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很想说自己也是幼女,也受宠惯了,但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一贯的态度点头应了。
当晚东耳房的哭声春花在正屋里都听到了,但这次的哭声可没什么用,如诗兴致勃勃地和郭少怀去了青州。
走前如诗对春花说:“小姐,我真担心你,我们都走了,你有什么事怎么办?”
春花看到如诗眼里的关心是真诚的,心里颇为感动。如诗虽然好虚荣,喜欢享受,不过这只是女人们的通病,自己也一样。如诗对自己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也不妄自己为她做了些事。她哑然失笑,“你管好自己,别让我为你担心就行了。”
对郭少怀,春花非常礼貌地行了一礼,客气地祝他一路顺风。
吴姨娘伤心地病倒了,春花自然也不能去立规矩了,五爷不在,她必须照顾好五爷的妾室。
春花被叫到了正院,她实在不想去,可是谢氏三番五次让人传话一定要让她过去一趟,原来就在吴姨娘养病这几天,世子夫人也病了,谢氏要让春花管家。
春花听了,马上摆手反对,“我可不行,我不会。”
“有什么不会的?”谢氏却下了决心让春花管家,她费了不少的力气才让大儿媳交出了管家权,必须让小儿媳接手。
侯府里的日子过得紧,尤其是少怀的婚事,花光了侯府所有的积蓄,现在自然得让这个有着丰厚嫁妆的媳妇补贴一下。这媳妇进了侯府不到半年,谢氏替她算了算,花了上万两银子,只是这些银子没用在自己和儿子身上一两。
想起过年时,四奶奶拿了几根干菜和几块粗制的糖,就换来了杨氏的两支珊瑚簪子,天天戴在头上在自己面前晃,谢氏就恨得咬牙。那样通体红透的珊瑚簪子本来就应该是孝敬自己的。
还是侯爷说的对,杨氏就是从小被娇纵惯了的孩子,越是与她对着干,越是管不了她,还不如哄一哄她,她自然就会听话。想想从杨氏手里得了东西和银子的人,哪一个不是那样。
谢氏更加和气了,“谁不知道杨府里家学渊博,不但少爷个个出众,就是女孩,也都极识大体。你姐姐在京城是有名的精明能干,林家的老太太、太太在外人面前没少夸。”
春花觉得装成老外婆的狼更可怕,她惶恐地说:“我和姐姐不一样,姐姐什么都会,我却摔了一跤,把学过的东西都忘了,肯定担不起管家的重任。”
“没关系的,家里的管事妈妈们都是做熟了的,有事你听她们的就好,只要管着领银子的对牌,把每笔帐都记好就行。”
“那要是这样,就请夫人身边的贾妈妈帮着管就好了,或者请二奶奶来管几天?”贾妈妈是侯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春花指着她说。
“那成什么样子,你是侯府正经的五奶奶,世子夫人病了,你自然要接着管家了。还有杨氏,你管家后,每天也不用来请安了。”说着谢氏就让贾妈妈将对牌交给春花。
管家的事,春花是推不出去了,谢氏是下了决心,为此连她看得最严的请安也放弃了。谢氏是婆婆,世子夫人又病了,春花只好让如琴接了对牌和帐册。
春花回了依云院,在库房里挑了两样补品前去世子夫人的院子里探病。几天没见,世子夫人的气色很不好,春花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她笑着问:“世子夫人可好些了?”
世子夫人虚弱地笑着请春花坐下,说:“没什么,只是麻烦五奶奶过来一趟。”
春花笑着说:“因为这几天依云院里一直忙乱着,所以刚刚知道世子夫人病了,倒是来得晚了,世子夫人不怪罪我就行了,哪里敢当夫人的话呢?”
又让跟着来的如琴把补品拿出交来给世子夫人这边的下人,说:“也不知合不合用,夫人若用不上便赏人吧。”
世子夫人见了春花送的补品,也客气了几句,“这参和血燕都是极难得的,倒让五奶奶破费了。”
几句场面上的话说过了,春花便道:“世子夫人病了,侯夫人一定要我管家,只是我不会管家,少不得打扰世子夫人养病,请世子夫人指教两句。”
“我已经让人将对牌和帐册子送到侯夫人那里了。”世子夫人笑着说:“五奶奶有什么拿不准的,只要查查帐册子,找过去的例就行了,要觉得不合适,做些添改也行。”
在哪里做事,循旧例都是很重要的,既不容易出事,也简单容易上手。但是,春花笑着说:“侯夫人给我的帐册子是本新的,没有过去的例,还说家里的管事妈妈们都是做熟了的,让我听她们的就好。”
世子夫人想了想说:“我管了几年的家,除了定例,二十两以上的事都要回侯夫人的,至于家里的管事妈妈们,只有厨房上的崔妈妈、针线房的狄妈妈是我用惯了的,再就是田庄上的姜家原来是我的陪嫁。”
话说到这个地步,春花已经心里雪亮了,就又说了些保重身体之类的告辞了。
一进依云院,院子里已经有了好几个管事妈妈等在那里了,都是有急事要领对牌的。春花想了想问:“对牌发出去,在哪里领银子?”
一个妈妈说上前说:“回五奶奶的话,拿了对牌就可以到帐房上领银子。”
“那帐房上问不问做什么用?”
“不问,帐房只管见对牌发银子。”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春花说着坐了下来,让如琴把对牌拿出来。
每一个是采买,“奴婢来领下半月的菜钱,合三百两银子。”
春花点点头说:“好,如棋记上帐,让妈妈按个手印,如琴给三百两银子的对牌。”
“奴婢来领夏衣料子的五百两银子。”
“好,如琴给五百两银子的对牌。”
“奴婢来领窗纸的二十两银子。”
“好,如琴给二十两银子的对牌。”
……
不管是谁来,都是要银子的,春花都先登记,让她们按了手印,然后大方地按她们报的数给了银子,因此事情处理得倒快,没多少工夫,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
如琴给春花递了一杯茶说:“小姐,有的东西要不了那么多银子的,小姐何不问问他们?”
春花笑了,她虽然表面上是个娇小姐,但源自上一世的经历,她其实特别注意物价。在杨府她也管过一段时间的家事,很清楚日常用品的价格,对这些管事妈妈报价中的水分之大有充分的估计。
她还明白这时侯与现代社会不一样,农耕社会自已自足的经济模式就是在高门大户也一样。就说杨家吧,吃的东西绝大部份是自家田庄上产的,很多用品也是由自家出的,除了些特别的东西外,需要买的物品往往都是固定在几家店,逢年节定期结帐,现在这么多人零零碎碎地来要银子,肯定不正常,更不用说没有过去的例子,无从比较。
事情是怎么回事,春花心里有数,但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谢氏对春花已经改变了策略,虽然依旧不喜欢自己,甚至还很讨厌自己,但从带春花出门吃年酒起她就明白了,对春花打压是没什么用的,杨松的升职更是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谢氏也动起了脑筋。
说起来春花也大致了解武成侯府的情况,这也是出嫁前必做的功课。侯府里现在主要的收入靠功勋田和俸禄,而这些只能简单度日,根本不可能维持奢华的生活。
武成侯府的一切都显得有些破败,花园、房屋都年久失修,主子、下人们的穿着打扮也都很一般,就是日常三餐也少了些精致。听说,给自己下的聘礼是勉强凑出来的,而办婚礼使侯府更加的捉襟见肘。过年前谢氏也算计过自己的嫁妆,那时春花坚决地回击了过去。现在情况又不同的,自己与郭家的关系也缓和多了,连郭侯也夸自己懂事。
这就使谢氏就更有理由算计自己的嫁妆了?
律法规定,嫁妆是女人的私产,但真正过起日子来,哪一家又能分得那么清楚呢?婆家穷,女人拿自己的嫁妆补贴补贴也没什么,而婆家富裕,女人也有想办法攒私房钱的,这都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想要这么不声不响的算计春花,春花还真不舒服。
两三天的功夫过去了,春花先后发出去两千多两银子,她在不同人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同的神色,崔妈妈有些担心,贾妈妈掩饰着高兴,最有趣的是谢氏――春花仍旧每天给谢氏请安,她一向最为坚持的就是礼不可废,只不过打个照面就回依云院,她要管理家事呢。
谢氏就像看一条已经上了钩的鱼一样看着春花,望着准备好吃鱼的谢氏,春花觉得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最后谁吃亏还不知道呢。
这一天,春花又发出去了几百两银子的对牌,院子里刚清静下来,采买上的张妈妈就回来找春花了,外面的帐房上没了银子,拿着对牌也领不到,而端午节的节礼必须赶紧备了。
“现在还没到四月呢,就办端午节的节礼?”春花难得地问了一回。
“五奶奶,您不知道,这粽叶、糯米、大枣什么的,都得提前好些日子准备,。若是晚了,就买不到了。”
好吧,春花也理解,借口也用得差不多了,最近的端午节肯定得先用上。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妈妈,每个人都有要紧的事,急着用银子。
看着一张张焦急的脸,春花也很急,问:“那怎么办?”
“端午节的节礼可不能差,五奶奶,要是还不支了银子去买,到时候备不出节礼,别人可会笑话我们武成侯府的。”
现在武成侯府是春花理家,那就是笑话她了!不用说,谢氏早就把自己理家的事传了出去。
春花想了想说:“妈妈有什么主意?”
“五奶奶先补上点银子,怎么也把节礼遮过去才好。”张妈妈看着春花说。
“银子吗,我这儿倒是有,不过,拿我的嫁妆办节礼也不合适呀?”春花为难地说。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张妈妈劝说春花说,“五奶奶先垫上,等侯府的银子周转过来,夫人自然会还五奶奶的。”
春花笑着点头,一副非常相信的样子。她的外表非常有欺骗性,少女情怀还没从她的脸上消失,小圆脸,大眼睛,再加上她总是笑嘻嘻的,就像一个天真未泯的女孩。而且郭府的人都听说春花过去也正是这样的性子,就算春花有了几次反击,也不过是女孩子使小性子罢了,他们也没真正重视起这个五奶奶来。
更何况现在夫人已经不为难五奶奶了,五奶奶的小脾气也该收一收了,拿一点银子算什么,听说年前,五奶奶收进来好几万两银子。
“那我先拿出来银子,算是借侯府了?”春花依然问。
“就算是吧。”张妈妈也拿不准了。
“借钱倒没什么,但我用的帐房先生是要借条上账的。”春花若有所思地说:“谁给我写借条呢?”
张妈妈在春花旁边转了半天,终于弄清楚春花的意思了。拿银子行,但是应该有一张凭证,春花要给帐房记帐用。
春花发着愁,“我倒是有银子,也能拿出来应应急,可总得弄有个借条吧,否则这么大笔的银子我没法给帐房交待呀。”春花仔细说明她的嫁妆都是有帐可查的,她专门有一个帐房先生做陪房,大点数额的银子都要记帐。
“其实也没多少银子,”张妈妈踌躇着说:“不过是个节礼,八百两就够了。”五奶奶吃顿饭都敢花一百两呢。
其实端午节的节礼不比过年,只是些粽子之类的应景之物罢了,以侯府需要送的份数来看,根本用不了八百两银子,可春花却不肯点破这些。
“八百两银子倒不必告诉帐房,就算我平时的花销就行了。”春花说着,张妈妈差一点高兴地跳起来,五奶奶太大方了,不过春花比这还要大方,她接着说:“不过,我是想拿出来一万两的,免得今天八百,明天三百的,我可嫌麻烦。不过,要动这样的数额,那就一定要帐房钱先生知道了。”
“一万两?”张妈妈差一点乐昏过去,五奶奶还真拿钱不当回事!她赶紧对春花说:“我去找夫人商议一下。”说着一溜烟跑了。
张妈妈带回来了有着郭侯私印的一张凭证,说明从春花这里拿一万两银子做家用。不管郭侯是否参与到了谢氏的计划中,这张凭证是有效的。春花如何不知谢氏的意思,这些天管事妈妈多领的银子大约都到了她的手里,而从春花这里借走的银子,一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春花已经是郭家的人了,她不可能拿着借条要回银子,而且她的嫁妆银子早晚也是郭家的。
春花看了看这张纸,虽然没提什么还银子的事,但确实是写明了从她这里拿走一万两银子,于是她边吃着水果,边让如琴拿钥匙,开了库房,让人搬出了一万两银子,抬到了帐房。
这一万两银子,正是郭家的聘礼,春花早就想还给郭家了!
一万两银子,虽然有些沉,但体积并不大,一会儿功夫,从外院进来的小厮就搬走了,管事妈妈们有了银子可领,自然也就散了。
下午,世子夫人打发人来请春花。
春花让人拿了两盘市面上还看不到的新鲜水果到了世子夫人的院子。
世子夫人的面色仍旧很不好,几天的卧床倒让她有些瘦了,看着病仄仄的。春花不知如何安慰她,便请她尝尝新下来的甜瓜,“我刚吃了两个,甜得很,夫人尝尝,也许胃口就好了呢?”
世子夫人摆了摆手说:“我吃不得这凉东西,我是小产了。”
春花这才知道世子夫人生了什么病,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都是我,万事不留心,竟还不知道。”
“府里也没几个知道。”世子夫人简捷地说。
不用说,这里面一定是又有些事非了。果然,不待春花问,世子夫人便了一句:“也是我大意了,吃过一次亏,竟然还会上当。”
春花早就感到侯夫人和世子夫人间有解不开的仇怨,她们间的矛盾绝不是简单的继母和前房儿媳的常见问题。侯夫人算计世子夫人,世子夫人算计侯夫人,她在其中也被利用过。虽然从关系上讲,郭少怀是侯夫人的亲儿子,春花应该与侯夫人是一个利益集团的,但侯夫人和郭少怀对自己冷酷无情,而世子夫人对自己则是友善的,自己的心就偏到了她这边。
但春花没有按世子夫人希望地那样,问她这次小产的原因,而是说:“小产了一定得好好养着,但养好了就没事了。”
世子夫人勉强笑了笑说:“我以前就小产过一回,那还是十多年前的事。那孩子要是生下来,应该比郭良还大。”
春花不问,世子夫人却一定要说,涉及到爵位传承的人家,总是会有这些事情的。世子夫人是在指责谢氏害她,想要抢夺侯爵,以谢氏的位置和性格,也确实是有可能的。
这些与她关系不大的事情,又年代久远,实在也用不着她来评个是非正错,更何况她没有一点想与世子夫人争夺爵位的继承权的心思,她不置可否地点头应着。
世子夫人却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对春花絮絮地说:“我那时进侯府没多久,也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是一心侍奉公公婆婆,体贴世子,要做个人人夸奖的好媳妇。”
“谢氏其实比我早嫁过来没几年,那时小叔子不过几岁。虽然是继母婆婆,但要我每天都去站规矩,”她看了看春花说:“我从小在家还跟着哥哥们练过几下子,又长得五大三粗,身子健壮,倒不像五奶奶似的身子娇弱站不动。”
“那时候我就没五奶奶的聪明,到了肚子已经很大的时候,也不知道装一点的假,每天都要站好几个时辰,有一天就在正院里见了红,当晚就掉了一个成形的男胎。”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滚,自己急忙拿帕子擦了,忍了又忍终于又开了口。
“我祖父那时候还活着,亲自过来到郭家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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