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送来的清水之中,慢慢地擦拭长琴伤口的周围。
茶桌的周遭极静,众人都在静静地看着百里屠苏以着生涩但是小心翼翼处理着伤口,就连不满于百里屠苏三番两次笨手笨脚牵动到长琴伤口的方兰生也只是瞪眼呲牙而不敢出声。
长琴微微眯起凤眸,视线不自觉凝在百里屠苏异常认真的面容上后便再也移不开,心中倏尔转过无数个个念头,纷至沓来,但想要认真捋清的时候却发现一切毫无头绪,但心中的暖意却无法忽视。 ====================================================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就这么……勾搭到手了??
☆、最新更新【此乃捉虫】
待得百里屠苏处理好这些伤口时;他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百里屠苏不是不曾受过伤;一路除妖;他也是大伤小伤不断,但通常他只是随意抹药裹上便是。可一旦换成了长琴;百里屠苏只觉得每一次涂药时长琴手臂肌肉的些微颤抖都使得他心惊。
见状,长琴忍不住轻笑出声,道:“屠苏这般模样,在下倒是觉得自己着实弱不禁风了些,不过小伤,竟值得屠苏至此。”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刚欲开口;一旁被迫噤声许久的方兰生忍不住嚷嚷道:“少恭的伤哪里小了;那么胖的一只芦花大母鸡,那么狠狠一下子下去,皮肉都掀起不少。哼,我看那只肥鸡分明就是有意伤害少恭的,就和它那个主人一样不安好心……”
阿翔老老实实地窝在百里屠苏的脚边,也不再炫耀一般忽闪着光鲜的羽翼,就连头上的翎羽都有些蔫搭搭的。这只通晓人性的海东青自然听得懂方兰生的话,但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丢石子砸他,而是小声地“咕”了一声,无精打采的沮丧不安。
百里屠苏没有说话。
这还是第一次方兰生斥讽阿翔过于肥胖,而百里屠苏却没有开口维护。
百里屠苏有些不知所措,阿翔于他而言远非一般情份可比,这么多年来他茕茕孑然,唯有阿翔时刻相伴身旁,早已被他视作家人。但先生的伤势却是阿翔所致,哪怕无意,先生到底是伤在阿翔的利爪下。血染衣裳的模样,百里屠苏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回想起来,触目惊心。
他做不到伤害阿翔而向长琴赔罪,也无法忽略阿翔给长琴带来的伤痛。
他唯有沉默。
长琴眸光微闪,立刻截口道:“小兰勿要胡言,在下看阿翔只是无意,想来也是因为体重有些过于……以至于没法子及时避开。此事,勿要再提!”
长琴的未尽之言,任谁都明白是什么。
方兰生立刻瞪眼,高声道:“要不是某人可劲儿地喂那只肥鸡,它能胖成这样?!我看他分明就是纵宠行凶,少恭,咱们可不能和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一起寻找玉衡,太危险了!”
“小兰!”
红玉巧笑着,纤指轻点方兰生的眉间,道:“你这猴儿,还是听听少恭怎么说吧。”
方兰生立刻后退,抬手向前做退档状,惊道:“你个女妖怪想要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别过来!”
长琴无奈摇头,道:“此事就此勿要再提……”
方兰生立刻嚷嚷道:“那怎么成?!少恭你的伤白受了?白疼了?!少恭你那么厉害,抓药炼丹弹琴什么的,哪里离得开手?!你的胳膊就这么伤了,万一有个后遗症什么的……”说到一半,方兰生“呸呸呸”了一阵,道:“坏的不灵好的灵,我刚才那是放。屁……啊不是,是胡说的,少恭的手臂肯定一定没有事,没有事。”
纵是方兰生竭力收回方才的口不择言,但众人的面上已然微微变色,显然想到了那个可能性。在他们的眼中,长琴无疑是一位真正的世家公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医道之上更是在世华佗,然而,若是伤到了右手经脉……长琴所擅之事,哪一项不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百里屠苏的脸瞬间惨白,此事分明与先生日后有碍,他竟然忽略了这个可能性。
“呀……”风晴雪捂着唇,担心道:“那少恭怎么办啊……”
襄铃扁嘴,眼睛又变得泪汪汪的。
长琴抬手扶额,道:“在□为医者,右手是否有碍哪里会看不出。小兰,勿要胡乱猜想。”他不过就是想要顺势设计那只肥鸟,怎么会多出这么多事情来!
长琴忍不住心生恼意,抬眼看向百里屠苏,见他面上惊疑不定又含着愧疚悲伤,忍不住微微抬高声音,道:“莫非连屠苏都不相信在下?”
百里屠苏低下头,喃喃道:“先生素来为人设想颇多,若是不想大家担心,或许……”
长琴深深吸气,他有些后悔将自己这形象树立得太过光明正直了。他像是那么一心为了他人而不顾自己的吗?!
最后无法,还是请了同样擅长医术的姜离查看了长琴的伤势一番,得出了无碍日后的结论,纵是众人仍有些担忧,却也是放心了不少。
见百里屠苏眉宇间仍未完全褪去的迟疑,长琴心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开口道:“既然屠苏如此不放心,不若在下这伤就由少侠看顾。若是真的有碍日后,抓药写字弹琴,那便请屠苏一并替在下做了,如何?”
百里屠苏如此自动自发地将自己送到他的手边,长琴能不笑纳?
长琴顺势“打劫”,但在众人眼中则是长琴实在见不得百里屠苏内疚而想出的两全之法,尤其是百里屠苏,心中更是触动。当下郑重点头,道:“百里屠苏有生之年,任由先生驱策,绝无二话。”
虽然先生大度原谅了爱宠的失误,但是百里屠苏不打算继续放纵阿翔了。转头看向因长琴的话而精神不少的阿翔,一句话将阿翔的鸟生打进了黑暗的深渊。
“阿翔,从今日起,再不得食用五花肉,每日飞行时间不得少于六个时辰。”
阿翔瞪圆了黑豆眼,高鸣了一声,其中蕴含着任谁都能够听到的悲怆。
百里屠苏坚定摇头,一字一句道:“阿翔,此事已定,勿要再言!”
向着姜离借了一处空房间,长琴换□上染血的衣裳。长琴素来爱洁又有些挑剔,有时青玉坛门下弟子在外准备的衣物不甚满意,也就养成了随身携带衣物的习惯。
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长琴换了一身白衣,广袖袍裾,衣领袖口处绣着黑色云纹。比之往日的一身杏黄色衣裳,此时的长琴少了三分温和,多了几分万事不萦于心的淡然——那不是属于医者的宽和心态,而是神祇一般高高在上的漠然。
百里屠苏心口莫名有些发紧。
众人怔怔地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长琴,直到这个男子轻轻垂眼,唇角勾起一个清浅而温和的弧度。那一瞬,他整个人犹如春风破冰一般,周遭冷然淡漠的氛围瞬时消散。
长琴浅笑道:“如今可是瞧出来了?在下虽然不精道术,但好歹担任了青玉坛长老多年,绝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百里屠苏侧过脸,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长琴一直在看他,眸光专注,目光温柔,令他面上忍不住发烫。
风晴雪眨眨眼,恍然大悟道:“原来不说话就能很厉害啊,刚才我差点以为看到了婆婆呢,吓死我了。”
方兰生如蒙大赦一般地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戚戚地道:“比我那二姐还要恐怖……”
红玉亦是点头,道:“少恭如此气势,不愧是青玉坛长老。”她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仍是忍不住不安——虽说主人与少恭相交莫逆,为人亦得主人称赞,与二公子之间也不像是有所图谋。但是,眼前这人不至而立之年却得主人心悦诚服的称赞,连她千古剑灵也不得不承认此人是她生平仅见的完美。此非不好,而是太好。世人似乎专注于他若水温和的表面,其心如何……怕是心如烈火也难以形容。最可怕的是,他似乎不曾掩饰这一点,如在花满楼之中,如在方才。
红玉轻轻闭上眼睛——方才那人的笑太过温和宠溺,眼中的情感也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曾经亲眼在自己的眼中见过无数次。恐怕方才那人的笑,也只是对着那一人罢了。
招惹到这样的人,怕是二公子此生此世,无路可退。
红玉的担忧,百里屠苏无从知晓。面前的长琴虽然表现如平常无异,但百里屠苏总是能够从那看似流畅的动作中看到些许不自然的停顿,心中更是不安。
百里屠苏的目光落在了长琴身后的桌子上,上面堆着长琴换下的衣物,杏黄色衣裳上的鲜血已经凝固,大片大片的暗色,一见便知这衣裳的主人失血之多。
许是百里屠苏的目光太过于专注,红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眨了眨水润的眼眸,红玉唇角勾起极为妩媚的笑,压低声音,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是上好的云锦华裳,其价如金,惟尊者得服,一向是朝廷的贡品。如今成了这副样子,着实可惜了些。”红玉从不是任命之人,自然也不会由着主人的得意弟子因近日的大意而惹上祸事。她不会挑明长琴过于危险而要求百里屠苏远离——毕竟,比起她,百里屠苏明显是偏向长琴的。她只会让他发现,能够随意使用朝廷贡品的医者,身份绝不会仅仅是青玉坛长老这么简单。
红玉不信,如此人物,纵是不精道法,也绝不是任人驱策之辈!
长琴当然不会屈居人下,至于云锦华裳,不过是长琴瞧着顺眼,哪管那是不是朝廷贡品,脏了破了,自然是要丢掉的。只是,红玉不知,她这主人的小弟子,性子纯粹,心中又没有什么城府,别看着平日表情淡漠,剑法凌厉,但为人处世方面实在是单纯得紧。
于是,红玉费尽心力想要引起百里屠苏对长琴疑心的话,听在百里屠苏耳中便成了,他家爱鹰弄破了先生的那件衣裳很稀少很珍贵,恐怕他一路下山揭侠义榜所得的银钱总和也买不到一件,而且,貌似还有钱都买不到。
百里屠苏刹那间有些忧郁,但他本人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性子,不可能将此事忽略过去。此时的他已经开始默默想着下一个城镇的侠义榜。阿翔被勒令禁肉食,无疑省下了许多钱,百里屠苏虽然仍旧不确定云锦华裳的价格如何,但下一个城镇的成衣铺总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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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咬手绢,寝室应该还有一个星期就能装上网了,等得好心碎~
☆、最新更新
在襄铃向姜离讨得鸭脚茶的制法后;众人再次向着西北方的甘泉村走去。再度上路的百里屠苏,身体绝不离长琴超过半米;目光亦时不时扫向长琴的右臂;轻蹙的眉头一路上就再也没有舒展过,身上散发着极为冷肃的寒气。
大半个身体笼罩在这寒气之中;长琴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有种合该如此的感觉——这世上,值得他这半身百里屠苏看护的,本该,也应该只有他一人才对。
百里屠苏的寒气,一方面是他早已习惯冷脸视人;一方面则是因为姜离告诉她;只有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才能够买到马车。先生如今受了伤;虽然他们有意放慢脚步,但仍不是很放心。百里屠苏从未像今日这般后悔,后悔自己不会赶车而使先生谢绝了瑾娘的好意。
若是他会赶车,先生坐在马车里,恐怕根本就不会受伤。
于是,百里屠苏周身的寒气更加逼人。
本就因没有马车而劳累“受伤”的长琴,谁成想,午时刚过不久,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竟被乌云笼罩,细雨朦朦胧胧如轻雾一般,虽不妨碍视线,但寒意却丝丝透骨。
放在平常,众人根本不会在意这区区细雨,但问题是,长琴刚刚受伤,由于体制问题无法用五行术法医治,只能够用药包扎。这雨一下,不消片刻的功。夫,长琴白色的衣袖便已经微微润湿,隐约能够看到暗红的血色。
百里屠苏此时身上的寒气几乎令他人有一种他的属性其实是冰的错觉。
他暗恨自己思虑不全,没能买到马车不说,竟连斗笠油纸伞都忘之脑后!他也恼自己修行不到家,平日里无法控制身体煞气以至于师尊不将御剑术传授给自己。不然以御剑术的速度,瞬息便可去到百里之外的地方,马车雨具何愁!
只是,百里少侠他不曾想过,雨具或许无妨,但马车他要怎么用御剑术弄来这里?莫不是指望那高头骏马能蹄踩飞剑不成?
不幸的是,下雨的时候他们刚好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众人无法,只能继续向前。百里屠苏竭力为长琴挡雨,看着他那副抿着唇不发一言但眼神却十分坚定的模样,长琴表示,虽然很喜欢他为着自己拼命折腾的样子,但他心底其实真的有些,心疼了。
尤其是后来百里屠苏还真的找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百里屠苏有些别扭地握住长琴的手掌,炽热的火属性灵力顺着交握的手掌流到长琴这边,没有融进身体而是附着在身体的表面,使得那些落在长琴身上的雨滴直接被蒸发。
此事极耗费灵力,不消一刻的功。夫,百里屠苏的唇色就有些发白。
长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了紧百里屠苏的手掌,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将自己的灵力倒回百里屠苏的身体里,免得他耗尽自身灵力,倒使得他看上去并不是很耗力,使得担忧的风晴雪等人放心了不少。
方兰生小声嘟囔着:“法子还成,看来木头脸只比本大侠少聪明一点。哼,要不是本大侠没有火属性的灵力,哪里由得你照顾少恭。”
红玉却垂下眼,有些沉默。
时刻不停将自己的灵力供给给他人固然难得可贵,但是,允许外人的灵力附着在自身之上,脉门毫无阻拦地显露在外人的手边,这份信任,却让人忍不住叹息。
说起来,当初主人只言日后若有万一,她需随行护守。若是这欧阳少恭真要对二公子不利,以她之修为,应该能够护他周全。至于其他,她还是莫要多管。求而不得,求而既得,不过唯心而已。而她,便只需看着罢。
擅长脑补的红衣剑灵不知道,长琴之所以放任百里屠苏动作,怜惜百里屠苏心意的原因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是他对自己实力的信任。百里屠苏虽然修为不差,焚寂亦是不凡,但想凭着这些真正伤到长琴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细雨一连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他们走到甘泉村仍未停歇。这江都西北郊外的甘泉村,正如其名字一般,虽然不大,但水流淙淙,竹林青翠,别有一番世外幽境的美好。
众人站在甘泉村的村口,清澈的溪流浸过鞋袜。
方兰生挠了挠头,道:“甘泉村?看上去好安静,不像是有玉衡的地方啊……”一点都不像翻云寨。
长琴轻叹一声,神情略带悲悯地道:“只愿玉衡邪力尚未被人发现利用,以免扰了这里的清净。”长琴语带自责担忧,听得百里屠苏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先生”,却不知,长琴根本是眼瞧着这个甘泉村里有丝缕的妖气弥漫,其中正好玉衡的气息,却仍然一脸悲天悯人地骗取众人好感。
这时,甘泉村中缓缓走出一个老者。那个老者的岁数已然不小,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子,粗糙的布衣下是异常消瘦的身体,显然这个老者身体并不很康健。他的五官依稀能够看出曾经的憨厚和善,但他看向长琴众人的目光却带着莫名的复杂,甚至在红玉询问借宿的时候很是不安地拒绝,就是看到长琴面色“苍白”地靠在百里屠苏身上,明显就是身体有些不适的模样,老者仍旧是极力劝阻众人在此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