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小君爷也是想要去凑热闹的,但一抬腿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再看看身旁的合欢,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于是极其无聊的神君只有打着呵欠搂着小鲤鱼由着人群把两人挤到墙角旮旯的份儿,待到回头时,连那青衣美人的一条衣带都消失在视野中再也寻不来。
“真可惜,我原本还想看看接替你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故作惋惜的君卿在合欢面前摇头叹息,一声声好似肺都要给掏空了,仿佛站在上面的是自己家的小美人。
合欢好笑的着看着他自艾自怨,暗地里又把这虚假的神君鄙视上一番才道:“你怎么会不知?当初也不知是谁把人给认错了还一直骂他是傻子。”
这天底下的傻子很多,但能被推拒为“第一美人”的傻子却只有一个。
“燕儿?”
回想起自己与那小傻子的初遇,君卿的嘴角不觉扯出一道微妙的弧度。然映在了合欢眼里那就是小君爷在偷偷窃喜,玉藕似的小手狠狠在那傻笑人的胳膊上使劲儿掐了下,疼得君卿红了眼眶才算满意。
“当初上邪第一,燕儿第二,就算是顺位如今也该是燕儿坐上那头牌位置了。怎么,小君爷这就动心了?”
本想说可惜这抢人是没你的份儿,却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合欢硬是把说到一半的话强行收尾,只是语气上转了个弯儿却巧妙的转移了听者的注意力。所以说这花魁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要会说,巧说,更重要的是要说到人心坎。
隐隐嗅到了酸酸的醋味,君卿心底暗喜却不敢直言,只得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我哪儿敢呐,我就是想,这燕儿的脑子都没长利索,处事还及不上你半分,老婆子怎么就能让他出阁呢?”
谈话间两人都没有注意前方那已经被炒得热火朝天的竞赛,一声高过一声的筹码报价,喊出的名物更是令人啧啧称奇,西域送来的黑珍珠,出自蛮夷之地的血玛瑙,从塞外进献的碧玉蟾···一张小小的红毯台子上摆满了寻常老百姓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宝贝斗完了就开始比金砖,比银条,可谓是花样百出。
合欢同君卿两人都不在意那些珠光宝气闪煞人眼的珍品,当年的上邪所收到的“掀头礼”是比这要大开眼界得多,而君卿,作为一个官还不小的神仙,对于这些凡俗之物更是嗤之以鼻,一分一毫都不曾入他的法眼。能让两人还死死盯着的就只有那站在红毯中央,柔似扶柳的青衣人。
燕儿好像比以前更消瘦了些,青纱盖住了面容让人猜不出此刻这只小狐狸的神情,只是那身子抖得和筛子似的,却被老鸨死死的按住了手腕逃也逃不开。
还是合欢先开口叹声:“燕儿,他不该混迹于此。”
这惊世容貌生在了如此单纯愚钝的人身上,未必是件好事。
第30章
思春阁前,各家的王公贵戚正斗得热火朝天,不知是谁家的小厮忽而一声高喊,尖锐的童音冲破滚滚尘喧:“我家主子送公子一颗翡翠玉钗,愿公子永葆青春!”
众人闻声朝台上望去,有一身着绿衣的小男孩手里捧了朱红的案板,板子上覆了张细绒红帕,红帕中央微微隆起,隔着布料看去恍若婀娜少女横卧在上,身形修长,姿态俏丽。
小厮恭恭敬敬将红案呈到了老鸨身前,蝴蝶精化作的老妇人立刻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戴在腕子上的银镯颤得人眼花,抖着手指揭开了红帕,台下的众人连同站在台上的老鸨眼前顿时一亮,恍惚间如晴天霹雳却只见其光不闻其声。
强光过后,那卧在案板上的钗子像是不再挣扎的困兽,静静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光滑的玉锥宛若处子之身,晶莹剔透,钗身前端是一团雕刻精细的祥云图,碧绿如湖底的青苔,乍一看定是玉中上品,只是再仔细端详,这何止是“上品”根本就是凡间不应有之物。
老鸨的一双眼瞳几乎要被额角的皱纹挤死,缝隙中闪烁出贪婪的光彩,舌尖舔过红唇,一副如饥似渴的神态急急道:“收了收了,就要这只钗子!”
一直乖顺垂着手的红衣小厮走上前接过,多少人都不明白这看似普通的钗子怎么会如此得老嬷嬷的欢心?独独只有站在远处的合欢和君卿知道,那钗子是神仙的东西,聚了上千年的灵气,凡人只消带上便可得长生,而对妖精,那更是能增加几世修为的珍宝。
“你难道不奇怪我为何下凡吗?”
回家的路上,君卿跟在合欢身后,熙攘的人群早已散开,只剩几个小厮在打扫喧闹了一天的花街。
“你若是想说,那我听听也无妨。”
合欢在前方慢慢走着,两手相背,姿态甚是悠闲。
面前人这无所谓的态度令原本还保有一丝希望的小君爷心下一紧,黝黑的眼瞳中深不见底,他紧紧盯着合欢的背影一副黯然伤怀的神情:难道这么多天你真不曾动心?难道我依旧是个陌生人,来都无妨?
“你到底说不说?”
合欢停了半刻都没见身后有动静,两道秀眉蹙起,转了头去看才发现身后人脸上一副要愁出水的面容,心里暗笑他又自己给自己找堵呢。不觉嘴边就发出一声轻叹:“你啊····”
君卿就是不敌合欢如此望自己,不一会就挨不住的垂了眼角与他对视,只是脸上还挂着一副自怨自艾的任命之态。小鲤鱼见他不甘却又忍不住望自己,掩了嘴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下可好,君卿的脸更黑了。
“有什么好笑的。”
吃了亏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的小君爷瞥了合欢一眼,本来是要狠狠瞪他的,谁知心下还是不忍。
“没,没什么。”
合欢敛嘴角,自己可不能伤了这心比天高的神君的自尊心。一双小手拽上了正发闷气人的衣角笑道:“你又乱想什么呢?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从不强人,你愿说就与我讲,说到底我还真在心里寻思过呢。”
合欢一副压低了自己去讨人欢心的姿态,小君爷看着红了半边脸,再不好意思去与他对视,急忙移开了视线,心口那堵得慌的感觉终于烟消云散,自知合欢说的都是实话,他确实不怎么喜欢迫人,当初荣靖拒了他拱手相送的江山,小鲤鱼不是宁愿死也没强要他留下吗,这左右思量,反倒是君卿替合欢觉得心酸。
冬至过后天黑得早,刚刚还是半下午的光景抬眼时已经日落枝头,零零散散的将街道尽头的枯木树影映在了脚下的青石板上,斑斑驳驳,好像是被人踩碎一般的散了一地。
“我是来为人寻东西的。”
说起当初的缘由,君卿的语气淡了下来,那一日在瑶池边和玉珠的约定如今看来恍若隔世。原来自己已经在人界看了大半年的光景,但若是此刻回天界应该还会在池边看到等待自己的玉珠吧?天上一日人间百年,然天上这一日的滋味却连人间的半刻都比不上。
“是那玉钗?”
合欢伸脚踢开了一旁的石子,小石子“啪嗒”一声就滚向了日落的方向,街道尽头。
再扬起小脸时还是一副天真欢快的样子,对君卿将一双凤眼弯成月牙道:“我啊,看你一副像是要吃了那一簇绿油油的样子早就猜到了,不过那钗子的样式是女式的,天界的哪位仙女有如此厚福得小君爷如此宠爱?”
话语俏皮惹人疼爱,丝毫不带一丁点的责备或醋意,然小君爷听得却一阵心颤,只得低声解释:“是玉鸾宫主小女儿的,那钗子是她母亲赠与的珍贵之物,我曾答应为她取回,你可别误会。”
说完又去看合欢,俊美的公子仍勾着唇角,连站立的姿势都不变分毫:“我自然没有误会,小君爷好眼光啊,那玉鸾宫主老来得女听说是宝贝得很呢,还传言那公主的容貌是连嫦娥都,唔——”
剩下一连串吃味被堵回了口中,君卿猛的吻下来,落在合欢的唇上就犹如突然而至的骤雨,粗鲁而密集着,穿过了口腔直捣心口。
霸道的舌尖直伸向喉咙,迅猛得好像要直接将人整个吃掉,合欢措不及防,待到恢复了理智急忙伸手去推,小君爷扼制了他的手腕叫他无法拒绝,心急的人便要张口去咬那乱人心智的小舌,只是这一下来嘴巴张得更开,君卿反而缠上了他的舌吻得越发深。
街道上不断有行人走过两人身侧,感叹有之,惊吓也有之,但更多的是不屑和唾弃,嘴里感慨着世俗日下云云。
君卿并不在乎,反倒是合欢,手脚渐软干脆放弃了挣扎,一双水色的凤眸被羽睫覆盖,朦胧中看去是一片神情迷离,不知是因为心跳还是紧张,惨白的脸蛋上盛开了两朵粉红的桃花,令看者心生无限爱怜。
“让我也许诺给你些什么···”君卿松开了口,两臂环过了面前人的颈项,那颈子犹如天鹅般优美,合欢不自觉的垂了头,君卿亦追着他低了下去。
鼻尖碰着鼻尖,小君爷勾起了唇角,不知是谁的气息打到了谁的脸上,灼热的温度仿佛连肌肤都要燃起。
“今生怎么样?许给你我的今生,你说怎么样?嗯?”
他低低的问向他,无人回应,惟独还炙热的唇上落了惊鸿一吻,鸟羽般的轻柔,微风般的无声,冰冰凉凉的一触好似一场春梦,却真真将人心都陷了进去。
第31章
鹅毛大小的雪片透过了纸窗将零零散散的影子映在青石砖上,如同是有人捧了一手的花瓣不断向下撒着,合欢眯了眼瞳,煞那间触目之内是一片令人悚然的大红色。
佛像下的抽屉中还剩三根红烛,手边上一张燃火的符咒是君卿临走前交给自己的,只是他无意去燃灯,借着月光去望那纷纷扬扬的大雪,想象着道路被白雪掩埋的场景,第二天推开门定是遍地的银白色吧?那人喜欢雪,想必看到后会欣喜一阵子,然后央求自己一同去山谷中赏雪,一双大大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指包裹起来,热乎乎的感觉好像连心都填满了。
那么舒服啊····
嘴角在黑暗中肆意的上扬,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第二天的晴阳高照。
君卿啊君卿,若是我们早五百年相识就好了。
其实小君爷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合欢还是小鲤鱼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天胄第一枝的小主子,蛮横霸道,风流随性,人人都说只要和他聊上三句定会移不开视线,可这人偏偏就是无心,你苦苦的忆着他,热盼盼的巴望着与他再见的日期,然而待到相见时,那人定会和陌生人一样问“你是谁?”。
实在扫兴。
天胄的第一小主不会记得任何人,他喜欢依着自己的喜好行事情,好似心如磐石。鎏金墨瞳总是带笑,嘴角轻抿,眉目间的那抹朱砂痣艳得惊人,然而却在望你时,深邃如黑洞,永远都不会在其中寻到自己的身影,看似随意的笑容飘忽不定,谁也读不明白却甘心陷入其中。
夜已深,耳边阵阵的鹧鸪鸣啼闻得人从心里开始发毛,白日里再热闹的花街也在夜巡人几声响锣之后纷纷关了店门。
那最富盛名的“思春阁”亦只留了两盏红怦怦的茜纱灯在屋檐上挂着,灯光落下,洒在雪地上有种说不出的蛊惑。
雪花还是密密麻麻的下着,君卿猫着腰踩在房檐上轻巧的一跃便翻身上了二楼,“啪”的一声响,那是小君爷靴子落地的声音。二楼的隔间有姑娘的娇喃声,挨着纸窗屏息听上半刻,待到就只有一阵阵浅浅的呼吸声君卿这才放了心,小心翼翼躲过了亮着烛光的窗户,想必那些都是被包了房的花娘,里面热火朝天得正干些什么小君爷现下还没那个心思去做“梁上公子”打探。
终于寻到了最尽头的那扇窗户,舌尖在指头上一舔,沾着湿意小心翼翼的捅破了面前的薄纸,顿时屋内春光乍泄,暖暖的橘色光束直射到了被白雪覆满的廊道上。
君卿半眯起眼瞳向屋内望去,却不料只是这一眼便足以令全身的血液刹那间沸腾,热浪翻滚直涌向大脑,耳边“嗡”的一声,剩下的就只有眼前那面吹弹即破的冰肤和堪比上邪的蜂腰薄肩,一身华袍被人缓缓褪下,挡在君卿面前的美人如同一直受惊的雏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赧,不断抖着身子,发红的面颊稍稍侧过,君卿这才看清面露苦楚的燕儿正双眉紧蹙,红唇轻抿着可怜得好像下一刻便会落下珠泪。
待到袍子被完全褪下,感同身受的打了个冷战,瀑布般浓密的乌丝垂在肩上更显得肌肤白皙透明,一道纤腰忽然被人从前搂住,只听那正占尽便宜的人轻笑,随即就朝窗边带哂道:“小君爷,您在那里不觉冷吗?”
第32章(修)
文文修了下个别句子和错别字,内容无改动,亲们不必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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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君爷,您在那里不觉冷吗?”
入耳之声熟悉得令君卿浑身一震,因为不敢置信,半刻之后脑中只剩空白,明明已经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他却还伏在窗上连姿势都未变过。来人毫不客气的将窗框推开,蓦地就把君卿掀翻在地,捂着鼻子的小君爷面含怒意,一双黑眸瞪得通红,咬牙切齿的对着站在窗前的人狠狠道:“你做什么?!”
来人嬉笑,媚眼弯弯如水中明月皎洁无暇,这由君卿的一声怒斥倒是牵连出了两人关于过往的无限回忆···
在那云烟飘渺的天界有两个极端的人,一个是风流倜傥四处留情却无心去还的天胄第一小主“君卿”,另一个便是同样貌比潘安,性格却刚正不阿始终都忠于职守的天帝钦点天赐官“玄青”。因为这两人在为人处事上有着极大反差,所以相处得很是不对付。
小君爷瞧不起玄青的清高,说他是故作姿态,玄青虽不辩解却也是对君卿极其轻蔑,几乎到了看一下都要脏了自己的眼睛地步,这惹得君卿几次差点翻脸。
难为两人明里暗里互斗了几百年,最后终于在一次蟠桃会上拔刀相见。
用太上老君的话说便是,这个猴孙子就像被憋了几百年都没出来玩过的顽童,浑身都是力气,带着一股子的怒意,生生将蟠桃会改成了烟火会。
最终君卿被老君爷教训了一顿,在华山下禁足了三百年,而玄青也因为得罪了天胄被天帝收了仙力下凡苦修,两个难兄难弟待到在山脚相见时,都是灰头土脸再无往日的戾气,这反倒使两人对彼此心生了几分同病相怜,见着对方的窘迫之情居然互相指着鼻尖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在凡间的时光如梭飞逝,三百年后二人重回天界,迎接的众仙站在南天门外都已做好要溜之大吉的准备,然而入目时却差点连眼珠子都瞪掉,小君爷拉着玄青的手有说有笑,而玄青亦时不时的点个头报以回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派的春风和谐。霎时间天界流言风语四起,甚至有人谣言说看到了玄青脸上一闪而过的温红。
当然,谣言终究是谣言,这仅仅是两人心怀报复的恶作剧罢了,要是动起真格,玄青未必不是君卿的对手,反倒是小君爷有些后庭难保。
屋子外的雪越积越多,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上,触到小君爷的手指时瞬间化为水滴,惹得君卿不仅是头发连衣衫湿了大半,乍一看好不狼狈。再去瞧倚在窗框上的人,一身绸缎料子的紫衣垂地,面容上目若朗星,下唇丰厚翘起,柔和的笑容里带了三分温雅,七分戏虐,目光豪不遮拦的直直盯着小君爷看,直到把君卿看得两眼发红,即将临近扎毛的边缘才伸出手讥笑道:“我倒不知你这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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