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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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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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还是输了,彻底输掉了——和预料中一样,根本无法逃离。 
  无论再怎么装作无所谓,也根本掩盖不了那种浓烈的失败者的腐臭。 
  甚至根本没办法再看多拉斐尔一眼——那样的冷漠,不齿,那样的蔑视和恨。
  ……胸口抽痛到不能自己……
  让人绝望的安静,漫长到搅乱了钟偐的心跳。
  …… 
  ——最好是一刀结果掉自己,断了我的那些愧疚,也断了你的恨……或许这些鲜血淋漓的深刻还能让你永远记得我。
  当然能忘掉这些痛苦便更好。
  ——最不济也应该是冷嘲一句“杀了你,怕脏了我的手。”
  好歹证明你在乎我,好歹证明你记得我如何伤害过你,好歹证明我曾经用“恨”的方式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然而给的回应却是无动于衷。 
  ——就连只言片语也不愿意施舍。
  ……静静地对着无动于衷的拉斐尔。 
  良久钟偐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却是视线朦胧喉咙嘶哑,“……拉斐尔,别告诉我你下不了手。”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眼底是澄澈的湖水蓝。
  那样淡漠的怜悯,那样冰冷的麻木,就像是在看一个在马戏团摔倒的小丑。
  ——天使就该是这样坐在云端嘲笑人类愚昧的么?
  忍着脚踝的剧痛走了过去,下巴抵在拉斐尔的肩上,隔着衣服抚摸着背上的伤疤,“……那么痛,你也会忘记么?”
  真是太过狰狞的伤疤——隔着衣料也硌得指尖生疼。
  却也是太过让人流连的温暖——
  明明是没有温度的躯壳,却溢满了挣不开的温柔。
  钟偐的手有些颤抖,身体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拉斐尔,推开我……快推开我……
  否则,会陷进去的……
  …… 
  “从钟偐身体里离开。”只是微微避开了钟偐的手,语调依然是刺骨的冷。
  …… 
  佯装的笑容忽然僵掉了,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从……钟偐的身体里离开。
  简直可笑到让人根本没办法笑出来……
  却只能强忍着把那句“我就是钟偐”咽了回去——
  ——倘若知道了钟偐就是嘲风,恐怕连对钟偐的那点好感也会消失殆尽吧…… 
  于是像吞下一团刺一般难咽,针扎的痛楚顺着喉管蔓延。
  拉斐尔的表情依然冷得伤人。
  ——完全就是一个陌生的人,只是披着拉斐尔的外壳而已。 
  “对不起,做不到。”既然认定了自己就是“嘲风”,那就好好扮演下去吧,“……别告诉我你是因为这具躯壳,才不杀我的。”
  ……
  你明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说出这句话,便再也回不到钟偐了——无论真实是什么,往后都只能扮演那个冷漠残忍的嘲风。
  拉斐尔对钟偐的温柔,从此你便再也分不到半点。 
  明明是早就预料到的,甚至能算是最好的一种结果——却还是这么不甘心。
  脑海里一遍一遍反复着拉斐尔冰冷的目光,胸口就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刀绞的折磨。 
  “为什么不肯放过钟偐?他根本不该被扯进来。”似乎还是忌惮着嘲风的力量,拉斐尔攥着拳退了两步,“……嘲风,你也该收手了!”
  ……
  ——收手?怎么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根本就没有任何收手的余地了……
  无论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一无所知的钟偐了。 
  ……于是不由得嗤笑出声,“……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在乎他。”
  留一个虚幻的钟偐,总比把最后那一点温存也搅进对嘲风的恨里要强……
  至少在你心里还有一个完好的钟偐…… 
  “可是都太迟了,拉斐尔……”既然狠下心来装嘲风,倒不像想象中的难了,双眼明明干涩到痛,却还是挤出了一声轻笑,“……都已经成这样了,变更不了了。”
  拉斐尔额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咬牙看着钟偐,“……钟偐的灵魂呢?!你把钟偐的灵魂弄到哪里去了!” 
  “……所以让你别天真了!”全是口是心非的剧痛,荆棘一般缠绕着心,“找到了灵魂又能怎么样!……死心吧,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出任何方法救钟偐。” 
  “给我住嘴!”拉斐尔被彻底激怒了,上前一把扼住了钟偐的脖子,“……把钟偐还给我!”
  …… 
  ——他竟然让你,把钟偐还给他。
  多可笑。
  他竟然就这样站在你面前,却不知你就是你,还口口声声说着让你把自己还给他。
  他心里只有那个曾经的钟偐——那个你不再是也永远回不去了的钟偐。 
  ……
  痴痴地看着拉斐尔眼里燃烧的狂怒,钟偐的脸颊上滑过一行温热——
  好容易流回的泪水不可抑制地躺了下来…… 
  ——你要我如何还你?
  ——我又何尝不想钟偐回来?
  唇角弯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对不起,做不到。”
  拉斐尔压抑的狂怒瞬间爆发出来,炽热到几乎灼伤到钟偐——
  指甲深深嵌进钟偐的皮肤,溢出的血缓缓凝成了利刃—— 
  “动手啊!”被利刃抵住的钟偐忽然握住了拉斐尔的手,直直把冰冷的刀锋推了进去,鲜血迸发出来……看着吃了一惊愣住的拉斐尔,钟偐疯了一般笑起来,“你也知道这个躯壳是谁的吧……杀了我,你的钟偐,就再也回不来了。” 
  触电般猛地抽回了手,拉斐尔惊惶地看着钟偐汩汩流血的伤口。
  鲜血在颈上蜿蜒如蛇,顺着手溅落到了地上。
  殷红衬托得钟偐的脸色惨白如纸,“只要是对着这具身体——即使知道钟偐回不来了,还是下不了手吧……”
  “我一定会找到让钟偐恢复的方法的,”拉斐尔撕下袍子缚住钟偐的伤口,语调又恢复了冰冷,“在这之前,我不会让你死。”
  ……毕竟是人类的躯体,旧伤未愈还这样乱来钟偐早就已经是支持不住了,却还是苍白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拉斐尔,你自己难道没有发现么?……你越来越像当时的我了……”
  拉斐尔皱起眉——是厌恶,还是担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看不真切。
  “钟偐有什么好,他根本不会像我一样爱你,”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钟偐开始无法分辨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我知你不会原谅我——我恨自己曾经对你做出那样的事,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因为我爱你。” 
  “拉斐尔,你是知道的,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你太害怕失去你了……”猛地拽住了拉斐尔的长袍,衣料狠狠摩擦着钟偐手中的伤口,“钟偐算什么……他只是一个卑贱的人类他什么用处都没有他根本没有我这么爱你!”
  他甚至根本都没有存在过——一直都只是嘲风,是那个在外人眼里残忍暴戾的嘲风。
  钟偐不过是一道幻影。
  …… 
  “你明明都知道的可你为什还么要这么对我!……就算我再怎么过激再怎么犯错,那都是因为我爱你。”终于还是放开了手,因为疼,因为拉斐尔依然不屑给自己任何回应,“……别再想钟偐了,好不好?”
  ……
  我知你还会是无动于衷。
  我早该绝望的。 
  ……然而我居然可笑到在吃自己的醋。
  ——嘲风,你看看自己,没有了黄瞳,你便堕落到了这个境地。
  拉斐尔一把将渐渐陷入昏迷的钟偐扛了起来,声音很小,但是足够钟偐听清,也足够停滞这一切挣扎,“……嘲风,你根本不配说那个字。”
 

     ☆、第五十二章 灰暗的过去和未来

  “……嘲风,你根本不配说那个字。”
  ——昏沉的朦胧中听见了这句冰凉的话,刺骨的痛……想要冷笑一声,却已全然没有力气……
  ……
  ……    
  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潦草地处理了,柔软的纱布里是难捱的燥热。
  劣质药品的刺痛。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还是那件脏乱的外套,不过好歹给自己塞进了被子……手腕被铁链硌得有些疼。
  ——试着拉扯了一下粗重的铁链,长度刚好够自己走到门口。
  还真是……贴心。
  ……这就是嘲风的待遇么?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关着我,直到找出救钟偐的方法么?”说出“钟偐”这两个字的时候,胸口忽然疼到不能自己,勉强咬着牙忍住了,“还是你只是想报复。”
  ——报复我那样折断了你的双翼,报复我曾经用那样鲜血淋漓的方式夺去了你的自由。
  拉斐尔连头也没回,只是仰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已经坏掉了的苹果,“……如果钟偐回不来,你就在这里过一辈子。”
  “我不信你舍得这样对待钟偐的身体,”忽然觉得异常的可笑,可是却连微微勾起唇角都已经做不到了,痛苦弥漫到完全无法伪装,“就在这里慢慢腐烂,干枯……”
  “但我相信你也会舍不得这样对待自己的灵魂,”拉斐尔微微侧过头,眼睛里却只有难以忍受的刺骨冰冷,“钟偐回不来,你就只能和这具身体一起烂在这里。” 
  ……
  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狠心的拉斐尔,这样冷这样陌生。 
  “……所以我才说……你还是那么幼稚,”钟偐嗤笑了一声,刺痛又开始慢慢渗入胸口,“我明明有说过的,钟偐根本没办法再回来——就算你这样困住我,我也只好等死——和钟偐的身体一起毁掉。”
  安静了片刻,对方只是一声不屑的轻哼,“嘲风,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让我怎么信你。” 
  “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心痛到几乎麻木,却还是只能扮演着“嘲风”——装作狠心装作跋扈,其实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我和这具身体已经不可能分开了,从此你看到的钟偐都只会是我——要么接受我,要么杀了我。”
  目光泠然地看着钟偐,夹杂的怒火和恨意都让人心灰意冷。
  然而是嘲风的话,应该已经早就习惯这样的冰冷了吧,“……拉斐尔,连我也什么都改变不了,更何况你。”
  “随便你,”明明已经把话说到了绝境,却还是没换到拉斐尔的死心——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悲哀,“你甘愿死在这里,我也没办法。”
  “就算真的有办法,被你这样锁着,我也无能为力啊……”连装作淡漠也是如此揪心,却还是只能僵着那样的笑容,“你知道的,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嘲风的死活……多的是人希望我死。”
  明明应该是深入骨髓的恨,可是在目光接触到钟偐的时候忽然柔下了些许,“……只要你让钟偐回来,全都可以一笔勾销。” 
  “这有什么区别么?!”莫名地烦躁简直要将人灼烧殆尽,“谁在这个身体里有那么重要么!……我和钟偐就差得那么远?……你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样不自觉地就说出这种话,连钟偐自己都未曾料想。
  像是在嫉妒那个叫“钟偐”的幻影,有一种搅痛心肺的烦闷——
  如果你不是这么厌恶嘲风,如果你愿意冷静下来看我的改变,或许我会对你说出关于钟偐的事实——然而你的钟偐,永远回不来了。 
  早就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可是还是会疼,会苦涩。 
  最后只剩下一句低声的嗤笑,“……就算我这样屈从,你还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么?”
  ——明明自己就是钟偐,却不能占据你心里留给钟偐的位置……你知不知道这有多痛苦。
  你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痛楚,才能伪装成一个“嘲风”。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嘲风。”……“嘲风”两个字忽然变得如此刺耳,那种冰冷的目光也直直侵入骨髓。
  ——你越是这样冷漠,就离真相越远。 
  ……
  ……
  安静了很久很久,然后拉斐尔消失了——不辞而别,也根本不需要留下任何话,对“嘲风”。
  房间忽然有一种侵入骨髓的清冷,像是废弃了很久的荒凉。
  就像是忽然间被夺走了所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死气沉沉,寂静到让人孤单。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牛奶上浮起的那圈泡泡,一个一个挑破,然后搅动等着他们再次冒出来。
  锁链很沉——手腕上已经有了些明显的青肿——目测材质和裁决者使用的那个差不多——拉斐尔还真能狠下心来。
  外面刮起了风,婆娑的树影游荡在乱成一团的床单上。 
  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喝完牛奶不好好睡一觉?”
  “孤枕难眠啊。”钟偐也没回头看一眼,只是往床上一倒,扬手晃了晃沉重的链子。 
  一声嗤笑,沿着床边坐了下来,“你可以抱着被子。”
  被子上隐约沾着灰尘和霉瘢的味道,钟偐皱了皱眉又是坐了起身,“我可是听说你被软禁了。”
  “嘲风大人,”格拉兹苦笑了一声,“……您就那么低估我?”
  钟偐愣了愣,看着窗口躁动的树影,“……是啊,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看轻你的力量了。”
  ……
  忽然一下安静得让人疯狂。 
  格拉兹看着钟偐,微微皱着眉,开口却是犹豫不决的语气,“……让拉斐尔蒙在鼓里真的好么?”
  “那我要怎么做?”像是被尖刀剜着心间的伤口,疼痛让钟偐按耐不住地激动起来,“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让他知道真相把他心里那个完好的钟偐也毁掉?!我宁愿他恨的只是我!只是现在的我……你也看到了,他那么恨嘲风……他不可能原谅我的……” 
  闭上眼就能想到拉斐尔知道真相时候的表情——
  ……只是短暂的震惊,一闪而逝便被愤怒取代,紧接着歇斯底里的怒吼,然后沙哑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后变成了耸动着肩的嗤笑——
  空洞的眼睛带着凛冽的寒意望着自己,手紧紧攥成拳,闭上眼睛也能清晰感受到那种入骨的恨——毫无知觉的胸口却已经被贯穿了,冰凉的鲜血随着刀的拔出奔涌……
  耳边只剩下一声刀落的清脆,还有咬牙切齿扔下的那一句,“嘲风,杀了你,也根本减轻不了我的恨……哪怕一点。” 
  ——那种被欺骗之后的绝望和恨。
  “他不会听我的解释的。”钟偐手里握着还留有余温的牛奶杯子,冷笑了一声,“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只会把一切都当成是我的阴谋……不管做什么,他只会更恨我。” 
  何况自己很清楚,当初犯下的过错,永远都不可能弥补。
  ——如果所有的罪恶都能简单地用生命来偿还,那还要地狱何用。
  “嘲风,这些根本不值得你去痛苦……这不是你的错,”格拉兹的情绪略微有些激动,语速快了很多,“全都是因为离睚的黄瞳,是它让你改变的……你的残暴你的狠佞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一声冷笑打断了格拉兹,“你凭什么这么说?……你也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我……你和他们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太愚蠢。”
  “我没你想的那么固执,”格拉兹扯了扯钟偐手腕上的铁链,粗重的链子撞击着骨头生疼,“……你还是那么自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为了寻求帮助对我稍微低声下气一点呢。”
  钟偐撇撇嘴,“所以你冲破了所谓的软禁到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
  “不,羞辱只是顺便……我是想还给你这个,”格拉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扔给了钟偐,“我猜你会想念它。” 
  ……
  ——金属的质地冰凉,凹凸不平的表面上散落着灰尘和血污,微微的有些锈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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