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赛险些被他拽了个踉跄:“嘿,特洛斯,别着急嘛!”
“有什麽好看的!不过是个脾气怪异的老处女!”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就像主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人抢走而极度不甘心要抢回来的大狗。
他们又走到另一尊雕像前面,威武的英雄骑压在可怕的牛头怪物身上,裸体的雕塑充分表达出人体的力与美,即使雕像的动作永远地静止在这一刻,然而让人热血沸腾的搏斗场面却完美地展现在人们的眼中。
骆赛摸着下巴,深有感触地叹息:“希腊神祗爱裸奔啊……”
……
“啊!快看啊,忒修斯你又没穿衣服了!真是好羞涩哦,哞!”
浑厚的声线,娇羞的腔调……骆赛完全不想回头了。
“讨厌了啦,为什麽把那里雕得那麽小,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耶……”
那里是哪里啊?!如果是他想的那里的话,请问你是为什麽知道不是这个样子!难道说都已经看过了!!而且这雕塑的大小可是黄金比例,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普通时候的状态吗?!
“还有那里的曲线不够圆滑呢!应该更紧绷,更有力,那个时候的忒修斯真是迷死人了,人家只一眼就被俘虏了耶!”
一个沈稳中又具磁性魅力的声音说话了:“可是我还记得当初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人家可不是那麽轻浮的牛,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倒呢?所以当然要强硬地反抗一下下啦!”
“是啊,迷宫都几乎被掀翻了。”
“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对人家又压又抱,真是羞死人了……”
“是的,我也还清楚记得你奋起反抗的时候,浑身的肌肉每一块都完美地隆起。”
骆赛彻底无力了,懒得回头,拉起特洛斯,趁身後那个完全不符合希腊传说中在迷宫里吃童男童女的可怕牛头怪米诺陶洛斯王子以及那位稍微符合希腊传说的英雄形象但有奇怪肌肉控的忒修斯英雄还没有发现他们之前,赶紧走人。
经过另一尊铜雕,倒是有位正常的游客在拍照。
红色的西装非常醒目,像新年利是封一样的矮胖子正拿着一台傻瓜相机拼命地按快门,就算是数码相机不要胶卷钱,也很浪费电的啊……
他看上去像是拍雕塑,可要是看仔细了,就能发现在牧羊人的神明潘(Pan)与他的羊群的铜雕底座上,一只只有7寸长、嫩红半透明的欧洲蝾螈趴在那里,身体半泡在澄清的池水中。
而那位胖子简直就像专业摄影师一样不断变换角度去拍摄,嘴巴还不住的发出陶醉的赞美声:“哦,亲爱的宁芙,你真是太美了!瞧瞧那漂亮的、漂亮的皮肤,柔滑得像丝绸一样!无论哪一个角度都那麽的完美无缺……”
“……”
正想再度绕道的骆赛稍微晚了一步,被对方发现了,胖子惊喜地向他打招呼:“医生!怎麽是你?太巧了,太巧了!”
“咳咳,你好,沙罗曼德先生。”既然被看到了再绕道就显得不尽人情了,虽然对方大概并不怎麽在乎人情。
他乡遇故知,沙罗曼德就像所有在旅行的时候遇到同乡的普通人一样,完全无视对方是不是有意愿,兴高采烈地絮叨起来:“我和内子到悉尼蜜月旅行!一切都是多亏了医生,让我明白到能不能生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宁芙是真心相爱,真是太感激了!”
蝾螈的蜜月旅行就去潘塔纳尔湿地沼泽好了!!澳大利亚百分之七十都是干旱或者半干旱地带,三分之一以上面积被沙漠覆盖,全世界最干燥的大陆,一条水栖蝾螈来这干嘛?!小心你的宁芙变成蝾螈干!!
当然,即使内心各种掀桌,但在客人面前骆医生依然保持了良好的专业素养:“请不要客气。宁芙是靠皮肤来吸收水分,潮湿的环境对保持它的皮肤光滑有好处,为了您伴侣的健康,请一定要注意保湿。”
“是的!是的!谢谢医生!”
沙罗曼德先生本来还想再多叨几句,可一眼瞧见站在骆赛身後的青年极不耐烦地朝他龇了一下牙,凶残的地狱双头犬已经非常不耐烦被打扰到和医生愉快的散步时间。
沙罗曼蛇系的沙罗曼德先生吓得再也不敢多说,连忙捞起他雄性的“妻子”匆忙告辞。
“悉尼真是个好地方啊……”骆赛眯着眼睛,看着落日的方向,虽然没有参观着名的悉尼歌剧院,也没去攀登海港大桥,但是依然能够感受到充满了生命力的城市是那样的迷人。
“我同意。”优雅的声音几乎近在耳边的响起,把骆赛吓了一跳。
真是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扰,脾气奇差的狗狗瞬间炸毛:“给我滚!!”
“这可不是跟亲爱的舅舅打招呼的语气哦,小俄洛!”站在雕像下的男人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茶色眼镜,白色的长发随意的绑在脑後,一身强调装饰意味的多纽扣大翻领金丝绒大衣,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位走错了时空的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
“斯忒诺先生,你也……是来旅行的?”
地狱双头犬他舅,美杜莎她哥──优雅的斯忒诺先生矜持地微笑着:“旅行是为了观光,而我却是为了了解艺术的真谛。人类的雕塑家是多麽的具有创造性,他们能把无生命的木头、石块、青铜变成生命的雕塑。我走遍了世界各地,从各种雕塑中寻找灵感。”为了加强语气而优雅挥舞的手指,如同一位优秀的指挥家,“在我的收藏品里面恐惧和绝望已经太多了,我需要一些新鲜的元素。”
在普通人面前随便议论怎麽把人类变成石头装饰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斯忒诺先生!虽然你们的家族很牛逼,生化武器眼把人类秒杀,就算再厉害的法医把尸体解剖了也只能看到石头的心脏石头的胃囊石头的大肠,基於没有尸体没有谋杀的原则,根本拿他没办法……
虽然内心已经达到了苦逼和坑爹的加成,但骆医生并没有成为被害者的打算,他只是扶了扶眼镜,冷静地顺着斯忒诺的目光看向喷泉中央的太阳神阿波罗铜雕。
健美的身体,手指太阳升起的方向,喷泉在铜雕的身後扇形地喷射营造出太阳的光芒,象征了生命赐予者的伟大。
“多麽美丽啊!即使是死物,依然能够让人感受到生命的光辉,让我看到了崭新的世界!”蛇发男先生赞叹着艺术的光华,“我决定下一次遇到阿波罗的时候要摘下眼镜,创造出最接近神的完美艺术。”
拜托请不要!!
你那什麽眼神?想把拥有人类的保护神、光明之神、预言之神、文艺之神、迁徙和航海者的保护神、医神以及消灾弥难之神这一大堆头衔,几乎是完美神祗化身的太阳神阿波罗变成石像吗?!
就算不怕被宙斯用雷电劈死,也会被阿波罗神的一大票男女情人给踩死好不好!!
骆赛淡定地拉了特洛斯,头也不回地往大学的方向走,差不多到吃饭的时间,悉尼大学的饭堂夥食很不错。
冷静,各位。
这年头,随便在街上走都会被天上掉下来的人造卫星碎片砸到,那麽逛公园遇上牛头人或者蛇发男算个啥?
顶多就是个强大的欧洲生物自主传入澳大利亚,并对本地人类生态系统造成一定危害的典型生物入侵案例罢了!
参考资料备注:
狄安娜(Diana):希腊神话中月亮与狩猎女神,代表母性与贞洁,处女的保护神,管理着大自然,她是太阳与音乐之神阿波罗的孪生妹妹。因为相貌美丽拥有很多求婚者,但她不愿结婚,宣称自己热爱自由。
潘(Pan):古希腊神话中半人半兽神,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爱的象征,同时也是恐慌与噩梦的标志。
《病历记录第三十二页:公寓里的哈士奇》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2…01
为时五天的研讨会逐渐接近了尾声,这一天骆赛受到了费格罗的邀请。
这位好客的年轻学者大概还在为自己因为课题的关系而把从遥远的欧洲过来的客人丢在一边,没有让他们好好逛逛悉尼,感受一下艺术文化而深感愧疚,於是他想到了邀请骆赛到他的家里共进晚餐。
费格罗的家人在澳大利亚南部居住,到悉尼求学的他则在大学附近租了公寓。骆赛拿着公寓的地址,那个地方并不难找。
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无论是去那个国家的主人家里做客,就带了两梭香蕉──两手空空地,无论如何也是不够意思的。考虑再三,他想起费格罗曾经提起过公寓里还养了宠物狗,大家都是学兽医的,送狗粮比较实际,於是在咨询过费格罗家里头的宠物吃什麽牌子的狗粮之後,骆赛慷慨地在超市购买了十公斤装的成犬粮。
所以,现在跟在他身後英俊的黑毛衣青年正一副超级不爽的表情扛着一个很不搭配的狗粮袋子。
事实上打从超市挑选狗粮哪会儿开始他的脸色就没好过。凭什麽要给那些没见过面的狗买那麽一大口袋的狗粮?!还是在他喜欢的口味中排行第二的──添加了牛奶球的杂锦牛肉味成犬粮!而给他买的却是胡萝卜口味的磨牙棒?!可恶!胡萝卜你妹啊!老子不是兔子!!就该把这袋狗粮往地上一摔,撕开了大吃一顿再说!那些住在公寓里没见过世面的宠物狗,地狱犬老大能给剩下些边角料啃啃就是运气!哈哈哈!!
当然,实情是他还是乖乖地扛着那袋狗粮,嘴里叼着胡萝卜磨牙棒,忍耐着被牛肉香勾引,老老实实地跟在医生背後。
“欢迎光临!”
热情的学者打开了家门,脱下大白袍的年轻人在家里穿着休闲服,完全没有一点兽医学者的感觉。
“你好,费格罗!”骆赛微笑地向好客的澳大利亚主人打招呼。
身後的青年别扭地瞥开了眼神,有点不甘心,牙槽“嘎吱”磨了一下,照着规矩给对方问好:“晚上好。”
“嘿!骆,你真是太好了!”注意到特洛斯扛着的那袋狗粮之後,费格罗高兴地表示了感谢,并朝屋里头叫道:“阿兰达!库尔奈!今晚加餐了哦!”
“汪汪!!”“汪呜──”
屋里头响起了狗只回应的叫声,闹得相当的欢脱。
“你养了……不止一只狗?”骆赛有点吃惊,这公寓显然是专门租给一些外来学生的临时单身公寓,地方并不宽敞,费格罗竟然一口气养了两只狗,而且那种力度十足的狗叫声明显还不是小型犬种!
“不要客气,快进来坐吧!”费格罗让开路,请他们进屋,“不过请小心,阿兰达和库尔奈是哈士奇,呵呵,你知道的。”
同行说话肯定轻省,骆赛心照不宣地笑笑点头,哈士奇犬啊……
尽管是世界上三种无攻击性犬种之一,但过度的好奇心和活力让它们非常的活跃,就像一个对任何事物都无比好奇又不知道停歇的小孩子,也许哈士奇血液里依然有着来自北极狼种的极端暴力,它的玩闹绝对有着惊人的破坏力,俗称……“拆迁办主任”。
而且对陌生人抱有无比热情,简直到了热情到发疯的地步,绝对是即使进来的是小偷也高高兴兴帮忙打劫的二货。
不过今天的两位“主任”似乎比以前温顺了不少,打客人一进屋,居然就夹着尾巴所缩到了角落的位置,如果那不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的话,估计还想刨出个坑来躲躲。
骆赛有些奇怪,他是兽医,当然习惯性地过去检查了,毕竟不活泼的哈士奇犬,那几乎就是对着陌生人摇尾巴的藏獒一样稀奇。
显然他是多虑了,费格罗虽然专长是在细菌性传染病病理方面,但对家里宠物的照顾还是非常到位,两头哈士奇肌肉饱满,骨骼健康,厚密而黑白相间的皮毛也非常光滑,酷帅又特别的脸型很是讨喜,医生检查了它们的牙齿,发现它们似乎的年龄层次似乎有相当大的差距。
一头牙已经不太好的哈士奇应该已经有九到十岁的年龄,而一头非常的年轻大概只是两岁左右的年龄,即使一副害怕不已地缩在另一头的身後,但那双黑毛眼圈里贼兮兮的眼睛依然好奇地打量骆赛。
就连在厨房里做菜的费格罗也感觉到了今天家里不寻常的气氛,他可是深深了解自家的狗狗,它们热情的程度已经把好几个过来找他的学生吓跑了,要知道两头个头硕大模样跟西伯利亚狼差不多的大狗同时向你扑过来,抱头鼠窜是正路啊!
“今天真是安静!看来骆不愧是专业兽医,它们平时可没有这麽乖过!”费格罗边把牛肉放进锅里,“因为这两只小家夥在这里,所以平时我都不怎麽敢请客人到家里坐,特别是在我烹制牛肉的时候,想让它们这样乖乖地待在厨房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呵呵……”
小家夥?!
肩高21到23英寸、接近60磅一头的哈士奇犬绝对称不上“小”吧?!
敏锐的兽医专家们完全忽略了某一造成这一诡异现象的根源。
坐在沙发上黑毛衣青年,正一脚踩在那袋费了他不少力气扛过来的狗粮上、浑身冒出似乎只有犬类才能看到的可怕气息。即使有地域性的差异,但澳大利亚的狗狗们已经完全了解到,面前这位绝对是它们种族里面的大Boss级别!
在地狱犬嘴边夺食吃??
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着!!
☆、诺亚动物诊所病历记录簿 32…02
“先喝杯新鲜的牛奶怎麽样?”两杯倒在玻璃杯子里浓稠雪白的牛奶放到了桌上,“这是我们学院自产自销的无添加纯天然牛奶。”悉尼大学有自己的农场,以便兽医系的学生们通过挤牛奶、赶羊群、注射疫苗等实习的机会增加一些与大型牧畜接触的机会。
“谢谢。”
拿过杯子的骆赛打量了一下费格罗的公寓。这公寓有着单身汉居所难得一见的整齐,要知道养的是哈士奇的话,如果不勤快,只要一天,公寓就能彻彻底底地给真正的狗窝。
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有点早,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背景,骆赛放下杯子,走到厨房门外。
“需要帮忙吗?”
厨房的空间几乎已经到达了进去一个人连转身都做不到的窄小,费格罗婉拒了客人的好意,他做菜的架势还是相当的熟练,不过那个背影怎麽看怎麽的像站在试验台前一丝不苟地培养细菌的学者,更在他拿起一支胖肚胶头滴管,笔直悬空在上面以不接触容器以免沾污滴管或者造成试剂污染的绝对标准姿势,往锅里头加植物油的时候,骆赛完全了解到,这里绝对没有他能插足的地方。
骆赛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两头哈士奇犬,犹豫了一下:“费格罗,虽然我这麽说你可能觉得我是多管闲事,但是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的公寓并不是很适合养哈士奇。”
正在忙碌的费格罗手稍微顿了顿,也没有回头,但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的意味:“我也知道,公寓的空间太小了,空气也不够好,对於哈士奇来说根本不是个好环境。而且当我长时间需要待在学校里进行细菌培植研究的时候,不得不把钥匙交给工读生负责喂食和带它们出去散步,有的时候几乎大半个月的时间不能回家。阿兰达和库尔奈都很乖,但我知道,它们其实一直都在忍耐。”
“请原谅,费格罗,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医生感到有些愧疚,看得出费格罗很重视家里的宠物,只是很多时候,宠物无法选择自己的主人,更无法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
“不,这没什麽。”
锅子里传了了炖牛肉的浓香。
“你一定非常奇怪它们在年龄上的差别吧?”
“嗯,有一点。”
“阿兰达送到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