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人楚专心开车没理会他,阿九就当他默认了,又抠一颗出来塞进嘴巴里。
五分钟后,阿九还欲开口,闻人楚出声道:“放回去。”
阿九说:“我头晕……”
闻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阿九立刻直冒冷汗,感觉自己的心事全都被看穿了一样。
然而,闻人楚却平静道:“晕了就靠着我睡会儿,糖里面有中药成份,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听他这么说,阿九便老实把糖放了回去。
刚开始还不敢靠近闻人楚,可是看他始终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阿九的胆子也就渐渐大起来,把头慢慢靠在他身上。
闻人楚肩膀很结实,靠在上面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再加上身上那种久违的气息,阿九情不自禁闭起眼睛。
出了郊区后,路面开始凸凹不平起来,好在越野车抗震能力中够强,阿九感到像坐轿子一样,颠的很舒服。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颗蛋的时候,哥哥似乎就这样抱着它奔跑,那时跟现在的感觉好像……
闻人楚看他头垂下来睡着了,不动声色把空调打高了两度。
12
12、问:阿九到底有几个哥哥? 。。。
待阿九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窗户半开着,而他身上则盖着闻人楚的羽绒马甲。
外面雪已经停了,一轮渗白的太阳发着清冷的光,放眼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景色,高的树低的枯草,都挂着丝缕随风而舞的雪条。
闻人楚正在山坡上搭帐篷,看到阿九要出来便出声提醒,“不想感冒就把衣服穿上。”
阿九迷迷糊糊的把马甲穿了起来,闻人楚的衣服对而言太大了,带着点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不过他很开心,跳下车道:“我来帮你吧!”
“不用。”闻人楚用锤子把木桩打进雪土里,固定好帐篷的四个角。
阿九闲着不舒服,“那我要做些什么?”
闻人楚瞟他一眼,“无聊的话就去捡些干柴回来,注意别走太远。”
阿九点点头,一溜烟朝有树木的地方跑去。
此地人烟稀少,雪地像涂了层奶油般平坦光滑,一脚踩下去,积雪足足能埋没到膝盖处,所以想要拾到干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阿九经验丰富,专门找动物足迹的地方,拿脚将雪拨开,十有八九下面都藏有木柴。
这是因为小动物嗅觉敏锐,常在被风雪折断的树枝上寻找果实或新生的菌类,所以跟着它们的方向找,绝大多时间都不会差。
不一会儿,阿九就捡了一小堆,准备抱回去的时候,脚下突然踩了个空,扑通跌进一个深坑中,整张脸都扑在树枝上。
待闻人楚寻来的时候,阿九正在洞里拿着树枝吭哧吭哧的刨土,额头粘着土脸上渗着血,看上去惨兮兮的。
感受到头顶阴影后,阿九抬起头,看着来人嗫嚅道:“哥哥……”
闻人楚道:“别叫我,有本事自己爬上来。”
此处离帐篷本不算远,大声叫喊的话闻人楚应该可以听到,可是他宁愿拿着小树枝挖洞都不愿意吭声。
这坑约有两米来深,而且冻土坚硬的跟铁一样,阿九手指都磨破了也没能挖出个小坑来,捏着树枝垂下眉眼,老实道:“我……我爬不上去。”
“把手给我。”闻人楚单膝跪下,抓住阿九的手腕把他轻而易举的扯了出来。
阿九还惦记着一同掉下去的干柴,站在坑边舍不得走。
闻人楚察看四周,找出一颗碗口大枯死的树,掏出军用匕首在树周绕上一圈,然后朝外猛力一推,树干就咔嚓一声被折断了。
阿九目瞪口瞪的看着他轻松拖着整棵树在雪地上行走,心道这哪里是拾柴,明明是伐树啊!
闻人楚走几步不见他跟上来,便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阿九连忙跟上去,“来了!哥哥你累不累?我来帮你。”
“不用。”闻人楚很干脆的拒绝他。
阿九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也不敢多说话,乖乖跟着他来到帐篷前。
闻人楚放下树,到后备箱中取出药箱,拿碘酒和棉签替阿九清理伤口,最后给他贴上创可贴,整个过程都一言不发。
阿九小声道:“对不起。”
闻人楚一脸漠然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闻人楚把食物搬下来,将防水衣罩在车身上。
床跟凳子都是充气的,携带起来方便又不占地方。
阿九刚开始不敢坐,生怕给压爆了,见闻人楚坐了半天没动静,才小心翼翼把屁股挪过去,惊喜道:“软软的,坐着真舒服。”
闻人楚拿雪铲清出一片空地,生起柴火,把钢网架在上面,递小叉子给阿九,让他串着食物来烤。
食物很丰盛,青菜都已经清洗干净切好,肉也已经全都腌制入味拿锡纸隔开。
阿九一边翻食物一边看闻人楚,只见他把可乐罐子打开,却不直接喝,而是把饮料倾倒出来一些,再拿着匕首把上面盖子割掉,然后把罐子放在钢网上。
“咦,这个要怎么喝啊?”
“待会儿把鸡翅放进去煮。”
阿九钦佩的看着闻人楚,“哥哥真有办法。”
闻人楚又开了一只,中途接了个电话,是小满打来的。
“太子,你现在哪里?”
“玉龙山下。”
“发生了什么事,大过年的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没什么,找我有事么?”
“没事,就是想关心你一下嘛,你一个人?”
闻人楚看看阿九,如实道:“两个。”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猜测道:“是阿九跟你一起吗?”
闻人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我家吧,雪姨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小满声音有些急躁,“不是,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没事的话我挂了,这里信号不好。”
阿九立刻把目光收回,不是他刻意想要偷听,而是天生耳力过人没办法嘛。
“鸡腿烤焦了。”闻人楚提醒他。
“诶?”阿九连忙把肉上的火拿水浇灭,之后他决定把这只留给自己。
待钢网上的食物都差不多烤熟了,阿九捡好的肉放到纸杯中递给闻人楚。
闻人楚却自己拿了叉子来烤,“我还不饿,你自己吃吧。”
“哦。”阿九夹起一片肉放到嘴巴里,享受的眯起眼睛,“真好吃!”
闻人楚看着他手上的佛珠,道:“雪姨说你是寺庙里长大的俗家弟子,怎么能吃荤腥?”
阿九吮着手指说:“我是被师父捡来的,吃白粥长大,所以后来长期营养不良,师兄就想办法给我偷偷煮肉吃,每次吃完都很有精神。师父刚开始会说,可是后来就当没看见,不管啦。”
闻人楚的脸隔着篝火有些模糊,“原来是这样,他们对你好么?”
阿九点头,“很好,师父从来不骂我,师兄也总把好吃的留给我……真有些想他们了呢。”
“那为什么还要下山?”
“我来找哥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请你相信我,你身上的味道真的跟我哥哥一模一样。”
“是么,”闻人楚淡淡道:“可惜我没有跟你一样的弟弟。”
阿九默默放下杯子,感觉什么胃口都消失了。
不过没多久,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现在能跟他人在一起就很满足了,至于以后么……
阿九相信自己一定可以解开闻人楚的失忆之谜,然后设法使他想起来。
想到这里,阿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我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叫你哥哥好不好?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闻人楚顿了下,“随你便。”
阿九开心道:“哥哥为什么不带小满哥一起出来玩?”
闻人楚露出不置可否的神情,“我为什么要带他出来?”
“你跟他……不是关系很好么。”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不过他不想带小满而是带自己出来,是不是说明了些什么呢?阿九一边捞出可乐中的翅膀吃一边胡思乱想。
闻人楚站起身,“我有事离开一会儿,你如果困了就去睡觉,不用等我。”
“那这么多肉呢?”
“全留给你吧,我吃饱了。”
阿九目光追随着他身影翻过山坡,老半天才呆呆的收回来,接下来把钢网上的茄子跟肉全吃了。
等了很久,闻人楚都没有回来,阿九看看头顶亮起一片繁星,雪光映得夜空都成了深蓝色。
中间添了三四次材,闻人楚始终没有回来,他忍不住开始担心。
这么晚去山那边做什么了呢?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越想越坐不住,就在阿九准备去找人的时候,山坡上出现了一个浅灰色的人影。
走得近了,闻人楚问他,“怎么还没睡?”
“我想等你回来一起,”阿九耸了耸鼻尖,紧张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见闻人楚一脸不解,阿九才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
闻人楚道:“大概是你不习惯在野外露宿,进帐篷里吧,等会儿还有暴雪。”
帐篷是白色防水材质,晚上从外面看和雪地颜色相似,极难辨认。顶部一块却是透明的,躺下来甚至还以看星星。
圆气垫床并不大,阿九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希望多腾出些地方给块头儿较大的闻人楚。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两人挨得很近,阿九屏着呼吸大气也敢不出,生怕惹闻人楚反感。
两人躺下很久,彼此都没有睡意,阿九看着天空开始没话找话,道:“这里的星星跟我在山上看到的一样漂亮,在玉都的时候,晚上天空都是紫色,什么都看不到。”
闻人楚问:“喜欢这里么?”
阿九点头,“喜欢,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过这里,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那就不要想了。”
不一会儿,天空飘来一层厚厚的云,把星星全都挡住了。
阿九有些遗憾,“好像要开始下雪了。”
闻人楚道:“嗯,夜里应该还会持续降温,你现在冷不冷?”
阿九想了想,问:“如果我说冷,你会抱我么?”
谁说他傻?依闻人楚看他比谁都聪明,而且说话直接干脆不给对方留余地。
沉默了十几秒后,闻人楚用胳膊将他圈到自己怀里。
果然没多久,外面就刮起了大风,帐篷被吹的摇摇欲坠。
然而阿九缩在闻人楚怀里却睡得很香,仿佛依靠着世界最结实的堡垒。
这夜阿九还做了个怪梦,一条青色巨龙腾空而起,身后跟着八道闪电一般的金光,而自己则化身为蛋慢吞吞吃力的跟在后面。
一人笑嘻嘻道:“九弟,加油跟上!不然我们就不要你了哦。”
另一个软软糯糯道:“弟弟,到这里来,五哥给你钱。”
“老九跑这么慢,该不会是身体有什么病吧?”
……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众人的幸灾乐祸,“少说风凉话,老七你像它这么大的时候连滚都不会,父亲以为你是个死胎!一群当哥哥的欺负小孩子,你们还要不要脸?睚眦,去把老九抱起来。”
阿九眼前一亮,原来有人用手把它轻轻托了起来。他错愕的看着来人,闻人楚?
对方似乎看不到他的表情,一张俊脸懒洋洋的,旁若无人的笑道:“记好了小家伙,我是你二哥。那些欺负你的坏家伙,以后通通都不要认他们,知道么?”
他目光那么温暖,声音那么柔和,阿九感觉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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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陷入爱情魔障中的吕小满 。。。
早上阿九醒来时,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梦,不过看到闻人楚近在咫尺的俊脸后,瞬间就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时帐篷里光线很暗,因为顶部压着厚厚的积雪,只从侧面透气孔中钻进来一些细微的光。
闻人楚还在沉睡,手却依旧圈着阿九的腰,一动不动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阿九起了玩心,伸出手指戳向他的鼻尖。
闻人楚睫毛动了动,抓住他的手压到身上,声音带着不同往日的沙哑,“别闹。”
阿九觉得现在的闻人楚特别容易亲近,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于是壮着胆子叫:“哥哥,该起床了。”
闻人楚看了看表,“现在还早,才五点钟。”
阿九从被窝里钻出来,“那你再睡会儿,我听到外面有狐狸叫,想出去玩会儿。”
“小心一点。”闻人楚把夹在羽绒被中的围巾抽了出来。
“知道了,谢谢哥哥。”阿九穿好衣服系上围巾,拉开帐篷钻了出去。
阿九离开没多久,闻人楚也穿起衣服。
待他漱完口出去一看,阿九竟然孤零零坐在雪地里发呆,对闻人楚郁闷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今天都不愿意理我。”
闻人楚疑惑道:“谁?”
阿九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脚印,“山狼、狐狸还有小兔子。”
“大概是因为它们怕你。”
“为什么怕我?我不会伤害它们的。以前在山上,所有的动物都可以随时出入兰因寺,也愿意跟我玩。”
“不一样,”闻人楚似乎在解释给他听,声音却轻得宛若自言自语,“这里曾经封印过一条龙,如今所有动物都要仰仗着山脉而活,它们对龙心存敬畏。”
阿九兴奋道:“被封印的龙?昨天晚上我也梦到了龙,一条好大好大的青龙!后面还跟着几个人,都说是我的哥哥!”
“你想太多了,”闻人楚语气陡然转冷,“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阿九急道:“可是哥哥……”
闻人楚顿住脚步,“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在人前叫我哥哥。”
只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恢复成阿九初时见到的闻人楚,冷漠,严肃,不苟言笑。
昨晚搂着他睡,篝火前听他述说心事的仿佛另有其人。
收拾完东西后上车,阿九一直设法跟闻人楚搭话,可都被他不咸不淡的打断,聊天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阿九含着晕车糖,却发现它们现在变得无比苦涩,鼻尖不由自主开始发酸。
他其实是个坚强的男孩子,就连空相和圣华也从来没看到过他哭一次。
可是见到闻人楚后,他似乎就变了个人,软弱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情绪也总是无法控制。
阿九脑海空白很长时间后,哽咽道:“哥哥说话不算话,把我一个人丢在山洞里,说是来接我,可是一直都不来……洞里面有好多红眼睛蝙蝠,我害怕才跑出去的,外面好大的雨,还一直打雷闪电……”
他终于记起来了,自己怎么抱着头在蛋中恐惧的等待,出去后又被黑暗中的怪影追着欺负了很多年,最后磕磕绊绊逃到兰因寺的佛像后面。
原来那些记忆一直都存在,只是他害怕不敢去想。
闻人楚沉默着递了张纸巾过来,“不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不去接你,不过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现在有对你很好的师傅、师兄,还可以享受平常人的幸福快乐,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
阿九泪眼朦胧道:“他会么?”
闻人楚道:“如果我是他的话,会。”
阿九这才接过纸巾把眼泪擦干,“我还以为他嫌我太笨了呢。”
“谁说你笨?”
“师兄,他总说我这个不懂那个也不懂……有些事我也的确怎么都想不明白。”
“譬如?”
阿九想了想,说:“就好像有时师兄会带香客游寺,晚上回来总是叫腰疼。兰因寺虽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