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围在卓悉附近，关注着这通电话。
卓悉看了钟瑔一眼，在对方的眼神许可下，咬牙道：“钟瑔也在A市，就在我旁边。”
“……”
那头忽然沉默了。
就在卓悉以为网络又出现问题时，一直都心平气和地好像温开水一样的钟光突然爆发：“让他接听！你们赶紧给我出来！马上！立刻！”
温开水烧开了。
钟瑔无力地垂着头，在场的几个除了王廉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卓悉硬着头皮道：“您能先告诉我们，A市发生了什么吗？”
钟光的语气格外严肃：“根据上面的消息，A市发现了大规模变种疫情，似乎是新星球人从新星球上带来的，地球人的抵抗力为零，一旦感染就一发不可收拾，有关部门暂时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政府下令封锁整个A市，马上就会在四周拉起隔离带，趁着现在隔离带还没拉起来，你们快出来！不然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个变故是卓悉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
季鸿轩是他们这里唯一还能气定神闲的人：“政府有动作是早晚的问题，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会发现的这么快。”
王廉在旁边听得头大无比：“发生什么事？A市爆发疫情？消息真的假的？”如果是以前的王廉，他通过卓悉接触过钟光，但是现在，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身份一无所知，感到怀疑也在所难免。
卓悉正在寻思该怎么把钟瑔的事儿给忽悠过去，却看到钟瑔给他使了个眼色——把终端给我。
卓悉刚要给，被季鸿轩按住手：“开扬声。”
征得钟瑔同意后，卓悉打开了扬声系统。
钟瑔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与兄长通话：“哥。”幸好变异没有让他的嗓音变样。
那头嘈杂了一会儿：“小瑔，这回的事不是儿戏，你别跟我叫板。赶紧从A市出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钟瑔苦着脸，琢磨怎么跟哥哥解释，其实已经来不及了。
“哥，我要留下来。”
钟光愣怔，好久后颤声道：“小瑔，你别开玩笑。现在不是你任性胡闹的时候，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家里不会管你了……”
“不是这样的哥。”钟瑔烦躁地挠着头——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性动作，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头发。“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留下来不是任性，这事跟你说不清楚。你知道吗哥，我有可能可以阻止这钞瘟疫’。”
钟光听到他含糊不切实际的回答，忍不住咆哮起来：“够了！爸妈都在老家等你的消息，我都不敢跟他们说你多碌碌无为，现在你还乱把自己的命当儿戏？你对得起我们吗！”
吼道最后，他几乎是恳求地道：“听话，小瑔。”
这句话好像包含了无数复杂地情感，在场恐怕只有钟瑔一个人可以听得懂。
卓悉无法插进这对兄弟的对话，只能在旁边静静地围观。
良久，钟瑔深呼吸一口，轻声道：“哥，对不起。”
通信被掐断。
“……”
钟瑔把终端还给卓悉，然后把双手往口袋里一插，撇嘴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吧。”
季鸿轩面无表情盯着他：“你不该挂电话。”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这幅样子，还能跟他怎么说？”钟瑔挠头，“被知道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宁愿让他们以为我在新型瘟疫中丧命。”
虽然这样很煞风景，季鸿轩还是残忍地打碎他的伤春悲秋：“我的意思是，你挂断了我们唯一能获取有关政府封区的消息来源。”
钟瑔：“……”
季鸿轩叹气，沉痛地揉了揉眉心：“但是我能猜出一点。白凡的存在已经惊动了世界政府，像你这样的变异人恐怕很快就会遭到强力扑杀。当然这只是轻度的情况预计。”
卓悉咽了口口水，紧张道：“那不轻度的呢？”
季鸿轩亲启双唇：“埋城。”
“……”
只有在经受重大疫情时才会采取地强硬措施，政府调用大型飞船，用特殊材料空运至城市上空，将整座城市连带所有疫源完全掩埋封闭，到时A市将无一活口。
这还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
季鸿轩熟门熟路地在地下室的厨房里找来了食物和水，“现在我们可以稍稍放松一点，既然政府介入了这件事，至少短期内白凡的计划会受到严重地阻碍。”
发觉自己已经被卷进大麻烦的王廉无力地跟着他们一起围桌坐下。
卓悉忐忑极了，“政府会想办法帮我们吗？”
季鸿轩眼睛瞄过来：“你在异想天开什么？”
卓悉：“……”
“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做法就是把所有人都围在一个地方，让里面的所有生物包括人类一起自生自灭。”他不失镇定地喝了口水，“不过他们至少提供了一点好处，就是不会让白凡他们离开这座城市，既然他们还在这座城市，那我们怕什么？”
卓悉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胸有成竹的。明明事情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
钟瑔倒是咬着食物附和道：“对，大不了一把火把整座城烧掉，同归于尽。”
卓悉：“……”他觉得有必要对钟瑔进行一定的心理辅导，他貌似开始出现了一定的反社会人格。
王廉听得头都大了：“喂喂，刚刚那个警察说要封城对吧？你们发疯就算了，别把我拖下水。”说着就准备出门去找车出城。
季鸿轩一手按住他：“你可以走，猫留下。”
王廉大叫：“我是不会跟毛毛分开的！”
卓悉囧然，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季鸿轩嘴角扬起一抹笑：“那很好，我也觉得你留下更有助于我们研究。”
王廉惊恐地发抖，他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劫。在他看来这几个人实在是奇怪又危险，也就只有那个口口声声说是他朋友的人看起来好一点……
卓悉焦急道：“让阿王出去吧，他帮了我们很多，不能再让他蹚这趟浑水了。”
季鸿轩斜着眼瞄他：“你愿意做好人，但是他根本不记得你。”
卓悉大胆而又义正言辞地道：“就算是不认识的人，我们也不能随便剥夺别人的人身自由！”
季鸿轩眼神暗了暗，最终放下手。
王廉如释重负地带着猫咪开门逃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卓悉根本没意识到……季鸿轩刚刚，居然听了他的话？！
这世界好不真实！
王廉走后，季鸿轩将门关上，卓悉紧张地一抖，难道他要秋后算账？“你要干什么？”
季鸿轩扯了扯嘴角：“休息。”
卓悉：“啊？”
房内只有一张双人床，季鸿轩毫不犹豫地径直走过去躺下。
钟瑔也扭动了一□体，开始拆身上包裹的紧紧地衣物。然后跳到房间的角落里。他今天一整天都被包裹的难受的很，现在总算可以放松了。
卓悉为钟瑔的行为而感到不解：“你为什么要蹲这里？”难道是以前那些黑衣人在这个房间就蹲这儿，所以他就有样学样？
钟瑔吐了下舌头：“我才不要跟那个家伙睡一起。”
‘那个家伙’呼吸平稳地地躺在床上。
钟瑔又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困来着。”变异之后，他很少休息，也许是因为身体所需的能量消耗变少？又或者别的什么。
卓悉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好。
钟光跟钟瑔两兄弟，看起来很不合拍，可到底是兄弟，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彼此都很在意对方。
钟瑔拿手指在地上擦了两下，留下几道难看的痕迹，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季鸿轩所在的位置——他一动不动，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
“卓悉，想不想知道我跟哥哥以前的事？”
当然想！卓悉一直都非常好奇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变僵的，还有钟瑔之前为什么会被赶出A市。每次提到A市，钟瑔都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
他环顾四周，忽然理解了为什么乔威廉要在车舱里放爆米花。
“其实只是一件很小的事。”钟瑔陷入回忆，滑动手指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我跟我哥原来是很要好的。他比我大九岁，在我记忆里他就已经是大人了，我们从小到大都没闹过矛盾，其他家庭里兄弟小孩之间的争执我们都没有。”
“那你们怎么搞成现在这样的？”卓悉顺着他的话问。
钟瑔干巴巴地答道：“那是一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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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之
54兄弟（下）【已修】
俗话说三年一代沟；钟瑔钟光两兄弟一共相差九岁，等于中间有三条大沟；两人距离可真是够远的。
钟瑔道：“卓悉你知道我哥现在是什么警衔不？”
卓悉呆了呆；“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好像是派出所警员？后来又好像成了交警……再后来……”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警衔。”
钟瑔竖起一根手指：“他现在是警司；一等的。”
对政府内部职位完全没概念的卓悉眨了眨眼：“很厉害吧？”
钟瑔点头：“他只花了三年。”
卓悉不清楚三年升上警司是什么概念，不过看钟瑔自豪的表情；就知道他哥哥一定不简单。他说：“我没有读完大学；是被退学的。”
卓悉惊愕，这个时代学校门坎很低；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烧杀抢掠，是个人都能进学校接受教育。他当年也是因为没有钱和继续读书的时间，才放弃学业投身环境整修业的。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钟瑔为什么会被退学。
难道他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钟瑔回过头拿黑洞洞的眼珠子盯着卓悉，看不出情绪地缓缓道：“其实，我身上背有人命。”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能把话说清楚，又强调一遍，“我杀过人。”
“……”
卓悉木着脸回忆了一下一开始钟瑔说的‘其实只是一件小事’，这也算小事？！
钟瑔把头埋起来：“不过因为过失杀人，所以我只被退了学。”
卓悉敏锐地猜到这个人应该跟钟光有关。
果然——“被我害死的人是我哥哥的未婚妻，她叫林婉。不是个好女人，性格恶劣，不会做事，没有体谅人的细胞，但是长得很漂亮。”钟瑔越说越带劲，卓悉默然发现冲他的意思，好像那女人就该死了才好。
钟瑔最后放低音量，“但是我哥很喜欢她，他们本来准备结婚。”
卓悉有种不好的预感，人体内永远潜伏着狗血因子，它们会随时随地出来吃掉你的节操和三观。纵使单细胞如他也能想象到一点婆婆妈妈都很喜爱的情节。
可惜现实终究不能胡编乱造，钟瑔口中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简单很多。
“我跟林婉关系一向不好，不够也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有一天林婉向我发出邀请，同去一家市里有名的情侣饭店吃饭。”
卓悉咂舌：“你……”
钟瑔瞪他一眼：“别想歪，我没有去。我说了我们俩不熟。”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钟瑔叹一口气：“我不知道请我吃饭林婉存的什么心思，后来她也没再主动找过我。哥哥跟我的关系也一直很正常，直到两个月后。”
卓悉道：“两个月后发生了什么？”
钟瑔道：“两个月后……林婉又找了我一回，这回不一样了……”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地下室的大门被人砰地撞开，躺在床上的季鸿轩猛然坐起……卓悉哑然，感情你根本就没睡？
撞进来的人正是前不久才离开这里的王廉。他喘着粗气把门带上，猫咪还在他手里抱着，只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跟他主人一样好像受到了极大地惊吓。
被打断对话的钟瑔略有不满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面带惊色的王廉用脏兮兮地手擦了把额头的汗，道：“外面……外面出大事了！”他这才注意到角落里已经拆下外装的钟瑔，尖叫一声：“天啊！怎么这里也有！”
季鸿轩大步走来，把他提起：“你的意思是，外面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东西？”
钟瑔不满道：“什么叫东西。”
王廉认出他的声音，“你是那个……那个叫钟什么来着的？原来你已经染病了！难怪你不肯出城！”
“病？”
季鸿轩扬起一抹冷笑，“他们说这是病？”
卓悉紧张的是外面的情况：“外面有很多钟瑔一样的生物？有多少？”
王廉张了张嘴：“到处都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A市变成这样了！我明明只在家待了两天！”
到处都是？季鸿轩道：“看来白凡坐不住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解药。”他牢牢盯住王廉：“你目前是唯一成功从‘病’中痊愈的人类，如果要重新研究解药，你绝对是必要的一环。”
王廉看了看他，再回头看了看门，无力地垂下双手妥协：“算了，到外面是死路，回到这里也是死路。”
卓悉问：“不找乔纳森教授留下的解药备份了吗？”
季鸿轩道：“目前没有头绪，找也是白找。如果需要重新制作解药，我们需要精密的实验器材，整个A市只有LM有那样的实验室。”
卓悉惊道：“我们要回LM？！”
季鸿轩点头：“没错。”
……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LM去。
A市的街道比起原来，显得更萧索了些，空气已经变得好像沼气池一样难以忍受，封城的消息恐怕还没传出去，所以还很安静……安静的有点诡异。
卓悉手里拿了个锅铲——这是他在地下室找到最可以防身还不会伤到自己的武器。
他四处张望，奇怪道：“阿王，你不是说外面到处都是怪物？”
王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确定我看到的啊！这里、这里、还有那里。到处都是绿色的怪物！”他指着自动贩售机、公园长椅、公共厕所附近道。
可是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啊？
王廉揉了揉眼睛，回头看到众人怀疑的眼神，顿时急了：“你们不相信我？！”
卓悉眨了眨眼，道：“我相信你。”
王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他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悄悄悸动了一下。
如果这里绝对有大量变异人，那他们现在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
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拐角处慢慢转动过来，他的手脚沾着鲜血，明显刚刚经历了一场死斗。而当人影的脸逐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除了钟瑔和季鸿轩，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个人他穿着鲜亮的制服，手中握着枪械，面色平稳，是卓悉很早就认识的人。
钟光警官。
他怎么会在这里！？？
暴露身形后钟光坦率地道：“我来带走我弟弟。”
受到众人目光洗礼地钟瑔难堪地把头转过去，“哥，你进来干什么？”
电话里没说清楚，对着真人钟光破口大骂的格外直接：“我怎么了？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了！敢挂我的电话！你不知道现在A市有多危险，我向上面好不容易求到一班今天晚上七点的火车开通，你快跟我去火车站离开这里！”
卓悉被暴躁一面的钟光惊得直接呆住。这样的魄力，难怪能当上警司。
钟瑔固执地摇头：“不，我留在这里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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