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于半城,历尽人间百态,坚不二色,对嫡妻情深义重,他的外孙女自然看不上自己这样心有旁骛的人。
就如三小姐所说的,自己要是早些遇到她就好了,那样自己的人生,有了她纯净又充满着热情的心灵陪伴,会是多么的幸福。
但再早些的时候,她还是杨家的三小姐,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商人。不管怎么样,他们就是没有缘份!
肖鹏倒底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维持着风度与春花一起将一壶酒喝尽了。他们在一起又谈了很多,都是福记的事。
将来怎么样扩大规模、增添品种,广开销路,还有考虑再建一家专门生产高档细布和丝绸的厂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事情确定下来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肖鹏先是为春花引见了涂三爷,这是他为春花安排的带她去辽东的人。
涂三爷三十多岁,长得矮矮胖胖的,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京城人士,是肖鹏以前的朋友,算是患难之交。后来,肖鹏办了织布厂,他就跟着干起了贩卖布匹的生意。
涂三爷靠肖鹏帮忙在福记赊购布匹,运到辽东镇贩卖,不到一年时间,在辽东镇已经打开了局面,在辽东总兵驻地广宁府开了一间布店,生意颇为兴隆。
福记目前的销路主要是京城附近及北方,京城及周围的州府基本由福记自己的销售网覆盖,而再远的地方,就由像涂三爷这样的商人经销,每天在福记门前络绎不绝的车马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这些人在运货。
这次他又来采购一大批布匹,这些布匹不仅供他自己的铺子销售,还要转卖给辽东镇各处的商家。
涂三爷在辽东生意做得好,也就有了想把家安在辽东的打算,这一次,他就要将妻儿一起带去辽东,这也是肖鹏选中他带春花过去的原因。有涂三爷的家眷做伴,春花一路上会方便多了。
肖鹏特别将涂三爷请到家中,从酒楼里要了席面,并在席中将春花请了过去,郑重地把自己的表妹于娘子托付给涂三爷。
春花最后决定要用于娘子的名字出门,这里面的原因有好几个:宋鹤的路引是到京城的,想到辽东镇还需要新的路引,而京城附近不方便做假,她又没时间再等;一路要带着留儿,没有哪一种身份比于娘子更适合了;还有就是如果有个寡妇的名义,要比一个未婚女子出门方便得多。
这也是世俗的常态,一个寡妇,人们几乎把她当成男人看的,就是门前再多的是非,寡妇也可以自己应付,与未婚的女子不同。而春花更看重这一点,她想要的其实也就是能自己当家作主,而不是依附别人。
巧得很,于娘子的路引上面重点写了她夫君的情况,只是顺带着简单描述了妻于娘子几句,而这几句关于年龄外表的粗略特征,春花都还符合。
至于留儿的堂兄鲁千户,据于娘子说是个非常好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春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鲁千户是不那么好,那于娘子的身份还是他的长辈,说起理来,总是要占些便宜。
何况自己把留儿送到,再看辽东那边的情况,合则留,不合可以立刻走,也就可以不再与鲁千户打交道了。总之,这一次出门,自己是为了避一避风头,但更想到外面看看,辽东不一定是自己最终的目的。
听说于娘子是肖鹏的表妹,涂三爷很是热情,他现在从福记提货,还有一部分赊欠着货款,靠的就是肖鹏这个贫贱之交的好朋友,眼下朋友有事,他自然两肋插刀,再所不辞。
肖鹏和春花一同将这次出门会遇到的各种事情按排得很细致,涂三爷赊欠的货款改为由涂三爷到辽东后分次支付给春花,这样春花也就不必要带太多的银钱上路,而且到了辽东后也一样有钱可用。
涂三爷见肖鹏反复地叮嘱自己,心里更把这件事看得重起来,他拍着胸脯说:“肖老弟,你就放心吧,于娘子和孩子一路上有我和内人照顾着,一定顺顺利利到辽东镇。到广宁府后,我虽然不能跟着于娘子去定辽前卫,但在定辽前卫开布店的田掌柜却与老哥是熟人,到时候,我将于娘子托给他带到定辽前卫。”
于娘子的路引要去的地方就是定辽前卫,春花无法像在现代社会时查资料了解那里的情况,在肖家不比杨府和侯府,也无从打听,因此就问:“涂三爷,定辽前卫离广宁府还有多远?”
春花已经知道,明太祖朱元璋鉴于辽东镇独特的地理位置、政治形势等,在辽东不置府县,只设都司卫所,兼理民政,不同于内地其它卫所。辽东总兵是辽东地区的最高军事官员,现由定远侯徐维栋担任,封龙虎将军,挂征虏前将军印。
辽东的总兵府就设在广宁府,位于辽西。
“定辽前卫吗?就在广宁府东北,离广宁府大约四百里。”涂三爷笑眯眯地告诉春花。
从京城到广宁府八百多里,再到定辽前卫四百多里,一共是一千二三百里,按这里里正常的行路速度,要走上二十天多天,真是够远的!
涂三爷以为春花是害怕了,就又笑着说:“出了广宁府,一路每隔五六十里,就有驿城驿堡,每隔五里还有路台,每台均有守卫的兵士,用以戍警、保护行人、车轿。我到辽东也有一年时间了,每次出行还不都是顺顺利利的。”
说完,涂三爷又看看肖鹏说:“肖老弟刚刚一直为于娘子路上的安危担心,其实很不必。听说前些年瓦刺人还曾图谋恢复,皇上几次亲征后,又兴建城堡,广设驿站,从山海关起修建长城,如今那里也是太平盛世一般。”
肖鹏神情却没有多少赞成,“要是如你说的那般平安,皇上今年如何还要亲征?还不是瓦刺势大,至今还未回銮。”
“边陲之地,总不能同京城一样,自然军务繁重。但我朝治辽东以来,人口已从原来不满十万,到现在辽东镇下设二十多个个卫州,正军就有二十万。数千里土地,阡陌纵横,屯堡相望,屯田所产之粮,足以供应边军。”
“眼下的辽东,虽比不得江南、京城繁华,但太祖迁河南山东人口入辽东,这些年也颇有成效,老弟只看我的布店的销量就知道了。”
一个地方经济发展怎么样,从一样小小的商品中就能看出来,更何况关系到民生的布匹了。涂三爷在辽东生意的红火,让肖鹏也没有可反驳的。
春花也被涂三爷的快言快语影响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消息非常匮乏,涂三爷所说的情况对春花是非常宝贵的,这样详细的材料就是在督察院的二哥也不一定能说得出来。
她上前感激地行了一礼说:“多谢涂三爷了,这一路上,还得有劳涂三爷指点一二。”
涂三爷笑着还了一礼说:“肖老弟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我们就不要客气了。这一路上,有什么事就对大哥和你嫂子说,只要我们能做的,定然无不从命。”
商户人家就是不太讲究,但到底是内外、男女有别,春花与涂三爷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告退了,留下肖鹏和涂三爷吃酒。
没几天,春花就收拾好东西告别了肖家,对肖母、刘氏她们说的就是她要去投奔另一个家戚。
肖母并不太在意,本就不是自家的亲戚,现在找到了真正的亲戚自然要走,刘氏虽然不知事情的原委,可她与肖鹏朝夕相处,多少知道有些不对,但也清楚不是她该问的,只是实心实意地给春花又做了几双鞋,上次她做的鞋,春花说好,一直穿在脚上。
如棋也做了衣服、鞋子送来,就是肖母,也送了春花一对银镯子,一对银簪子,一百两银子做程仪,毕竟救过女儿的命,她自然感激。
走时又是肖鹏亲自赶车送春花,到了约好的客栈,春花见到了范娘子和大丫,还有抱在她们怀里的留儿。
虽然范娘子和大丫在走前已经知道春花没死了,但眼下见面,她们还是有一种不能接受的感觉,明明五奶奶的丧事都办了,那时她们母女还哭了好几场,掉了不少的泪,但现在人又活生生地站在了这里。
春花倒是镇静,她想接过留儿抱抱,她本就是最喜欢孩子的,还曾带了留儿好几天,可是仅仅是过了三个月,留儿已经到了会认生的时候了,她不肯让春花抱自己,而是一直赖在范娘子的怀里,让春花多少有些感慨。
其实春花与范娘子母女也并不熟,她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还不到十天呢,但以后,她们就要相依为命了。
范氏母女因为是绝户,夫家的人一直想把她们都卖了,但忌惮慧静师太,并没有敢动手,但自从五奶奶去了,慧静师太也怕自己不能照顾周全,这母女二人会被抓走卖掉,眼下与春花一同送留儿走却是一箭三雕。
所以范氏母女也是真心想和春花离开京郊。
她们几个人商量好对外的说法,以后,春花就是于娘子了,至于春花自己的名字倒不用改,因为女人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她应该叫鲁于氏,路引上就是这样写的。而女人闺阁中的小名只有自家的人知道,不能公之于众的。
留儿是她的女儿,这是理所当然的。范娘子是留儿的干娘,于娘子病了没有奶水,留儿吃范娘子的奶长大,就认了干娘,她们在静心庵相识,范娘子母女没有别的出路,就同于娘子一起去了辽东,这些都与实际情况基本一样。
春花与范娘子说:“以后,我就叫你一声姐姐,大丫叫我姨母,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相处。等到了辽东,我们把留儿送过去,你们想去哪里,我可以给你们路费,随便你们。就是这路上,所有花费自不用你们管,我还要给你们工钱的。”
留儿如今已经九个月了,到了辽东,就能满十个月,应该不吃奶也可以了,那时候范娘子母女与她都可以各奔前程了。
范娘子和大丫却给春花跪了下来,“三姑奶奶,我们娘俩儿还能好好地在这儿,都是靠姑奶奶和慧静师太。我们已经对慧静师太发了誓,以后就一直跟随着三姑奶奶了。”
春花拉起了她们,“姐姐,还有大丫,以后可不能再这样行礼了,你们就当我是于娘子。如果你们愿意跟着我,那我也是求之不得的,就当你们是给我做工,每月每人一两银子的工钱,可好?”
范娘子母女自然是千般万般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肖鹏将春花、范娘子母女和留儿一起送到城外,涂三爷带着家人货物与春花约定好了见面的时间。
京城外的长亭里,肖鹏摆下了送别的酒宴,为涂三爷践行,春花不方便下车,正在坐等,涂三爷的汰太过来到春花的车上说话。
春花所坐的这辆车是涂三爷准备的,与涂家所用的车一样,是向车行雇的。比京城内乘坐的车子略大些,里面铺了厚厚的坐褥,还算是舒适。
按车子里面的大小,坐上春花一行的三大一小四个人,倒也勉强,但涂三爷明显是为了照顾春花,给了她两辆车子,这样,车子里就是放了些行李,还是很宽松。
眼下,范娘母女和留儿共坐一辆车,春花一人坐一辆,涂三爷的太太过来,两人并排坐了,也毫不局促。
涂三爷的夫人姓方,与涂三爷很有夫妻相,一样的个子不高,白白胖胖。她的性格也是像外表一样和善,又喜欢说话,没一会儿就与春花很熟悉了,拉着春花的手啧啧地叹到:“于娘子这样的才貌,竟年轻轻地就没了夫君。”
春花低下头,努力表示出伤感。
方太太只说了一句,就觉得自己失言了,马上又说:“但好在你夫君还给你留下个孩子,总有个伴。”她拍着春花的手说:“你还年青,到了辽东,要是鲁家对你和孩子好就罢了,要是他们刻薄你,你也不要太过拘泥,有合适的就再嫁了。”
明代时虽然理学盛行,女子为夫君守贞的人数急骤上升,但也只是在上层社会,特别是书香门第。对下面的平民百姓来说,夫死再嫁是更见的事情。对于这样的话,春花不好回答,便仍低头不语,却拿出一盒子点心来,请方太太尝尝。
方太太接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安慰春花说:“我家三爷让我跟你说,有什么为难的,就告诉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脱的。就是到了辽东,你若是有什么事,也只管捎信过来。”
春花点头,“如此,便先谢过方太太了。”因不愿与方太太再多说自己的事,就指着与肖鹏和涂三爷一同坐在长亭的两个孩子,也就是涂三爷夫妻的两个儿子说:“两位涂少爷倒都是少年老成,方太太教子有方。”
说起了心爱的儿子,方太太的笑意更加的明显了,“那称得上教子有方啊,只是我家三爷一直忙,这两个孩子过了十岁就跟着管家里、铺子上的事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罢了。”
“方太太是个有福气的。”春花赞道。
“借你吉言吧,”方太太笑着说:“三爷说辽东那边人口日渐稠密,市面也繁荣,非要我们一起搬到到那边去。这样一走,我倒是无所谓,可两个孩子还没定亲呢。”
春花看方太太的大儿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就笑着说:“涂少爷年纪不大,倒不用急,过了几年,涂老板的家业更兴盛了,定的亲事还会更好。”
方太太听了春花的话,笑意就不曾从脸上下去,她也是这样想的呢。又说:“三爷一直说,要是没有肖大爷,他也没今天的出息,所以呀,我就把于娘子当成自家的妹子待了。”
“我表哥和涂三爷自是患难之交,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他们既然好,我和方太太自然更好。”
正说着,涂三爷和肖鹏已经喝过了送别酒,向车子停放之处走过来。方太太便下了车,与肖鹏打了个招呼,他们过去都是相识的。
肖鹏回了礼,又蟹教沼Υ夯āM咳胪刻不亓怂堑某瞪希づ舯阆虼夯ㄊ┝艘焕袼担骸叭羰怯惺裁词拢还苌有呕乩矗壹热蛔隽四愕谋砀纾突岬F鸨砀绲脑鹑卫础!
春花在车上回礼道谢,又笑着说:“表哥,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须臾,车队向挪动了,春花向肖鹏挥了挥手,放下了帘子,她如今开始了自己独立的新生活了!
此时已距靖难之役近二十年了,四海升平,山海关内一路安泰,涂三爷又是长在外面经商的人,熟识道路,极富经验,因此他们一路非常顺畅,八月中,他们就过了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
此时的山海关城刚刚修建了几十年,建筑整齐有序,他们一行住的客栈极大,有很多来往的商户,他们包了其中的一个小院落。
车辆、货物堆放在院子中间,涂三爷一家与春花分住了主屋的东西两侧。春花所在的西侧是两间相连的房间,春花住在里间,范娘子带着大丫和留儿住在外间,而伙计们和车夫们则住了两侧的厢房。
大家刚刚把行李铺好,东西收拾妥当——在这里出门时要自带行李的,就是吃饭,也可以自己带了米粮,借客栈的炉灶做。方太太走了进来。
她打量了一下炕上的铺设,笑着说:“三爷也总与我说,于娘子与我们是不一样的,是千户的亲戚,出身也是不凡。只这一会儿的功夫,看这屋子里的布置,透着不一样的气韵呢?”
春花迎过去请她坐了,又拿出路上买的新鲜果子请她尝尝,也笑着说:“方太太,您的晕车好了,又恰好今天赶的路少,就有了精神来打趣我?”
方太太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刚走上一段路就吐得稀里哗啦,结果原来肖鹏请她来照顾春花,现在倒是正好反了过来,一路上春花还得顾着些方太太。
但好在,方太太平素身子健壮,虽然吐得很重,但并没有生病,也没影响行程,而且这两天还渐渐好些。
从京城出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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