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相如面色稍霁,冷凝道:“知否我为何要带你们前来西北?”
一群少年几时直面如此多的高官,噤若寒蝉。少数几名少年抬头,或是面无表情,或是恼怒,或是如鲁克一般的大胆冷笑:“诸大人无非是想拿我们的性命来胁迫阿策。”
一众官员无不脸色一变,显然作此一想的人不在少数。如不是拿人来威胁,何必把南衙五杰,乃至王策的嫡系麾下人马都带过来。
一群少耸而已,前途再大也是未来,如今也不过是一颗颗摆设在身子上的脑袋。估计看来随时都能借用一下。
诸相如不忧冷哼:“我诸某人再是不济,也断然不会对自家人用出此等手段。”这种被人捅背脊的事,干不得,尤其王策还是他未来女婿,真动了这一手,那他这辈子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鲁克太年轻了,怎比得上诸相如这种老谋深算的积年老特务。
诸相如似笑非笑:“王策很会躲,我们知晓,他必定就在此地。”不论是线索和证据,乃至特务们的直觉,都坚信王策必定还在这方圆百里内。
“不过,本官煞是好奇,如果是你们去搜索,那他还会躲吗?还会躲到什么时候。”
鲁克这群少年茫然,诸相如面色间浮现一抹青光:“本官今日不怕告诉你们几个,今次陛下一定要把他带回去,若然我们带不回去。那从本官以下,谁都讨不了好。”
“于我等,那至少是官降一级。于你们……诸相如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凌厉:“于你们,那就是断送前程。”
“本官知晓,他和秦铁是朋友。他来了西北府,在秦老虎的防区,却没有找秦铁的打算。那便是不想扼累朋友,我就不信,他不想拖累秦铁,难道就舍得……拖累你们!”
鲁克等无不色变,诸相如森然拍案而起:“莫要以为本官不知,是你们协助他预谋逃走。”
“尔等听令!”诸相如厉喝一声,鲁克等下意识的站直了:“鲁克,我令你率领一队人搜索东边。熊式武,我令你率领一队人搜索西边。”
“皮小心,你率领一队人搜索北边。王大年,你率领傅四等人搜索南边!”
“爹!”脆生生的呼唤,夹杂着莫名的心绪和复杂。
诸海棠盈盈身姿出现在营帐门口,看着老爹诸相如一动不动!
父女漫步在风雪中,屹立不动,目送满心愤懑的鲁克等分为四路人马,一路搜索过去。
父女之间,忽然良久无话。
“听娘说,你只愿我与阿策假定亲,不愿真定亲。”诸海棠轻声的说,却说得分外的:“是真的吗?”
诸相如吐了一口长气,寒风冻得脸色泛白:“你出北唐游历,磨砺武道,怎会在此?”
诸海棠默然良久:“他让我为他做一件事。让我先离开北唐,然后回转,在边境与苏寐大师会合。”
诸相如顿时色变,目光如刀:“那小女孩?她在哪里?”一顿,脱口:“不好,戴霖和杜衷之。”
却是忽然想起,两衙忙碌搜捕的光景,戴霖和杜衷之已经离开了北唐边境。
两衙被王策完全吸走了注意力和人马,加上两衙认定苏寐和小姑娘在一起,两个小角色就没人在意了。
“不错,那女孩儿已经跟戴霖和杜衷之会合了。”诸海棠坦然承认:“是我亲自护送过去的。”
“你,你好不晓事。”诸相如气得脸都肯了,恕极反笑:“好……好一个王策,好小子,居然算计到我身上了。”
诸海棠从苏寐手里接过小丫头,亲自一路护送过来,再出边境。谁会关心调查她?她是诸海棠,是诸相如的女儿,是北唐五十年一出的天才,皇帝都宠着的人。
说来简单,诸相如一霎就理顺了。
戴霖和杜衷之,被两衙监视跟踪是必定的。王策要带走小丫头也一定会被两衙猜出,比起知根知底的两个幕僚戴霖和杜衷之,两衙绝对更认为小丫头才是重要人物。事实也是。
守住小丫头,就多半能找到王策。这就是两衙的打算。
被贴上狡诈多段标签的王策,抓的就是这个习惯钻了空子。
诸相如气胀怒道:“他是在利用你,难道你便不知道!”
诸海棠摇摇头,坚定:“爹,我不笨,我懂得分辨什么才是利用。”一顿,她死死的咬住嘴唇:“就好像……我知道,其实是您在稍用阿策!”
诸相如心中咯噔一下:“是不是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那小子狡诈,你莫要上当。”
“不,他什么没说。”诸海棠目光涣散,她是巴不得王策说点什么,而不是什么都懵懂着,像王策说的那么一根筋:“我猜到的一点点。”
诸相如忽然发现很难回答,轻描淡写道:“他是神孽,爹不会让你与神孽真定亲。”
“他不是。”一根筋的诸海棠坚持,丝毫没发现她老子转换话题。
“他还没成为真武九境。你如何知道他不是?”诸相如反问,神孽的金色血液,一般要到真武九境才会显出来。
“我知道他不是。这便够了。”诸海棠咬住嘴唇。
诸相如怜爱的想要摸摸女儿的额头,却被躲避了,他无奈的摇头:“你太年轻了,须知,很多东西并非你眼睛所看见的这么简单。”
诸海棠只回答了一句:“如果你连眼睛看见的东西都不相信,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你相信。”
诸相如一时无言,父女之间竟是一时无话可说。
风雪冻结的不是只有大地,似乎还将父女之间也冻结了。
“王策,陛下说只要你肯回去,就既往不咎。”
鲁克有气无力的嚷嚷,声音不大:“陛下说,只要你回去,安心做你的官儿,那便一切都好说。”
鲁克有气无力,皮小心和熊式武又何尝不是。
王大年在另一个方向也是泄气不已,王策这一跑,他是不知什么内情,不过上官可不在乎这个,谁叫你是王策的嫡系,说撸你就撸你。往更糟糕的想,没准脑袋都要搬家。
王大年感激王策,并不想捅王策的脊背。可是,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只好扯嗓门大喊:“王大人,你快出来,陛下说只要你肯回去,就既往不咎,大伙都相安无事,不然我们的脑袋就玩完了。”
许彻在一旁:“这么喊有用?”
“你们懂得多还是我懂得多,去。”王大年识人不差,自然知晓娄策多半不在乎什么官,不过,这少年上司却多少是一个念旧情的人。
傅四和洛占玉等人不懂大老板,不过,这不妨碍他们作为嫡系的心态……边是恨不得王策回来,一边又总觉得这好像是在背后捅王策的刀子。
有王策这带头大哥,他们这一票少年的修为和官帽子,都明显超过同龄人一大截。
没王策,他们这一票少年就等于没了爹娘的孤儿,除非能有媲美熊式武的武道天赋,不然这辈子就只有在两衙浮沉碰撞了。没了王策这个带头大哥,成就注定有限,不被人骑上脑袋就是撞大运了。
今日,诸相如是铁了心要拿南衙五杰等逼王策出来。没派其他人,就派了南衙五杰和麾下嫡系人马。
这一块大地上,许彻和王大年的喊声回荡:“王大人,你赶紧出来吧。咱们这一帮子人的身家性命全在你乎里呢。你要不出来,咱们全部得例霉。”
“指不定还丢了性命。”
鲁克低声咒骂,生平第一次觉得诸相如可恨可恶:“要不,咱们跟阿策一块走了吧。”
“你走了,你奶奶怎么办。”这个问题,鲁克纠结了。
一边不自觉的路过一个湖泊边上。
忽然间,哗啦啦的水声从湖泊中发出,一块冰层破裂。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从里边冒出来,满是懒洋洋的快活。
“我说,你们这么搜,也太没技术含量了。是谁在主持搜捕,回去告诉他,我看不起他。”
王策蛮不在乎的从水里边一跃而出,潇洒的甩甩头发,露出四颗洁白的门牙:“还不走,我正想当面鄙视未来岳父呢。”
“亏我在这冰层下边躲了几天,居然没人来认真搜过湖泊,真是尴尬。害我一些准备都白做了。”
包括鲁克,一群人全都呆滞了,眼神在王策身上,在湖泊下来回打量。悉数被王策这飘逸的出场式震撼了,这种登场也太华丽了!
真在这么冷的冰层下,躲了这么多天?鲁克等人无不猛吞口水。
王策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湖泊侧边有一个密室,干燥得很,就是冷了一点,又没什么好吃的。”
“天天啃肉干,我都想变成食草动物了。”
难道王策会跟他们说,他在两衙尘封历史档案里,查到这里曾是一个武宗的洞府?
“衣服,衣服!”鲁克震撼半晌,手忙脚乱的喊众人脱下衣服给王策。
王策虽然看来是一派落汤鸡的造型,丝毫不影响他非凡的气场和派头。
就地换衣服的时候,诸相如等大批人马闻讯赶来。
王策却没看见混杂在人群中的诸海棠,只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冷笑:“诸大人,这下你满意了。”
不等诸相如回答,王策目光清澈,三步并作两步在许彻面前,甩手就是一耳光:“两清了。”
许彻一下子就懵住,暴恕之下,却发现诸多虎视眈眈的目光,顿时汗流浃背。他要敢动手,诸相如没准第一个光灭了他。
诸相如锁眉:“王策,你什么意思!”
王策洒然一笑:“诸大人,念在多少有些交情,又是翁婿一场,我给你留点面子。不要自讨没趣了。”
第204章 老丈人看女婿,恶从胆边生
各位看看,黯然我是多么敬业爱岗。大过年的依然坚守岗位。老黯我这么好的同志,一定要表扬。大大的表扬。
不过三言两语,王策句句别有所指。
落在这一批官员耳中,岂有听不出的道理。任时中笑呵呵道:”王大人,你这大过年的不辞而别,好教我们一通好找,教陛下好不担心。”
王策洒然一笑:“任大叔,什么不辞而别,别说你信了这狗屁说辞。”任时中苦笑连连,连连咳嗽掩饰。
竺逢平搭住王策的肩膀笑,的按一下示意:“陛下说,你是忽然要以身犯险为北唐执行一个危险的任和……”
“得了,竺老哥,难道你会信?这说辞就是一堆狗屎。”王策哈哈大笑:“难道你觉得我能有那么的高尚伟大?”
竺逢平暗自无奈,却也忍不住道:“我信,不然当日荣华楼你原本是能有多远走多远,不必冒险的……
我这辈子就那一次傻龘逼了,就那一次犯贱了,就那一次冲动了燃烧了热血了正义了高尚了,那是哥们一辈子的污点啊,你还偏偏要拿出来说。王策的脸顿时就黑了。
“是啊,你一身湿漉漉的,赶紧换旧身干净利索的。”任时中照顾他不少,王策多少要给面子,苦口婆心:“有什么,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三处的黄总领,以及供奉处的新任赵总领,甚至徐铁柱这号铁面无私的木头人,都安慰的拍拍王策力
王策不置可否,反正都这地步了。也丝毫不客气,大喇喇的就一并往临时营地去了。
这一幕,落在诸相如等北衙官员的眼里,分外的触目惊心。北衙供奉处的总领冷哼:“老童,你们南衙也太没规矩了。他一个才半年多的小子,居然……”
“老杜看看你们北衙的竺逢平再谣吧。”童西华苦笑,外人不知,他岂会不知。
难怪许重楼坐在指挥使宝座,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滋味。给北衙一个王策诸相如也不安稳啊。
要说,王策入南衙不过半年有余,发生了不少事,却也令南衙上下从一开始的不服气,逐渐培养出强大的气场和威信,陆续冉下不少善缘。
莫要说南衙,便是北衙,一个竺逢平就是两次并肩的交情不也是暗自与王策交好。
“走吧。”诸相如神色不变:“老杜你少废话。他是从四品镇抚使。”
那杜总领兀自不忿被呵斥几句,才想起,王策都是诸相如的集来女婿,再是如何,王策都比他高半级。
要不,怎么说触目惊心。给王策半年,南衙上下都快恨不得把他当影子指挥使了,再给王策十年这南衙上下不得被经营成一块铁板。
按王策的年纪来算,七十岁退体那还有五十年以上。有这五十年,王策怕是都能把忠于皇帝的两衙策动谋反了。
当初皇帝任命王策担任两衙职务父官们的反对,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不过,你扛不住人家皇率不在乎,不讲道理啊。
在一票高官的簇拥下返回临时营地,王策这派头这气场,都丝毫不输诸相如。给谁来看,多半都以为王策才是南衙指挥使。
果断的洗澡,换了一身暖和的干净衣服。正拿长头发没辙的光景,诸海棠的身姿飘然入内,一言不发的为王策梳理一下,绑好发髻。
“女人,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晓得该怎么办了。”王策叹气。
“你先前看见我了,所以没有说下去,是吗。”大胸姑娘平淡的述说,只有少数人能读出那份深藏的忐忑。没女人希望自家老公跟老爹天天恶战。
“放心。你爹疼爱你,老丈人看女婿,那是越看越是恶从胆边生。”王策坏笑,轻拍女人的手安慰。
大胸姑娘笑了笑:“我教你一种简单的绑发髻的方。”
王策沉默,半会才强颜道:”你把小丫头送到,就不该来这儿的。”
“你说过我是一根筋刁……”大胸姑娘笑着说。
良久无言,王策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营帐。在门口,他抬起手,指节上有一处湿润,他把指节送在嘴办……咸的!
咸往心里去了,咸到心肝脾肺里,咸得令人嘴皮子发酸。
“王大人,我们这就出发回去吧。”一名特务跑上来。
“急什么。我嘴巴都淡出鸟了,先准备吃的。”王策蛮不在乎,摆明就是来当大爷的,索性被抓住了,没理由虐葬自个。
王策先是去跟熊式武等人说了一会话,才大步入了主营帐,不多会的夫,满满的一桌子菜便送上来。一道来的,还有任时中等大批两衙官员。
王策狼吞虎咽,任时中笑在一旁坐下:“你这大过年的跑了,不知害多少人都没吃好睡好。你都没什么好日子,何必。”任大叔,你知道捧杀吧。……王策一说,任时中等人苦笑连连,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王策的职务就是捧杀,可他是王策。这种“捧杀……”谁不想!
“我跟你们说,陛下这是杀人不用刀啊。”王策捧住一碗汤,咕噜咕噜喝掉,痛快的抹了一把嘴:“陛下这是圈养肥猪,想宰的时候就动手,我不跑等死啊。”
任时中等无不愕然,心想你就胡说八道呢。
王策还真就是在胡说,他还真没把跑路的理由说出来,也是真想不到皇帝对他好的理由。索性肉在砧板上,他不胡扯谁胡扯,大过年的找点乐子嘛。
老许太监也在,王策兴奋的招呼:“老许,我就说那毒要不了你的命,没错吧。”老许顿时满头黑线。
这一幕当真诡异,一个跑路叛变的重臣,居然好似大爷一般,更加是一点压力都没有。造成这一幕的,无非也就是王策在南衙威信渐重。
更加重要的,是皇帝的意思。一个严禁伤人,干脆跟唐峥说敢动王策一条汗毛都杀皇族的人来陪葬。有这么一句话,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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