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之中,有些差别,却似乎。。。比想象之中更。。。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那种,看着就能让人放松下来的感觉。。。
“嗯,小翠说少爷想见见我。”回了声算是应了,他低着头,心下却是如同麻绳般七上八下的纠在了一起。
“你抬起头。”他闻声一愣,却没有多大不愿的抬起了头,发现少爷盯着他,不由得一慌,想要别开眼睛,却发现少爷似乎望着他出了神。
那眼神,不是给他的,他能够感觉的出来。。。
少爷,是在他身上看到其他人了么?
一个就这么出着神,另一个则不知所措的立在那人面前,一时间沉默无话。
过了许久,那少爷总算是回过神来,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便转过身,看向桥下的溪水,里面有着放养的锦鲤,因为溪水的清澈,也就在溪床上清晰可见。
“你要离开?”
总算说道这件事上了,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怎么有些魂不守舍,像是。。。失落?“嗯,多谢少爷的救命之恩,这些日子身子调养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若是少爷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定当竭力相报。”
“你想报恩?”
这句话把他问的愣住了,最后那些话不过是客套的说着,想来像是少爷这样的身份,还能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救命之恩是不假,可他又能为少爷做什么?
心下这样想着,嘴里已经答道:“少爷救命之恩莫敢相忘。”
“你。。怕死么?”
他的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死,自然怕,但若是没有这少爷的救命之恩,他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愿为少爷万死不迟。”
少爷听到这话扑哧笑出了声,却没有转过身看他,只是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笑意,温温润润的,春风般。
“你去小翠那儿领二十两银子便离开吧。”
刚才的话是逗他的?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但脚下却是慢慢的挪着步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走不开。
身子渐渐隐入院中的花草之中,忍不住回首一望,那人还在桥上站着,单薄的身子显着一股萧索的寂寞。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只是。。。
不想让那袭白衣继续落寞。。。
“少爷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缓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桥上,话,也已经出了口。
似乎有些诧异他竟然又跑了回来,少爷转过身,挑了眉问道:“什么话?”
“就是,问在下怕不怕死的话,少爷可否相告,是什么意思?”他的话已经太多了,这些都是逾矩了,他却把小翠的嘱托都抛之脑后,只是固执的,想问一个答案。
盯了他一会儿,少爷起了唇“你可知道死士?”
“听闻过。”
“那你愿做死士么?”
天空晴朗,阳光姣好,万里无云的天空偶尔飞过鸟儿的身影,转瞬已经消失尽头。
他没从小翠那里拿走二十两。
那人,对着他笑了,温温润润的。
“你用心记下。。。”
少爷。。。唤作司马萧。
萧。嘴里单念着这个字,省去了前缀,他的面上不知怎么的有些发烫。
少爷也给他取了名字。。。
千歌。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章
十二章
琼珏在昏厥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似乎,是琼月身影。
再次醒来,天还未亮,灰蒙蒙的,略微动了动,发现身上缠着纱布。一别头,一个黑色的脑袋倚在自己的床边。
“小月。”轻轻的唤了一声,不见人醒来,便微微挪了一下,将身上的毯子扯了些过去,为琼月盖上。随后便一直盯着琼月失神,将头凑近了些,呼吸之间,温热的气息兴许沾惹到了琼月面上,只见他皱了皱鼻子,在手臂上蹭了两下,又过了一会儿,睫毛颤动了几下,渐渐睁开了双眼。
“哥!”见到琼珏正盯着自己,琼月心下不知作何想法,只是却快不过下意识的本能,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人抱住,紧紧地箍在怀里,那力道不是很大,却是不容人逃离半分。
“哥。。。哥。。。”嘴里反复的念着同一个字,将头深深埋在了琼珏的怀里,琼珏听着那一声声呢喃,当下也是心中如同五味杂陈般,嘴张了又张,最终却是说不出半个字,只把手在放在琼月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抚着。
“其实我知道。。。师妹被他生父那样。。。那样对待。。。都是青岚安排的。。。”或许在琼珏的怀里得到了安抚,琼月渐渐平息了下来,晴儿,用有些干哑的嗓子缓缓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
“我明白青岚的意思,其实我都懂。。。”他真的都懂,青岚只是在不断找着借口来惩罚他,但是琼珏又必定会护着他到底,最后,那些惩罚往往都是落在了琼珏的身上。默曦雪是青岚带回来的,也算是他们的师妹,那日青岚安排他们三人一同出去完成任务,时间本是卡的很紧,三人全力以赴也只不过是刚刚能够完成的样子,而默曦雪的一身技艺,常人尚且难以将其左右,又怎是默曦雪那数年未曾谋面的,比起寻常人尚且不如的酒鬼生父能够降服的。
但现实却是默曦雪险些被他的生父施暴。他们自然不能够对此视若无物,出手是再正常不过。
而青岚惩罚他们的理由,不过四字——逾期未归。
在琼珏安抚默曦雪的时候,琼月自己不着痕迹的四处审视着。
很熟悉的味道,虽然淡的近乎要消失在鼻端,但凭借天生异于常人的灵敏五感,琼月能够在琼珏都未发现的情况下,发现那道似有若无的香气。淡如荷风,清似昙雪,冷若傲梅。
水蒹葭,醉人梦里,溶人水中。
青岚门下赫赫有名的奇毒。
如今想来,必定是在他们离开之前,青岚已经给默曦雪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解药,否则定不会仅仅是功力暂失那么简单。而这么兴师动众的用上了水蒹葭。。。
只是为了让他察觉吧,也只有他。。。才能察觉。
这是对他的嘲讽,也是让他有自知之明。他。。。一直以来,都在拖累着自己的哥哥。
那日自己险些掉入鬼坑并非意外,而是,那一瞬间。。。脑海中想到的。。。
如果,自己死掉就好了,如果自己死了,就不会拖累哥哥了。。。
却不曾想最后,又是自己害了琼珏。
“才没有那回事,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琼珏出声安慰着怀里的琼月,看似平静,心里却如同乱麻。在琼月看不见的地方,琼珏的眼睛死死盯着琼月的手。原本不带装饰的双手,如今戴上了一双素白色的蚕丝手套。
“就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就像,你能为我做任何事一样。”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打颤,轻轻地覆上了琼月的手。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几乎就要跳起来将手抽出来。抬起脑袋满脸惊恐的看着琼珏。“不要看。。。哥你别看。”
“没事,别怕。”一边安抚着琼月,一边将蚕丝手套从琼月的手上缓缓退下。
那是一双苍老如同七八十岁的老妪的手,指甲凹陷着,泛着一层薄薄的灰黑色,自手腕以下,皮肤起着皱,暗淡的失去往日的光泽。
“哥你别看了。。。我求你。。。”看见琼珏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琼月想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已经带着哽咽,那是对未知的琼珏的反映的恐惧使然。
琼珏只是沉默的盯着琼月的手,任凭琼月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良久,琼珏缓缓出声,声音低沉,沙哑。“青岚,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这双手,琼珏小心翼翼的将脸贴在了琼月的手上,感受着上面粗糙的纹理,每一个褶皱,都像是刀子一样尖锐地插进他的心口,剜开一道口子。沉重的让人难以呼吸。从床沿上拾起手套,为琼月带上。做完这些,琼月才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似的,或许只因为他认为的丑陋的东西不用再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展示。
“青岚。。。他说如果要救你,就要用我的手。。。”琼月带着颤抖的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努力不去回想那个撕心裂肺的夜晚,但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却铭心难忘“青岚说。。。要用我的手,给他养蛊。。。”
青岚一派,以毒、蛊二样为最,用活人血肉饲养蛊虫更是稀松平常。
“他好狠的心肠。。。”
“但并非无药可医,”像是说给琼珏听,安慰他,又像是说给琼月自己听,给自己,留一个希望。“他说,若是取得沉水,便有复原的把握。”
琼珏闻言并非不能治愈,双眼微微透出些光彩,但闻得“沉水”二字,眉头又是一拧。“沉水?”
“落于九天之上,沉于九泉之源,十年者谓之轻浮,百年者仍有不平,唯有千年洗练者,可谓之沉水。这是青岚的原话,他说沉水本是无根水,也就是雨水,九泉的源头世俗传说是忘川黄泉之处,但有些古籍之中记载泛指极阴之所,千百年不见天日。”
青岚何曾这般好心过,琼珏心中千般念头闪过,嘴里接着问:“那青岚可有指明是何处?”
“青岚说他从古籍之中看得一处所在,可能存有沉水。”
“何处?”
“洛川。”
嘴里反复咀嚼着洛川二字,琼珏突然想起一事,抬头看向琼月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半月有余。”
还好,还没过。不由得庆幸。
当下琼珏也强撑起身子,眉头舒展开来。“小月,你可记得,下个月是什么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章
十三章
看着眼前的房门,略微迟疑了一下,东方瑾便伸出手轻轻敲了两下。“爹,我来了。”
先前爹的贴身侍从给他带了个话,说是老爷让他过去一趟,具体是什么事也没说,只是摇着头说不清楚,让他尽快过去,别让老爷久等。
书房里隐约可闻的交谈声停住了一下,“进来。”听见东方闻的声音,东方瑾推门而入。房中并非是东方闻一人,还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器宇轩昂,仪表不凡。这人东方瑾认识,是在宫里服侍当警圣上的贴身侍从队长,素来得圣上的喜爱,为人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这天鸢国却是众人都极力交好的对象。
这人向来与自家来往不甚,今日突然拜访。。。心下虽然疑惑,表面上东方瑾还是恭恭谨谨的给东方闻行了礼,道了声“爹。”
时间如同白马过隙,东方闻原本温文尔雅的清瘦面容也爬上了岁月的痕迹。点了点头,示意自家儿子站到自己的身侧,这才转过头,略带凝重的皱了皱眉头,对着侍从队长道:“此事刻不容缓,还望圣上能早作准备。”
“这是自然,大人不必太过忧心。”侍从队长行了礼,道了声便离开了,东方闻也不挽留,只是自侍从队长离开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东方瑾站在其身侧,去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瑾儿,你今年多大了?”良久,东方闻深深地换了一口气,也没看站在自己边上的东方瑾,嘴里却不明意味的冒出了这句话。
“十六了,过了清明便是十七。”他是在清明时节出生的,生生死死的日子,他在众人的沉默之中出生,他的母亲因为生他最终难产而死。算命的曾说他的命相不好,本来有早夭的可能,他的母亲是替他挡下来了这一劫。但日后的劫数却不会断,往往复复,重重叠叠。。。
“你习武几年了?”
“回爹的话,瑾儿六岁习武,如今算起,正好满十个年头。”习武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自小身子骨就弱,汤药就没断过,这习武,一方面是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也是自小的志向所在,虽然至亲在这天鸢国是文官之首,但他却不想从了东方闻的路子,他更爱边缘的塞外风光,长矛挥剑,金戈铁马。东方闻曾问过他是否真的不按照自己安排好的路子一路青云直上,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咬着嘴唇,东方闻见他如此,也不勉强,只是说了句“若这真是你的想法,我也不是迂腐之人,那些习武之人皆是山野满腹的话我也不赞同,但若是你定下了,便是不容回头的。”
他没有回头,直直的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了整整十年,两年前从了军,凭借自身谋略与苦修的技艺,竟也走到了不低的位置。后大胜而归,将自己身份表明之后,一时竟成了国内之人津津乐道的一个名字,说什么的都有,但却都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东方家在朝中的地位愈发稳固。
“自当年司马萧事变之后,圣上的身子近年来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宫里头又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在批阅奏折是咳血昏了过去。”缓缓地向身侧的男子陈述着宫内的秘闻,却听不出是什么感情,东方闻接着道:“太医院里说皇上的身子可能。。。”言尽于此,有些东西不便说明,但东方瑾也不是傻子。历代帝王更迭都是大事,宫内出了这样的传闻,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臣子宫嫔并非没有劝过让皇上好生休养的话,但自司马萧死后,皇上虽然愈发清瘦,但每每处理国事都是到深夜才睡下,早晨又是早早的起来,如此一来,身子骨是愈发的差了。”东方闻在陈述一个事实,绛紫如今这般,司马萧的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虽然他不愿承认,但她无法欺骗自己的感觉。只是对那个人太过在乎,因此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转变的深情,自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情深不寿。
真是好算计啊,司马萧,其实你已早就都算计好了吧,活人争不过死人么。。。
将思绪拉回,微微合上眼睛,东方闻道:“你虽取的军功在朝中有了一定的地位,但上头那些老资历的武官对你却是百般打压,我可有说错?”
东方瑾并未回话,因为东方闻所诉皆是实情,武官自司马萧死后再未出现过什么惊采绝艳之辈,虽然东方闻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手中权柄极大,但并非没有敌手。武官当中不乏当年司马萧的亲信及门生,若是拧成一股绳,未必不能扳倒东方闻。
“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太医院里说皇上的情况并非无药可医,只是那东西极难寻得,偶有所得,也不够数。”对象是自己的儿子,东方闻也不愿拖泥带水,接着道:“那东西名作沉水。恰巧,前些日子我偶然得到了关于这东西的消息。若是取来此物,救得皇上一命,之后的事便不用我说明了。”哪里是偶得,分明是自己四下派人寻觅,不知耗费了多少气力才得到的消息,而这一切那个缠绵病榻的男人却都不会知道。而他也没打算让那个男人知晓这一切。男人不喜,甚至对他有着厌恶他未尝不知,但是,他却狠不下心来真得袖手旁观。他可以对任何人残忍,甚至是发小的司马萧也能成为下毒手的对象,但这,却都是为了他。
只因我为你倾注了所有,所以无法将你拱手相让。我能将一切都为你付出即使你不曾在意甚至鄙夷异常,即使你不曾了解甚至从未明白,但你只能是我的,我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当年的太子妃一样,如今的司马萧也是一样!若是得不到,通通毁去便好。。。我不是司马萧,眼睁睁的将所爱之人推入他人怀抱还强颜欢笑。当年你迎娶鸣音太子妃,司马萧做的是为你打点一切,而我能为你做的,便是,杀了那女人。
我没有那么傻,我才没有。。。那么傻。
早就疯了。。。只因为一个人。
并不急于让身侧人回答,东方闻端起桌上的茶具,浅浅的呷了一口。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东方瑾上前几步,转过身直面东方闻,眼中灼灼“还请父亲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