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不理我可以,但我却不能拒绝你吗?”春花气急反笑:“你的想法在我这里行不通,我信的是你若无情我便休。你别想让我给你生孩子了,若是你能与我保持现状,我也可以与你和平相处,若是你想勉强我,那绝不可能!”
“杨氏,你怎么学的女诫?”
“郭少怀,你也一定没好好读圣贤书!”
郭少怀听杨氏直呼自己的名字,还讽刺自己德行有亏,伸手去抢春花手中的掸子,春花一直看着他,马上就用掸子抽向了他的胳膊。
若是郭少怀能忍着痛就可以把掸子抢走,春花身材娇小,力气也不大,根本没法与一个男人抗衡,可是郭少怀这样的士子,从小在书房里读书,从没动过手,尽管他的力气一定比春花大,但却没有春花的胆气。
挨了打的郭少怀,马上就捂着胳膊退了回去,大喝一声“杨氏!”
春花也大声地回答:“我再说一遍,你别惹我,我们相安无事,否则我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忍气吞声?郭少怀觉得自己才是忍气吞声,他看了看闻声而来的如诗和几个丫环,怕再吵下去更丢人,只好恨恨又无奈地走出了屋子。他在院门前怔了怔,听着幽篁里的院门关上的声音,他有些迷茫,不知去哪里好了。
躲在不远处的月影过来将他拉回了临风轩,月影离开幽篁里后,并没有走远,她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奇怪,想探听一下,结果听到里面的吵嚷声,又看到郭少怀被赶了出来。
回了临风轩,月影张罗了酒菜,很快就将郭少怀灌得烂醉,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都问清楚了。
郭少怀第二天宿醉还没完全醒呢,督察院里就有人送来了信,原定去北直隶的一个监察御史因为有些特别情况,不能成行,临时派了郭少怀顶替。时间非常紧迫,马上就得出发。
好在他来庄子里时也带了随身的衣物,因此马上就收拾起来,打好了包袱,上次出去时带着的两个下人还一样跟着去。因为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胡妈妈和吴强去不去也不要紧,恰好他们也都因为如诗走不开。还有就是谢氏,她不由分说地让吴姨娘跟着郭少怀出了门,上次吴姨娘没出上门,不只是吴钰丢脸,谢氏的脸也丢得差不多了,眼下正好板过一局来。
还没到中午,郭少怀就坐在一驾车上离开了沧浪庄,春花礼貌地行礼送行,她看到郭少怀的眼睛还带着些懵懂,并不知道他是昨夜喝多了,还以为他没想明白他们间的问题,反正路上有很多时间,足够他慢慢想通的。
二哥还真是!速度快,水平高!春花开心地哼着,没了郭少怀这只苍蝇在她面前嗡嗡地讨厌,她准备四处走走。
庄子里不同京城,人很少,女人们带了面幕就可以坐在车里打开车帘向外看了,这对深宅中的女眷就如同放风一样难得。
春花先是巡视了她的庄田,其实就与沧浪庄紧挨着,是玉泉山脚下的一大片平原,这里土地肥沃位置又好,眼下的地价很高。谢氏与世子夫人也同她一起出门散心,她们眼中的艳羡,春花看在眼里着,是啊,自己是好命,不用说铺子,只这一片良田,她一辈子就衣食无忧。
管着这片田的庄头就是如琴的父母,他们恭敬地请大家到田庄里主人的院子里,这里好几年也来不了一个人,但还是按规矩保留着。大家坐在车里,都不想下去,院子里有什么好看的,她们本来就是想乘车看看外面。
第二天大家又向玉泉山那边走去,这里山路僻静,少有人经过,连面幕都不用戴了。因为马车进不来,谢氏很快就走不动了,郭侯也不愿意多走,便留下来陪她,春花与世子夫人在世子和郭良的陪同下一起继续向上。
世子夫人对春花说:“再走半里,有一个尼庵,叫静心庵,没有多少香火,我们可以到那里歇歇脚,讨口茶吃。”
春花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已经住了十多天了,我带茵姐出来走过几次了,倒是你这个主人,整天忙着在庄子里管我们的吃喝,没功夫出来。”
春花一笑,其实这些事她并不管,庄子上专门有人负责,她不过是拿这个做借口与肖鹏谈生意上的事罢了,但她也不说破,“眼下我没什么事了,以后我们也每天一起走走。”
不过春花很快就跟不上世子夫人和茵姐儿了,她一双小脚,本来就走不了太多的路,尤其是上山,就更难了。茵姐已经走在她前面了,又跑了下来,拉着春花的手说:“五婶娘,快一些。”
春花看着世子夫人的一双天足,又瞧了瞧茵姐儿可爱的脚丫,扶着如琴的手叹气。世子夫人也看了看她的脚,然后发愁地说:“茵姐儿已经六岁了,我一直在想,给不给她缠足。”
“当然不缠了!”春花坚决地说:“难道像我这样,成个废物吗?”
“可是,”世子夫人为难地说:“不缠足,不好找婆家。”
春花还真是因为自己这双不太成功的小脚才嫁到郭家的。她平日出门,也知道京城这边的人特别注意女人的脚,要是谁的脚又小又好看,总是尽量伸出来让大家看到,而大脚或脚缠得不好,到了这时候,就将脚努力地藏起来,怕别人笑话。
就是在家中,谢氏时常伸出自己的小脚,暗示或明示世子夫人和春花的大脚,并借此敲打她们,只是这两个人都不理罢了。
可一边的茵姐听了世子夫人和春花的话,却天真地说:“我也要缠足,要缠得小小的,比祖母的脚还小还好看!”
世子夫人向前看了看,世子和郭良已经走到了前面,说:“世子说明年就给茵姐缠足,让我今年多带她出来玩一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
怪不得一心扑在桃花面的生意上的世子夫人也跟着来了沧浪庄,而且每天都带着茵姐到处走。
春花诚恳地说:“茵姐缠不缠足,我本不应该多说,自有世子和世子夫人做主。但我是吃过缠足的苦的,要是让我重新选择,我宁可嫁不出去,也不愿意缠足。”
茵姐儿笑着说:“五婶娘,缠足多好看,你怎么不愿意呢?”
春花摸了摸她的小脸说:“缠足特别的痛,婶娘是舍不得茵姐痛呢。”
“真的吗?比我上次摔一跤还痛吗?”
“还要痛。”春花说。
世子夫人又想起来她小时候了,“要是还在辽东镇就好了。”
“那里的人都不缠足吗?”春花已经知道了不少辽东镇的事,但她还是很好奇地问。
“大部分人都不缠,”世子夫人说:“那里大多数人都是军户,普通军户家的女人要耕地干活,才不会缠足。就是大户人家,也少有给孩子缠足的,不说别的,要是瓦刺人打过来,一双小脚连跑都跑不动。”
大家说着话,就到了静心庵,小小的庵堂被白壁青瓦的院墙围在中间,正中殿内供着观音菩萨,两旁的侧殿里供着文殊和地藏两位菩萨,正如世子夫人所说的,香火并不兴旺。
大殿两侧各有几间侧殿,大约是住着尼姑们,门上挂着青布帘子。
他们一行人进了尼庵,庵内一位老尼迎了出来,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头戴青帽,身着青袍,一身简朴的打扮却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到了庵堂自然要先拜佛,别人已经来过了,因此春花一人上前给菩萨行礼。说起来,她到了这里,还是第一次拜佛,春花默默地在心中念着:“菩萨,请你保佑我,给我指一条出路。”虔诚地行礼上香。
礼毕春花把如琴身上带的几个银锞子都拿出来做香油钱。
陪着春花拜佛的老尼就是慧静师太,她客气地把几个人引到了东厢房,厢房里干净整洁到了几乎空荡荡的程度,春花几个坐在窗前的条凳上,慧净师太亲自给到来的几位客人奉了茶。茶并不是真的茶,而是用一种干花泡的,别有一种清香。春花尝了一口不禁赞道:“真是好茶!”
慧静师太念了声佛号说:“尼庵里没有茶,老尼和小徒们在山上采的野菊花晾干后用来冲水,勉强拿来待客,简慢了。”
春花笑问:“不知野菊花是什么样的,我们哪一天也去采些可行?”
慧静师太笑道:“此时正是野菊花开放之时,女施主哪一天要去,只管打个招呼,老尼让小徒陪伴你们上山。”
春花就看着世子夫人说:“我们哪一天请师傅领着去采花好不好?”
郭茵抢先说:“好啊,我们也去采花晾干,回家泡茶喝。”
世子夫人笑着点头。
慧静师太笑着问:“这位女施主可是刚到山下的庄子?”
春花笑答:“我同大家一起来的,但因为些俗事,一直留在庄子里,今天是第一次上山。”
正说着,一位同样穿着青布袍的年青尼姑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说:“师太,那个讨饭的老婆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
慧静师太说了句,“请施主们自便。”就匆匆进了对面西厢房的门。
大家坐了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只听西厢房里隐隐有哭声传出,世子便说:“我们回吧。”
确实,再坐下去也不合适了,大家起身出门,春花想了想又悄悄回了院子,打开西厢房的帘子向里一看,在西厢房里靠南的一间屋子里,一个满面尘土,一身褴缕的老太太靠着炕上的木柜,急促地喘着气,一个同样满面尘土,一身褴缕的小姑娘拉着老太太在哭,刚刚来报信的尼姑正给她喂着一碗不知什么汤水,而慧净师太手正搭在老太太的手腕上,似在沉吟。
春花正看着,恰好慧静师太一抬头,正好看到她,她放下老太太的手,向春花急忙走过来说施了一礼说:“女施主,可布施一支参否?”
春花马上回头对跟着她的如琴说:“赶紧跑回去,找胡妈妈要一支参,让跑得快的人送过来。”
因为如诗的情况,胡妈妈还特别带了几支参过来,同样也是取自春花的库房,她自然知道。
春花见如琴跑远了,又对慧静师太说:“不知师太还需要些什么?”刚刚她又向西厢房北侧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里面也是几个生病的女人,还有几个女人在一旁照料。看她们的穿着,就知道都是穷人,故春花有此问。
慧静师太微微一笑笑,说:“女施主是有善心的。”
春花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就是有些好奇,才过来看看,“我也只不过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既然赶上了,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阿弥陀佛,这就是善缘。”慧静师太说:“女施主若是方便,可布施些米粮和药材。”
春花说:“不知可不可以请师太写个药材的单子呢?”春花带了些药材到沧浪庄来,但药材总不能乱用,还是弄清楚了才好。
慧净师太点点头,带着春花又回了东厢房,拿出了笔墨纸张,写了一些药材的名称。春花接过,只看到那秀丽飘逸的字,就张大了嘴,这么漂亮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
正写单子的时候,又有另一个中年尼姑打开帘子向里看,春花知道这是找慧静师太有事情,于是拿到单子马上就告辞出去。世子夫人在路边等着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刚刚如琴急得不得了,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跑了。
春花大概说了一下情况,随着大家往下走,没多久,遇到了跑来送参的一个小厮,然后就是来接春花的如琴,其实沧浪庄离尼庵没多远。
第二天,春花就带着人将米粮、衣服还有一些药材送到了尼庵,另外一些药材她现在没有,已经派了人到京城去买。
那个病重的老婆子已经好转了,慧静师太让那天在老婆子身边哭的小姑娘来给春花行礼,春花急忙拦了,说:“师太都说是善缘,并不用行礼。”又将带来的几个银锞子给了小姑娘。
慧静师太笑着问春花:“女施主是杨家的人?”
春花点点头说:“山下的庄子是家里给我的陪嫁,我已经让人每月都给庵里送米粮了,师太要是需要别的,只管说,就是我回了京城,跟管事说也可以,我会嘱咐他的。”
“我已经得你外祖父很多帮助了!”慧静师太说着,仔细看了看春花,“你与你外祖父很像,昨天我一时没有想起来,后来你们下去后,我倒记起来了。”
春花没有听过于夫人同她谈起慧静师太的事,但想来也是故交,便起身行礼说:“我年纪小,很多亲友都不认识,还请师太大度告诉我。”
慧静师太拉住她说:“我与你外祖父并不是亲友故交,只不过是受过他的恩惠,才能有这么个容身之地。庵里一直供奉着他老人家的牌位,你去祭拜一下吧。”
说着引着春花到了东侧殿,一张供桌上立着于镇山的牌位。春花行了礼,因为她对外祖父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曾多次向母亲打听,知道外祖父本名叫于镇山,外面的人多不知道,而都称他于半城。
这间侧殿昨天春花也进来过,但并没有注意到这张供桌,现在她行礼磕拜,又接过慧静师太奉上的香烛,放在案上。
从此,春花与慧静师太便一天天地熟了起来,春花并没有问慧静师太的经历,就像自己一样,每个人应该都有很多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也不见得就好,但她肯定慧静师太出身名门,她身上优雅高傲的气质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还有她那一笔好字,寻常人家的女子可写不出来。
慧静师太性子冷清,但可能是因为春花是于半城的外孙女,也喜欢与她说话,她常说春花是有善缘的人,这一老一小,俨然成了忘年交。
不过,促使她们结识的那支参,倒引出另外一段公案来。
那天,如琴去山庄取参,后来送参,侯夫人在山脚下全看见了,回去就把春花叫到她住的院子里,说了春花几句。不外是那样好的参,怎么就能送出去了呢,她配药正要买参。
原来春花让如琴取参时,也没说清取什么样的参的,胡妈妈见如琴如此匆忙地跑回来,就将一支最好的百年老参拿给如琴。侯夫人知道这种参往往是有价无市,后来又听说用参的是一个讨饭的婆子,儿媳妇有好参给讨饭的婆子用,却没孝敬婆婆一支,侯夫人怎么能不气。
看着侯夫人气得半死,春花不想在沧浪庄里闹也什么事来,只好把带来的参拿来给侯夫人看,剩下的几支参也都是品相不错的老参,春花给如诗留下一支以备万一,送给世子夫人一支,送给了侯夫人一支,剩下的索性都送到静心庵里,免得谢氏一直惦记。
谢氏见春花几句话间就将几支参都送了出去,心里难过了半天,要知道那都应该给自己留着才对。可是,儿媳妇就这样一眨眼间就全弄没了,她想说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春花呢,知道让谢氏盯着的东西肯定就保不住,所以干脆什么也不留,至于自己还有一个参行做陪嫁,拿出些好参来没什么难的,这种事她可不会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即使有这样的插曲,沧浪庄的生活还是非常的愉快,山中的美景使人心旷神怡,远离京城的喧嚣让人心生宁静,在自己的陪嫁庄子里春花更有了放松的感觉,而且眼前看不到郭少怀和吴氏,春花每天都笑哈哈的。
吃过早饭,请安,然后就上山,跟着一起出门的人不少,可最后只剩下了世子夫人、郭茵和春花三个女人每天坚持下来。
世子夫人本来身体就强健,郭茵虽小,身子却灵活,而春花却是有意地锻炼自己,这样,尼庵早就不是她们的终点了,她们最远的一次到了山顶上。要知道玉泉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她们在山顶上还能远远能眺望到皇家的别院。
至于野菊花,她们采了很多,在沧浪庄里晾干,因为慧静师太说喝野菊花泡的水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对人很有好处,春花还把晾干的花做为礼物送给家人和几位朋友。
在沧浪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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