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瞬间死伤数十人的甲士们在乐清河一声沉喝声中,有序地退了下来。也就在这刹那间,弥漫在大殿上的水汽骤然翻滚了起来,恍若云雾涌动一般的将他们遮掩其中。
只是乐清河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异变,望着眼前的幽冥黑煞,他刚才还在激荡的心情顿时冷静了下来。心神化作水月般的宁静,身体在飞刺而来的剑气之中闪掠、扭曲,他恍如一个无形的幽灵,瞬间从憧憧的剑影之中脱身而出……
红芒一闪,短刀带着强横惨烈的气息夺出,刀身未现,刀气已然扑到了幽冥黑煞的身前。那红芒笔直成一线,眼见将要劈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幽冥黑煞的身体,却顿时化成了一片耀眼夺目的红光骤然间冲出了大殿。
炙热,如地火流动。整个慈宁宫的大院之中被一种诡谲的热流笼罩,门外的那些幽冥黑煞几乎还没有发应过来,身体就在一片红芒中被分割,撕裂!
如山岳般的身影站立在大殿门内,乐清河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左手握着一把尺长的短刃,他目光阴冷地扫视了一眼身前七零八落的栽倒的尸体,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转过身来,他刚要开口说话,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百余名甲士如同熟睡了一般地倒在大殿之上,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莫明的欢愉,只是在他们的眉心,都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没有反抗,那显然是一剑之间的事情,也就是说对手是在同一时间刺出了一百余剑,而每一剑都是那么准确地刺在了他们的眉心!
卫恒此刻赤手坐在丹陛之上,在他的身后,张敏依旧显得那样的安详。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透出一种令人心惊残忍。
秋水灵觉长剑静静地放在他的身边,他一手放在腿上,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王爷,你似乎真的是老了!”
那清雅淡漠的声音显得那样的冰冷,与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的不相称。乐清河心中一颤,双眼不由自主地眯成一条线,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卫恒。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卫恒。虽然卫恒还是卫恒,但是此刻在他的心中,却已经悄然的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变化。
“皇上,你好心计呀!”乐清河同样冷冰冰地说道。
卫恒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也回应着乐清河那冰冷的目光,笑地说道:“王爷,你此话从何说来?”
乐清河突然间笑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皇上,从第一次正式见你,到今日为止,已经整整的十年。十年里,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一无是处、嗜武成性的顽劣子,却没有想到你比任何人都隐藏的巧妙!”
“哦?朕有隐藏吗?”卫恒的话语中丝毫不带半点的火气,两人一坐一立地面对而视,就像两个久违的朋友一般。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王爷,你错了,朕从来就没有隐藏过,是你自己利欲熏心,想要夺我卫氏江山,所以才迷了心窍!”
乐清河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卫恒,仿佛要将卫恒的影子刻在心中一般。好半天,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不错,本王的确是被迷了心窍,不过却不是被你卫氏的江山,而是被你那演技所迷惑!”
“是吗?朕可是不这样认为!”卫恒笑了起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步履轻盈地走下丹陛。那秋水灵觉长剑已经静静地放在丹陛之上,仿佛是他遗忘了一般。卫恒来到了乐清河的身前,那双柔和中闪烁着阴森之气的乌黑双眸此刻更加的阴鸷了。“王爷,不过朕的演技再好,始终是在演戏。既然是演戏,那么就会有破绽,可是你却没有看出来,究竟是朕的演技迷了王爷的心窍,还是王爷自己迷了心窍?”
“你……”乐清河刚要开口,但是卫恒却伸手一摆,“王爷,往日都是朕听你说,今日朕想要你听朕来说!”说着,他脚步轻移,看似毫不在意的随意一步,却恰恰地立于乐清河的影子所在。
一种古怪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乐清河的脸色骤然地一变。就在卫恒那脚步踏实的刹那间,他骤然感到眼前的卫恒消失了!虽然卫恒依旧那样清晰地站在他的面前,可是却显得那样的淡薄,那样的虚幻……
第十章 皇城兵变 (2)
“王爷对我卫氏帝国的建立有汗马功劳,这一点朕绝不会反对!”卫恒的声音突然间显得空荡荡,飘忽忽,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可是朕也相信帝国没有亏待王爷太多。以王侯加身,享万户封邑,任是三代帝王从没有对王爷有过半点不利的心思。想一想,王爷也应该知足了!可是王爷却依旧把持着天下的兵马,死也不肯放手,在朕登基之日,朕命王爷出任辅政首辅大臣,若是那个时候,王爷聪明一点就会推辞。嘿嘿,但是王爷没有,一手独揽朝纲几近三年,野心昭然若揭。满朝之中,知王爷的比知道朕这个皇上的还要多,对吗?”
乐清河双眼紧闭,静静地也不说话。此刻卫恒所讲的话语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而是将自己的心神六识静如水月,捕捉着卫恒那若有若无,却又飘忽不定的气机……
看着乐清河那双眼紧闭的神情,卫恒不由得长叹一声,他知道刚才的那些话是白说了!刚要再次开口,突然间从慈宁宫外传来一声惊天的爆炸之声,霎时间,整个慈宁宫大殿也隐隐的颤抖,乐清河突然间睁开了眼睛……
抿着嘴,卫恒轻叹一声,“王爷,你以为那统领府中还会有人吗?那里面的,全部都是朕以幽冥密法指使的尸体,你的人,还有那些昨夜已经死去的人,此刻恐怕都已经葬身火海,化作灰烬了!”
“什么!”那静如水月般的六识再也无法保持,乐清河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卫恒,许久说不出话来。
“王爷,朕在数年前命人苦苦寻找当年司马啸天纵横天下时所用的麒麟火炮的图纸。三个月前,麒麟火炮造成,当王爷的人马冲进统领府的时候,整个统领府都在朕的十五门麒麟火炮的射程之内……”卫恒神色显得有些黯然,侃侃地说道:“本来麒麟火炮并非是针对王爷,那本来是要对付江南杨陀的武器,却没有想到竟然在今日先行用上了!”
乐清河惊呆了,他呆呆地看着卫恒,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他突然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卫恒没有打断他的狂笑,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乐清河缓缓地止住了笑声,他指着卫恒,冷冷地说道:“皇上,你果然是好心计呀!没有想到我乐清河用兵一世,号称一代兵法大家,却被你耍得团团转!嘿嘿,想来那昆达尔灿也一定是你安排在本王的身边,对吗?”
卫恒长叹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昆达尔灿跟随朕整整六年之久,风城八卫都是母后一手训练而成,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你收买,那么容易背叛朕?王爷,你真的是被权力迷住了心窍,朕的戏演得并不好,却没有想到你更不是一个好观众!”
说着,卫恒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一种淡漠的笑容,“王爷,母后在西域有万家生佛之称,羌人三十六个部落共尊母后为佛母,你以为昆达酋长会因为他的儿子就背叛整个羌人部族吗?王爷,朕不妨实话实说,那都是为了收拾杨陀而演的一场戏……”
“哇”的一声,乐清河突然间觉得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夺口喷出,身形连晃两下,向后退出了两步。他手指着卫恒,神色间惨笑着沉声说道:“好,好,好……”
但是那好字下面的话他始终没有说出,左手紧握短刀,他看着卫恒,双目之中骤然闪出一抹凶狠的光芒……
卫恒的脸色变了!他的眼角轻轻地抽搐两下,神色间显得十分的凝重。静静地看着乐清河,他突然间笑了起来,“王爷果然好本事,竟然借着气血翻动,强行破了朕这幽冥夺魄之术,升龙第一高手,果然是名不虚传!”
乐清河胸口起伏不断,脸色显得有些灰败。他手指卫恒,声音显得沙哑无比,“没有想到可姰那贱人竟然连密忍的不传之密也教给了你!你,你,你……”
听到乐清河的话,卫恒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目光骤然变得格外阴冷,咬着牙低声说道:“王爷,你可知道可姰乃是朕的什么人?她是朕的义母!没有想到你竟然丝毫不顾往日的情意,将她击杀在朕的行辕之中!当朕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朕发过誓,定要将你捉拿,以慰义母这多年的恨事!”
乐清河面孔抽搐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卫恒却伸手再次将他制止,“王爷,你可是在等你安排在昆达尔灿身边的人行动吗?”
乐清河一愣,呆呆地看着卫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卫恒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双眼微微地眯成了一条线,“那个人叫做邵阳,原是密忍的专使。三年前太后在三柳山遇袭,他也参与其中,对吗?”
如同身受雷击一般,乐清河这一下真的呆愣了……
紫禁城中那惊天的声响回荡在夜空,瞬间传遍了整个升龙城……
坐落在紫华门外的顺天府帅府大厅之中,此刻也叫嚷声震天响起!大厅内灯火通明,两排大椅上坐着大约近二十人,一个个都是顶盔贯甲,神色焦躁。更有几人站在大厅的中央,向稳坐在大厅正中大椅上神色平静的昆达尔灿大声的呼喝着:“将军,紫禁城炮声有异,王爷定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末将请命,点齐我禁军人马,杀进紫禁城,将那个皇帝老儿掀下龙椅,让王爷做皇帝,我们也都是大将军,哈哈……”
昆达尔灿的眼中冷厉寒芒一闪,冷冷地看着那几名站在大厅中央,大呼小叫的将领,脸上却依旧是一派平静之色。仿佛是有些不耐那将领的叫嚷,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昆达将军,你倒是说话呀!”那将领一见昆达尔灿闭上了眼睛,顿时大怒,他手指着昆达尔灿,厉声地喝道:“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大厅两旁的将领神色各异,静静地看着昆达尔灿。有聪明的将领脸上露出一抹了悟之色,只是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昆达尔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阴冷地落在了那将领的身上,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杀机,手扶帅案,他冷冷地说道:“邢彬,我问你,这里谁是九城兵马司提督,谁是禁军都统?”
那名叫邢彬的将领一愣,但是那一愣只是瞬间的反应,紧接着他暴怒地吼道:“你个西羌蛮子,早就说蛮子无信,王爷就是不信。老子管你什么提督,什么都统,等老子点齐了本部人马,将王爷救出来,再好好地和你这个王八羔子算账!”
说完,他转身大步就要走出大厅。
昆达尔灿那如冰山一般阴冷的面孔抽搐一下,眼中的杀机骤然间大盛,他呼的一下站起身来,双手扶案,怒声地喝道:“大胆邢彬,你敢!”
邢彬的脚步骤然止住,他站在大厅前,神色带着不屑,冷冷地说道:“老子有什么不敢?”
“邢彬,若是你再敢迈出一步,休怪本提督不讲情面!”昆达尔灿冷冷地说道。
“老子是军机处三品大员,若不是王爷嘱咐要老子听从你的调遣,你以为老子还真的把你个四品提督看在眼中?告诉你,本将军奉有军机处密令,若有紧急事件,可以不用听从你的命令,你个西羌蛮子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谁敢动我!”邢彬的脸上也露出了狰狞之色,恶狠狠地瞪着昆达尔灿,咬牙切齿地说道。
邢彬话一出口,顿时大厅上一阵骚动,数名将领相互对视一眼,拔身而起,向邢彬走去……
眼看着那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邢彬,昆达尔灿突然间笑了起来,“邢彬,就凭你这个蠢样子,还想当大将军?军机处算个屁,老子手奉皇上密折,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是谁敢再动一步,定斩不饶!”
“皇上又算哪门子的狗屁,老子……”邢彬看到几名将领又一次退缩了,顿时心中大急,连忙吼道,“兄弟们,过了今夜,皇帝就是王爷他老人家,你们不要被那小子给……”
没有等他说完,只见昆达尔灿一拍帅案,身形骤然间如灵燕般冲起,就在他腾身而起的刹那间,帅案之上寒光一闪,一声厉啸骤然响起,强绝刀气后发先至,昆达尔灿抓住从帅案上脱鞘而出的长刀,身形丝毫不见半点的凝滞,飞扑邢彬。人未至,强绝刀气已然破出。邢彬的呼喊声尚在大厅中回荡,血光骤然冲天而起。
扑通一声,邢彬的尸体如同一块朽木一般地倒在大厅之上,头颅飞起,那嘴巴尚在张合,景象诡异至极……
身如轻烟闪动,昆达尔灿依旧稳坐帅案之后。脸色已经显得异常平静,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顺着刀锋倒流下的鲜血,轻轻地放在桌案之上,目光阴冷的扫视大厅上众将。
被昆达尔灿目光扫过,厅中众将的头颅顿时低垂而下,几个站在大厅门前的将领更是身体轻颤,静静地不敢出声。
啪啪啪!昆达尔灿手掌三下轻击,随着掌声落下,从大厅外冲进数十名军士,手中各执刀剑,一时间帅府大厅寒芒闪烁,众将更是噤若寒蝉……
“今夜乐党谋逆,皇上已经有了万全的安排。今上仁德,不希望京师流血太多,所以密令本督将各位将军召集帅府,暂时看管,待天亮之后,各位也就自由了!本督知道各位将军平日里和乐党颇有勾连,害怕若乐党一倒,皇上会对你们有所不利。这一点本督可以保证,只要各位将军今夜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帅府之中,皇上绝不会对你们以往的事情计较。”昆达尔灿说话间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那神情丝毫不像是一个刚杀了人一样。但是旋即他脸上笑容一敛,杀机毕露地狠狠说道:“但是若有人要辜负今上仁德之心,妄想冲出帅府,带领本部人马造反,那么休怪本督无情,邢彬就是榜样!”
霎时间,大厅上的众将鸦雀无声,一个个静静地坐在原处,不敢有半点的动作。昆达尔灿看了一眼那几名被军士包围的将领,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脸色苍白,在闪亮刀剑逼迫之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神情尴尬万分。
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昆达尔灿一挥手,沉声说道:“将邢彬的尸体拉出去。传本督将令,任何人妄动,妄想走出这顺天府府门一步,杀无赦!”
“遵命!”军士们闻听昆达尔灿的命令,立刻将兵器收回,拖着邢彬的尸体走出了大厅。
昆达尔灿的脸上再次浮起一抹和煦的笑容,话语间也显得柔和了许多,只是他的目光依旧冰冷,看着那几名站在门前的将领,笑着说道:“几位将军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们的座位在这边。”说着,他用手一指大厅一侧空着的几个位置。
那几名将领相互的看了一眼,无声地走回了原来的坐位。
昆达尔灿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的亲兵侍卫,用一种众人不宜察觉的动作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大袖中取出一张明黄宣纸,放在桌案上,看着两旁的将领,沉声说道:“皇上的密旨在此,众位将军不必起身,就座听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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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坐在大厅两侧的将领一个个立刻正襟危坐,微微欠身,屁股仅仅挨着座椅小部分,神色恭敬地聆听着昆达尔灿宣旨。
昆达尔灿点了点头,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乐党谋逆,朕已知晓,着令九城兵马司提督昆达尔灿,于七月一日夜召集禁军将领顺天府听诏。七月一日夜,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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