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是没有不同,依云院的情况就有些变了,红拂和绿绮也借着过年时拜见过,开始天天过来给春花请安。春花也没为难她们,上次为了收不收匣子的事,郭少怀和自己针锋相对,红拂和绿绮一直怕自己生气,特别地来解释。
春花大度地挥了挥手说:“你们做下人的,自然要听主子的,这事根本怪不着你们。至于五爷的银钱东西,我看你们管得不错,就还由你们继续管着,我每月的月例就赏你们做辛苦费了。”
喜得红拂和绿绮连连给春花磕头,又孝敬春花一些针线活,春花不管用不用,总归是不让她们吃亏。
现在院子里的人都想在春花面前露个脸,可是除了红拂绿绮,别人还真没资格进春花的屋子,只好巴着如诗她们。
春花还真将依云院管了起来,别人她基本没动,主要是给自己的陪嫁安排了住处,在东厢房里给她们收拾出来三个屋子,胡妈妈自己一间,其余的两个人一间,胡妈妈只是白天来侍候就行,晚上四个人轮流在外间值夜,每班两个人。
其实春花晚上基本是一觉到天亮,根本用不上人,但在郭家,她还是有些隐约的害怕,匕首留在枕下。外间留两个人,即使是没什么力气的小丫头,心里也觉得更安全了些。
二月十八这天上午,春花正在谢氏这里站规矩,可能也是练出来了,春花现在站一上午一点也不累,其实她也就是做些端茶送水、传递东西这些小活,想开了真算不了什么。吴氏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再怎么说也有个伴。
郭少怀从外面急冲冲地进来了,带来了一股冷气。吴氏笑着上前迎了过去,“五爷,你……”
郭少怀用手将她挡到了一边,直接对谢氏和春花说:“岳父升了,授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
春花曾听琼花给她讲过朝政上的事,在明代,□□皇帝废宰相一职,命六部尚书分担国事,后来又选文臣入阁,参与机务。最初这些入阁的文臣品级并不高,不能直接指挥行政,但后来这些人逐渐升迁,至尚书、侍郎,内阁的地位也慢慢提高到六部以上。
到了永乐帝时,几次亲征,更依重内阁协助处理国事,春花的父亲所授的文渊阁大学士本身品秩只有五品,然而兼任吏部尚书,实则为正二品,也就是俗称的入阁。
入阁后,参与票拟,也就是草拟对各种奏疏的处理意见,用小条贴于奏章上,供皇帝参考采用。票拟往往会成为敕谕,发至全国执行,可见阁权之重。
春花想起了琼花在吃年酒时对她说过自己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看来就是指父亲的升职了。没想到父亲不到花甲就能入阁,官运如此亨通。要知道入阁可不是一般的升职,而是一个极大的飞跃,就看郭少怀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了。
谢氏也激动得坐不住了,“叫邓氏来,预备车子,少怀和杨氏赶紧回杨府。”又对春花说:“你回去帮你母亲张罗张罗,也不用急着回来,定下摆酒的日子我也去吃酒庆祝。”
春花答应,行礼退下。
门外等着春花的如诗和如画也听到了消息,看到春花笑着过来先行了一礼,“恭喜小姐了!”扶着春花回了依云院。
一会儿工夫,依云院里就热闹非凡,来恭喜的人络绎不绝,春花一律让人挡在门外,只拿出一串串的制钱交给红拂绿绮在门外打赏。看着高兴得不知干什么好了的胡妈妈,春花笑着说:“妈妈还是别在地上来回转了,收拾些东西,侯夫人让我回杨府帮母亲张罗张罗。”
如诗拿了包袝放在了桌上,急忙忙地往里面放了几件衣服,想了想又回去换了两件,匆忙中把一个杯子碰到了地上,好在地上有毡子,杯子倒没碎,茶水洒了一地,于是又开始收拾杯子和地毡。如画和如琴她们也乱了套。
春花坐着说她们,“稳着些,也不用什么都带着,只拿些随身的衣物就行了,家里什么都有。”
“我的大小姐,瞧你这个不急不慌的样,别人还得以为入阁的不是老爷呢?”如诗一面忙着,嘴里也不闲着。
春花笑着说:“父亲一定比我还稳重呢。”
“那当然,老爷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呢。”胡妈妈突然掉下了眼泪,“小姐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咳,咳,”郭少怀进了屋子,大约是听到胡妈妈的话,有些尴尬,假意咳嗽了一下说:“可收拾好了,我们赶紧去吧。”
春花见郭少怀一身的官服,打扮得整整齐齐,淡淡地说:“五爷等我一下,换了衣服就走。”
胡妈妈追着春花问:“小姐,人怎么安排?”
春花平时出门,总是带着如诗如画,留下如琴如棋,可今天嘛,她思忖了一下说:“把门锁好,我们都回去。”
平时多少有些顾忌,不敢不留人看屋子,但父亲入了阁,侯府里应该没人在这时候给自己添堵吧。春花说完便进了里间,在如诗如画的侍奉下换了身喜庆的衣服,重新梳了头,又插戴些首饰才出来。
春花梳妆的时候,大家也都换了出门的衣服,又收拾出来十几个包袱来。
胡妈妈找了几把黄铜锁,也不看郭少怀的脸色,把春花所住的正屋和她们住的东厢房都锁好,大家出了门。
依云院门前还聚着领了赏、正在领赏以及还没领到赏的人,见到春花都抢着上前行礼道喜,春花一笑而过。
外面的车驾早就准备好,春花登上了车,一把推开想揽住她的郭少怀说:“有事说话,别动手动脚!”
郭少怀讪讪地笑了一笑说:“今年我在翰林院做编修满三年了,正想谋个好缺,可巧岳父升了,还请五奶奶帮为夫求个情。”
“你说吧,想谋什么缺?”春花严肃地问。
郭少怀看着一本正经的春花,也不敢再动手,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刚从翰林院出来,要是能去吏科任督给事中是最好的,虽然还是七品,但权利很大,可以直接面圣,可以参与选官,御前议事,审理有罪的官员,还能封还敕书。只要好好地干上三年,很快就会升职,以前的督给事中现在都不错。”
“如果这个不行呢?”春花问。
“那别的科督给事中也行,”郭少怀看一眼春花,又说:“监察御史也可以,也是正七品。再说二舅兄不就在督察院吗?别人就更得给我几分颜面了。”
郭少怀看出春花并不懂朝政上的事,马上耐心地给春花讲了些官场上的事,督察院有十三道监察御史,分管十三个省,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权柄不小。春花瞧了他一眼,虽然是父亲的门生,但这种趋炎附势的样子与父亲那宠辱不惊的风度还真是相差甚远。
郭少怀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岳父为吏部尚书,恐怕我做吏科的督给事中不大合宜,你可以再问问岳父,哪一科升职的机会大,我就去哪一科。”
春花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话说:“五爷怎么不去亲自问父亲?”
郭少怀闭上了嘴,他自然感到岳父和舅兄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他也猜了出来,最初杨家人还是给自己机会,但成亲的日子越来越长,他们间的关系却越来越差,岳父已经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杨家人谦和谨慎,并不轻易说些什么,现在让他亲自求岳父,岳父自然对自己不能打不能骂的,但一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他可是真心地后悔了。
郭少怀讨好地笑了笑说:“五奶奶,饶了我一遭吧,以后我一定改。再说我将来若能如同岳父一样登阁,自然少不了封妻荫子,你也可以风风光光地当诰命夫人了!”
春花笑了笑,没说什么,还是彼此留点面子好,郭少怀就是真的能官居一品,跟着他当一品夫人的未必是自己!
“五奶奶?”郭少怀想去拉春花的手,又没敢,便笑着叫她。
春花瞧了瞧他说:“我会给你求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双更!
☆、第三十五章
车子进了杨府,郭少怀先跳下车去,伸手去扶春花,春花却扶着如诗走了。他不好直接跟进内院,只得先去了外书房。
春花到了厅堂,家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琼花也在,见了春花,也来不及说话,让她见了于夫人后回来接管了一摊子事,二嫂现在身子不便,也挺着个大肚子在张罗着。
捧高踩低,世之常情,父亲虽然不欲张扬,但家里也连唱了几天的戏,客人像流水般的过来。
谢氏也过来了,在于夫人面前对春花慈爱得很,让春花有一种想吐的冲动。但她依旧笑容可掬地听着谢氏吩咐自己,让自己多留在家里几天给于夫人分忧,并点头答应。
忙过了几天,家里总算清静了,春花也没打算立刻回侯府,郭家自然不敢催她,郭少怀还等着自己给他谋官呢。
晚上,春花同家人一起吃饭时看到了父亲,这些天父亲□□无术,春花即便看到他也没打扰。
食不言,饭吃过了,父亲喝了一口茶,问春花道:“听说你没让少怀进你的绣楼?”
春花点点头说:“我的绣楼是不能让男人进的。”
“我看少怀这次是真的有悔意了,”父亲笑着对春花说:“你也就借坡下驴吧,别没完没了的。”
母亲也劝了春花几句。春花和郭少怀的情况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一点也不像新婚夫妻,从里到外透着股冷劲,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僵成那样,但总归是不好就是了,尤其是郭少怀诚恳地给父亲赔了礼,更证实了家里人的猜测。不管怎样,已经成了夫妻了,老人还是盼着他们过好。
春花听着父母的说教,一一应了,才开口说:“五爷想让我给求个情,让父亲帮他谋个官职。”
“他也对我说了。”父亲笑着说:“我没说什么,要是春花不开口,我肯定不管。”
春花想这郭少怀还是急得没忍住 ,就笑了笑说:“父亲,你现在这样厉害?哪个官职都能谋得到?”
“瞎说些什么?”父亲点了点春花,“少怀也不是不懂事,他看中的位子还都是靠谱的,大家看我的面子自然能让他如愿。”
春花明白父亲一定会给郭少怀谋缺了,也是,就是父亲不开口,吏部的人也不会装作不知道的,郭少怀毕竟是父亲的女婿,又曾点过探花,安排个好缺是顺理成章的。
春花想了想说:“父亲,能不能让五爷外放或去督察院任监察御史?”
“他这个资历外放恐怕没有太好的缺,还是应该再历练几年再外放。”父亲说。“监察御史倒是行,可就是要经常出门。”
“那父亲就帮他谋个监察御史吧。”春花看着父亲和二哥说:“我想让二哥帮我管着点他。”
母亲一听觉得春花的办法很好,就笑着说:“老爷,你就听春花的吧,春花现在懂事了,心里有主意呢。”
二哥也觉得可行,说:“行,让郭少怀过来吧,我总能看着他些。”
郭少怀的官职就定了下来。
春花觉得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家里人都满意,郭少怀也能高兴,毕竟是他自己选中的范围内的。
在杨府的日子舒服得春花一点也不想走了,但她已经回娘家七八天了,也不能再拖,否则对杨家的声誉不好,春花决定明天就回侯府。
下午,她带着珠儿和翠儿两个丫环打算把花园逛上一遍。念在跟着她到郭家的胡妈妈她们太辛苦了,春花这些天就给所有的陪嫁人员都放了假,回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杨府歇着,她从于夫人那里借了两个人侍侯她。
正是冬季,万物萧条,花园里没有几个人,春花也不急,她只是闲逛。曹姑姑已经辞行,雪花早就放了出来,但因为最近郭少怀也住在杨家,她又被重新拘在自己的院子里,于夫人是担心出什么丑闻,宁可谨小慎微地防着。
春花信步走着,珠儿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春花就看见几棵翠柏后的亭子里并排坐着两个人,一个无疑是郭少怀,另一个好像,好像是如诗。
春花摆了摆手,带着珠儿和翠儿两个绕过翠柏,向他们走去。树木凋零的花园里并不隔音,春花很快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如诗的声音明显能听出她有些紧张,她说:“怎么也得小姐同意,否则奴婢可不敢。”
“你先帮我劝劝五奶奶,她不是最信任你的吗?等五奶奶心里的气没了,我就跟她要了你,五奶奶还能拦着?只要你生了儿子,我就给你抬姨娘,又体面又尊贵。”
“其实小姐心最软,姑爷只要低个头,说几句好话,小姐一定不会再气了。”
“好,好,好,我去求,但你也要为我美言几句才行。”
春花已经走了过来笑着站在他们面前问:“美言什么?”
如诗挣开了被郭少怀拉着的手,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小姐,我们没有,没有……”
“没有什么呀?”春花笑容不变。
如诗哭着说不出来。郭少怀带了些尴尬地说:“我请如诗帮我求求请,五奶奶别在和我置气了。。”
“我刚听说是谁要抬姨娘呢?”春花笑着说:“我可是最贤良的,五爷要抬姨娘只管跟我说,我是没有不愿的,犯不着背着我在没人的地方说。”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如诗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郭少怀也有些讪讪的,他躇踌了一下说:“外面有点事情要办,我先出去一下。” 说着就一甩手走了。
春花让如诗起来,“这天这么冷,地这么凉,在地上跪着,着凉了恐怕会生病,赶紧先回寻芳居。”
如诗不起来,“小姐,你听我说,……”
“说什么,你想让整个府里都知道吗?赶紧跟我回去!”春花喝令她。
如诗这才起来,哭啼啼地跟在春花后面回了寻芳居。
进了寻芳居,春花把侍侯的几个丫环婆子都赶走了,又特别嘱咐珠儿和翠儿,“别去母亲那里乱说,一会儿我自己会过去的。”
回了寻芳居,如诗哭得肝肠寸断,一定要跪着回话,春花拉也拉不起来,只好由着她了,“别哭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如诗哭着说:“家里也没什么事,奴婢就回寻芳居了。恰好五爷过来找小姐,小姐不在,又因小姐说寻芳居的楼里不能让男人进,所以奴婢就请五爷先回去,等小姐回来再过来。”
这倒是真的,春花怕郭少怀跟着她住进寻芳居,便找借口说绣楼里不能进男人,把他留在了外面,二嫂给他在外院安排了屋子。
春花点点头,如诗接着说:“奴婢送五爷出去,五爷说有话同奴婢说,就让奴婢一起坐下说话。五爷就说让奴婢劝小姐不要置气了,还说如果奴婢劝好了小姐,就把奴婢收房。”
“奴婢就说小姐早就许过奴婢跟着五爷的,只是现在小姐和五爷还没和好,奴婢不敢生这个心,总得小姐点头了才能行。”
“我听到了,这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小姐,我是怕你不信我,我真的和五爷没什么。”
“我自然是信你的,赶紧起来吧。”
如诗站了起来,还在抽噎,“小姐,我对你赤胆忠心,决没二心的。”
“如诗,你真想给五爷当姨娘?”春花突然问。
如诗让春花问得愣住了,但看到春花认真的样子,语无论次地说:“不,啊,是,可是我得等小姐和五爷和好了,还有小姐发话才行。”
“那就是愿意了?”春花听懂了。
如诗抬头看着春花,哀哀地说:“小姐,我们过去说好了,我不嫁出去,我要跟着小姐一辈子。”
春花觉得有些混乱,她让如诗坐在身边,仔细问她:“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说为了陪着我,只说你自己想不想给五爷当姨娘?”
“小姐,我肯定事事以你为先,决不会跟小姐争什么,我还能帮小姐,让五爷厌了吴姨娘,还有……”
“你不要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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