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自我实现的一个偶像…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超越你和凯珊德拉…我太愚蠢了…居然以为这就是爱…”
“没关系的,”我已经想不出其他词来安慰她,只能反复念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请你原谅我…还想把这条水晶项链留着…”总算她渐渐平静下来,“但是我已经明白了…我永远不会比得上你…因为他爱的是你…”
我把表情藏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
“所以…回去吧…”她像是终于累了,身体软下来,“其实…他一直对你…他也是为了你…才没有杀了我…才要冒风险毁掉我的魔法的…”
“别说了,好好休息吧。”我一边努力呼吸,一边试图哄她,我从小就不如雷格勒斯有这方面的天赋,“一切都会好——”
世界猛得一震,发出在灵魂里来回轰鸣的巨大声响,我下意识把她护在身下,同时绝望地意识到这不会是一场寻常的地震。
这栋别墅没有隔音和稳定空间的结界,即使有,也早已被破坏了。
“维尔…这…这是怎么了…”她不安地攥紧了我的衣领,仿佛刚才的那声巨响勾起了长久困扰着她的噩梦,和过去那个果敢独立,行动力惊人的维罗妮卡产生了残忍的反差,“难道…”
“不会有事的。”我坚决打断了她,“我出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小心保护好自己。”
她沉默了两秒,然后点点头,放开我,没有再犹豫。这是当晚她唯一一个像维罗妮卡的举动。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似乎这样就真的不会有事了似的。
然后我给她掖好被子,转身出门时才想起自己竟然如此残忍,抛下一个已经无力保护自己的妹妹。
但是我仍然大步往花园走,大步跳进为我预留好的致命深渊。
砌花坛的砖块碎了一地,上面溅满泥土和植物根茎的残骸,零落成泥的玫瑰花瓣洒在上面,装点起一场酒靡沉香的葬礼。
让花园狼藉一片的声响尚未离开脑海,我怔在门边,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
没错,没有地震,巴黎没有地震,法国没有地震,其他人
79、皇后的骸骨 。。。
的世界没有地震。
只是我的生命已裂开不可挽回的口子,如同圣经记载的末日那般张开血盆大口,支撑我全部存在的美好念想如同旧胶片一般源源不断地被吞进去。
金色的男子与黑色的男子,白色的衬衫与黑色的风衣,彩色的扑克牌与银色的厉光,它们在夜晚轻柔的微风中纠葛成满地尘土芳香的碎片。
我脑中终于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事情并不因为我的思维而停下,某种程度上,我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永远也不要。
风将声音刮进我的耳廓,呜咽一般模糊而又确凿。
“啊,真是好久不见呢。”洛克尔导师心平气和地站在一侧碎石和土壤的混合物上,仿佛被毁坏的是别人家的花园,衬衫勾勒出俊俏的身姿,笑得芳华灿烂,“你总算是有兴致来我这里了?”
银光猝然爆裂,那是在蔷薇教团的审判厅里结果了无数罪者和非罪者的死亡饬令,刀刃的颜色裹着令人胆寒的光泽,袭向人类空间观念里的每一个角落。
再一次,它们都从我身边险险掠过。
我一直不知道雷格勒斯为什么把自己的契约制作成全攻击的类型,又或许他从来对那群附在他光辉的名姓之后,以他的荣耀为生的家伙缺乏信心。
扑克牌腾空而起,色彩斑斓,如同大片绚丽的热带蝴蝶。
Queen’s Skeleton,我同样不知道这个骇人的词组为什么被冠在这种功能多样,形态美丽的魔法上。纸牌在指间跳跃,排列成数个五芒星的形状。国王被撕碎,皇后展开双臂抵挡住越来越猛烈的银刃。红桃顺花在空中游刃有余地旋转一周,爱形成强大的盾牌,弹开扑面而来的银光。
“啊咧,这么短时间内就超越了半招的差距,”洛克尔导师在无数扑克席卷起的风暴中若无其事地微笑,“我该说不愧是你么?”
“我对于看到你那张脸已经厌烦了。”至始至终雷格勒斯就只说了这一句话,银光始终比扑克带有更强的攻击意愿。
铺天盖地的银色诅咒照亮了天空,夜晚与白昼的界限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流泪,为什么而流泪,唯一的事实是我缓慢地跪倒在地上,星星被光芒夺去了,看不见。
金发的俊美男人在漫天的银白烟花中微笑着仰起脸,扑克在他身边旋转,如同殉道者周身的经幡。
黑桃是死亡,方片是财富,梅花是幸福,红桃是爱。
红与黑飘零一地,又被狂风掀起。秋天过后完成使命的蝴蝶成片地被流水带走,它们停歇过的枯草下将生出来年美丽脆弱的生命,每一次振翼过后,留下无数眷恋的尘埃。
光将他最后的神情映得苍白,竟然在那一瞬因死亡的参与而无与伦比。
他安静地仰起脸微笑,我不知道直到最后他在看着谁,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炸裂了,滚烫的岩浆冲出星球表面,刹那间安静了,一切生的声音都消失了。
血溅满了四周的碎砖,泥土和花草,那是唯一尚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生命痕迹。没有尸体。骨肉存在的迹象刹那间回归物质原本的无机姿态,没有多余解释的彻底消失,这个事实鲜明得让我不忍看。
硝烟沉淀下来,如同拉开了帷幕,又如同拉上了帷幕。
那里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雷格勒斯静静地站在花园另一端,看着面前狼藉的战场,清俊的容颜挂着当初他杀死整个教团的人时冷静苍茫的神情。血沿着右手优美的线条滴落,一滴一滴,鲜明而掷地有声,仿佛丈量生命的沙漏。
我终于彻底坐在地上,喉口腥甜的气味反复上涌,不着边际地想起却格湾乳白色的月影,在钴蓝的海水里漫溢,一路延伸到眼前。他在天地间至柔和宁静的色彩中对我说起西藏,说起充满血性和生命质感的奇遇,告诉我,其他生命的血在自己身上绽开伤口时的感觉有多么真切可怖。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转向我,慢慢地蹲在我面前,用左手捧起我的脸。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让我感到发自内心的寒冷和迷恋。可以的话我想抱紧他,然而我却没有勇气抱他,多么可耻。
“你知道么,我真的很佩服你。”唇角轻轻上扬,是他一贯淡淡的微笑,指腹向颈部滑去,“即使是伊撒克?洛克尔那么冷酷,自我,心计深沉的人,都能对你产生那么深的感情,甘愿为你丢掉性命,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拼命忍住不落泪。
“为什么不看我呢,”他的笑容扩展开来,依旧清俊如同掠过北欧青空的鹰,“你不想见到我么?”
“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你了。”就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还能开口说话的。
沉默。
然后我着魔一般捧起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亲吻白玉般的指尖,感受腥香的液体填满唇上的皱起。他右手的伤失血很多,使得月华星辉下的他面色更加苍白。好在那些基本是物理造成的皮肉伤,恢复起来不难。
手被猛地抽回去。
我心中一悸,绝望感涌上来,淹没了心脏,压迫得呼吸困难。
修长的指尖划过颈动脉,勾起致命的刺痒。
我闭上眼睛等待判决。
然后身体忽然一轻,我感到自己被拦腰抱起,还未来得及思考维罗妮卡该怎么办,就被我叫不出名字的魔法夺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大洪水:这里全部的梗都来源于《圣经?创世记》中诺亚方舟的故事。上帝因为人类罪孽深重,后悔造了人,于是想用洪水将地上所有的生灵消灭。唯有诺亚敬神,因此神让他用歌斐木造了一座方舟,带上全家人,和地上每种洁净的牲畜七公七母,不洁净的一公一母,躲进方舟。然后天降洪水,消灭了地上的一切生灵。诺亚全家和那些动物幸免于难。洪水快消退时,诺亚放了一只鸽子出去探听情况,鸽子衔了橄榄叶回来,这就是后世用衔橄榄叶的鸽子作为和平象征的原因。地上的水退尽后,诺亚打开方舟,放出了其中所有的生物,成为新的人类始祖。上帝看到这样的景象,就与诺亚立约,再也不用洪水消灭地上的生灵,彩虹就是上帝与诺亚的约定之证。
80、最后的女王 。。。
不要怕,我亲爱的孩子,不要怕。
你终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来的。
在那之前,你要怀着爱与梦想,不卑不亢地活在这世上。因为人终究没有坚强到不怕任何伤害,从而没有信仰地活下去。
只因为,死亡不过是去旅行。
死亡不过是去旅行。
白岸。灰色的海。
这是死亡么,宁静地听不见一丝风声,寻不到分毫生色,这样决绝的安静,能称之为死亡么。
人死后究竟有没有灵魂。
如果没有,我为什么还没有忘记,忘记纯白的雪与绯红的血,忘记北欧浩丽的山川那起伏的轮廓线,忘记玫瑰和浮云城堡,忘记高山上蔚蓝眼睛一般的湖泊,忘记那个人唇边清浅而意味深厚的笑容。
如果有,我为什么还在原地徘徊。
“你醒了?”
如同一个不合时宜的幽默一般,我竟真的被这句话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刹那间淡漠的阳光淌了满面,在世界的表层舒展成一层光泽四溢的膜,色泽亮丽而淡薄,蔓延到眼球边角那些充血的敏感神经,刺痛感将对这个世界原本面目的清醒知觉传递到全身的感官里去。
我悲哀地发现自己快要习惯于晕倒后在另一个地方醒来,仓皇地环顾四周,试图寻回自己脱节的时空观了。
这间房间的陈设十分简洁而精致,家具用的木料呈现出洛丝罗林式的馥郁纹路,馨香满室,并不让我感到陌生。然而一时我竟无法想起这个地方的确切名目,洛丝罗林的阳光里含着金红色的落寞温暖,会在木纹里勾出美丽的灿烂光弧,浓郁的光华里烟尘飞舞,与这里淡漠而高远的光线不甚符合。
我有些困惑地把视线向左移,然后不出所料地看到超越自己预计的人,吓了自己一跳。
黑色的长发呈一种受地心引力蛊惑而不顾一切向地面延伸的笔直姿态,将侧脸的曲线切割成光洁的断崖。一时间黑发黑瞳的特征勾起我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迷恋和心碎。
然而那是一张因继承了父亲的血脉而五官更为幽深艳丽的脸,那是一张自幼就被周围所有人承认音容绝世的脸,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我愣愣地看着她,将自己无法开口说话的理由归咎于昏迷太久造成的喉咙不适。
“看来你没什么不舒服的,”她却全然不在意似的,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既然醒了,想吃点什么?”
她的容貌无疑得到父母最完美的恩赐而美艳无比,却始终挂着飒沓干净的笑容,似乎从不把自己的先天优势放在心上。过于宽大的风衣挂在女子清瘦而线条优美的身体上,微微敞开,恰到好处地露出凸起的平直锁骨,原本像中国产的那种白玉瓷一般光洁无瑕,然而如今上面却爬上了令人目盲的玄黑玫瑰。在略坡跟的靴子帮助下,她站起来几乎和我差不多高,如同骑着独角兽在森林中奔跑的凯尔特女神。
她的笑容同样是浅浅的,却与雷格勒斯并不相似。
“怎么了?”似乎是发现了我略失神的目光,她的笑容扩展了一些,“几个月不见,你连记忆都被替换了?”
“没有。”那一瞬间我感到有些失望,没好气地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好吧,我怎么在这里?”
“雷把你从法国带回来以后就丢给我了。”她心平气和地回答,打开旁边的衣柜翻找着什么,动作和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娴熟,却含着难以言喻的流畅美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你…我把洛丝罗林暂时封闭起来了,让维罗妮卡在那里休息。这里耳目少些,比较方便。”
“这里是…”这个解释无端让我有些心冷,更加困惑地四下张望起来。
“拜托,你从小在这里住了那么多个夏天。”她笑出声来,将一套秋季常服放到床上,“虽然爱情会迷惑人的心智,你也不必连记忆都被迷惑了吧。”
“别取笑我了。”我苦笑,确认了自己精神状态良好,身上也没有其他不适后开始披衣服。一年余的奔波已经将那些光辉岁月打磨得细节模糊,我竟然没有想起来,这是梅利弗伦位于爱丁堡的别院,是少年时无数个暑假里我和雷格勒斯彼此依偎着度过漫漫时光的地方,我竟仅仅记得那些飘着烧烤诱人香味的曲折小巷,青石板缝隙中顽强的苔藓和地点隐秘的小餐馆了。
灵魂竟然脆弱得连记忆都守不住。
她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望了我一眼,一如过去的很多次那样,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
我以平日里正常的速度穿好衣服下楼时,她已经泡好了茶,陷在会客厅的沙发里,姿态清冷而平和。吊灯绚丽繁复的影子落在她脸上,像一幅风景画上繁复而毫无必要的装饰,又像是一个残酷诅咒的危险印记。面前陶瓷茶杯的曲线美丽而易碎。
四周馥郁而精致的装祯也在一点点唤醒我关于那些时光的苍白留念。别院虽不如洛丝罗林那么富丽堂皇,却在不大的空间里浓缩了更为巧妙的空间安排和情感意味。少年时代的暑假里因为不用每天赶到学校,母亲会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住到爱丁堡的别院,和父亲在一起。然而事实上父亲很忙,没有时间照管我们。于是每天清晨我会早早洗漱好以后下楼,与雷格勒斯和父亲一起和乐融融地吃早饭,有时凯珊德拉和安琪琳娜会来加入我们,而娜塔莉娅和维罗妮卡起得要晚上许多。早餐过后父亲去教团上班,我就和雷格勒斯一起去他书房里做作业,接近午饭时他会带我出去,用脚步丈量城市的灵魂,在烧烤店里解决午饭后就一头扎进放着典雅音乐的小咖啡馆,在里面聊一个下午,晚饭过后才回家。我们之间的话题总是够我们说上几生几世,说到末日降临,洪水淹没繁茂的都市,超新星的光芒将所有文明焚烧成宇宙中一堆不足为奇的苍茫尘埃。
我十岁后教团里终于风平浪静了一些,我们出门在外也不再那么容易遇到危险。因此母亲曾希望我们出门时也带凯珊德拉一起去,然而就像那年灯火节一样,雷格勒斯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先被凯珊德拉拒绝了。
毋庸置疑,雷格勒斯是强大而卓越的。然而我面前这个几乎和他一样强大,并且差一点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却始终在这出复杂纠结的剧目中站在独立于众人之外的位置上,丁香一般缥缈而决绝。
我曾经以为自己懂得雷格勒斯,却从不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凯珊德拉。事实上即使在那些波光潋滟的青春华岁里,她也兀自彰显着与包括雷格勒斯在内的我们决然不同的景象。除了安琪琳娜,我甚至没有想象过什么人能靠近她。作为梅利弗伦的继承人,她是才能卓著的魔法师,是风华绝代的女子,也是各种话题的中心。雷格勒斯身边还曾短暂出现过一些勇气可嘉的女人,然而我从未见过任何男子敢于对凯珊德拉有非分之想,即使她美丽得足以吸引国王的儿子。不是因为她与雷格勒斯已经早早订下婚约,而是因为她的气质中含着与生俱来的,恬淡而冷艳的拒绝。
在我并不广博的印象中,唯一能长期站在凯珊德拉身边的人是安琪琳娜,以前也只有她们会像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