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随行作者:水虹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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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随行作者:水虹扉-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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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岂有坐视不管之理。”青年连忙翻身下马,扶住阿紫摇摇欲坠的身体,望向阿紫惨白容颜的眼神,渐渐迷离。
“多谢兄台。”阿紫朝他微微一笑,顺势滑入他怀中。
半是施媚,半是全身真的无力。
就在此时,却忽然听到一声叱喝:“妖孽,又在这里害人麽?!”
阿紫和那青年同时转过身,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一个,是柳夏生。
叱声,正是由那老道发出。
夏生望向靠在青年怀中的阿紫,只觉胸中翻滚的,全是酸楚怨怒。
知道阿紫是择人而媚的狐,知道他与芊红一直纠缠不清……但看到他这样依偎在别人的怀里,还是第一次。
就这样,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这幕,手足冰凉。一时什麽都忘了。
“柳夏生!”
老道怒喝一声,这才惊了夏生的魂,让他想起来时目的。
夏生咬了咬牙,拔出七星剑,和老道一起欺身而上。那青年仍护住阿紫,惶惶道:“你们要做什麽?”
“他是妖,公子莫要被他骗了!”老道身手凌厉,上前一把推开青年,从袖间扯出条褐红色皮索,套在了阿紫的颈项间,拖倒在地。
与此同时,夏生的七星剑也准确穿透了阿紫的肩胛,将他钉在地面。
鲜血,顿时从伤处汩汩而出,染红了白色冬衣,浸入泥土尘埃。
“夏生……你好……”
阿紫望向夏生,只来得及说出四个字,便被打回原形。
“公子你看,此物是妖非人。”制服阿紫之後,老道得意洋洋的唤青年来看。
青年惊魂未定的走过来,只见一只雪白皮毛,似猫非猫,似狐非狐的动物被钉了前肢,在地上挣扎扭动。
此时,方如梦初醒,对著老道深深一躬:“多谢道长……不然,几乎被这妖物所害。”
那厢二人正答谢致意,夏生望著地上的阿紫,忽然心痛如绞。
妖狐半张著嘴,一黑一白的眸子,正慢慢泛上雾气。然後,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沿著妖狐的右眼角落下。
“孽畜!害人不成,又装可怜博同情麽?!”老道骂一声,从地上提起了狐狸,又对青年笑道,“公子可是姓杨?”
“正是。在下杨晓青,家中排行第三。”青年诧异,对老道拱了拱手。
“杨公子……成亲之事,不必再等半月後。回家之後,立即让人准备八抬大轿,迎娶柳家芊红小姐吧。”老道诡异的笑了笑後,又拱拱手,“有缘再会。”
说罢,转过身,唤一声:“夏生,我们走。”
夏生别过眼去,不敢再看妖狐。当下应了,和老道一起离开。
杨家三郎站在原地,想著老道的话,发了半天怔。
妖狐被老道倒提著,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似断线的珠子般,零零淌了一路。
他修行尚浅,本不该有泪。
举凡飞禽走兽,一生一次的泪水,只因为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


34

入夜,柳府中灯火通明。
夏生在芊红房中布了符咒、洒了符水後便匆匆离开。没有人知道,他目前身在何处。
而此刻,芊红的精神已经恍惚,不停的念叨要离开柳府。任凭谁哄劝,也止不住。
丽娘坐在亲女身旁,搂住她一边垂泪,一边在腹中咒骂夏生。
说什麽将养阵子就好……芊红这模样,明明愈发严重了,哪像是在转好?
他倒好,撂下句话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连影子都找不到。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走进来,对丽娘禀道:“夫、夫人!杨家三公子带了彩礼,亲自著人抬了轿子过来,现在就要迎娶小姐!”
丽娘一惊,忙起身扯了那婆子问:“究竟怎麽回事?慢慢说。”
“杨家三公子说,他今天外出访友。回程时,遇到妖物,幸得一高人收服。那高人离开时,让他回家後,就把小姐迎娶进门。”婆子喘著气,抚了抚胸口,“老身觉得,小姐这病蹊跷……或许那高人正是咱家小姐的救星,让喜事冲冲,没准一下子就好了。”
丽娘咬著唇瓣,又看了看旁边坐著的芊红。
这婆子是上了年纪的人,说话总有些道理。再说,芊红迟早也要嫁入杨家……不过是提前半月罢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是嫁衣嫁妆,眼下也是齐全的,不会半点委屈了亲女。
至於大宴亲友之事,纵未周到,也可在半月後再补办。
本就是杀伐决断的性子,当下再不犹豫,对著周围的丫头婢女们吩咐:“愣在这里做什麽?你们几个,去把小姐的嫁妆打点好,差人抬到杨府。你们几个,快替小姐梳妆,穿上嫁衣。”
说完後,便抬步出门,亲自去迎女婿。
芊红被几个丫头扶到梳妆台前,开始替她梳妆打扮。
镜中,原本苍白憔悴的面容,在香脂腻粉的浓抹浅敷下,渐渐容光明豔。芊红迷茫焦虑的眸子,也随之慢慢明亮。
“你们当真不肯放我走麽?”芊红伸手,扶扶头上的金凤步摇,冷眼瞧著替她妆扮的两个丫头,“交子时之前,我一定要找到他,和他在一起。”
“小姐,今天是你大好的日子。杨家三郎,据说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子,而且俊俏得很。多少女儿家,在梦里都想要嫁他呢。”
两个丫头嘴甜舌滑得紧,又把芊红当成迷了心窍的人,只拣好听的说,完全不理会她的问题。
芊红见是这般情形,也不再多说,只冷冷哼了一声,就任由她们继续梳妆。
直到绣著龙戏凤图案、边缘垂著小珍珠的大红盖头,被慢慢放下,遮住了芊红的眼。门外迎娶的鞭炮锣鼓声,已清晰可闻。

**********************

芊红在陪嫁丫头的搀扶下,踏过火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从开始到最後,耳边,只听得见人声喧闹。眼前,只瞧得见铺天盖地的,血似鲜红。
姻缘随命定,半点不由人。
芊红端端坐在喜床,任那陌生青年用两头镶金的象牙杆挑了盖头後,抬眼,目光凌厉的看过去。
果然仪表堂堂。却终究,比不得阿紫。
“虽说我嫁入你家,但还没有宴请宾朋,名份未安。今晚,我不可与公子同房。”
芊红这一路上,已经想好推辞理由。顺口说来,竟头头是道。
青年愣了片刻,尴尬笑道:“小姐说得有理……只是这夜了,在下却到哪里去?若是外出另寻住处,岂不又惹人耻笑。”
芊红嫣然一笑:“公子若真敬我爱我,在外暂守一夜又有何妨?”
这一笑,当真百媚横生。青年望著芊红,咽了咽口水,终於道:“我自是向来敬重爱慕小姐的……今晚就依小姐。”
说完,青年朝芊红深深一躬,步出洞房後,又顺手带上了门。
芊红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双手抚上胸口。那里,一颗心正砰砰跳个不停。
已近子时,必须要找到阿紫!不然,天威之下,他难逃魂消魄散!
书上说,人不能日行千里。而魂,能日行千里,不受任何事物所拘。
芊红走到桌旁,吹熄了所有高高燃烧喜烛。外面屋檐下所悬大红灯笼的光芒,从窗棂处隐隐绰绰的照进来。
她一身大红吉服,搬来张凳子,放在屋梁下。然後,站了上去。
解下腰间的长长束带,一抛过梁,在手中打个死结,将纤细洁白的脖子伸进。
人说,红衣枉死,必为穷凶极恶的厉鬼,妖力高强。
她不要荣华富贵满床笏,不要御前封诰,不要寿至耄耋、子孙满堂。拼却这一生福寿禄,只求换来阿紫无恙。
不要了……所谓命定,所谓姻缘。
尽量轻巧无声的蹬开高凳,束带顿时被拉得笔直,整个身子悬空。
喉间刹那传来剧痛,芊红却只是轻轻挣扎了几下。红衣翩翩,如舞飘动。
忽然想起了,那只亲手吊死的猫。此命就算偿你,别再寻债讨还。
咽下最後一口气之前,芊红睁大了眼。
所见,是铺天盖地的血红。



35

夜深,夏生独自一人在清虚观外徘徊。
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和妖狐的一切,可以就这样结束。但……想到阿紫一路流淌的泪,竟还是难以就这样割舍。
管狐使的制法,他虽不是太清楚。但也明白,那是极其残忍、而且要持续足足半月的虐杀。
想到这里,夏生心中只觉痛如刀绞。
不行,还是不能这样,阿紫罪不致此。回头求锺道士吧……求他放弃这样做。
刚要举步,再度踏入清虚观,却只觉阵阵阴风袭面,眼前一道红影掠过。
“阿紫……在里面。”一身大红吉服的芊红慢慢越过夏生,仰脸望向清虚观上高悬的八卦镜。
星光下,她面如白纸,唇瓣豔若滴血。
夏生再定睛细看,只见她形影飘渺、衣饰虚无,不由大骇:“妹子……你……”
芊红却半点也不理会夏生,仰头尖啸一声,红衣翻飞飘动,便朝清虚观内冲去。
与此同时,高悬的八卦镜上骤然出现裂痕,砰然破裂,散成一地晶亮碎片。
夏生的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掌心处冷汗淋漓。
再清楚不过了──芊红,已成厉鬼。
所谓厉鬼,几乎毫无生前情感,也不受任何道理感化。所剩的,只有临死前最後的执念。
这类鬼魂,只有两种情况下可以净化,再入轮回。一种是受法力强制超度,一种就是了却生前执念。
下午出门时,芊红明明还好好的……她为何而死,为何会变成这样?
心头惊悸疑惑,夏生来不及多想,连忙跟在她身後,步入清虚观内。
他施术布法,全赖符纸法器。纵是带了法器,也未必阻这怨气深重的厉鬼,如今身上什麽也没带,更是阻止不了她。
不过,依锺道士之能,应该有办法才是。

**********************

“阿紫!阿紫!”
清虚观内,芊红尖锐凄厉的呼唤,脱著长长的尾音,飘荡不散。
四肢被钉在内院一株桃树上的妖狐耳朵动了动,半睁开无神涣散的眼。
对面的锺道士皱了皱眉头,掐指一算,微微惊骇的叹道:“这女子……竟舍了性命荣华。”
“妖物已近在咫尺,速速前去收服!”
锺道士转身吩咐,身旁的两名徒弟得令,稽首後便转身匆匆离去。
但他们刚离开内院没多久,锺道士就听到两声惨叫。
接著,只觉眼前一花,身著吉服,面如白纸、唇似滴血的女子已在面前。她双手一左一右,两颗鲜红心脏尤在微微颤动。
锺道士明白徒弟在顷刻间被杀,也不由得面有惊色。这鬼魂的怨气执念……远比他想像的还要深重,难以应付。
夏生气喘吁吁的紧随在她身後赶到,唤道:“芊红……”
唤了这声,便再说不下去。因为,被钉在树上的妖狐,一双湿润哀怨的眼正正与他对上。
心思骤然如乱麻,再理不出头绪。
“夏生,你快走!”锺道士看见他,连忙高声叫道,“柳家小姐命格贵重,如今自尽夭折,又怨气深结,妖力非同寻常!”
“谁要阻我见阿紫,就去死!”芊红尖啸著,弃了手中两颗心脏,染血的十指陡张,朝锺道士面门抓去。
老道侧过头,堪堪躲过这一击,道冠却被抓落,束起的满头白发蓬乱著被打散。
“血魂千炀!”知道眼前这女鬼难以应付,少不得祭出全部看家本领。老道咬破舌尖,往地上喷了一口血,然後举起桃木剑,在空中哧哧有声的画起了符咒。
随之,地面有半腐的尸体,破土而出。
那些尸体皆手持利刃,披有铠甲。显然,是在战场上战死的将士。
为首将军的披著黄金铠,身高丈二,魁梧似金刚,面部已腐烂成骷髅形,发髻高束。身後,残破的血红大麾在风中舞动。
老道望著那将军逼近芊红,不由得意扬声大笑:“老朽费尽半生岁月,方寻到这盖世英雄的遗骸,炼成血魂……你区区怨鬼,如何能挡!”
芊红半伏在地上,双眼骤然翻白,乌发在身後散开飞扬,指甲抠入土中,似匹随时准备扑食的狼,也尖厉笑道:“盖世英雄?他不过是自刎乌江,不敢再面对未来的懦夫,怎及我抛却性命也不肯放弃……没试过,怎知我不能挡?”




36
余音尚嫋嫋,只见道赤影烈光掠过。芊红手中一条红色束带激射而出,绕在了将军颈项间。
那条束带,是她自尽时所用,也是怨气所结,大半妖力尽附其上。
将军伸出呈青灰色、筋肉纠结的大手,抓住那根鲜红束带怒吼不止,却无法阻止它越收越紧。
片刻後,将军的头颅竟被生生从颈项处绞断,落入尘埃。只有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子,仍立在原地。
芊红收了束带,不由仰天大笑,红衣翩翩,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自动,似展开的鸦翼在身後飞扬:“什麽血魂千炀?不过如此!那老道,若你还爱惜性命,就速速退让,否则,眼前就是下场!”
“生当人杰,死亦鬼雄。”老道却非但未露惧色,反而泛起个诡异浅笑,“身虽已腐,烈烈战魂,今尤未死。你以为,这样就败了他?!”
老道话音未落,对面的无头将军已拔出腰刀,以疾电奔雷之势,劈向芊红。
芊红猝不及防,被一刀从左肩直劈到腰侧。
本以为,既为鬼魂,是不会疼痛,不会流血的……
芊红弯下身子,伸出素白的手,捂住那道深长的伤口,疾疾後退。鬼血豔红,从指缝间大股大股淌落。
然而那些血,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便又如雾消散,不留下半点痕迹。
她望向树上被钉的阿紫,一个惨淡的笑容慢慢从滴血似的红唇畔浮现。随後,身子忽然似折断的花茎,从那道斜劈的深长伤口处断成两截。
“芊红!”夏生惊叫一声,急急走到她身旁,伸手想要将她扶住。
但她形影虚渺,穿透他的臂弯,仍然倒在了地上。
看著芊红倒下,锺道士也撤去了血魂千炀的法阵。那些战鬼腐尸,又纷纷沈入地底。
整个内院,剩下空荡荡的寂静一片。只有晚冬夜风,仍来去呼啸。
“看来今天运气倒好。得了个狐精,又遇到了化身厉鬼的柳小姐。一个修成人身,一个怨气深结,都是上好的炼物。”锺道士脸色灰败,却笑的得意,走到芊红身旁。
须知使用血魂千炀一阵,最是消耗元气法力。
“道长,求你放过阿紫和芊红!”夏生听锺道士这般说,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声泪俱下,“她这样下去,很快就会神魂俱散,永远消逝……求你,现在就让她往生吧!”
“我收服的厉鬼,自然由我处置。再者,她杀了我的徒儿,又拿什麽来偿?”锺道士甩开夏生,从怀中掏出张符纸。
“……好好看待阿紫,助他避劫。”芊红却仿若对锺道士的到来,无知无觉般。她偏过头,目光澄澈的望向夏生,唇角轻扬。
尚未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刹那间,夏生眼中,只见一片铺天盖地的血红。
头顶的星空,被一道道红色纱缦,重重叠叠的遮住。棕黑的地面上,无数条红色束带正飞快的蔓延,似千万条血红的蛇般扭动身体。
锺道士忍不住大叫出声。因为,已经有红色的束带爬上了他的身体,将他的颈项和身子密密缠住。
“我若不被砍那一刀,你怕是会一直躲在法器和那些战鬼背後……又怎肯近我?”芊红从地面上撑起半截身子,厉声尖笑,眸中闪著幽幽光彩。
“我只是身死而已……你这样,却难逃魂消魄散!为什麽,还要这样做?!”锺道士声音颤抖,瞳仁因恐惧而放大。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芊红垂下眼帘,黑眸幽深,红唇轻启,“老道,死吧。”
锺道士身上的红束带顷刻间收紧。随著一声凄惨大叫,他的身子被凌迟得四分五裂。
铺天盖地的红中,蓦然炸开了团血雾。接著,人的断肢残骸一块块,散落满地。
夏生惊骇的看著这幕,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直到耳边传来妖狐的声音:“夏生、夏生!带我去芊红那里!快,不然就晚了!”
夏生头脑一片空白,却终於跌跌撞撞的走到妖狐身旁,抖著手将他四肢的铁钉拔去,身上附著的符咒取下,将他抱到芊红的身旁。
芊红的魂魄已涣散不成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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