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大人,我……”柏姬怯怯的望了“丧钟”一眼,欲要请罪,却不知该如何措辞。
“无妨。”老者步下战车,罕见的没有怪责,他挥手下令,鸦群四散纷飞,夜色凝结的战车重归虚无,唯余一盏古朽的提灯,安静的悬浮在半空中。
悲伤要塞方向,一只墨羽乌鸦,如利箭般疾掠而来,很快就抵达老者面前。它嘎嘎叫了几声,长短不一,似乎在向“丧钟”汇报什么。
老者轻轻点头,转身向城池走去。一身钢晶重甲的野蛮人少女,亦步亦趋的随在其身侧。那只乌鸦也振翼飞起,探爪提起悬浮的灯盏,乖巧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些,是怨灵军团的杀手锏之一,”老者一边前进,一边随手指点道,“剧毒瘴气,活物沾之即死,却无法对灵体造成伤害,我将怨灵注入其中,造就了前所未有的‘瘴灵’战士,临阵对敌之际,绝对能为敌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神主大人,它们……真是活的?”柏姬扫视着周围的雾气,讶然道。一团团灰绿色的瘴气,随风飘荡,怎么也不像是有生命力的存在。
“当然。”老者桀桀低笑,立掌一招。附近游荡的瘴气,骤然停滞,随即扭曲凝实。幻化出模糊的人形。下一刻,成千上万名“瘴灵”战士,排成整齐的队列,从他们身边,一直延伸到几里外的悲伤要塞。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
目瞪口呆的柏姬,还没反应过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她抬头,就看到一只灰蒙蒙的巨兽,从城门楼上一跃而下,然后撑开强劲的肉翼。向此处俯冲过来。
两三里路,转瞬即达,巨兽如陨石般砸在两人面前,劲风激荡,沙尘飞扬。庞大的兽躯上。布满了纷繁复杂的黑色纹路,若是看得久了,竟然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
“这是靥龙,”老者驻足,缓声说道,“虽然它并无鳞爪,但仅以战力而论,它与纯血巨龙相比。却也差不了多少。”
此时,靥龙已然站定,它昂起细长如蛇的脖颈。不断嘶吼着。占据了头颅一半的巨口里,满是密密麻麻的尖牙,腥臭的涎水滴答落地,顿时响起滋滋的腐蚀声。
一名身材修长的骑士,翻身下了龙鞍,快步抵达老者身前。单膝跪地,沉声道。
“属下恭迎主上大驾。”
与一般的骑士不同,他并未披盔戴甲。而是罩着一身宽大的斗篷,乍看上去,倒是与“丧钟”的装束,有几分类似。再加上拉低的兜帽中,垂下的丝丝白发,让他显得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冒险者。
“起来吧,”老者摆摆手,淡然道,“我来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骑士叩胸一礼,挺身站起。柏姬好奇的望过去,却愕然发现,兜帽之下并无面目,唯有一团阴雾,旋转不休。野蛮人少女刚瞥了一眼,就浑身一震,如遭重击,不得不立即扭过头去。
“自己人面前,何必掩藏真容,”老者不满的哼了一声,指着柏姬道,“这是‘死魂国’的首席女武神,亚尔薇特,从今天起,你们便是同僚了。”
“是。”骑士颔首领命,伸手除下兜帽,白发抛洒间,雾气砰然消散,露出一张英挺的脸庞。他修眉凤眸,身姿修长,也算俊逸洒脱,但沧桑的岁月,早已磨平了昔日峥嵘的棱角,就如同一幅古旧的画像,形容尚在,神韵尽失。
“怨灵军团的大统领,梦靥骑士,泽西瓦尔,”老者转回身,为柏姬介绍道,“他是伊兰迪尔三杰中,最睿智的一位,也是如今,悲伤要塞的城主。”
******
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阴风吹动欢迎的号角,瘴灵列队两侧恭候。
泽西瓦尔挥手斥退靥龙,亲自引导两人,向数里外的城池行去。
一行三人,逐渐靠近悲伤要塞,平均高达二十米的城墙,望上去宛若一堵小山。起伏的箭牒,危耸的塔楼,勾连成完善的防御工事。虎视雄踞的伊兰迪尔城,依旧保留着当年的威势,也保持着对周边地带的控制力。
风停了。
他们站在干涸的护城河畔,仰望着气势磅礴的城门楼。泽西瓦尔一声令下,在吱吱嘎嘎的摩擦声中,吊桥放下,铸铁大门缓缓升起。
“主上,请。”白发骑士躬身施礼,门洞中,雾气浮沉,一片迷蒙。
老者微微点头,毫不犹豫的迈步向前。野蛮人少女紧随其后,踏入雾气中时,她骤然感觉眼前一暗,短暂的几秒后,便又重新恢复了视力。
一幕不可置信的景象,赫然呈现在她面前,柏姬瞠目结舌,良久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
天空湛蓝通透,云团洁白如絮,和煦的春风轻拂,路旁杨柳依依摇摆。
她抬眼望去,一条繁华大道笔直延展,店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一股喧闹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凭这幅画面,谁会相信,谁又敢相信,这里就是怨灵之城,恐怖绝伦的悲伤要塞?
“你,是怎么做到的?”旁边的“丧钟”,开口说话了。作为掌控“死亡”与“绝望”的邪神,他本应厌恶这一幕场景,然而现在的他,却表现的颇为古怪,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海市蜃楼,”泽西瓦尔的语气,分不清是苦涩,还是悲凉,“这几年来,光是蜃龙,我就斩杀了十数条……”
等到这个时候,柏姬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城中的居民,不仅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而且神情呆滞,动作生硬,根本不像是活人。就连那天空,都蓝的过分,就如同用水彩颜料,涂抹出来的一般。
“用幻术,营造出笼罩全城的梦境,不愧是梦靥骑士,”老者提灯前行,低声喟叹道,“不过,泽西瓦尔,你这是在自欺欺人,还是不得不屈从于,既定之天命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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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 初夏之雨()
初夏的雨水,从来都不讲道理。
它们就像顽皮的孩子,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瞬间就乌云密布,浓郁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湛蓝海上的水汽,借助信风之力长驱直入,遇到铸铁山脉时骤然抬升,由此形成了丰沛的降雨,”阿莱格里低下头,耐心的讲解道,“因此天候气象,归根结底,还是风的作用,中古时期的传奇风法师,行云布雨也不在话下……阿芙拉,你想,若是在旱灾地区,普降一场甘霖,能够拯救多少生灵?”
“喔。”小姑娘被他牵在手里,想逃也逃不掉,只得撇撇嘴,懒散的应了一声。
“你知道,救一个人,与杀一个人,区别有多大吗?”阿莱格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人们之所以对死灵法师人人喊打,就是因为他们的研究成果,对世界全无益处,反倒经常做些损人不利己的恶行……”
他在那里絮絮叨叨,可这番说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阿芙拉东张西望了片刻,总算老实了下来,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嘴唇无声开阖,不知在念诵些什么。
“你究竟听明白没有?”阿莱格里说的自己口干舌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心中有些疑惑,目光一瞥,顿感不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阿芙拉已然吟唱完毕。一股轻灵的魔法波动。绕着她的身体旋转不休,眨眼之间,就加持完毕。
阿莱格里就感觉。小姑娘的手掌,变得如游鱼般滑溜,只是轻轻一挣,就再也拿捏不住。阿芙拉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撒腿就跑,速度甚是快捷。在偷学死灵法术的同时。她并未放弃风系魔法的修习,仅凭默念。就施放出了中阶的“风灵护体”,一举扭转了当前“战局”。
“想跑?”阿莱格里气得牙直痒痒,口中低吟数声,身周魔力激荡。
自从比拉诺奥帮他调整了炎魔缚印之后。阿莱格里进步神速,如今已经稳定在了中阶巅峰,正向下一个境界稳步进发。而且经过这番磨砺,他体内的火焰魔力愈加精纯,对法力的控制也更为细致,纵使对上高阶法师,也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轻喝一声,阿莱格里单手一扬,汹涌的火焰魔力轰然爆开。得意洋洋的阿芙拉。刚跑出去几十步,正想拐进道旁的小巷,此时心中一凛。忙不迭的停住了脚。
火光一闪,从石板路的缝隙中,骤然窜出数十条火蛇,它们身形扭动,首尾相接,瞬间形成了一座圆形囚笼。将小姑娘束缚在了正中间。
“老师……”阿芙拉眼珠一转,回过头去。可怜巴巴的瞅着阿莱格里,腻声道。
“晚饭前,必须回来。”阿莱格里顿时就心软了,他无奈的摇摇头,挥手撤去火焰囚牢,遥遥吩咐道。
“知道了。”小姑娘抛下一句话,转身就溜,这几天,可把她给憋坏了。
******
雨点滴落,阿莱格里紧赶慢赶,终于在雨势加大之前,抵达了河谷执政厅。
他抖去长袍上的水珠,与上前迎接的办事员打了个招呼,便一个人向楼上走去。
执政厅三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是奥妮莎的办公场所。阿莱格里轻轻叩门,等到里面传出一声“请进”,方才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陈设也甚是简单,摆满文件的书桌,靠墙的档案柜,窗台上的盆栽,唯此而已。敲门声响起时,身着黑色制服的少女,正在伏案工作,一绺乱发从额角垂下,她随手一拂,却忘了手中还持着鹅毛笔,几滴墨水,立时淋落在雪白的脸颊上。
“你……怎么来了?”奥妮莎显然没料到,进来的是阿莱格里,她正探手去取旁边的毛巾,呆愣片刻,立即捂住了脸,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下,”阿莱格里也是一愣,他扶着门,略显尴尬的问道,“不方便?”
“没,”奥妮莎拿过毛巾,一边心不在焉的擦拭着脸颊,一边回道,“你坐。”
阿莱格里掩上门,坐在她对面,随口调侃道,“你这是在画眉吗?”
“你才用鹅毛笔画眉呢,”奥妮莎啐了一句,她定定神,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口询问道,“到底是何事?”
“你先看看……”阿莱格里从怀中,掏出两封信函,递了过去。
奥妮莎抽出信纸,认真的读了一遍,不由娥眉轻皱。两封信看完,她侧头思忖片刻,方才斟酌道,“沃莱登侯爵寻求合作一事,我认为可以考虑,沃莱登是帝国的矿业巨头,涉足多项垄断行业,与其合作,能有效拓展咱们的收入渠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阿莱格里点了点头,附和道,“此事有益无害,对河谷大局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可以允诺下来。”
“至于另一桩么,”奥妮莎端详着信笺上清秀的字迹,忽然问道,“这个莫德西奇,到底是何来路?”
“落魄贵族出身,在‘金槿花’呆过一段时间,王上征伐奔狼原时,开始崭露头角,据说当时军中一应谋划,皆出自此人之手,”阿莱格里专门派人调查过莫德西奇,所以介绍的颇为详细,“凯旋之后,他因功被封为内廷掌印官,成为了王上的心腹亲信……”
“这些,我也略有耳闻,”奥妮莎摆摆手,打断了他,“那么,你对他,最直观的印象是什么?”
“波澜不惊,云淡风轻。”阿莱格里想了想,简练的概括道。
“唔……”奥妮莎再次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轻声叹道,“你啊,又被他们君臣,当枪使了。”
“啊?”阿莱格里挠了挠头,大惑不解。
“莫德西奇在信中说,帝国将在绿河谷设立军需总仓,负责一应后勤物资的储存,中转,以及调配,”奥妮莎放下信纸,反问道,“既然是在绿河谷,为何却要将此事,交由你来督办呢?”
“难道王上,并不信任博列洛?”阿莱格里猜测道。
“你就值得信任了?”奥妮莎哂笑道,“所有粮草物资,都要经由‘蹑光者之路’运往南方,来时是多少,去时是多少,一应贪腐证据,都掌握在你手里,莫非你还以为,这是个好差事?”(未完待续)
ps:(今天的。)
517 墨渍()
奥妮莎对纳奇尼存有偏见,这一点,阿莱格里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是笑笑,却没有出声。
“怎么,你不信?”奥妮莎放下毛巾,眉头一挑,“在诺曼的时候,纳奇尼王是不是私下接见过你,而且极示恩宠?”
“是……这样。”阿莱格里稍一迟疑,点了点头。由于莫德西奇事后关照过,因此他并没有将私会王上之事告知其他人。
“纳奇尼王志存高远,他即将亲征南方诸国,又岂容贵族势力在旁掣肘?”奥妮莎冷声一哼,直接点破道,“只是暂时找不到突破口,他才把你扔出去当鱼饵……待到贵族们蠢蠢欲动,露出马脚之际,纳奇尼王就可以挟大胜之威,一举肃清内政外敌,成就不世功业。”
“以我为饵?”阿莱格里连连摇头,笑道,“我可钓不到什么大鱼。”
“仅仅一个赫尔修斯河谷,当然不行,”奥妮莎屈指敲着桌上的信笺,沉声道,“但如果加上这个呢,倘若这些还不够的话,纳奇尼王必然会给你更多油水,直到那些藏在水底的大鱼,都一条条凑上来为止。”
“唔……”阿莱格里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此举,无异于将河谷置于炭火之上,”奥妮莎顿了顿,正色道,“不论这一谋划成与不成,贵族阵营必然视我等为仇雠,到那个时候,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河谷就不得不托庇于纳奇尼王,彻底沦为其附庸了。”
“可我们现在,本来就是斯诺顿的附庸。”阿莱格里抬起头。提醒了一句,
闻听此言,奥妮莎眼底,掠过一抹异色。她暗自思忖片刻,决定再尝试一次,便故作讶异的说道,“两年之前。你毅然决然推掉了纳奇尼王的封赏,助我重建安蓝公国。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此一时,彼一时也,”阿莱格里摆摆手。慨叹道,“那时候我手下寥寥几人,自以为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然而眼下一城一谷,聚众数十万,若是不归附斯诺顿,乱世之中,又如何得以保全?”
“你已经答应纳奇尼王了。是也不是?”奥妮莎怔忪片刻,突然问道。
“是,”阿莱格里坦率答道。“他助我保全赫尔修斯河谷,我助他对付贵族势力,王上顾念旧情,我也不能让他失望。”
“既然早有定议,你还来找我商量什么?”失望,无奈。以及难以言喻的悲凉,混杂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翻腾着涌上心头。这让一向文雅娴静的奥妮莎,都不由显出几分气恼来。
“你且听我说,”阿莱格里望向她,温言安抚道,“安蓝之事,我知道你心中尚未释怀,但如今大局已定,还是看开些好……”
奥妮莎默然片晌,终究还是叹了一声,轻声道,“我之性命,为你所救,所以才留下聊尽心力,况且除了河谷,我根本也是无处可去……你既要如此,那便如此好了。”
“多谢体谅。”阿莱格里松了口气。
“你若是还信任我,这些事,便交给我吧。”奥妮莎的神情,很快恢复了平静,她随手将两封信整理好,递了回去。
“自然是信任的,”阿莱格里起身,告辞道,“那就拜托你了,奥妮莎。”
奥妮莎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阿莱格里走到门口,却又转了回来,在少女探询的目光中,他抬手一指,笑着提醒道,“没擦干净。”
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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