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算过很多遍。”高明回答得很肯定。
“是么,不至于这么多吧?你瞧这里……还有这里……”
高明凑过去低头看,身上散发的清新味道一股一股地往孙建军鼻子里钻。他在文件上胡乱比划两个数,眼神瞄向高明秀气的脖颈,恨不能摸上去一把,手感必定会滑腻诱人。
高明似乎没有留意孙总的古怪行为,只是全身心地关注送报上来的文件,赶忙道:“那我拿回去再重新整理一下。”
“嗯……”孙建军敛住心神,点头道,“好,你再仔细看看。”
高明拿起文件退出去了,孙建军双手插在裤袋里,回味似的吧嗒把嘴,这么个美色放在眼前,不动一动实在对不起自己啊。可是陈纪衡……他挠挠脑袋,颇为为难。唉,早知如此不招这个什么高明来了,弄得自己不上不下难受得要死。
公司里的人听说老总要请客,兴奋得不得了,在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朋友家人晚上另有活动。吴稚太了解孙建军了,这小子不怕花钱,大方得很,他最怕丢面子,最怕不快乐。所以订的饭店颇有档次,弄了个很大的包间,一共两桌。饭店旁边就是KTV,吃完饭还可以“翻台”。
最快乐的,当然还是高明。他是寿星,大家年龄又都差不多,闹起来不知收敛,一个接一个灌他啤酒。高明性子老实,不知推拒,被灌进去十来瓶,实在受不了了,只好找借口去洗手间躲酒。
孙建军一直静静旁观,见高明面色绯红,嘴唇被酒水侵润得红润润地,眼睛亮如灿星。他也喝了点酒,一颗心砰砰乱跳,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高明的作用。
高明去洗手间,孙建军也站起来跟过去。高明有点醉了,脚步漂浮,微微踉跄,但还没有全醉,还能认出迎面过来的同事,只是没见到后面跟着的孙建军。
孙建军推开门,听到里面哗啦啦的声响,觉得好笑。他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三十来岁,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成熟而富有魅力,尤其是那双眼睛,深情凝望时简直能让人陷进去。就算曾遭小厄,稍有困顿,又有何妨?
孙建军满意地抿抿头发,洗洗手。高明正从隔间里走出来,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相遇,一个迷离、一个精亮。孙建军微笑道:“喝多了吧?”
高明呵呵地道:“有点。”说着,走过来洗手。
孙建军偏过头,看着他:“看来你还没多,真多的人都不说自己喝多了。”
高明笑得开怀,唇角的梨涡更加明显,像是乍着胆子道:“孙总,我还没跟你喝呢。”
“我俩就不用了吧。”孙建军扯下两张擦手纸,慢慢地道,“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高明没理会他话中的意味深长,摇着双手着急地道:“不行,不行,我得,得敬你一杯。”
“呵呵。”孙建军大度地不和他较真,上前不动声色揽住高明,“你喝多了,我扶着你,小心台阶。”他不扶高明的肩头,却偏偏摸上男孩子的腰,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高明扭了一下,吃吃而笑,痒得要躲开又不太好意思,不知是不是故意,反倒把身子往孙建军这边靠了靠,几乎要贴上去。
孙建军明白了。调情这种事情是需要灵感的,需要智慧的,需要心领神会的,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之间都一样,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后者更隐晦一些,更模糊一些,但是再隐晦再模糊,那么明显的动作其用意也是不问可知的。
孙建军放心了,弯的最怕直的,掰直固然费劲,稍有良知的人也难免于心不忍。弯的对弯的,那就仿佛两个半弧,早晚得凑成一个整圆。
孙建军耐心地等着这个圆,这么久之后的第一个圆。他得体地当着吴稚和各个员工的面,为高明送上生日祝福,得体地在结束后主动提出和高明一道回家,得体地打车将高明送到楼下,得体地告别。
不急,他微笑着想,急什么呢?肉在嘴边上,早吃晚吃都是我的。
孙建军回家时,屋里的灯是黑的,只有门厅的亮着。他脱了衣服洗了澡,钻进被窝里。旁边陈纪衡睡得很沉,鼻息一起一伏,均匀而平静。孙建军听不见,孙建军的眼前只有高明带着梨涡的笑,他觉得浑身都热,那是一种古怪的感觉。有点怕有点愧疚,但更多的是隐藏的激动。
孙建军泡男生是绝对有一手的,只要让他看中的,一个都跑不掉。第二天一早,孙建军没有急着去公司,他先到商店里买了一块表。他坐在柜台前,掂量了很久。从高明的穿着到他平时的举止再到昨晚那一捏一靠,孙建军琢磨一阵,买了一块五千元钱的,还特地配了一张漂亮的卡片,亲笔写上“生日快乐”。
孙建军准备下班时送给高明,在他惊喜万分的同时,说出那个酝酿已久的邀请——共进晚餐。至于晚餐之后的节目,用不着明说,谁不了解呢。
一下午,孙建军无心工作,礼物就放在抽屉里,有吸引力似的勾着他总得拿出来偷偷看一看。忽地又想起陈纪衡来,绞尽脑汁琢磨出个理由,给对方打电话时还有些战战兢兢:“喂,你忙么?“
“没事,一会要听汇报,你在开会么?”陈纪衡问。
“没有啊。”
陈纪衡笑道:“那你说话怎么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你在开会时打电话。”
“哦,啊,没有没有。”孙建军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心虚,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忙清清嗓子,提高音量,道,“那啥,跟你说个事,我要出差,去抚顺,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去抚顺?那也叫出差?”陈纪衡淡淡地道,“连辽宁省都没走出去,我还以为你要去个大城市铁岭。”
孙建军被陈纪衡难得一见的冷幽默逗乐了,道:“这不那边有客户请我们去玩嘛,推不开。”
“哦,几点走?”
“八九点钟吧。”孙建军不敢把话说得太死,陈纪衡鬼着呢,说得越含糊越像真的,“到了给你打电话。”
“行,我晚上也有个饭局。”
正好!孙建军心中暗喜,再啰嗦两句把电话挂断了,美滋滋地摇头晃脑。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孙建军将礼物送给高明时,男孩子果然十分高兴;在提出晚饭邀请时,果然没有拒绝。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下班先后走出公司,期间相差半个小时。
孙建军订的是私人菜馆,几样精致的小菜,蓝紫色的蜡烛燃着红色的烛火。高明的脸很红,比昨晚酒后还红,眼波潋滟,顾盼流转。一顿饭吃得非常愉快,愉快到孙建军提出一起去唱唱歌,高明也没有拒绝。
孙建军决定唱歌时就把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拿下,便起身去了洗手间。出来时迎头对上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长得帅气俊美,轮廓分明。让孙建军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对方的眼睛,深棕色的。皮肤白皙得仿佛牛奶。
还是个杂种,孙建军偷偷笑骂一声,最近总是遇到让他动心的男人,高明是一个,这位又是一个。只是人家没有看他,自顾自往前走,看来也是这家饭店的客人。
孙建军既然上了心,不免多留意几分,不知不觉跟在帅哥身后,见他闪身进了一个包房。开门时孙建军装作路过,往里扫一眼,隐约见到里面只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身影竟是眼熟。
孙建军一怔,以为自己弄错了,不禁又瞧一眼。正好包房门没有关严,露了一条小缝。孙建军趁服务员不注意,往里张望,见那个俊美的帅哥一矮身坐到陈纪衡身边,俩人不知说些什么,但那个帅哥离他也太近了吧,不但近,还揽住陈纪衡的胳膊。孙建军敢发誓,他绝对还捏了一把。
孙建军一股火腾地直冲上头顶,我草!你TM还晚上有饭局,饭局就俩人?饭局吃着吃着还吃一起去了?!他咬着牙心里拱火,那个帅哥再说两句,整个人直接趴在陈纪衡肩头,照着对方的脸,“吧嗒”亲、了、一、口!
孙建军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帅哥一惊回头。他明显不认识孙建军,皱眉问道:“你…你找谁?”
“我找他!”孙建军一指陈纪衡。
陈纪衡站起身,道:“你怎么在这儿呢?不是说要去抚顺吗?”
“我八点才走呢。”孙建军拖长声音,语带嘲讽,皮笑肉不笑,故作潇洒地用下颌点点那个帅哥,“怎么,不给介绍介绍?”
80
80、第 80 章 。。。
陈纪衡推推眼镜;唇边噙着一抹笑意;道:“好啊;来介绍一下。”他一指孙建军;“鼎新文化用品有限公司的孙总。”再一指帅哥,“夏雷;XX集团公司副总。”
“哦,跨国集团;听说过,幸会幸会。”孙建军伸手过来和夏雷相握,眼睛却看向陈纪衡;“你瞧你,这就不对了,认识这么大个人物,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话带着三分埋怨三分调侃三分亲近,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和陈纪衡之间关系近得不能再近。
“说不上大人物吧。”出乎孙建军的意料,眼前这个“杂种”汉语说得还挺地道,微微笑着,冲陈纪衡睒睒眼,“不过是阿衡的朋友而已,在这里提什么职位什么身份,就太见外了。”
还阿衡?孙建军越听越气,真TM肉麻。这么关键的时刻,自己绝对不能掉链子让人家捡笑话。当下泰然自若地拉开陈纪衡身边的椅子,大马金刀往下一坐,呵呵笑道:“夏先生是来谈生意吗?”
“不不不。”夏雷连连摇头,“这次来只是叙旧。”他深灰色的眼睛始终凝视着陈纪衡,深沉如水,像中天的月色。
“哦——”孙建军一挑眉,“纪衡和我说是出来陪客户一起吃个饭,我还以为你们要谈生意呢。”他一拍陈纪衡肩头,笑嘻嘻地道,“朋友来应该也叫上我才对,一起吃饭多热闹。”
陈纪衡静静地笑道:“我是想叫你的,可你不是说你要出差么?怎么,先在这里吃口饭再走?”
“啊,对,对。”孙建军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那边还有个高明等着他呢,要是让陈纪衡见到,只怕要糟糕。他是心里有鬼的人,顿时慌乱起来。
陈纪衡的目光在镜片后灼灼逼人:“太巧了,你们那边几个人?我和夏雷一起去敬一杯。”
“这个就不用了吧。”孙建军推脱道,“就一位,我秘书,一会要陪我一起去抚顺。”
“那正好。”陈纪衡道,“叫来,咱们一块吃饭,还热闹。”说着,起身往外走,问道,“你在哪个包房?”夏雷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孙建军一看躲不过去,暗自叫苦,陈纪衡精得跟猴儿似的,一旦见到高明,还猜不到自己那点龌龊心思?绞尽脑汁要找个借口脱身,眼风一扫,瞥到后面的夏雷。嘿嘿,一下子心又定了。怕什么?反正跟别人躲在包厢里单独吃晚饭的又不止我一个,你这个还亲上了呢,我那边什么都没发生!
想到这里,孙建军腰杆子又硬了,大步流星直奔包房而去。打开门时,里面竟没人,服务员及时上前道:“孙总,您朋友说有点急事,先走一步,就不等您了。”
妙妙妙!孙建军肚子里一颗石头落地,愈加理直气壮,对着陈纪衡一扬下颌:“不好意思,我秘书先走了,看样子今晚去不了抚顺啦。”挠挠头,假装生气,“你说这小子,一点不靠谱,要走也得先给我打个电话呀。唉,年轻人,做事不稳当,缺乏锻炼,缺乏锻炼呐。”
陈纪衡刚要开口,夏雷抬腕看看表,道:“阿衡,我们也该走了吧,那边估计已经开始营业了。”
孙建军眉头一皱:“走?去哪?”
回答他的还是夏雷,笑吟吟地道:“酒吧,我们要一起去喝一杯,你也想去么?”
孙建军看看夏雷,再瞧瞧陈纪衡,那小子破天荒不反驳,面色平静。孙建军一股火腾地涌上头顶。好哇,这都去酒吧了,陈纪衡是什么人他不了解?从高中认识他起,这小子那点习性早就摸个门儿清。陈纪衡逛酒吧,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陪别人去,而且那人还得挺重要。孙建军跟他相见之后这么长时间内,陈纪衡只去过一次酒吧,就是跟他的那次,当然结果比较诡异,但这更说明陈纪衡对酒吧那种地方根本不待见,他宁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今天可倒好,又要去,就为了个杂种?还喝一杯?谁知道你们喝一杯喝两杯?谁知道你们喝完之后还得干点什么?
孙建军看得出来,夏雷只是当着陈纪衡的面说句客套话,其实心里根本不愿意他跟着,去当电灯泡。孙建军恨恨地冷笑,你不愿意最好,你越是不愿意我越是要去。便立刻雀跃地道:“好啊好啊,我正想去散散心,不如一起,还热闹。”
夏雷的脸一下子冷淡下来,回头去看陈纪衡。孙建军也冷眼瞧着,陈纪衡终于点点头,道:“一起去吧。”夏雷勉勉强强地道:“那好吧,一路向北。”
一路向北孙建军不知来过多少次,连东南角坏了一个射灯、203包房里的蓝紫色沙发靠垫被香烟烫了个窟窿都记得清清楚楚。老板也认识,为人懒得很,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不愿意麻烦。再说,大家来都是找乐子的,喝得醉气熏熏,谁在乎垫子上有个窟窿?
酒吧这种地方有一种奇异的魔力,铿锵有力的节奏直接敲打在人心坎上,惹得每个客人的心都砰砰撞击着胸腔,好像随时能蹦出来一样。音乐是最容易令人兴奋的东西,就算你情绪不好,一进来便会被周围颓废激动只在今夕乐哪管明天愁的气氛所感染,不下场跳一阵不一口气灌下两瓶酒你都对不起那些人疯狂的叫喊。
别指望在这里谈一些正经事,听不见,面对面说话都是靠嗓子喊。孙建军一进去,那叫一如鱼得水怡然自乐。成熟男人的个人魅力摆在那里,用不着下去跳舞,只懒洋洋靠在吧台前,眼光随意一扫,立刻秒杀一片小O。
不过,好吧,今天他的魅力明显没有那个夏雷大。毕竟混血儿更漂亮,更少见,也更吸引人。但夏雷对一波接着一波靠过来的GAY们一点都不感兴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陈纪衡身上,让孙建军想忽视都不可能。
但孙建军是谁?那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软包子吗?笑话,这辈子只有他调戏别人的,还没被人调戏过呢!呃,陈纪衡例外,他不是人,是变态。
所以,不论夏雷提起什么话题,孙建军都能在第一时间巧妙地插@言进去。
夏雷说S城变化很大,孙建军说是啊地铁高铁浑南沈北BLABLA。
夏雷说现在生意不好做了,钱越来越难赚,孙建军说还好吧生活水平提高了服务质量得上去BLABLA。
夏雷说阿衡你酒量还是那么好么我跟你来个不醉不归怎么样?孙建军说你可别那是你有病他喝酒都不会醉的BLABLA。
夏雷眼睛里只有一个陈纪衡,孙建军呵呵笑着只瞧夏雷。陈纪衡不知是不明白还是太明白,始终淡淡地一口接一口抿着酒,不冷不热,不急不缓。
最后夏雷实在忍不住了,枪口忽地对准孙建军,勾起一抹唇角,道:“听说孙总以前风流倜傥,圈子里颇有名气。”
提起以往的辉煌,孙建军不禁洋洋自得:“是纪衡告诉你的吧,有点夸张,哈哈。”
夏雷眉梢上挑,道:“看来贵圈很乱啊,阿衡性子古板,又洁身自好,可能对一些事情会看不惯。”
陈纪衡道:“还好。”
其实这倒是真的,之所以陈纪衡不愿意来酒吧这种地方,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孙建军决不能承认,只一笑,道:“我就是觉得他太古板了,放不开。人生嘛,不过一场游戏,何必把自己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