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七揉揉头,偷偷看向卫云,发现自家将军已经盯着那笼子里的人影红了眼。
虽然隔的远,人影也是背对他们歪坐着,可那火红的衣裳,纤细的身子,满头的白发,众人一看便知是谁。
大块头们还好,可卫云是第一次清醒着看到炎祈这满头白发的模样,若不是身负重任,此时便要冲上前去。
“炎祈,竟然真的是你!”
☆、真心与否,背道相离
第二十五章真心与否,背道相离
“啊哈哈哈!”塔塔克仰头狂笑,随后扬手指向城下焦急的卫云,发泄地说道:“我北戎忌郸你们卫家多时,一直缩在北方苦寒之地,水少物稀,如今可算给我立了一功!哼,都道你们卫家男儿痴情,抓这传说中你的狐妖情人,可费了我们不少心血啊!”
回想起探子得到这个消息时,整个北戎上层都是一阵欣喜。启国护国将军唯一的儿子居然和一只狐妖待在一起十几年,还为了这只狐妖差点与今上冲突,虽然卫云最后把狐妖赶走了,可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卫云是爱惨了那只狐妖,不得已才赶走了他。
而且关于他是战神转世,死后便可成仙的传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用的理由。
城墙下已经安静下来,十几万人都盯着这个笼子里的纤细人影,好奇,焦急,不安,愤恨。
塔塔克冒险猜测卫云的心思,巨石毁坏齐定关的事,他就是为着笼子里这只狐妖,也不敢轻举妄动再来一次。既然已经让他成功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计划就顺利多了。
提起手中的长戬,在城下众人惊惧的眼神下,塔塔克把戬尖对准了笼中人脆弱的后背,大声对城下喊道:“卫云,现在你狐妖情人的命就捏在我手中,要是想我饶过你的狐妖情人,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卫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诚意代表什么,不是启国国土,就是他卫云的命!
护卫们听了之后,气急之下,纷纷叫嚷起来。
“你们北戎真是太卑鄙了!没有本事单打独斗,就会用这些下流手段!”
“炎公子,你快说句话啊……”
“北戎狗贼,你们算什么男人,快放了炎公子!”
卫和担心卫云一时冲动,稳稳地站在卫云马侧,随时准备拉住自家将军。
而自从那个火红色的纤细身影出现在眼前,卫云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炎祈,真的是你!我一直试图阻止自己想你,却依然能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你在我身边。
塔塔克见卫云依然盯着笼子里的人,继续诱哄道:“卫将军,听说你还是天神转世呢!哈哈,你只要把剑往自己身上那么一划,既能救得了你的情人,又可以马上成仙,你还在犹豫些什么呢?”没了卫云,这十几万启国士兵还不是一盘散沙。
“银战要我等着他,等七世劫难过去,我们便做一对自在的快活神仙!”
“等我死了,银战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那天的场景又开始回放在卫云脑间,心口的荆棘又疯长起来。
卫云就是银战,银战就是卫云!
炎祈爱的是卫云还是银战?
卫云是以自己的灵魂来爱炎祈,还是以银战的灵魂来爱炎祈?
我是卫云,还是银战?
卫云被这些问题压得透不过气来,盯着红衣人的眼神开始涣散。
几个护卫被塔塔克的话惊到,不曾想这些隐密的消息也能被北戎探听到,而且还用来对付卫云。这些可都是将军心底的最痛啊,北戎狗贼着实可恶!
卫和赶紧摇了摇卫云:“将军,不要被北戎狗贼骗了,待我等冲将上去,拿下那卑鄙小人!炎公子法力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挣开卫和的手,卫云驱马向前几步,望着城墙上自信满满的塔塔克,抽出腰间的龙哮剑:“我用我自己的性命来换笼中人的安全。”
“将军,不可啊,没了你,启国该如何?老将军和夫人该如何啊?”
“不必再劝,我这副皮囊本就是为着别人而生的,如今,是时候成全了他们了。”
塔塔克没想要事情竟然如此顺利,眼睛放光地看着卫云拿起龙哮剑搭在脖颈上。
眼看剑锋就要压进皮肤里,几个护卫也要冲上前去抢剑,突然破空一条红绫缠上了卫云手中的龙哮剑。
卫和等人看见这熟悉的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望向城墙上的笼子。
发现塔塔克依然持戬对着笼中的红衣人,卫七惊道:“呀,奇怪,炎公子还在笼子里待着没动呢!”
刚说完,脑子又被人狠狠敲了一下,“那笼子里的是假的,前面那个才是真的炎公子!”
卫七今天被敲了两回,再也不敢吭气了,揉着头,呲牙咧嘴地看向前方。
此时卫云已经任炎祈把龙哮剑取下,痛苦地看着眼前满头白发的狐狸:“我又拿自己的性命来逼你现身了。”
炎祈低着头,发丝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已经不复当初那般红嫩的桃花唇瓣。
仿佛和几月前落日城城墙上发生的事一模一样,面对面的两人却已隔了万水千山。
万云继续道:“我知道那笼中的人不是你。”
炎祈咬了咬唇瓣,再松开:“我也知道你只是为了把我引出来。”
这下众人都听糊涂了,可卫云和炎祈都没再继续说,个中缘由,两人心里透亮清澄。欲说难言,唯有沉默以对。
塔塔克根据传言找了个假的炎祈,想要哄着卫云投降甚至自尽。本以为卫云已经上当,没想到却是自己从头到尾被卫云耍了一遍,还帮他把真正的狐妖情人引了出来,气急之下,狠吸了一口气,鼓足力道把手中的长戬朝着城下那抹红影甩去:“坏我北戎大计,去死吧!”
炎祈很快察觉背后的利器,反身欲挥手挡去那刺来的长戬,突然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卫云横抱起来,向旁边跃去。
目标落空,长戬带着劲风,呼啸着重重插入土里。
无论如何,两人都不会看着对方陷入危险之中,即使知道卫云能轻易识破对方计谋,即使知道炎祈可以轻易躲开那射来的利器,可灵魂深处的本能却驱使他们先于理智而行动,无需任何借口,无需任何解释,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再一次被拥入这火热的怀抱,炎祈差点感激涕零,仿若自己已被原谅。红宝石双眸泛着水光锁住卫云坚毅的下巴,右手轻轻抚上卫云的心口,终于,终于……
搂着纤瘦的身躯,卫云有些不想放开,心口上覆盖着的颤抖的长指,就要刺入肺腑,探进了卫云灵魂的深处。
“你是怎么赶都不会走么?”
僵硬地放开炎祈,卫云又忍不住说出这伤人又伤己的残忍话语。
刚刚才享受了一点温馨,炎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盯着卫云,感激的泪水瞬间变为苦水从红眸中涌出。
“只要我死了,银战就会回到你的身边,而你,最不需要做的,就是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出现。”我越早死去,你便可以越早与银战相聚,不是么
不忍再看炎祈泪眼婆娑的模样,卫云转身上马。
炎祈,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越是看着你,我就越是想要祈求你爱我,而你我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投石机,准备,攻城。”再不看那道心心念念的红影,和北戎耽误了这些时间,也该了断了,连着刚才偷袭炎祈的帐!
一颗颗巨石从炎祈头顶掠过,砸向城墙,如同雷声大作,北戎可笑的阴谋被彻底粉碎,炎祈的心也在卫云的漠视下分崩离析。
再多的话语也没有用,自己不可能舍弃其中一个,注定也是要被他们都抛弃。
卫云有什么错,他只是要求一份全心的爱!
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太贪心了……
“狐狸,炎祈,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卫云突然出声,打断了炎祈痛苦的思绪。
“炎祈,我爱你。可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以卫云的灵魂在爱你,还是以银战的灵魂在爱你,我对你的爱也不是那么纯粹,你会如何决断?”
不忍看炎祈独自痛苦自责,卫云想要给炎祈一个理由,让炎祈也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也不曾对炎祈是全心对待的。让他知道,这份爱里,兴许有银战的一份,让炎祈能稍稍轻松一些。
爱不彻底,恨不彻底,关键时刻,卫云关心的还是炎祈,而这关心掩藏得太深,任谁都察觉不到。
“是这样么?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吧!”
“我再守在你身边,也是徒增彼此的伤痛,我……我走了……”
来之前,明明准备好,无论如何都要守在他身边,没想到啊,才不过两天,自己就要再次离开。这个强大的男子,他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已不再需要自己的守护。
就连那仅有的爱,两人都不能为对方确定了!
去哪,去哪里啊?没有了千年来守护的爱,炎祈能去哪?
对了,落日顶,现在只有落日顶还愿意留着炎祈了,炎祈的爱,已经不知去何处找寻了……
眼看着红光消失在眼前,卫云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炎祈,我不得不赶你走啊!我无法原谅你,更无法原谅我自己。这爱如此折磨,我只有赶走你,才不会继续伤害你,你可知道?
随着城墙毁坏扬起的尘土终于归于平静,卫云和炎祈也彻底背道相离,两颗深爱却又破碎的心,要如何才能再次感受曾经的幸福?
☆、结局篇(上)童言稚语,点破契机
结局篇(上)童言稚语,点破契机
五年后,又是一个中秋佳节将至。
卫云在五年间守卫边疆,启国又是实行怀柔政策,这两年各国倒也相安无事。今次逢得佳节,便回京都与父母一聚。
“臭小子,回来两天了都不去我家瞧瞧,非得我这做哥哥的亲自上门!”卫坤挑衅的声音一如当初,不过,卫云再也不像少年那般冲上前去与他嘻闹对打,沉稳地打个招呼,让下人去准备茶水。
卫坤嘴角的邪笑撑不下去了,看着这个满身沉淀着岁月磨励后的锋芒,越来越成熟的表弟,撇了撇嘴:“还是小时候的卫云讨喜啊!”
卫云云淡风轻地接道:“娘亲许久未见我,自然得多陪陪她。倒是表哥,听娘亲说,你和墨书游有了一个孩子。”
谈到这事,卫坤的表情柔和起来:“是书游决定的,孩子叫卫以期,是族内远支的遗腹子,父亲病逝,母亲也在生下他之后殉情了,书游看着实在可怜,就过继来了。”
“爹爹,爹爹!”一连串奶声奶气的叫唤过后,一个身着紫色锦衣的小娃娃就跑了进来。
三岁多的小娃娃,腿短短的,跑得倒快,一眨眼就扑到了卫坤身边,攀着腿往上爬,一边爬还一边叫嚷:“爹爹救我,书游爹爹要打我了!”
卫坤把努力攀爬的卫以期抱放在膝上,板着脸问道:“以期刚才又捣蛋,惹书游爹爹生气啦!”
小娃娃嘟着嘴,委屈地狡辩:“我看到外面有个鱼缸,便想去抓条鱼来玩,结果……结果……”
“结果就把鱼缸弄倒,害得爹爹的衣服弄湿了!”墨书游无奈地叹口气,提着湿了大半的下摆站在客厅门口。
卫以期朝卫坤讨好地笑笑,扯扯他的衣服:“爹爹,你一定要救我!”
卫坤也学墨书游叹了口气,捏了捏卫以期的小脸:“臭小鬼,再惹书游爹爹生气,就要打你的屁屁啦!”
小娃娃得了这句话,马上承诺:“下次看到鱼缸,以期一定不去抓鱼啦!”
“但是看到其他的就不能保证了是吧!”不知这小鬼哪来的这么多坏主意。
放下卫以期,卫坤走到门口横抱起墨书游,不顾他的挣扎,抱着去客房换衣裳,这将军府他也是从小玩到大的,自然熟悉,走之前却把骨碌碌转着双眼的卫以期交给了卫云。
卫云的童年基本上是兵法武器,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瞪大眼盯着他的小娃娃。咳了一下,学着卫坤那样,把卫以期抱放在膝上,想了想,问道:“以期为什么要怕书游爹爹啊?”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回答:“以期不怕书游爹爹,以期喜欢书游爹爹,书游爹爹很疼以期的。可要是以期犯错的话,书游爹爹就要罚以期背诗,只要以期求爹爹帮忙,那以期就不用背诗啦!”
卫云心思动了动,轻轻地问:“那这么说,以期是更喜欢你卫坤爹爹了?”
“以期喜欢爹爹,也喜欢书游爹爹。”小以期回答的毫不犹豫。
“如果只能选一个,那以期会选哪一个呢?”
“两个爹爹以期都喜欢,为什么要以期选?”小以期天真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你们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我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以期的问题使得卫云又想起了真相解开那天的情景,炎祈也是痛苦地捧着头,问着卫云,为什么要他选?
不知道小以期想到了什么,突然惊恐地拉住卫云的袖子:“是不是以期太调皮,爹爹和书游爹爹讨厌以期,不要以期啦?哇……以期以后不调皮捣乱,爹爹不要讨厌以期……呜……”
卫云被小以期突然而来的哭泣吓到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安慰他:“以期不哭,爹爹们没有讨厌以期,疼以期还来不及呢!”
小孩子吓哭了哪这么容易哄过来,一直哭到墨书游换好衣裳过来。
仿佛得了特赦令似的,卫云看见他们回来,赶紧把人送进墨书游怀里。
小娃娃红着眼睛钻进墨书游怀里,眼泪鼻涕全蹭在墨书游刚换的衣裳上:“呜……书游爹爹,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讨厌以期,不要以期……呜……”
墨书游赶紧拍拍他的背:“书游爹爹最喜欢以期了,不会讨厌以期,不要以期的!”
小娃娃听了卫坤和墨书游的劝才破涕为笑,哭得一抽一抽的,还是坚持继续说:“以期也喜欢爹爹,以期两个爹爹都喜欢,不要让以期选,以期两个爹爹都要!”
皱着眉头的卫坤大概也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拉过一旁愣怔的卫云:“听哥哥一句,别太难为自己。”
卫云没去想卫坤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突然间发现自己居然错得那么离谱,自己为什么要去伤害炎祈,说那么残忍的话?
连一个心思最单纯,对喜恶最直接的孩子都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炎祈又怎么能从两个最爱的人里做出选择!
说什么炎祈不爱自己,那都是自己嫉妒银战,炎祈要是真的不爱自己,又为什么会因为无法选择而痛苦?难道自己当初就没有占着炎祈爱自己而任性地伤害他?
小以期会误以为被抛弃也是情有可原吧,选了一个,不就是意味着要被另一个抛弃?而小以期尚且有人哄着他开心,当初炎祈听到自己说赶他走的话,还受了狼妖重重的一击,又有谁来安慰他?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又还有谁来宠着他,爱着他,在他受伤后护着他?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怎么会错得那么离谱?炎祈怎么会是不爱我的,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他,为什么要去在意什么银战上仙,为什么要去在意什么前世今生?我爱炎祈,卫云爱炎祈啊!”
“卫云,你终于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我们也放心了,五年了,你要找他,我们不会拦你的!”
卫坤以一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心情看着这个别扭的表弟:“卫云,你从小就总是对自己要求太严,不管怎么说,这一世,炎祈到底是爱着你的,什么银战上仙,什么前世今生,要让我卫坤选,自己能够得到的幸福,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溜走的。你看我现在,和书游在一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