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中长大的“幼崽”常识匮乏,根本一无所知。
不过肖祢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的人,既然卡特里摆明了私下跟他讲明,他就等到只剩彼此的时候在问个清楚就是了。
回家上交了今天狩猎的猎物后,吃过饭,两人便一同出门向弗家所在的位置走去。
到了那边,弗已经等在门前了。高大魁梧的兽人站在门前,他的身上和脸上看起来同样有不少伤口,挂的彩并不比卡特里少。见状肖祢之前的怨气终于消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后知后觉的骄傲。他甚至还有心情顺便评估一下,自己想要训练到能够打败这个人,需要花费多久的时间。
弗似乎并不受之前挑战的影响,看到他们后,猿臂一伸,就将身后的石门推开,闷不吭声地当先走了进去。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弗的屋中并不像上次那么黑暗,反而有着一线灯光,虽然不是特别亮,却将屋中的黑暗驱走了大半。
“你来啦?”
听到脚步声,正在石床上弄着什么的那颜抬起头,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摊开的兽皮上。她看到兄弟俩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灯火上,不无自豪的用下巴点了点:“怎么样?那是我做的油灯,昨晚才完工,效果比我预期中好很多。虽然没有电灯亮,不过总算不用继续忍受这种满屋子的黑暗了。”
“油灯?”肖祢动了动鼻子,嗅到一股子淡淡的油脂味。他看向那个容器,因为烧陶的缘故,现在陆行村中很多兽人家里都有了各种各样的陶器,那颜身边的那个就是个长相怪异的小陶碗,里面续的液体应该是某种动物的脂肪油,浸着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灯芯,顶端一豆小火苗微微跳动着,将她的脸面映照得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好吧,会有这种形容完全是因为肖祢二人不待见对方,事实上若是换个角度或者换个人来看——比如此时正目露欣赏的弗——这种暖黄的灯光映照出的也可以称之为朦胧美。
“我不像你们,现在就住进了有窗户的房子,所以只能另辟蹊径。”那颜淡淡的说道,“而且我跟这个傻大个语言不通,也没办法好好沟通,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话虽说的淡,仍然透露出几分自豪。那颜也算是绞尽脑汁让肖祢看到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只可惜肖祢脑海中没有这根筋,对于油灯什么的看一眼就罢了,她这个俏媚眼算是彻底丢给了瞎子看,没等得到一点预期中的反应。
反倒是一旁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卡特里望着油灯微微眯起眼,神色若有所思。
“行了,我们开始吧!”肖祢对那颜的侃侃而谈完全不感兴趣,捡了个比较远的石凳子坐下来,“早点学完早点省事!”
那颜一噎,不甘地咬了咬唇,妙目一转,正对上卡特里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动:“这位是?”她记得这个兽人,那天也跟着肖祢一起进来过,看起来两个人感情不错,重点是长相也不赖。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还有点嫩,不像弗那么有味道。
“卡特里,我的兄弟。你也可以叫他‘好哥哥’。”肖祢淡定的介绍,最后三个字是用兽语发出的。
“?!”弗突然瞪大眼,保利家的这个幼崽什么意思?!
“哎呦……这个、这个就不用了吧!”正在旁听的卡特里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急忙一把按住肖祢的肩膀,就算听不懂那句话中其他的意思,他也能看出肖祢是在介绍他。他当然不会自恋的认为,肖祢这种古板的个性会向那颜介绍自己说“这是我的好哥哥卡特里”,所以……多半是他的好弟弟误会了!
肖祢莫名的看着他:“怎么了?”
卡特里一把将他拉到旁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肖祢,你、你一直都不知道‘好哥哥’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吗?”肖祢反问。
“呃……”卡特里一噎,他的确是好哥哥没错,但这不是他的名字啊!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卡特里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这是个比较亲密的称呼,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能用!”
闻言肖祢的神色有一瞬间僵硬,狐疑地看看卡特里,后者摆出一副正直脸对着他,还强调似的点了点头,他只得妥协:“好吧!我知道了。”
卡特里悄悄抹了把冷汗,转过脸时就见弗对着他露出个讽刺的目光,顿时危险的眯起眼,龇了龇利齿挑衅回去。
☆、第三十二章:成年的传说
那边两人完全没发现卡特里和弗的互动;经过刚才那个插曲后重又开始了笨拙的学习过程。
肖祢不是个好老师;毕竟他没有过多少受教育经验,但也幸好在这之前他曾跟着卡特里学过这个世界大部分的语言;勉强学着对方的教授方法将自己所知胡乱塞给那颜。那颜被这种简单粗暴的学习方式弄得直翻白眼;无奈老师是她自己选的,又没得挑,只能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跟着学。
学习的过程枯燥的很;好在时间不长,无论是学习的还是教人的那个都疲累的很;于是天色一暗;那颜就主动结束了学习过程。
“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按着眉头挥手;“我觉得再学下去前面的我就都忘光了!真是的,有这么填鸭式教授语言的么!”
“你自己选的。”肖祢自己都听出了自己的言语间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那颜对天翻了个白眼,再度怀疑起自己先前的选择:明知道肖祢看她不顺眼,偏偏还上杆子让他来教自己,这不是给自个儿添堵吗?
心中虽然这样想,那颜倒也跃跃欲试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当下试探着用刚刚学会的兽语对弗说:“我、好了。有点饿,想吃饭。”
弗点点头,转身出了门,显然听懂了她的这句话。倒是肖祢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微微皱起眉:面对一个如此不知道底细的“雌性”,这个叫做“弗”的兽人居然还如此宠溺献殷勤,不怕对方有阴谋吗?
如此没有警惕心——难道仅仅因为对方是雌性?
作为直接受益人的那颜可没有这么多想法,看着弗一如既往任劳任怨的举动,她总算有点高兴了,伸手按着酸疼的肩膀吁了口气:“果然语言相通就是不一样!不枉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谢了!”
“不用客气,我们只是交易。”肖祢和卡特里站起身,又听那颜道:
“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在做。我听说你们弄出了陶器?”
肖祢无语地看了眼她身边的“油灯”,都已经在用了还来问?
那颜无视对方的眼神,径自道:“正好,你帮我跟傻大个说一声,我明天要去你们烧瓷的地方,玻璃和陶瓷都需要高温,有那个场地能省了我不少事。”
肖祢:“……自己说。”啧!这幅颐指气使的态度真令人讨厌!
那颜睁大眼:“我哪会?”
“你们之前不是交流的挺好?”肖祢好整以暇的说完,不理会那颜接下来的话,径自跟着卡特里一起离开了。留下那颜在原地跳脚:她到底给自己找了个多不靠谱的老师啊!
或许是因为有卡特里的陪伴,又或许因为那颜刻意放低了身段,总之接下来几天,这种一个教一个学的气氛居然还不赖,至少肖祢在面对那颜的时候,能克制住自己不要暴起伤人,甚至逐渐能以平常心来看待了。
这并不是说他原谅了那颜,而是因为除了仇恨,他已经学会将更多地注意力放在自己在意并且喜爱的人事物身上。比如那颜那里各种各样能够改善兽人生活的“创造”,或者卡特里逐渐学会中文的喜悦。
当然,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不得不说,卡特里实在是太聪明了,汉语如此难学的语言,他居然能够仅仅凭借肖祢教授那颜的过程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当然,只是部分常用语,不包含文字和一些高深的东西。虽然他张口说还有些别扭,但听些日常对话已经没问题了。
不过这一点他谁都没告诉,在那颜和弗面前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老神在在的旁听,肖祢倒是有所察觉,不过卡特里不说,他也就没开口询问对方是否想要学习。毕竟他们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语言,汉语这种东西,只有他自己和那颜才会说。而他们与她之间,以后不会有多少交集,学不学也就无所谓了。
日子就在这种一个教一个学一个偷师一个鸭子听雷的过程中过了半个月,这天一早兄弟俩就接到告知,提尔萨要离开了。
外出历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常有年轻无经验的兽人死在历练的道路上,所以每一个兽人离开自己所在的部落时,村中大部分人都会为他(们)举办一个出行仪式,送上祝福之余送些礼物。提尔萨在年轻一辈中颇有声望,身为坎贝拉的儿子,他的出行仪式自然有不少人参加,罗洛一家人自然也在其中。
提尔萨兄弟俩比起上次见到的状态好很多,至少这次双方没在闹别扭。罗洛虽然仍旧一脸不舍,可从始至终仅仅拉着提尔萨的手而已,没再有过过激的言辞举动。等到卡特里和肖祢走过来时,竟还礼貌的点点头:“你们也来送我哥?”
卡特里拍了拍他的头,望向提尔萨,后者冷着一张脸道:“来了?”
“既然你都舍得走了,我总得来看最后一眼。”卡特里双眼微弯,一拳捶在对方肩膀上,“一路小心,活着回来。”
“我会的。”提尔萨抬手握拳,在卡特里锤过的地方又敲了两下,目光转向身侧,“我不在的时候,替我顾着点罗洛。”
卡特里笑着应下了。
轮到肖祢的时候,他只是默默递过来一把匕首:“我跟卡特里一起做的,用之前抓到的猛犸兽牙。”说起来那只猛犸兽还是他们四个人联手杀死的,猛犸兽有两颗既长且威猛的牙,十分坚硬,肖祢截了其中一部分在卡特里的帮助下做成了这个匕首,送给提尔萨防身使用。
“谢谢。”提尔萨一脸郑重的收下,任由肖祢一拳捶在自己的肩膀上表达亲近之意,然后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走向下一个人。
肖祢和卡特里站在旁边,看着提尔萨一一和前来送行的人道别,多少被这种离别的气氛感染到。卡特里伸手握住肖祢的手,目视着那边道:“明年这个时候,站在他那个位置的就是我们了。害怕吗?”
肖祢微微一笑:“有什么可怕的?遇到危险,打倒就是!”
卡特里紧了紧他的手,无声传递着相同的坚决。
一直到提尔萨转身离开后,人群才逐渐散去。只有罗洛固执地站在原地遥望对方离开的方向,任由伊森再三劝说都不肯走。肖祢本想上前劝说两句,却被卡特里拉住了,后者对他摇摇头:“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吧!他是兽人,这些事情必须他自己看得开才行。”
肖祢不由得吁了口气,放弃上前劝说。兽人世界的规则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多少懂得了:自立,自强,团结,博爱,虽然淳朴,却又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固执。
于是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跟着卡特里一起向自己家方向走去。
“说起来,我那天听你们谈到成年,似乎成年的时候兽人留在部落里不合适?”
“嗯,的确不合适。”卡特里也想起自己这个弟弟的常识缺乏,耐心地解释道,“我之前跟你说过,判断兽人是否成年,要看对方身上有没有成年的味道。”
肖祢默默地想:荷尔蒙的味道么?
卡特里左右看了看,确定周遭没人和他们同路,这才续道:“兽人成年只有一个大致可以确定的年限,也就是六十二岁左右,但是没有具体的时间。每个兽人在成年的时候,会第一次发情。那个时候会失去理智,留在部落中的话,部落中有很多雌性,太危险了。”
“呃……”肖祢顿时了然,将一个发情的兽人留在雌性聚堆的部落中确实很危险,难怪兽人们都会在成年的时候外出历练,还有不少能带回心仪的雌性——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某个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过卡特里还没说完,他慢悠悠的踱着步,微微歪头看向肖祢,嘴角翘起一个奇异地笑容:“不仅如此,刚成年的兽人发情,还会有另外一个影响。他身上的气味会影响到身边其他的未成年兽人。若是他的身边当时有其他即将成年的兽人的话,将会强制让对方也进入发情期提早成年。”
换而言之,若是只有一个失去理智的兽人也就罢了,问题是这种情况是连锁反应还带传染的。试想若是一个部落中所有年轻的兽人都因为这一个人的影响躁狂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因此也就难怪先前坎贝拉如此坚定地要让提尔萨早日外出历练了。提尔萨刚过完六十二岁的生日,他现在正处于危险状态,必须立刻离开,不然会影响整个陆行村。
等等!
思及此,肖祢忽然想到一件事,脚步不由得顿住:“你先前说过,要跟我一起出去历练?”
卡特里挑了挑眉:“唔?是啊!”
“可……”脸颊莫名其妙烧了起来,肖祢有点尴尬的动了动脚步,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一起发情”这四个字。他自小到大游离于人群之外,但毕竟曾经历过网络熏陶,知道所谓“发情”意味着什么。最重要的是,他几乎是反射性联想到了曾经看到的另外一个词语:
搅基。
拜那个世界日新月异的网络文学所赐,肖祢曾看过不少这方面的擦边语,诸如“搅基”“玻璃”“同性恋”之类的词语更是屡见不鲜。不过他也仅止于见过文字而已,这段时间和卡特里相处之余并没往这方面想过,可是现在被刚才那个话头一激,曾经一根筋的思维突然就拐了个弯,他忽然发现,自己和卡特里这段时间的相处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同住同食,同进同出,这也就算了,还有那些近乎于誓言的话语、亲昵的举动……念及此,他的心跳忽然变得不规律起来:这个人,该不会……真的是……
偷眼望过去,目光恰好和卡特里疑惑中带着关心的双眼对上。肖祢仿佛被吓到一般整个人都颤了下,猛地转过头加快脚步:
“天要黑了,我们先回去吧!”
☆、第三十三章:广建房,高筑墙
“来看看吧!以我现在的手段;也就只能做成这样了。”
不知不觉夏去秋来;那颜跟着肖祢学语的时间也有大约两个月左右了。这天肖祢和卡特里刚到弗的家中的时候,那颜忽然神秘兮兮地捧出一包东西放在两人面前;用仍有些生涩的兽语说出这样一句话。
肖祢望着那包东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玻璃?你做出来了?!”
那颜的脸上不无得意:“虽然一开始找材料麻烦了点,不过我可是天才少女!区区玻璃算什么?”她说着推了推那包东西;“这边材料有限,没办法精加工;我也只能做出有色玻璃来;不过我已经尽量将颜色调淡了;这种程度还勉强能够使用。”
肖祢伸手打开一看,就见到里面摆着一块颜色偏绿的玻璃,里面还有点气泡,但整体通透性很不错,与他昔日在农村见过的几乎一模一样——这个结果已经大大高过他先前的预期值了,肖祢不禁又惊又喜,将玻璃端起来递给卡特里:“看!这就是我说的玻璃!”
卡特里也很惊讶,无论之前肖祢怎么跟他形容玻璃的样子,都不及眼下亲眼见到来的震撼。他没想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种比冰块还要通透的存在,此时接过肖祢递过来的玻璃,手指都有点发颤,生怕一个用力过度,就将这得来不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