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拉著他向前进、半句话也不说。
「喂，你知道路吗？」
受不了此时的过份安静，韩子颜总算开口询问，否则再这样沉默著走下去，他就会开始怀疑现在牵著他的人不是奥图伦格、而是鬼怪之类的了。
「不知道。」
「嗄？！」得到几乎没有思考过的回答，韩子颜顿时停下脚步，「那你还一直往前走干嘛，迷路了应该站在原地等人搜救才对吧！」若不是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不见，他现在肯定把手甩开了！
「可是，没有人找得到这种地方来的。」奥图伦格冷静地说，「空间的连结点就像两栋楼间的一条细巷，假如魔力再混乱一点的话，这里就会形成空间夹缝，幸好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只是普通的虚无之境……但除了某国的王子之外，我还没听说过谁能把传送阵开在这种地方的。我也肯定我认识的人都办不到。」
韩子颜肩膀无力地一垂，「……你扯了一大堆，就是要告诉我等人来找不可能就是了？」
奥图伦格点头，随後才忆起乌漆抹黑中双方的能见度为零，「嗯」了一声表示回答。
韩子颜有些不悦地道：「那你是以什麽为依据在走？总有个方向吧？」
「那边，」奥图伦格又是在指了个方向後，思索了下才说明：「以我们所在的位置来算，大概是右前方，似乎有什麽东西，到了那里搞不好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东西？你看得到？」韩子颜疑惑地问，他现在可是完全的睁眼瞎子。
「看不见，」奥图伦格顿了顿，「圣诞老人的直觉。」
「什麽鬼啊！？你的意思是我的命运得掌握在你那什麽不知道可不可靠的鸟直觉上吗！」
奥图伦格也不晓得该怎麽安抚激动的韩子颜，最後只得伸手，比照对待小动物般摸摸韩子颜的头。
「靠，手拿开啦我又不是狗！」
「我知道。」奥图伦格微笑，「相信我吧，子颜。」
韩子颜不悦地哼了声，将奥图伦格还搭在自己头上的手拍开，「凭什麽要我信任你这家伙？」
「因为子颜是我的礼物，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保护你的。」
「啧。」礼物礼物礼物……开口闭口都是这个，反正除了礼物这个身份之外，他什麽也不是啦。
不知怎地莫名有点不爽，韩子颜不作声，奥图伦格也当他默认了就迳自走下去。
在过了不知道多久後，他们眼前除了墨黑之外，总算有了变化。
理论上而言，肉眼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视觉神经是无法接收到任何讯息、即看不到任何物体。
但此刻他们确实清清楚楚楚地看见了──一大片菖蒲花海无风摇曳，成千上百株花朵散发的香气扑鼻而来，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放眼望去除了如紫海般的景色外什麽也没有。
「这里是……」奥图伦格松开韩子颜的手，跑到花海中央，「……没想到能通到这里。」
被抛下的高中生一脸不悦地跟过去，站在圣诞老人背後不远处，「这边是哪里？你知道？」
奥图伦格颔首，接著转过身，对著韩子颜漾出灿亮的笑：「子颜，你知道菖蒲花的花语是什麽吗？」
「哈啊？」韩子颜死都不会承认他方才因为这一笑导致心脏漏跳一拍，「我又没研究过这种东西，不要给我扯开话题。」
「你相信圣诞老人吗？」
「啥？」韩子颜一愣，觉得奥图伦格真的是头壳坏去，都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能不信吗？
「相信我、相信你自己。」奥图伦格拉起韩子颜的手，笑容灿烂得过份，「相信所有可能发生和不可能发生的事──
「它就会出现。」
一时间，只见成群的菖蒲花迅速凋谢、又於短短数秒间再次绽放，重复动作如此来回，几万片花瓣乘著忽然刮起的旋风卷上高空。
大片大片的花瓣掩盖视线，韩子颜仅能瞥见奥图伦格的笑脸，以及感受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风起风落，最後现於眼前的是与适才的黑暗迥然不同，纯白如纸的雪色世界。
逐渐有什麽物体的轮廓从雪白中一点一滴地被描绘出来，影像愈来愈清晰……一排排螺旋状的屋顶如霜淇淋般……不、事实上那就是霜淇淋，些许溶化的部分沿著果冻做的墙壁淌落到柔软的白色地面，瞬间被吸收殆尽。每一滴落柔软的屋子便摇摇晃晃，让人怀疑它下一刻就会倾倒。
丝毫感觉不出冰冷的雪花自接近透明的苍穹缓缓飘落，韩子颜疑惑地摸了一把，发现这粉状结晶似曾相识。
「欢迎来到克斯门斯村。」
奥图伦格对韩子颜展开一如以往的微笑。
「圣诞老人就算是我原本的世界，在现代也和年兽一样、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除了天真的幼童之外都快没人相信了。加上他们的推测中，克斯门斯族应该是分散各地、没有固定的居所，更遑论有像眼前这样的一个村落。
「村子直接设在空间连结处，因此也没有外人能找到我们，简单说克斯门斯族近於『不被相信的存在』，所以村外的第一道防线就是菖蒲花海。
「菖蒲花的花语是──信者之福。」
语毕，奥图伦格停了下来，等韩子颜把这一长串句子消化完毕。
「总而言之，这里是奥格你家就对了？」
「嗯。」
「那就没事啦，既然是你家，你肯定知道怎麽回去嘛。」
韩子颜兀自松了口气，奥图伦格则把头歪向一边，提议：「但是子颜你都来了，不参观一下吗？平常族外人可是没有机会到这里来的。」
韩子颜考虑了下，「随便啦，可以回去我就没差……喂，这个像雪又不像雪的东西到底是啥啊？」
「雪？」奥图伦格拉过韩子颜接满白色颗粒的掌，在下一秒做出令後者瞠目结舌的举动，「克斯门斯村不下雪的，这是糖。」
「……糖就糖死奥格你是饥渴过度吗舔我干嘛啊啊啊啊啊啊啊──」
行走於克斯门斯族的街道，韩子颜深深地怀疑……不对、是百分之百确定每位圣诞老人都是甜食狂热者。
不只一般民众的屋宅全是方才那种「冰淇淋果冻屋」，路上随处可见的商家，橱窗摆著的统统是糖果、饼乾、蛋糕等等甜点，连路灯都是棒棒糖搭起来的，他都快看到吐了！还到处飞满气球、随便一个转角就有堆积如山的玩具是怎麽回事？又不是来到儿童主题乐园！
「妈的！」韩子颜把外表看起来正常到不行，实际上却装满超甜果汁的饮料杯塞到奥图伦格手里，「你们这群圣诞老人肯定都是死於肾衰竭！」
「我们的肾脏很健康。」奥图伦格一脸认真地回答，又摇了摇手中的饮料，「子颜，这个你不喝了吗？」
韩子颜给了个超级大白眼，「废话！这麽甜谁喝得下去！」
「那……我喝完罗？」
「喝就喝，问这麽多干嘛。」
「因为以云说这样是间接接吻，我想还是问一下你的意见比较好。」奥图伦格含住吸管，韩子颜一听立刻反射性地赏他的头一记重击。
「靠、靠北啦！钟以云说的话你不要全信啊笨蛋奥格！」该死，钟以云那家伙到底还灌输了奥图伦格什麽乱七八糟的观念啦？！韩子颜想，但奥图伦格搞不好连接吻是怎麽一回事都不明白……也不愿在这话题上打转，他很快就提出另一个重点：「我饿死了我要吃饭，不要是甜的怎样都行！」
奥图伦格迅速清空杯中的饮料，回道：「吃甜食有益身心健康哦，子颜。」
「最好是啦！你当我是白痴吗！」
「没有这回事。」奥图伦格把空罐子丢到一边的雪人型垃圾桶中，「那我带子颜你去咸食街好了，只有那边的食物不是甜的。」
也就是说你们平常都只吃甜食过活吗？肾到底是要多强悍啊？韩子颜无言的想。
在一口吞掉章鱼烧後，韩子颜才有回到人间的感觉，不是甜食真的太美好了啊！
「欸，奥格，这明明是日本的食物吧？圣诞老人不是西方的吗？」
韩子颜擦了擦嘴，接过奥图伦格递过来的法式三明治。
「圣诞老人的村落就不能国际化吗？」奥图伦格眨了眨眼，「子颜你们台湾还不是有义大利面。」
「啧，这麽说也没错。」韩子颜把包装纸扔近摊贩前的垃圾桶，询问之前就想开口的问题：「欸，奥格，一定要玩自由落体才进得来你们村里喔？」莫非圣诞老人的休閒娱乐是高空弹跳？
奥图伦格摇头，解释：「那个空间夹缝只是其中一个地点。有很多地方都能连进村子里……比方说子颜你房间的衣柜。」
「啥？！」韩子颜一脸震惊地看向奥图伦格，他没听错吧？！「那东西是我妈的嫁妆欸！」
奥图伦格没有要否定方才那话的意思，韩子颜在心里喊道最好不要等等就告诉他其实他母亲是圣诞老人出身……要是那样他肯定抓狂！这是什麽世界啊！
「那个柜子的材料和我们村里的杉木相同。」奥图伦格说，「只要在里面放满五十株菖蒲花，再在柜子里诚心地祈祷，就可以到达克斯门斯村。」
「它平常还是普通的衣橱对吧？」
高中生紧张地针对自己在意的重点提问，圣诞老人点头後前者才松了口气，要是那柜子是什麽通往异世界的入口，他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拖到学校扔进焚化炉！天知道里面会不会跑出异型，搞不好再这样下去哪天连外星人都被他撞见啦。
「对了，子颜，」奥图伦格指著小吃摊老板挂在摊里的月历，「今天是二月十四号，通常村里晚上会有活动，你要留下来吗？」
二月十四？那不就是……「……情人节关圣诞老人屁事？」
「唔，我们是没有所谓的情人节一说。但是今天可以吃到很多巧克力，所以某一届的长老把它订为巧克力日。」
「靠，你们真的是肾衰竭一族。」韩子颜把包装纸扔进摊贩前的垃圾桶，「现在几点？」这里的天空根本无从判断时间变化。
「下午三点。」
「三点？也太晚了吧？！」韩子颜免不了惊讶，他根本不觉得时间的流逝如此之快。
跟对方比起来，奥图伦格倒是一脸镇定，「照惯例，活动下午四点开始，现在我还有时间带子颜你到视野比较好的地方。」顿了下，他补充：「克斯门斯族唯有『白天』和『黑夜』，没有做为交接点的『清晨』与『黄昏』，以冬天的状况来说，四点多天色就会全暗下来。」
韩子颜想了想，又看看一脸期待他点头的奥图伦格，乾脆提问：「喂，你多久没回家了？」
奥图伦格怔了怔，「前年圣诞节开始。」
「那不就一年。……看你可怜，陪你留下来好了，顺便在这边帮我姐买晚餐回去。」
「谢谢。」一得到同意，奥图伦格开心地拉起韩子颜的手，「那子颜我们一起去爬烟囱吧。」
「……啥？」
「我的烟囱是村里最高的，爬上去看到的视野也最清楚。」没等韩子颜反应过来，奥图伦格拉了人就跑，「子颜你放心好了，不会很远的。」
「那不是重点……啊、喂，为什麽办个活动还要爬烟囱啦！」
章六。告白总是在人意料之外
据奥图伦格的说法，每名圣诞老人都会建造属於自己的烟囱，而这些烟囱就位在村里负责制造各种食物的姜饼屋中的壁炉，纵然入口几乎都在同一个地方，但出口却因人而异、大不相同。
韩子颜一打开姜饼屋的门就被浓厚至极的甜味给薰得差点呕出来，所幸到了偌大的壁炉中就没什麽味道了。
「其实烟囱一开始是克斯门斯族的逃生管道，」奥图伦格环视有学校体育馆那麽大的壁炉内部，站到专属自己的洞口前，「後来生活恢复平静後，渐渐发展出每名圣诞老人都有烟囱的传统。」
人类高中生随著圣诞老人的脚步踏入其中，里头并非直线，而是倾斜向上的楼梯。
幽暗的内部闪烁著点点光芒，五颜六色的发光石头镶在墙壁及地表──原本韩子颜以为那是石头，仔细一看竟然是硬糖！这家伙究竟有多爱吃甜食啊？
见韩子颜盯著墙上绿色糖果的怪异眼神，奥图伦格道：「虽说很可惜，但这些都不能吃哦，子颜。」
「谁会想吃这种东西！」韩子颜口气恶劣地说，继续向前走。
「呣，很多族人在做烟囱的时候常常误食呀……顺便一提，我的主要材料是巧克力。」
「……死奥格，你哪天肾衰竭挂掉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去参加你的葬礼啦。」韩子颜一想到自己此时算是被甜食团团包围，忍不住一阵恶寒，直想扯开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欸，你说每个烟囱都是所有人自己盖的吗？」
「对。」
「那你盖这麽大要多久？」这种宽度，少说也能三个成人并肩通过。
「从我十岁建到十一岁，不过大部分族人是成年後才开始盖。」
「那你那麽早动工干嘛？吃饱没事干喔？」
「因为……」奥图伦格顿了下，「那个时候，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能让我父母稍微感到骄傲的方法了。」
两人持续走著，往上的楼梯逐渐转为平地。
一听见那回答，韩子颜就开始後悔提出这个问题，他没记错的话，奥图伦格和他父母似乎处得不太好，他对揭人伤疤这种事可没兴趣。
「爸爸、妈妈跟他们的朋友全都很优秀，他们朋友的小孩也一样，总觉得我好像是里面最没用的一个，妈妈也是这麽说的。一直被拿来比较、不管什麽事永远都有人做得比我好、似乎再怎麽努力都会被否定掉……所以，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盖了一座有史以来最高的烟囱，那会不会……至少有一件事是被肯定的呢。」奥图伦格顿了下，对著韩子颜苦笑，「当然，最後他们还是没称赞我就是了。」
韩子颜默然，不晓得该怎麽接话下去。
「咳，那你难得回到村里，不想见父母也该去看看朋友之类的吧？」
「我的朋友都在外面寻找自己的礼物，至於我爸妈，之前才说这麽没出息的儿子他们不要了……」
呃啊，现在这种状况是要安慰这家伙吗，安慰什麽的他不会啦……「反正你有自己的专长就好了嘛，一直在意别人的看法干嘛。」
「我有专长吗？」
韩子颜一滞，半秒後才回答：「有、有吧？功课还算不错，然後地板也扫得很乾净，跑腿的速度也满快的……」讲到最後语气有些心虚，别过眼没对上那红紫瞳的视线。
「如果这是专长的话，那我当子颜一辈子的佣人好了。」
「哈啊？！靠！不要一脸认真的说这种话啦！」韩子颜真的完全搞不懂奥图伦格的脑袋是怎麽运作的，「我又不会付你薪水！」
「所以连子颜也不需要我……」
「我、我又没这麽说！」看奥图伦格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韩子颜著实觉得头痛不已，他对眼泪什麽的超没辙……虽说眼前的美少年还没泪眼汪汪，但表情难过得
「那子颜你答应让我服侍你一辈子罗？」
「就说老子不会付薪水，我没钱请帮佣啦！」
「没有薪水也没关系，我能当免费劳工。」
「你自虐狂是不是？不要一直抱著这种想法好不好，我又不是因为你会打扫才没把你赶出家门！」韩子颜真的很想抱头呐喊，这种低能对话要他怎麽进行！
「噢，」奥图伦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就算我什麽都不做，子颜你还是会跟我永远在一起，没错吧？」
不想再浪费唇舌，高中生敷衍地道：「随便你啦，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