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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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帆-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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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约书亚的眉头不由的再次皱起,“为什麽像您这样的人会在这里?”他问得十分直接,多少显得有些不礼貌,这样的行为让嘉利暗暗摇头。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压得更低,用手从里面紧紧的抓住了头巾的下摆。
跟著女人上来的随从样的中年男子赶紧替她回答道:“军……军官大人,谢谢您的相救……这,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们的小姐有些害羞,还是让我来……”
由於紧张的缘故,那人几乎很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麽还是让我先把小姐带回房间休息吧,”见到这样的情形,嘉利立时决定先献殷勤,上前一步说,“小姐您娇弱的身躯怎能受得住甲板上激烈的海风。”说著,他已经向对方伸出手。
“还是让我带她去吧。”约书亚却抢前一步,对著对面的女人点了下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小姐,请跟我来。”
看著两人远去的背影,不仅是嘉利,就连甲板上的其他人,都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蜂鸣般的细碎声响在人群里像水波一般蔓延开来。

英俊男人和美丽女子珠联璧合的背影让宽阔甲板看起来就像是个舞台,嘉利突然觉得,任何戏剧性的场面在这个甲板上发生都会显得毫不奇怪。於是就在下一秒锺,虽然听不见声音,甚至连过程是怎样发生的都无人知晓,嘉利就清楚的看见女人手里拿著一把泛著寒光的长匕首,而刀刃几乎就要抵住约书亚的咽喉。
约书亚持剑挡在匕首前,显而易见的,他拔剑的速度只要慢上一瞬,现在就不能这样轻松的站著了。女人的头巾散落开来,露出一头火红的头发,和一张豔丽妖媚的脸庞。
“伊萨克。”约书亚依旧冷冷的皱著眉头,即使他曾吃惊,吃惊的表情也是转瞬即逝,让人无处可寻。
“你怎麽看出来的?我对这个还蛮自信的呢!”即使一击失败,伊萨克也丝毫没有流露出焦躁的表情,反而一脸轻松,甚至是兴奋。
“你的手和脚都太大了。”约书亚迟疑了一下,这个人和他以前遇到的对手大不相同,他不由的跟随了对方的步调,有些勉强的回答。
“我在上船的时候曾经撩起过裙子吗?──好像是的……”伊萨克突然咧开嘴笑了,再美的人像他这样笑都会有些可怖,可他毫不在意,“约书亚,──你的确是叫约书亚吧?──你有点意思,可是今天我不想陪你玩了……”
话音未落,他手上的匕首突然往前一送,却被约书亚发力打落水中。
可是他的人,却也趁著这个时机,一个後空翻,像鱼一般轻巧的跃入海里。甲板上只余下一条厚厚的大花头巾和一件质地很好的宽大长袍。
约书亚刚才割断了他的长袍带子,却反而帮了他大忙,让他逃得更加轻松。

“不要追了。”约书亚伸手阻住全都聚集到甲板边缘的人群。有几个人已经脱下衣服,只等约书亚一个命令就会跟著跳入海里。对他出人意料的命令,他们显得有点不以为意。
“太阳几乎要完全下山了,你们对这片海域并不熟悉,现在就算跳下去追,不仅追不上他,还可能枉送了性命。”嘉利毕竟跟了约书亚最长时间,总是能很快的明白他没说出口的全部意思。
经他这麽一解释,那几个早已脱光了上身的水兵这才悻悻的穿回衣服,──虽然依旧是觉得很没面子,可毕竟还是性命要紧。
约书亚却早已离开他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嘉利赶忙回过头紧追在他身後问道:“长官,那麽跟著他上来的那几个家夥要怎麽办?”
约书亚反问:“他们是一夥的吗?”
“不是,”嘉利不太情愿的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人罢了,据说是被那个家夥威胁才不得不遵从他,据说他的手段令人毛骨悚然。”
约书亚毫不惊讶的点著头,平静的说:“那就送他们到最近的港口,放他们下船。”
嘉利却显得有些气愤:“我们好心救人,结果颜面尽失。”
“他们只是普通人,我们不能因此而惩罚他们。”约书亚不想假装愉快,语气冰冷,“但是把那个人送上绞架,就是我的职责了。”
“是我们。”嘉利说。

约书亚没有回答,冷冽的目光投向昏暗天幕下深蓝色的海面。海浪轻轻摇晃著船体,那麽安逸悠然,但是他眼底的波涛,却像暴风雨下的巨浪,汹涌澎湃。

(待续)




远帆 8

八、

这是一间任何一个海港小镇都少不了的接待来往海员们的小酒馆。
昏黄的灯光穿过不太流通的窒闷空气投射在油腻的木质吧台上,酒吧女郎在身上的当地传统连衣裙外套著浆洗得硬邦邦的白色围裙,双手拿著几个装得满满的大酒杯在拥挤的店堂内灵巧的穿行,可她的眼波却在尤尔根和兰斯洛特所在的角落流连个不停。
虽然经过了凌厉的海风连续几个月不间断的侵蚀,尤尔根的皮肤不再像之前那般细腻而柔滑,曾经给人温婉圆润观感的长相也仿佛逐渐生出许多细小的棱角,可是他的美丽却并没有多少改变,依旧带著原先那股子娇弱而贵气的味道。唯有在发号施令的时候,他的眼睛会闪出坚定的光,虽然还称不上让人无法抗拒,却总算是比先前增加了不少蛊惑人心的说服力。

“她真了不起!”蓝绿色的大眼睛从刚才开始就直勾勾的盯住女郎丰硕的胸脯,女郎用双手抓住数个一升的酒杯,借助胸部的力量托著毫不费力的到处走的绝技令他惊叹。
女郎在他豔羡的目光中向他们走来,两个厚实的酒杯重重的落在结实的原木台子上,发出巨响。
“先生,你们的酒!”随著女郎清亮的嗓音,尤尔根面前的酒杯里有小半杯酒洒落在本就有些粘腻的台面上。
“尤尔根,小心!”
泼出来的酒顺著桌面滴到尤尔根雪白的裤装上,兰斯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绢,充作抹布的用途。
“噢,先生,真是对不起。”女郎冷冰冰的讥诮,口气里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扬长而去的背影看上去就像个女王。

“我还以为她蛮喜欢我的咧……”尤尔根的口气听不出是遗憾还是哀怨,伸手去拂开兰斯忙碌的手,“兰斯,你不必这样,这本该是她的职责范围。”
“尤尔根,你太直接。”兰斯会意的停下手上的动作,“也许下次她过来的时候你应该……你应该……”他显得有些为难,对於嘉利的特长范围他了解得十分有限。
“我应该教会她侍者的本份。”尤尔根闷闷不乐的替她补充,“并不是有一对豪乳就能做一个好侍者的。”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疏忽,”尤尔根的话让兰斯自责,却又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欣慰涌上心头,他几乎想要越过桌面去轻轻揉揉尤尔根的头发,微笑著说,“尤尔根,毕竟你也到了这样的年龄不是吗?”
尤尔根的目光却显得有些迷惑:“不,兰斯,这与年龄又有什麽关系呢?这是身份和责任的问题!”
“的确也是责任,”兰斯露出感动的神情,偷偷转过头看了眼正站在厅堂另一头和一个男人窃窃私语的女郎,脸上突然浮现出红晕,“……所以你喜欢胸部丰满的对吗?”
“当然。”尤尔根的目光落在对方敞开的上衣前襟附近,在这个港口燠热的天气里,兰斯总是这样穿以便让自己凉快一点。尤尔根目光灼灼的点著头,又说了一遍:“当然。一向如此。”而後拿起面前不再清凉的啤酒喝了一口。
“噢,尤尔根,这不是什麽值得害羞的事情。”看著对方局促的反应,兰斯故作成熟的说,可是他的脸却红得更加厉害。
“当然,当然……”
尤尔根的语气变得机械,眼神越过酒杯的上方,越过兰斯的肩膀,落在兰斯背对著的店堂深处。他的小口小口喝著酒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可是兰斯却注意到他眼睛里掩饰得很好的细微光芒。

“怎麽了,尤尔根?”压低了声音,兰斯的手不由自主的滑向斜倚在桌腿上的用白布缠裹著的大剑。
尤尔根的声音虽然也有意的放低,可是依旧冷静:“噢,兰斯,我做了什麽让那个女郎的相好必须来找我算帐的事情吗?”
他的话让兰斯的手骤然握紧,剑上的白布散落开来,黯淡的金属在黑暗中仿佛笼罩著一层朦胧的光雾。
“兰斯,你太紧张。”尤尔根伸手从桌下在对方紧绷的小臂上捏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微笑。
兰斯连忙也飞快的站起身,向後转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深褐色皮肤,有著一双如狼般犀利眼神的男人。男人的黑色头发看上去又粗又硬,如果全部披散下来大概有齐肩的长度,可是此时却乱糟糟的用一块灰色的头巾包裹著,头巾的颜色在店里昏暗的光线中多少显得有些脏兮兮的。
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尤尔根友好的微笑并没有打动他,──他看上去的确也不像是容易被打动那种人,──他依旧用令人不快的挑衅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著尤尔根和兰斯洛特。刚才的女郎带著一脸柔顺的神情跟在他身後。

“库尔特,就是他们……”
男人快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女郎适时的从身後拉住他的手肘,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婉转哀怨的声线对他说。男人面无表情的点著头,迟迟没有回话,尤尔根注意到身後的兰斯浑身的肌肉慢慢的绷紧,好像是在积蓄力量一般。
他将左手背到身後,指尖轻轻在兰斯的小腹上轻划著。感到对方的力气在忍耐了许久之後一下泄了出来,尤尔根笑得却更加愉快,在之前风雨同舟的几个月里,总有类似的小事让他无比愉快,也更让他感到,带著兰斯来远航的决定是多麽的正确。

“你们,是罗森贝里商会?”就在整个店堂的注意力都被引向此处的当口,叫作库尔特的男人开了口,他盯著兰斯握剑的手,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突然用十分生硬,却也十分肯定的声音说。──这几个月以来,这个看上去有些软弱的美丽商人和他那总是拿著一把大得出奇的黑色阔剑的侍从在这片海域已经变得足够有名。
“是的,”尤尔根回答得落落大方,甚至主动向对方伸出了一只手,偏著头露出天真的表情询问道,“弗雷商会的库尔特先生?”
如果说这几个月的频繁活动让他们罗森贝里在这一带逐渐变得有名,那麽即使是现在,弗雷商会在当地也依旧比他们有名十倍。而他们商会里那个可怕的鞑靼人库尔特的声名,──尽管不是什麽好名声,──甚至还在商会的主人斯文.弗雷之上。
此刻那人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的盯住尤尔根白皙的手,好像秃鹰正盯著窥伺已久的猎物。兰斯感到一串汗珠顺著脊柱滑落下来,握著剑柄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了两下,内心飞快的估量著能否在对方出击前再次积聚起力量。
就在此时,对面的库尔特嘴唇翕动了两下,却并没有回答尤尔根的问题。
“我的主人,在找你们。”他说,好像是想尽量把每个单词说得清晰,却反而更显示出他对这门语言掌握得并不纯熟。
他的话音刚落,无论是酒吧女郎还是兰斯洛特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不过一个的惊讶中带著点尴尬的愤愤不平,另一个却有些慌乱和忧心,唯有尤尔根依旧一派轻松,含笑的眼睛好像在催促他往下说。
“请你们,跟我走。”库尔特果然直接说出了他的要求。说完他直视著尤尔根的眼睛,他的眼神补上了他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语:“这是威胁而并非邀请。”
“恭敬不如从命。”尤尔根愉快的和他对视著,干脆的一口答应。

(待续)




远帆 9

九、

斯文.弗雷的府邸不知是根据什麽风格建造的,门廊里林立著许多巨大的大理石柱,看上去气派恢宏。库尔特带著尤尔根和兰斯在石柱间穿行,进入灯火通明的内堂。虽然时间已是夜晚,但大厅各处的灯台上的火焰把厅堂照耀得宛如白昼,从刚才光线昏暗的海边酒馆突然转移到这里,让这种天渊之别显得更加突兀而明显。
据说斯文.弗雷的祖先是维京人,他的日耳曼血统使得他的肤色和发色都只比尤尔根他们的老朋友约书亚稍深一些,整体轮廓却比约书亚柔和许多。兰斯心想,如果说约书亚那副英武不凡的样子就像是标准的条顿骑士,那麽斯文.弗雷看上去就像是北欧神话中的精灵一族,看上去耀眼而开朗,温和又善良。此刻正从主人座位上站起的他,就用这样一副热忱的表情欢迎著尤尔根和兰斯洛特。他率先向尤尔根伸出手,用愉悦的嗓音说著:“欢迎光临寒舍,亲爱的罗森贝里先生!”

尤尔根和他握手的画面在兰斯眼里简直比画上的场景更加绚丽夺目,别人做来稍嫌做作的寒暄由两个人表演出来,却显得十分恰当得体。三个人都在位子上坐定之後,弗雷向始终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库尔特挥了下手,他说:“库尔特,你累了,退下吧。”
那个像狼一样的库尔特听了他的话,竟然柔顺走上前来,跪在地上,捉起他开恩般伸出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他脸上的那副虔诚的表情,就像是此刻弗雷即使向他伸出一只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吻下去一般。
这样自然而然的做完,库尔特这才站起身,转头消失在大厅深处的一扇小门里。
兰斯注意到他离开前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个眼神,他明显并不放心,却只能服从,──应该说,他对弗雷只会服从。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库尔特离开的身形有著细微的不自然,兰斯对那个姿态很熟悉,他的左腿显然受了不轻的伤,而且在进入这个大厅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库尔特深褐色的皮肤没有血色,连嘴唇都带著点惨淡的白。即便如此,他刚才跪下时却没有丝毫犹豫和动摇,他甚至还随时准备著和兰斯一战哩!
可见即使是鞑靼人,也会有他可取的地方。可是就算他有许许多多可取的地方,他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鞑靼人而已。

兰斯抬起头看向主座上那个精灵般俊美的男人,有著温良的脸和轻声慢语的嗓音,却是这片海域最大的商会和最残暴的男人的主人。兰斯看向尤尔根的眼睛,不禁带上了点忧心忡忡的神情。
这次尤尔根没有用安抚的眼神回望他,依旧专心一意的看著弗雷。

虚应客套的寒暄之後,弗雷拿起面前东方风格的茶杯轻啜一口。这是进入正题的标志。兰斯注意到尤尔根忍不住做了一个挺直脊背的动作,尽管他始终都维持著他那优雅直立的坐姿,──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单独应对这样的大场面。
弗雷依旧笑著,用他那和蔼亲切的声音问道:“我听说,罗森贝里商会的总部在离这里很远的西北方,不知罗森贝里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在本地寻找一个合作夥伴?”
“跟弗雷商会合作,我们能有什麽好处呢?”
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尤尔根的问题问得简单而直接,弗雷却回答的更加游刃有余:“好处就是你们在这片海域的全部港口都能分享我们的市场占有率,你们不必贿赂当地的地方官就能拿到所有交易所的交易权,还有如果遇到海盗的话,只要有弗雷商会的船在附近,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条件呢?”
如此丰厚的利益,怎麽可能没有条件?
弗雷微笑著伸出四个手指,他的牙齿既白又整齐,也许是因为太白太齐了的缘故,兰斯甚至有种他的牙齿比旁人多出几颗的错觉。
“四成?”尤尔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也就是说,以後我们罗森贝里商会赚的任何一笔钱,都要交给你们四成?”
“四成并不太多。”弗雷依旧微笑著,他的牙齿反射著厅堂各处的光线。
“四成也不太少。”尤尔根依旧很平静,但兰斯很清楚,这是他压抑著愤怒的表现。
“够少了,”弗雷摇著头,眼中有种悲天悯人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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