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该不是刚才那一轰,把自己轰死了,现在变成了魂魄浮于空中吧?
正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下方忽然传来一声销魂的呻吟。
「咦?」
下意识地向下看去,当下方的景象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洛奈何如遭雷击,脑子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下方,是一间木屋,一道飓风将木屋里的空间牢牢地围在,而在飓风的中心位置,却是一个粉色的空间,依然是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对峙,而横亘在他们中央的,却是一对纠缠在一起的男人,赤身裸体,肢体交缠,微喘呻吟。
被压在下方的那个男人,因情欲勃发而仰起了脸,迷醉的面颊上泛着异样的红晕,细密的汗珠遍布全身,连肌肤都变成了妩媚的粉色。
「师兄……」
他一口咬在上方那个男人的肩上,因情欲达到高潮而失去了控制力,咬破了血肉,疼得上方那个男人一抬头,露出了一双盛满迷乱情欲的美丽凤眼,眼波盈润,勾魂摄魄。
「这就是真相……」
那个莫名的声音再次出现,将洛奈何从呆若木鸡中唤醒。
「看到了吗?这是真相……铭刻在你的记忆深处,却被你用虚假的记忆给掩盖了……你以为那个让你欲仙欲死的男人是谁?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人……嘻嘻……不是哟……你伤心吗?你愤怒吗?你后悔吗?你想死吗?」
「……这具身体已经脏了,放弃吧……你的师兄知道了,他不会再要你了……脏了的身体,你的师兄不要,他嫌弃你了……放弃吧,这具身体对你已经没用了……」
那个声音不停地在洛奈何的耳边盘旋,蛊惑着他放弃自己的身体。
洛奈何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转而发绿,发青,直至黑得像锅底。
「你—说—够—了—没—有。」从呆滞中被这个声音吵醒,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呃呃……」蛊惑中的声音打了个顿。
「说够了就给我去死。」
无数各种各样的剑意在木屋里横冲直撞,将木屋、连木屋里所有的一切,家具,还有人,全部捅成了筛子。
转眼间,木屋连同里面的一切,化成了虚无,黑暗重新笼罩了全部,寂静无声,只有洛奈何呼呼地气喘声。
「呸,一个魔念,也想骗本小爷,真当我是傻子么……」
洛奈何破口大骂,骂完了忽然觉得不对,这是哪里?刚才还在幻境里跟情魔打得死去活来的,怎么一眨眼就漆黑一片了?
等等,感觉到了,这不是自己的识海吗?
随着这个发现,四周的黑暗迅速退去,洛奈何四下环顾,一根烧火棍悬浮在眼前,果然是识海,这根火棍就是他蕴养出来的剑胎,旁边还有一个雾团,正是他的幻雾剑意……等一下,被小幻包裹在中心的那个黑团是什么?
魔念?
洛奈何眼珠子顿时红了,摩拳擦掌,咬牙切齿。这个家伙竟然敢用他最在意的事来骗他,该死一万次……正在他准备把魔念清蒸油炸,一点七彩光芒忽然出现在不远处,速度极快,只一闪就窜入了幻雾剑意的中心位置。
竟然是只小虫子。
「小心,那是相思入魔盅!」
景阳的声音紧随其后,声音还没有落下,神识就已经抵达。
什么相思入魔盅?
洛奈何一愣神的时候,那只七彩小虫已经一口吞下了被幻雾剑意困在中心的魔念,转瞬间,整个识海里七彩光芒大放。
「你是我的……你对我忠心不二……言听计从……永不背叛……」
那个声音又开始在洛奈何的耳边环绕,那只七彩小虫也在他眼前转来转去,声音竟然是从小虫的口中发出来的。
「什么玩意儿,又来这一套。」
洛奈何想伸手把虫子拍飞,才发现在识海中,他根本就没有手,只有一缕神识,心念一动,神识化成网拍,啪的一声,将七彩小虫拍成了两段,那个充满蛊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景阳的神识也惊得顿了一顿,拍、拍死了?他想起自己当年中了相思入魔盅,挣扎了好几天才终于弄死牠,而这个废物只是一拍……
「相思早已入骨,痴心一片成魔,景阳本已相思成魔,你的相思入魔盅还能有什么用?」
不期然,当年苏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他的心头浮现。当时只觉得无稽,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竟让他感到惊颤。
只有已经相思入骨,痴心成魔,才不受相思入魔盅的影响,看洛奈何这么轻易就拍死相思入魔盅的模样,就知道他相思有多深,痴心有多重,而自己当年……竟然也曾经有过相思,有过痴心?
为谁相思?又对谁痴心?
记忆里,一幅画面突然闪现,手执长剑的少年在空地上舞剑,旁边的树上,毫无坐相的少年正拚命鼓掌叫好。明明是他最不耐烦的情景,却深刻在记忆里,彷佛永恒。
晴天霹雳!
就在景阳觉得自己彷佛被晴天一个轰雷给劈了的时候,神识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彷佛被人咬了一口,痛得他下意识地一缩。
「你也给本小爷滚出去!」
随着洛奈何愤怒的吼声,景阳的神识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撞了出去。这股力道凶狠而野蛮,如果不是他修炼过吞天诀,此时恐怕已经是重伤,甚至被撞成白痴也有可能。
这个废物是真的一点也没有留手啊,不知道为什么,景阳心里突然满不是滋味,他急匆匆地赶来救他,可是这个废物对他竟然一点也不留情。
收回神识,他缓缓睁开眼,身体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虚弱感,对付情魔的时候消耗太大,没来得及调息休养就又急急地想帮洛奈何驱除魔念,结果反而落个神识轻伤的下场。
无力的虚弱感加上满心的不爽,景阳的脸色变成了一层万年寒冰,冷冷地盯着对面的家伙。
洛奈何也睁开了眼,四目相对。
「别再跟着我,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景阳心中越发不爽,眼见洛奈何想要起身离开,他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里?」
「我说过,与你无关。」
洛奈何用力甩开他的手,不料景阳虽然看上去虚弱无力的模样,但是那只手却像生了根似的,死死地黏在他的胳膊上,怎么用力都甩不脱。
「放手!」洛奈何怒了,抽出长剑。
「不放,有本事你就砍断我的手。」景阳的脸色更冷,甚至有些阴沉了。
剑光一闪,落在了景阳的肩上,锋利的剑气甚至刺破了他肩上的一层衣服。景阳的脸色微变,但抓着洛奈何胳膊的手,却一丝不动。
「你、你……放手,再不放手我真的砍了。」
洛奈何气急败坏,没见过这家伙有这么无赖的时候呀,无赖不是一向是自己的专长吗?
「我有两只手。」
景阳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倔强,说不放就不放,砍掉一只手,他还有一只。他就不信,这个废物为了替苏乐报仇,就能真对他如此无情。
「本小爷还有一只脚呢。」
洛奈何是真的火大了,本来刚才在识海里就被那个魔念给搅得心乱如麻,他现在不过是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结果这家伙还跟他耍无赖。欺负本小爷不敢砍你的手是吗,那你就尝尝无影脚的厉害。
一脚在景阳的脸上踩出个黑黑的鞋印,顺带放出一缕真元封死他的识海,平时打不过这个家伙,现在落井下石、打落水狗他还不会嘛。
景阳瞪大眼睛,眼底的冰刀子瞬间化为熊熊怒焰,但下一刻,识海被封,神志顿时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就松了手。
「哼,这还搞不定你……」
洛奈何扯扯被拉皱的衣襟,目光在景阳的脸上溜了一圈,觉得一个鞋印还不够出气,抬脚正准备再印一个,目光却被一个伤痕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牙印,位置就在景阳的肩上,刚才他一剑划破了那里的一层衣服,露出了拳头大小的一片肌肤,浅褐色的牙印,映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醒目。
怎么可能?
洛奈何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不由自主地呢喃着,突然像发了疯似的,伸手向那个牙印抹去。
「假的……抹抹就没了……」
「肯定是假的……」
雪白的肌肤被抹得一片通红,甚至隐隐渗出了血点,那个牙印也变得褐中透着紫,衬着那些血点,越发显得妖艳。
「放手……」
景阳吃痛的声音传来,他修炼过吞天诀,识海虽然被封,但只眩晕了片刻,就立刻清醒过来,随即冲破封印,一睁眼,就看到洛奈何死死抿着唇,满眼含泪地呢喃着什么,两只手更是不停地搓着他的肩膀。
疼死了,皮都被搓掉一层了吧。
景阳疼得直吸气,用力推开洛奈何,转头一看肩膀,果然,都渗出血点了,再搓下去,肯定皮就没了。
洛奈何被他推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傻傻地愣了半晌,猛然揪住景阳的衣襟,大声质问:「这个牙印怎么来的?」
景阳一愣,什么牙印?正想推开这个废物,蓦然间,一幅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木屋。
对峙。
还有……春光无限……
这是当初风月为了激怒他而传给他看的一幅画面,本来以为是假的,可是……这个牙印是怎么回事?
看着肩上那个明显的牙印,景阳呆滞了。
那幅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闪现,四肢交缠,情欲勃发,还有那攀登到高峰时的激情一咬,那个位置……就是这个牙印的位置。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你咬的?」景阳喃喃自语,却仍不敢置信。
假的吧,他怎么可能跟这个废物……那个时候……不可能……他分明一点记忆也没有,只有风月传过来的这一幅画面,怎么可能是真的?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你……」
洛奈何抱头大喊,他泪流满面,几乎崩溃。不可能的……明明是师兄……他记得清楚,明明是师兄,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师兄身上传来的气息,怎么可能是景阳?
「凭什么不是我?」
景阳怒了,是他又怎么了,明明吃亏的是他好不好,跟这个废物春风一度,他亏大了,苏乐那家伙有什么好,值得这个废物这么死心塌地?
「那是我的木屋,不是我还能是谁……我还没问你,那天晚上你偷偷摸摸跑到我屋里干什么?」
「是师兄……我不会认错的……明明是师兄……」
洛奈何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要去找师兄……师兄的肩膀上的那个牙印才是真的……我去找师兄……师兄不会骗我……他还答应以后不逼我练剑……他答应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你认清现实行不行?」
景阳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压在山壁上。
「苏乐死了……他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你找不到他了,埋在猴儿山的,只有一具尸体,尸体不会说话,他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你明白不明白?」
「那天的人是我……你看到了,这个牙印是你咬的,千真万确……该死的,我哪里比不上苏乐?你就这么对他念念不忘?你知不知道,他根本就没对你好过,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你懂不懂,他喜欢的不是你……是另一个你……我才是真的对你……」
「混蛋!」
一拳打在旁边的洞壁上,景阳只觉得怒火中烧,烧得他的脑子都快迷糊了,连自己说了些什么都搞不清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苏乐到底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他再厉害,也只是一缕残魂,是景阳自己的一缕残魂,这个废物到底明不明白,真正的本尊就在他的面前,完完整整,真真实实,苏乐是假的,苏乐对这个废物的好也是假的,苏乐真正爱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洛奈何。
不同的性情,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人生,另一个洛奈何跟眼前这个,根本就不一样,就连景阳,也完全跟苏乐不一样,因为他们的人生并不完全重合。
「只有我,对你才是真的……」他吼起来。
他一直跟着这个废物,保护他,为了他而拚命,不是因为对苏乐那个见鬼的承诺,他跟在这个废物的身后,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他。
这才是真正的理由,不然依他的个性,早就不搭理这个废物了。
「你胡说,这个世上,只有师兄对我最好……你从来都不理我……别人欺负我,只有师兄帮我出头,打得别人嗷嗷叫……你一向只在旁边看着……」
洛奈何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里又含了泪,波光盈盈,满是委屈,又满是追忆。
泪水褪去了他在域外战场上磨练出来的锋锐气息,景阳望着他,彷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总在小石峰上被那些喜欢捉弄他的师兄弟们给欺负得抱头鼠窜的模样。
「以后不会了……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一句话迷迷糊糊地说出口,景阳忽地一惊,猛地晃了晃头,见鬼了,为什么他现在说出的话,那么像苏乐?
洛奈何愣愣地望着他,眼神刹那间有了一丝迷茫。
「师兄?是你吗?」
他伸出手,摸向景阳的脸,轻轻地摩搓了两下。
景阳呼吸一窒,心跳快了几拍,但下一刻,洛奈何的眼神蓦然清醒,猛然缩手,用力推开他,道:「不是,你不是师兄……」
「谁说我不是……」
景阳被推得连退几步,随后就以更快的速度扑回来,将洛奈何死死的压制在洞壁间。
「谁说我不是……谁说我不是……」
他愤怒地低吼,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仍觉得不够,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狠狠地压上去,堵住了那张还在试图拒绝他的唇。
洛奈何的眼睛蓦地瞪圆。
唇齿间传来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明明是师兄的气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人是景阳,不是师兄……他呆滞了,忘记了反抗,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脑子里更分不清楚,到底是师兄还是景阳?为什么他分不清楚……
舌尖在腔壁间搅动,传达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感情,这种感情只有在师兄的眼里曾经看到过,那时候他不懂,可是现在他懂了。
懂了……却在失去以后……
「生平不知相思苦,自负逍遥藐孤独……待知相思已入骨,千种风情埋尘土……天昏昏雾遮迷途,地茫茫黄泉寻路……穷尽天地再回首,不见灯火阑珊处……」
师兄曾经唱过的小调依稀又在耳边响起,那一次,师兄问他「什么是喜欢」,他天真地回答「就是得到」。
「没错,就是得到。」
那时师兄一本正经的回答。
「哪怕身死魂消,哪怕众叛亲离,哪怕搅乱天道翻转轮回捅破天地,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得到。」
他被师兄语气中的惨烈给吓呆了,退缩了,放弃了,于是师兄轻拍他的面颊,叹息着说:「那是你还不够喜欢。」
是呀,不够喜欢,所以他才那样没心没肺的活着,直到、直到师兄不见了,才知道什么叫做相思入骨,什么叫风情埋土。
师兄,已经是一具埋在尘土里的尸骨。天昏雾迷,黄泉无路,无论他再怎么找,师兄再也不在那一回头就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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