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莫倾城作者:妖三- 第63部分

　　不愧是容貌相近思维相近的两兄妹──陆小念果断伸手拦阻了心急火燎的五公主，咳嗽一声：“不用著慌，大哥并无恶意……”

　　五公主顿住脚步，狐疑回身：“慢点，”探究的眼神在陆小念身上来回逡巡，“刚才本宫是不是听到了两个很了不得的字眼？‘大哥’？”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陆小念回视她的目光坦荡得很，坦荡得简直不像是佛门中人。

　　画面回溯到他刚抱著花莫漪回花舞宫的时候──

　　九莲禅和留灯两人在花舞宫前殿，一人闭目养神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一人负手看著花舞宫遍地花色盎然，两个人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同寻常。

　　陆小念听到师尊传唤，嘱咐下人照顾好花莫漪，便独身来了前殿。

　　两位师尊为何在他刚刚将花莫漪领回宫来时就突然喊他前来相见，陆小念心里其实已经估摸了个大概，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但是再复杂，再不舍，再多心绪狂涌，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位授业恩师面前，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师尊，”轻轻道，“小念来聆听教诲。”

　　九莲禅睁开了一直阖著的眼眸，和转身过来的留灯对看了一眼，两人再一齐把目光投注到面前这个天资聪颖的徒弟身上。陆小念能够感觉得到两位师尊的目光中交织了许多难以道明的情感，有宠溺，有惋惜，有惆怅，有了然，有放下。

　　他深深低著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那目光似乎重逾千斤。

　　九莲禅问道：“小念，你还记得，来花妖国之前，师尊同你说过怎样的话吗？”

　　“徒儿记得。”手再握紧，又轻轻松开，陆小念仍垂著头。

　　“你若顺利完成这最後一关试炼，便算功德圆满，能够自我二人门下出师，亦能同时以正宗释门弟子身份行走尘世。”

　　陆小念道：“徒儿以为……这原本是最轻而易举的一关。”

　　九莲禅道：“是，因为你以为，所谓的最後试炼，不过是帮助时任花妖王解决二皇子婚事问题而已。事实上真正考验人心的，”年轻的僧者目光慈悲，不带丝毫责难，却温柔得让陆小念有些抬不起头，“是情。”

　　“同你爹爹一般，你命中注定有此桃花劫难。过了，看开了，从此得证大道，与红尘无碍；若过不了，亦是个人缘法，修道之人当顺应天命，行情理之事。”把徒弟那双越握越紧的手柔和的执握起来，再如何是得道高僧，在此际也免不了心中有一丝微微波澜，虽然　　掩饰得很好，语气还是略微添了轻叹，“小念，师尊虽心有不舍，却也明白因果已定，人力难违。今後你我师徒缘尽，你便踏踏实实的同花妖国二皇子，食了这场人间烟火罢。”

　　手心传来的温度一如当年聍渊谷中初闻训诫，初聆佛音。心里一瞬掀起的狂风巨浪，已然快要把年轻的修者击溃，内心苦笑著果然自己仍旧修行不足，离佛甚远──明明知晓必然的结局，却还是远远没有师尊他们那般看得云淡风轻。

　　佛家常言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陆小念已经明白自己此生，很多东西放不下，舍不去，注定要停步在这最後的试炼。既然如此，倒也不必追悔憾恨，任何一段因果，有缘起，自有缘灭；有缘灭，自会再有缘起。

　　“师尊──”陆小念深深伏下身去，恭恭敬敬向九莲禅和留灯磕了三个头，就像当日偷偷拜师那般，庄重而认真，“容小念再唤二位一声师尊，多年来两位师尊的亲身教导，陆小念铭心刻骨，永世难忘。”

　　世间既无双全法，幽期莫负梦里人。

　　…………

　　“所以你是──被逐出师门了？”难得花千秋安心的听完了陆小念的讲述，一脸同情的样子，却给了个叫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陆小念想解释说那是他师尊为了免他破戒为难，索性放了他回红尘烟火中。但仔细想想不管动机如何，善念也好惩戒也罢，後果都是一样，他的确是被九莲禅他们放逐了。於是陆小念默默的哀伤了，低著头半天不吭声，一时居然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花莫漪看不过眼，拍了他後背一掌：“小白脸，你沮丧什麽，那些和尚肯放你还俗不是件谢天谢地的事麽？难道你要本公子和佑儿一起去你佛门清静之地，陪著你们一干和尚吃斋念佛打坐烧香？”

　　“……”修者想了想，一阵恶寒，顿时非常庆幸师尊他们的先见之明。

　　花莫漪继续道：“你说回宫来要带我去见的两个人，就是你师尊他们──啊，不对，该说前任师尊──他们麽？”

　　陆小念一愣，随即微笑了：“不是，”他笑得很诡异，笑得花莫漪直觉背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了“不是”两个字後，却再无後文，只是自语：“──如此说来，师尊他们早就料到我放不下你……也罢。”

　　“不是他们，还有谁？”花莫漪掰手指算算，这花妖国从上到下都是他们这边的花妖，有谁他不认识、没见过？除了陆小念那两名临阵赶来救援的师尊，尚有其他外人进入了花妖国麽？他怎麽没听人说起呢？

　　“喔~~~~”一边的花千秋却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心知肚明的样子，跟她身边的罂粟花灵一同不怀好意的笑，边笑还边咬耳朵嘀咕，却又不说出声来给花莫漪知道。二殿下越看她俩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就越觉得哪里不对劲，逼著陆小念：“喂，别卖关子，你要带本　　公子去见谁？”

　　**************

　　鸢尾小筑仍然一如既往的漫天飘散著各色瑰丽花瓣，流光飞舞，环绕其外的湖水烟气迷蒙，氤氲浮光。

　　花莫漪被陆小念半拉半推的带到鸢尾小筑，一头雾水，想要问，陆小念却只是嘴角含笑，向著湖中央的小筑眺望而去。

　　花莫漪便也情不自禁的也跟著他往那端看去，只见隔著清晨微薄的水雾，湖边漫天花雨中有两人比肩而立，一人紫发长长拖曳於脚踝，发丝闪耀著朝云般温润的色泽，额间一点红纹，容颜妖冶，豔光四射；一人银丝三千，眉目慈悲含情，俊朗而端方。两个人就那　　样闲闲的站在湖边，也并未有什麽举动，但光是立在那里，便教人觉著了一股来自天地沈静的完满气息。

　　花莫漪呼吸轻微滞了滞，不由自主的抬手抓住了陆小念衣袖。

　　“他们是……？”

　　好像隐约察觉到了什麽，花妖居然紧张的吞了口口水，“难道，是……”

　　陆小念微笑著拍了拍他手背，拉著他渡过湖心，往显然正在等候他二人的陆子疏和晋息心走去。

　　走得近了，陆小念正想开声唤自己的爹爹爹亲，就听见陆子疏道：“佑儿是不是很可爱？”

　　晋息心不明所以，答了句：“新生命的诞生都是值得欢喜的。何况，是小念的孩子。”

　　“你是不是很喜欢？”陆子疏又问。

　　糟糕──陆小念心里掠过一个不妙的念头。爹亲这种口气听起来怪危险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莫名的就是下意识想要警觉起来。

　　晋息心道：“嗯，──”幸好跟紫龙相处两世，千年下来僧人也总算是学乖，从对方口气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妥，赶紧亡羊补牢了一句，“子疏你不喜欢吗？”

　　“我当然喜欢啊~~~”陆子疏笑吟吟的，顺势就往他身上蹭磨了过去。也不压低自己的声音，大大方方的咬著和尚耳朵说，“所以，我们回烨姝山後，自己再生一个呗~~~~~~你说好不好啊和尚~~~~~~”

　　“…………！！！！”OTL

　　“……咳咳。”OTL

　　上面是晋息心和陆小念，当场僵硬又哭笑不得的两父子反应。

　　“扑哧──”

　　花莫漪却忍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先前的紧张和局促一扫而光。果然是妖同妖心，他真是分外赞赏陆子疏这句霸气十足的话！！！

　　他一边笑，一边发现陆子疏那双妖媚风流的眼眸转了过来。

　　花妖一怵，立刻觉悟自己是不是太没大没小了，给这条上古神龙留下了极为不佳的第一印象──二殿下盘算著要不要先脚底抹油逃走一次，下次遇到再正儿八经打招呼，就当这次是偶遇，不是专程来拜见……

　　谁知道陆子疏一看到他，却是一挑眉，笑吟吟的朝他招了招手：“花莫漪是吧？你过来。”

　　花莫漪咳嗽两声，瞟了眼一旁的陆小念。

　　陆小念还沈浸在他爹亲方才那惊天动地为老不尊的一句话中，忙著跟他爹爹一起压惊，顾不上给他打眼色。花莫漪只好自己默默的挪过去，准备了一箩筐的道歉言辞要跟陆子疏请罪。

　　他还没开口，陆子疏就牵起他的手──花莫漪心里默默想，好特别好诱人的香气……──眉开眼笑的对他道：“佑儿非常甜美可人，真是辛苦你了~~~”

　　花莫漪诚惶诚恐：“不、不辛苦……”

　　“今後若有机缘，多多给我陆家开枝散叶哟。”

　　千年神龙的威压可谓无孔不入，又兼对著那张色令智昏的绝美容貌，素来喜好美人的花莫漪头脑一热，不假思索就脱口答应：“好──”

　　後来再想起当日这鬼迷心窍的一幕，拖家带口、身边有七个小孩子围绕的花莫漪只恨不得把当时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为什麽一看到美人就神魂颠倒，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而且关键是，他还一口应承对方那麽高标准的要求！！

　　一失言成千古恨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意倾城（大结局）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意倾城（大结局）

　　──其实，这也不算奉子成婚。

　　──不过，其实也能说，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他们才能堂而皇之的走到这步。

　　毕竟生米煮成熟饭，花妖王该忍不该忍，孩子都是塞不回去的了嘛。

　　陆小念被花莫漪告知──不，与其说是告知，不如说是“通知”──於後日在花舞宫成亲时，花了足足半刻锺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成亲？”他愕然，茫然，还有一丝窃喜──怎麽，花示君用不著他去提亲，用不著他下文定聘礼，就这样做主把花莫漪许给他了？？天下间竟然当真有这等掉馅饼的好事？

　　二殿下忙著抱著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婴儿安抚，一边丢了个白眼过来给他：“本公子屈尊下嫁，你有什麽不满的麽？”

　　陆小念道：“我没有不满，我只是奇怪花示君竟然如此好心──”听说前阵子，上任花妖王还到云都殿去哭天抢地闹了好久的“非我族类，不可苟且”呢。

　　不过，现任花妖王一句话就秒杀了他父王，花示君问他：“你是想要看小漪当真如预言所说，一辈子不成亲；还是干脆打破那个诅咒，让小漪顺遂心意，跟他甘愿为之孕育骨肉的人白首到老呢？”为了佐证，花示君还特意令人把圆滚滚、肉墩墩，笑起来一双丹凤眼　　把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小婴儿抱给前任花妖王看。

　　被一句话就问倒的前任花妖王，同样也是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人类小婴儿，当时就被那异族的小娃儿给深深折服了。

　　你看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你看那笑起来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你看那长长的睫毛！听听那豪气干云的哭声！！抱在怀里只有手臂那麽大小，嘤嘤好可爱……比他们刚生下来就能到处乱跑的小花妖们萌多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当政的人是花示君，国纲已换，世风已改，再不是从前那一套旧习俗老观念了。而关於昔日那场莫名惹起的祸端，以及那个兵败被俘的囚犯，仍然在在提醒著花妖国的每一个人，极端手段和陈规陋习践踏下有可能引发的血河与牺牲。

　　於是前任花妖王保持了适度的妥协，并经过讨价还价，把小孙子带回自己寝殿陪吃陪喝陪玩陪睡了十日後──慷慨的同意了花莫漪和陆小念的婚事。

　　这些经过陆小念自然是不知道的。

　　花示君肯放手把花莫漪许给他，陆小念高兴都来不及，──至少他不用偷偷摸摸的把花莫漪拐出花妖国去。虽然路线他都已经规划好了。

　　想来花示君亦是为了防止他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家宝贝弟弟拐走，索性就做了回顺水人情。把他俩留在花妖国总方便看著两人不出乱子，至少不让陆小念有机会欺负花莫漪。

　　“後日便成亲，会不会太赶了点？”晋息心的反应也是有点惊诧。

　　陆子疏则相当的从善如流，纤长手指翻了翻黄历，满意的点头：“後日宜嫁娶，是个黄道吉日。就这麽定了罢。”亲昵的舔吻白发僧人耳垂，暧昧在人耳边轻吹，“早日给小念把事情办完，我们回烨姝山去要个和佑儿一样可爱的小家夥~~~~”

　　“……”你开心就好……

　　晋息心不会承认，因著那容颜优美言语轻媚的人之话语，他亦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入非非起来，再看一次紫龙因情动而失控，因孕胎而慵懒迷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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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清日暖，花木飘香，最是成亲好时节。

　　长长的花道自鸢尾小筑一直铺到花舞宫，堪比花曜日庆典上规模的漫天散落的花瓣雨、彩纸和许许多多特意赶来凑趣，时而化形、时而散成空气的花灵，充斥著整条迎亲道路。一路熙熙攘攘，唧唧喳喳，场面热闹非凡，盛大隆重。

　　身为主角的陆小念几次都险些被蜂拥而至的花瓣湮没，新郎官骑在高头大马上，拼了性命忍住鼻尖痒痒的花粉过敏症状。

　　夹道欢呼的很多花妖都是专程从各宫赶来看热闹的，花舞宫的宫人们尤其早就期待著这一天，天未破晓就举宫点著灯候在各自的位置上，翘首以盼迎亲队伍进门的良辰到来。陆小念行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走完了那条从前用轻功大约一刻锺不到就能掠过的道路，不　　时需要停下来跟周边拥挤的花妖们微笑颔首，聆听他们的欢呼──和心声。

　　“二殿下终於有著落了嘤嘤好不甘心──”欢呼的人群中芳心碎了一地的豆蔻少女。

　　“早知道二殿下好这口，当初我冒死也该试一试5555555555555生米煮成熟饭什麽的是不是太作弊了！”这种属於比较作死的……

　　“驸马爷要好好待~~~二殿下~~~~~~！！！”

　　“不能让二殿下哭哦~~~！！！”

　　“白头偕老~~！多子多孙~~~！！”所幸大潮流还是三观正常。

　　陆小念再一次充分的见识到了花妖国上上下下的热情和活力，也认识到了花莫漪这个一直未能解决自己婚姻大事的二殿下，是如何在花妖国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心中成为一块心病的……

　　看那些感动的眼泪，恐怕激动的成分远远大於喜悦的成分吧──他们那风华正茂俊俏风流的二殿下总算是有主了，以为二殿下不能人道因此不能成亲的那数百年王室耻辱总算是完全洗刷了OTL

　　蹭蹭磨磨，停停走走，陆小念带著花妖王室友情资助的一支洋洋洒洒的迎亲队伍，进了花舞宫正门。

　　按照花妖国的习俗，陆小念需要亲自去到新房里将花莫漪接抱出来，再一并去到喜堂上向高堂行礼，对拜，并当众饮下用合欢花酿制而成的交杯酒。所有人马都等在了新房外的大院里，满满当当挤了个水泄不通。

　　陆小念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下马，心情略微紧张的轻叩开了新房门扉。

　　新房里漫天红纱飘飞，遍地都是绽放的炫目花朵，一脚踏入，香软袭身。

　　嫋嫋轻烟自翻飞如流云的红幔後蜿蜒升起，一条端庄身影，正襟危坐在一面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