍，在他的灵识洞察中，那枚玄爪灵蟒的妖魄也骤然扩大了数倍，实则是他看到的更多更深。

　　　　玄爪灵蟒是高阶妖族中很厉害的一种，四爪硬如玄铁，身有彩色鳞片，头骨如果有一块突起，那就是更厉害的妖王之资。

　　　　秦玄这枚妖魄就是如此，里面的血影非常清晰，头骨微凸。

　　　　灵蟒血影一阵激昂，仿佛是觉察到了秦玄的灵识窥视，反应剧烈，血影游动，四爪扑杀。

　　　　秦玄的神魂意念要比一般小修厉害很多，灵识更强，坚持的时间也更久，即便如此，他坚持半个时辰左右就已经难以承受。

　　　　练练停停，停停练练。

　　　　几天的时间一晃而去，秦玄反复观摩灵蟒血影在妖魄中的厮杀动作，观感越来越清楚，终于达到了一个很奇妙的境界，感觉像是在眉心多了一只眼。

　　　　这是一种惯性，只要他动用灵识，神魂就能自然而然的聚集在眉心，体内灵力随着破法诀的“聚魂”、“凝神”、“天目”之法流转，一层层的开启他身体中的潜力。

　　　　又过了几天，神魂的不断凝聚，终于在他的眉心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青丝印记，像是一缕神魂。

　　　　这天深夜，月黑风高。

　　　　大概是越来越临近试炼大考，秦玄心里变得难以安宁，总觉得像是有事要发生。

　　　　他只能暂停修炼破法诀走出无名小洞，一路沿着山势攀爬，登上这座无名山的峰顶，在夜色之中仰望苍穹，俯视大地，寻找心中的净土。

　　　　过去的四年，每年此时，他都是在巨木道院度过，而且都在坚持苦行之法。

　　　　那时的道院里有一位孟都教，那是一个好人，偷偷将星辰转气功的行者秘法交给他，让他能在苦行之中，一路走，一路默运转气功。

　　　　行者秘法是星辰转气功最重要的根基秘诀，通常只有内门弟子才能开始修炼，一旦成型，功法就能无时无刻不在自转，修炼速度也将大增。

　　　　好人，坏人？

　　　　秦玄站在无名山的山顶，感慨这个评断标准很奢侈，深陷阴谋之中，朝不保夕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去做个好人。

　　　　这座无名山高七百余丈，山势险峻，形如石柱，山颠平坦光滑，宛如一面六十丈方圆的石镜，绝非天然形成，大概是某位前辈修士在这里修行时留下的遗迹。

　　　　在这片遗迹上，决心努力做坏人的秦玄观览天地，渐渐看了一个规模恢弘的大谜局。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