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过去,总之是烦死人了,弄得小师弟後悔连连,真不该答应任何事都要听二师兄的。
有话说: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就在二师兄美美享受着小师弟的殷勤伺候时,一黑一白的高大人影逐渐靠近他们。
腐尸腥臭气息迅速蔓延,连已经昏昏欲睡的二师兄都敏感起来,睁眼。
「跟太子墓一样。」他说:「这里也有黑白尸煞驻守,对这一点我倒是不意外。」
小师弟知道二师兄现在不宜跟尸煞相斗,最具战力的尸婢含冤又没带在身边,看来这是要亲身上阵了,他倒也不怕,僵尸常因尸变而来,各个赶尸派别里,都有一套对付尸变的法子,他这就要起身应付,被二师兄拦了下来。
「你的释阴术能维持多久时间?」他问。
「一刻钟吧。」小师弟红着脸回答,这跟法力的修为有关,猗傩派里的其他师兄们都比自己持久,小师弟的本事敬陪末座。
「够了。你在这里施放释阴术,不要乱动,我去跟尸煞谈一谈。」
谈?谈什么?小师弟莫名其妙,尸煞这种僵尸好吸人血,一般碰上,能灭都尽量灭了,免得僵尸危害人命,二师兄怎么却想跟他们谈?又要拿什么来谈?
「二师兄,还是我来……」他说。
「才答应要听我的话,怎么忘了?」二师兄板下脸来。
小师弟乖了,抹下额头上的阳火,让身上的阴气暂时性的压过阳气,如此一来,黑白尸煞会以为他也是个鬼,就不会再理会他。
二师兄同样施展释阴术,但他的体质不同,体内阴气多过于阳气,这一来阴气逼人,全身青光围绕,乍看之下,倒像是阴间遣来的鬼使阴差,把个小师弟都看傻了。
二师兄微微一笑,竖指于嘴上,暗示他不要说话。
黑白尸煞产生了很大的疑惑,他们对活物的生气敏感,本来察觉到这一区域有活人,顺着本能来狙杀饮血,怎么突然间活物就变成两只鬼?
再看一眼,其中一只鬼像是鬼差,他们很是迷惑,发出了呼呼荷荷的鬼叫声。
二师兄走到两尸煞面前,以鬼语单刀直入问:『你们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两尸煞对望一眼,白煞回答:『不知道。』
『一千年,这是久还是不久呢?』二师兄指着石丘,『我知道你们在死前被下了咒术,所以身体永远不朽,百年千年都必须替安国君守墓,这是你们心甘情愿的吗?』
『吾等日夜徘徊于岛内,回圈不尽,却不知如何脱出。』黑煞说道。
『你们的魂魄被咒术绑缚体内,跟这岛牵连在一块,我有办法超度你们,让你们魂魄回归地府,重返轮回。』二师兄说:『你们也得帮帮我。』
一刻钟过去,小师弟的释阴术失效了,却见二师兄施施然走回来,身後黑白两尸煞轰一声起火燃烧,鬼声啾啾直冲云霄。
「怎么回事?」小师弟骇然地问。
「我把他们身体烧了,又弄了点小法术,帮他们的灵魂挣脱施于岛上的咒术,顺利往地府去报到了。」
「啊、师兄你菩萨心肠。」小师弟突然觉得二师兄的身上散发出一圈佛光。
「这不是菩萨心肠,而是条件交换。总之,进入陵墓的方法问到了,早点儿睡,明天趁着午时阳气最旺时,咱们进墓里去。」
这一晚,二师兄舒舒服服地趴在小师弟怀里睡了,毕竟他背上有伤,磕到山石或地面都是个痛,小师弟想起白天师兄护自己的劲头,心头甜甜的,自也抱着师兄,睡得心满意足。
不远处,黄雀在後,一人一鬼仆悄悄躲藏着。
十。活色生香
小师弟揭开了一块青石板,这青石板就位在昨日他们走来的路上,一扳开,一股黑褐色的烟雾冲天而出,要不是二师兄手快,把小师弟往後拉,小师弟这时就已经中了墓室特有的瘴毒了。
「真是个小笨蛋,陵墓封闭过久,尸体、陪葬物大半腐朽、加上水银朱砂等物堆积,会产生毒烟。我们得在这里等上半天,毒散尽了再进去。」
小师弟被骂得好委屈,却也不敢回嘴,只能乖乖待在一旁,却见那阵黑褐色的烟雾逐渐转白,而後散尽,这才敢探头往洞里头瞧。
是个垂直向下的地洞,大小刚好可容一个人通过。
「有没有搞错啊师兄,为什么这里出现个狗洞?」小师弟问。
二师兄说:「为免墓里机关的内容以及冥殿的位置被泄漏出去,封墓前,会将工匠给闷在里头做为活殉,有经验的工匠早都猜到会有此下场,修墓时就偷偷挖好密道,打算藉以逃出去。」
小师弟懂了,「这就是可以进入陵墓的密道?」
二师兄指指那深藏陵墓的山体说:「尸煞告诉我,陵墓建在凿开的山洞内,入口就设有三道金刚墙,每道墙重逾千斤,凭我们俩绝对推不开;就算进去了,也会触动滚龙石将我们压扁;即使躲开,更里头还有蚀毒金粉滚滚而落,沾到些许就会烂肉腐骨,还有……」
小师弟脸都白了,摸尸盗宝果然是个比赶尸匠还要更危险的行业啊!
「不对啊,如果那些工匠都逃了出来,为什么没人知道安国君的墓就在这里?」小师弟突然问。
「谁说他们逃出来了?」
「可是你说……」小师弟紧张地看着狗洞,「他们还是中了机关?」
「他们还在。」师兄指着地洞深处,阴恻恻地重复,「……他们还在……」
小师弟心跳加速,他虽然不怕尸体不怕鬼,但是被师兄那恐怖阴森的表情语气所影响,突然觉得地洞通往的大概就是十八层地狱了。
洞内已无异味,但二师兄还是又多待了半个时辰,才跳入洞里,小师弟跟着进入,发现这洞连接着一个地道,方向正好通往石山内。
二师兄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小心。」
「小心什么?」小师弟问,突然脚下喀啦喀啦,好像踩上了一堆枯枝。
二师兄敲火镰点燃了蜡烛,小师弟有了光亮,低头一看,啊啊为什么会有一堆死人的骨头在这里?
二师兄淡淡地解释,「就说了他们还在,喏,正在看着你。」
小师弟立刻跳开,合掌喃喃念:「对不起啊各位,不是故意踩到你们,大人有大量,别作祟……师兄,不对,他们好不容易逃到这里来了,为什么还会死?」
「因为他们一爬出去,就被黑白尸煞给杀了,尸煞喝完了他们的血,又把尸体给塞回来。」二师兄看着骨头旁无奈矗立的几个冤魂,「昨天尸煞亲口跟我说的。」
「你不是能超度他们吗?顺便吧。」
「这岛上的冤魂多不胜数,一个一个度也太麻烦了,等拿到镇魂玉含蝉後我一并处理。」举起蜡烛,「走吧,无论如何,都要在天黑前出来。」
地道并不甚宽,必须微弯着腰才能前进,走势斜斜向下,霉味湿气愈来愈重,二师兄一面走一面注意蜡烛,若烛火熄灭,就要立刻退离,免得吸不到气,窒息而死。
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後,地道又斜斜往上,到底处却被一块石砖挡着,二师兄把蜡烛交给後头的师弟,用力一推,石砖倒往一处空旷的处所。
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後,他进入那个处所,却原来是地宫後殿,放置了二十箱陪葬品,里头应该有大量的金银珠宝及玉器,但这些东西都不是两人的目的,直接往前闯入冥殿,也就是放置墓主棺椁的地方。
冥殿的正中央,棺床上摆设一具镶满菱形青色玉片的玉棺。
「根据前朝史书记载,安国君的棺椁是以西疆特产的青紫玉做成,看来就是这个。」二师兄说。
小师弟大喜,连日来的奔波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就要去推开棺盖,却被二师兄喝止。
「不对劲!」他凝目细看棺椁的四个边角,「你看看,这棺椁的四角都以金片给焊实,这表示墓主在下葬封棺之前,就有了尸变的迹象,所以才会以金片锁角,这是镇尸!」
「那怎么办?师兄你行,你拿主意。」
二师兄绕了一圈,却没在此处听闻到任何幽魂,他狐疑盯着棺椁,猜测墓主的魂魄要嘛早已离去、要嘛就是被困在已经尸变的身体里,如同外头的黑白尸煞一样。
未雨绸缪,他让小师弟将糯米、神符都备好来,另取一条墨线抹上朱砂,这才以铁斧破开棺椁四周的金锁片,小心将沉重的玉质棺盖推开一半,不全开的原因是,若真的有尸变,可以立即将棺盖封回。
传说中的安国君,终于现身。
在塞满了各色金玉珠宝及珍贵绣品的棺中,薨逝的安国君头戴金丝翼冠,身着金丝绣袍,身上配有瞑目、玉握、玉佩、玉璜等大量玉器,想来,他的口中必定也藏有传说中的镇魂玉含蝉。
小师弟看着那面白如玉栩栩如生的安国君尸骸,真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明明死于一千年前,怎么看起来像是睡着的活人?
二师兄正要动手掏出镇魂玉含蝉,蜡烛的光芒摇晃了一大下,他立时心生警觉,身後却传来小师弟惊慌的呼喊。
「二师兄小心!」
背後厉风来袭,他迅速横移,避开了後头偷袭的这一抓,回头却见红色鬼影倒退如飞,有人制住了小师弟,迅速退後。
那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尸鬼,指尖正顶着小师弟的喉头,小师弟却是惊恐莫名,直愣愣瞪着对方,彷佛看见了生平仅见前所未有的大恶鬼。
季堂缓缓走进烛光照耀的范围内,「听魅先生,千万别妄动,小兄弟的命可还掌握在敝人的鬼仆手中。」
二师兄盯着不回,这是个漂亮的尸鬼,他也知道,这是个相当不可小觑的一个恐怖尸鬼,看来,得斟酌接下来的行动才是。
「别伤害我师弟。」最後他说:「镇魂玉含蝉给你就是了。」
季堂没想到二师兄如此干脆,或者有诈?不过他看得出来,二师兄对小师弟相当在意,他吩咐不回先制住这小兄弟果然是对了。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季堂对二师兄还是比较忌惮的,不希望对方手上有类似武器的东西。
二师兄不置可否,将墨斗线交了出去说:「就把墨线卖给你吧,赊帐或者给现钱?别忘了季兄你还欠我踢坏门板的赔偿费。」
季堂都皱眉了,安静接过线,他对起尸摸宝这种事一点也不陌生,迅速俐落掏出安国君口内的蝉形含玉。
所谓的含玉,就是死者含在口里的葬玉,玉为蝉形,是以蝉之蜕,喻人之尸,因为古人认为,蝉的幼虫入土就变成蛹,出土後又变为蝉,以此来祈祝灵魂脱离死者的肉体後,又将开始新的生命,当然其中也有为死者护尸的含意。
季堂匆匆检视了一下玉蝉,大小不过一寸多长,以羊脂白玉刻成,润泽晶莹,做工细致精巧,看得出来是足以传世的珍品。
他开口问:「听魅先生,听说这镇魂玉含蝉除了镇魂,还能起死回生,是真的吗?」
二师兄反问:「你想让谁活?」
季堂没答,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不回──他的鬼仆。
「死者不能复生。」二师兄凉凉地说:「但起码能让你的尸鬼维持不变的容颜,瞧,安国君死一千年了,连点皱皮都没有。」
季堂被戳破心思,毫不羞赧,取出帕子把镇魂玉含蝉给包了放怀里,正思考着该如何暂时困住听魅等两人,好让自己跟不回先出去,再抢了江边的竹筏离开此地,突然间小师弟大叫。
「尸、那个、尸变!」
不用小师弟提醒,季堂也已经察觉到墓内的异样,往棺内一望,倒抽一口冷气,安国君歪斜着身子,一只手臂已经伸到棺外来。
刺鼻恶臭翻腾而起,弄得他几乎就要呕吐出来,原本还像普通人一般睡着的安国君,五官整个塌陷,就像是在瞬间变老了几十岁一般,指甲更是长了几寸,呈暗黑色泽,像五把尖刀。
果然是尸变!
安国君不断往季堂的方向伸张着手爪,另一只手则开始试图推开还遮盖一半棺椁的棺盖,季堂当机立断,一翻身绕到棺椁另一旁,要将棺盖给盖回去。
棺盖沉重,加上安国君尸变後力大无穷,棺盖居然一下子被掀翻,安国君直朝季堂飞跳而来。
挟制小师弟的不回一见主子有危,立刻要冲过来,季堂知他心意,高喝阻止:「别过来!」
拾起铁斧劈砍安国君,就听铿一声,这一斧就像是砍在了石头之上,季堂两手的虎口都裂出血来了,斧头跟着飞出去,差点儿削了二师兄半边头颅,但二师兄只是随手拨开飞来的斧头,继续看着热闹;安国君嚣吼连连,双臂横扫,又把季堂打到地下滚了几滚,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这时就听二师兄事不关己地说:「……镇魂玉能镇压尸变,把镇魂玉含蝉放回他口中,他就什么把戏都耍不开了。」
二师兄一看到安国君瞬间变僵尸的时候就猜到了,安国君死亡之时遇上某事,导致他有尸变的征兆,术士因此将镇魂玉含蝉放入他口中,封棺时更是刻意以金属封死四角,就是怕他有朝一日出来危害。
季堂这里却考虑,他好不容易拿到镇魂玉含蝉,怎么可能轻易还回去?更别说他藏着私心,想把镇魂玉含蝉放到不回身上,如此一来,或者不回能够更像个活人,也或许……
他绝不交还这块葬玉!
吼一声自安国君腋下滚过,绕到他身後跳起来,朱砂墨斗线绕脖子一圈後系紧,弄了个挂搭套,这是鬼山门赶尸绳法之一,对付不听话的尸体,套住後可以强迫行走,而沾上朱砂的墨斗线,更是镇尸法宝,力大如僵尸者,被捆上也难以挣脱。
安国君再次吼叫,墓室里连连晃动,陈列在神台上的明器都滚落了下来,室顶更是不断落下灰尘,一时间乌烟瘴气,简直像天要塌了一样。
季堂手翻如蝶,再系个提尸结扣,这是摸尸盗墓人专用的一种绳法,能将腐烂的尸骨自棺中提起,方便他们摸出死人身上的陪葬宝物,季堂反其道而行,墨绳深入安国君皮肉,要将之提回到镶玉棺里。
安国君不肯轻易就范,东撞西撞,季堂绳子在手不敢松脱,反倒被拖着跑,完全空不出手来掏出怀中枣核,好打入僵尸脊背的七大死穴。
情急之下他大喊:「听魅先生你还不出手吗?」
「我为什么要出手?你被他杀了,我再来检现成便宜,顺便接收你的鬼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二师兄还真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回!」季堂大喝。
不回指甲刺入小师弟的脖子,看得出来,只要再多施点力,新鲜人血就会喷洒而出──
「喂喂、轻一些!」二师兄喝斥不回,终于有些吹胡子瞪眼了。
二师兄稍稍举起了手,数百点青绿色流萤急窜,恰似星坠火飞,虽然光灿目不暇给,彷佛置身河汉中,但这河流却是鬼气森森,全无天上仙意。
流萤陡然间聚成一大团火球,盘旋几圈之後就冲往安国君,季堂知道那火萤术的厉害,一见火萤将安国君给包围住,立刻放开朱砂墨斗线躲往一旁,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安国君瞬间起火燃烧,吱吱吱尖叫不已,往後跌撞到他的墓床,再也动不了,转眼墓床旁只剩下一个人形的黑色印子,原本在棺椁中沉睡了千年的人,今日落得了灰飞烟灭的下场。
季堂昨天已经见识过二师兄以火萤术歼灭黑白尸煞的本领,知道就算能制住他,也不见得就能防止他施用这厉害的手段,所以他聪明地以胁持小师弟为手段,让二师兄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既然夺取镇魂玉含蝉的目的达到,该想想要怎么全身而退。
「接下来……」他沉吟。
「你还想怎么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