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五岁,那个时候的他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只要一外出到庭院里,他就会像疯了似的四处跑来跑去,因为那个时候他都被父亲逼著读书,简直把他闷坏了。
他出生於属西兰氏家族,为属西贵族之一,他爹叫做兰坚,娘亲叫做梦倾云,当时父亲膝下有三个孩子,他是最小的,也是最受宠爱的,他的两个哥哥,大哥总是在练武,在武学上略有小成,二哥则喜欢舞弄诗画,总是摇头晃脑地念诗,然後在庭院中作画。
而在那时他跟著二哥读书学诗的同时,也跟著大哥习武,他在练武时,大哥总会无奈地看著他,然後笑著教他舞剑并调整他的姿势,而爹,娘,二哥则会在亭子中笑看著他们,对他来说,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父母和兄弟陪伴著他,他想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这一直是他的愿望。
然而这个愿望却在几年後破碎。
在他十二岁那年,家中发生变故,当时家中正在举办父亲生辰寿宴,然而没人知道在那一场欢快的宴会中,早已埋下杀机。所有出席得人都中了软筋散同时也中毒,而後被突然出现的黑衣刺客杀个片甲不留。
当时的他因为身体不适而没出席寿宴,因而躲过了那一场屠杀,但他却躲不过那来自亲人的毒杀。
那时的他感觉前院十分吵杂,还不明白发生何事便被一名身上染血的小婢女带出房中,再出去的那一瞬,他看见了前院那滔天大火,而後又看见了几名黑衣刺客手持利刃朝他而来。
小婢女拚死护住他让他得以逃开,但是她自己却身首异处,当他来到前院大厅时,他整个惊愕在那,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向来威风的父亲被一把刀钉死在墙壁上,血流一片,父亲的眼睛没了,舌头也被割去。
大哥倒在血泊中,肚子上开了个洞,肠子什麽的都流了出来,在他的脖颈上有一道血痕,二哥衣衫凌乱地倒在大哥身旁,身上满是被凌辱後的痕迹,二哥的头被砍了下来,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而他的母亲,那美丽的,总是温柔笑著的母亲,此刻衣不蔽体地仰躺在血泊中,头歪一边,正好是他的方向,他浑身颤抖著缓缓来到母亲身边,跪下,他看著母亲温柔的双眼此刻无神地望著他的方向,不管他怎麽做,母亲的眼睛都没有阖上,他看著父亲,大哥和二哥,然後又看著母亲有著见骨刀伤和被凌辱的赤裸身躯,以及她不愿阖上的无神双眼,他颤抖著身躯,终於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哭的惊天动地。
直到一人出现,掐住他的脖子硬逼著他吃下毒药为止。
吃下毒药後的他,全身彷佛被火烧一样痛苦不已,然而他却说不出话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剩下的,只有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放进棺木中,然後被移到一个地方去,他感觉自己在那个地方待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个人,将他带出棺木,为他解毒并带著他到南农镇,然後让他成为南农镇职官的张大人的养子,从此消失无踪。
为什麽?为甚麽会这样?这血腥而不堪的画面便是他失去的记忆麽?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愿意想起这一切,这不堪的过去,然而他却恢复记忆了,这代表什麽呢?父母兄弟的冤屈和那灭他全家至今仍不放过他的人吗?
如果命运真要如此待他,那麽,他不惜化为鬼神也要为家人报仇!!
张明和霍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著,他喘著气看著眼前的岩石,过了会儿他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山洞中,身上缠著绷带,受伤的地方被包扎起来,看来是已经上了药。张明和试著动动身体,但只是那微微移动便让他疼痛不已,使他只能倒回去直喘气。
“你醒啦?”一道低沉的嗓音出现在不远处,张明和侧过头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就见一个白色身影背对著他坐在火堆前,正在给火推添柴,听到身後的动静,开口说了声。
“…是你。”张明和认出身影的主人,问道:“你怎麽会在这?”
“当然是和你一同掉下悬崖呗。”何必安添著柴火,对他说:“你伤的很重,最好别乱动。”
张明和看著自己被布缠著的地方,看著何必安道:“我的伤势你替我包扎的?”
“不是我还有谁。”何必安转过身面对他,居高临下地挑眉看著他,道:“这里只有你我,除了我没人替你处理伤口。”
张明和动动唇正要说话,眼角馀光却见何必安搭在腿上的右手也包著绷带,他手机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然後用能动的右手执起何必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地问:“你的手怎麽了?”
“没怎麽,只是为了要缓下坠落的速度,不小心伤了。”何必安说的风轻云淡的,好像受伤的不是他的手似的,然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在张明和心理激起一阵涟漪,久久不散。
张明和握著何必安的手久久不语,何必安见他垂著的眼似乎有些怪,连带著整个气氛都怪怪的,让他很不自在。
何必安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不过就是小伤,你有必要看那麽久麽?”然而他却得不到张明和的回应,他等了会儿仍不见他有反应,於是他凑近看著张明和苍白的脸,问:“怎麽?身体不舒服?”
张明和没说话,就在何必安感觉奇怪要为他把脉时,他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拉向自己,何必安没有防备,被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拉,登时失去平衡倒在张明和怀中,何必安说了句抱歉就要起身却被他扣住腰际动弹不得。
何必安见状皱眉,正要说话却听他微弱地说:“陪我睡一会儿。”
何必安动作一顿,低著头看著张明和,却见他脸色苍白闭著眼,似乎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思绪。
何必安眨眨眼,突然低声一笑:“原来你长这麽大了,还要人陪你睡啊。”然後他也不管张明和有没有回应,迳自调整姿势在他身旁躺下,道:“要陪你睡可以,反正我也累了,不过你得把手收回去。”
张明和没有反应,何必安等了会儿也不见他有反应,只能在心里叹气就著这像是拥抱的姿势睡下。
作家的话:
两人终於有一点小互动啦~
☆、道士神偷易容师:第十一章
对何必安来说,这像是拥抱的睡姿让他感觉十分别扭,只是张明和现下身受重伤,他也不好反坑,万一扯到他的伤口那他还得重新帮他包扎上药,怪麻烦的。
何必安闭眼等著张明和睡去,三个时辰後,张明和已沉沉睡去,何必安睁眼看他一眼,确认他是真地睡著後,小心地把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松口气後坐起身,伸手替他把脉,感觉他脉象稳定後方才放下手,转过身背对著他,缓缓拉下自己左肩的衣服,露出左肩上的伤痕。
他先拿起水袋咬下盖子,往伤口到水清去血污,尔後拿起伤药倒在伤口上,伤药碰到伤口的瞬间,刺痛感立刻袭卷身体,何必安皱皱眉,拿起一块乾净的布在肩膀伤处绕了几下後,咬著布的一角缓缓打结,拉紧。
做完这一切後,何必安吐了口气,总算处理好了。
不得不说,那山坡道真是要人命,不只陡峭路上来都是碎石,扎下去可是痛的不得了,为了护住张明和这重伤患,他身上的伤可不少於他啊,虽然只是擦伤而已,但对他来说还是有点亏啊。
“张明和啊张明和,为了救你我可是亏大了啊。”何必安看著火堆喃喃自语,然後翻身躺下,躺在张明和身旁,闭眼睡去。
隔天一早,何必安便起身,简单洗漱一番後,他离开山洞到外头去打野味,等他抓了只兔子并在外清理後回来,张明和还没醒来,何必安为他把把脉,脉象稳定,只是因为伤势重所以才没那麽快醒。
何必安看他还没醒来,便把兔子肉架在火推上烤著,他看著自己一身的脏污,觉得自己该洗洗了。兔子肉烤好後,何必安取下一块切成小块肉片,放在火推旁留给张明和,自己吃完兔肉後,他略微收拾後从布包里取出一套乾净的衣服,打算到河边去把自己身上的脏污洗一洗。
何必安离开後没多久,张明和便醒了过来,醒来後不见那白色的身影,他楞了一下後四处看了看,待看见火推旁那切齐的肉片後,悬著的心稍稍放下,他动动身体,身体已不像前些时候那般沉重,坐起身还是可以,但要站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坐起身也些吃力地洗潄一番後,他拿起切好的肉缓缓吃著,待吃完後也不见何必安的身影,他想了想,取过自己的长剑,吃力地站起身用剑支撑自己慢慢走出山洞。
出山洞後,他才知道,原来洞外有条河流,张明和四处看了看,仍是没有何必安的身影,他会去哪里呢?
张明和兀自思考著,转过身正想朝其他地方走去时,一声水花声在背後响起,张明和回过头,却见一幕他难以忘记的景象。
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自水中缓缓浮出,那是有著修长身材,身上肌肉紧实却不张狂,体型十分均称,麦色的身躯在日光的挥洒下闪闪发光,让人难以直视。
张明和看著那赤裸的背影,默默无语。
何必安洗著头,在把头上的泡沫全洗掉後,他感觉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晃悠,於是他睁开眼回过头,就见张明和撑著剑站在後头不远的地方,他眨眨眼,道:“你醒啦?”
张明和没说话,他抿著唇瓣,慢慢来到何必安所在的河岸边,一双污黑的眼紧盯著何必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可他又不说话,只好自己先开口:“你能走动了?还是只是在勉强自己?”
张明和没回答他,只是缓缓坐在岸边,然後一把抓过他的手臂,看著手臂上的擦伤,不说话。何必安见他一直看著自己手上的伤,於是道:“这都只是小擦伤,和你的比起来没啥大不了的。”说著抽回手,抬眼看著他,说:“倒是你,你的伤不是普通的严重,为了治好你我可是把我最好的伤药都用上了,虽然让你昏睡了几天,不过效果还不错。”
“你说我昏睡了几天?”张明和看著何必安明显瘦下的脸,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这些天都是你在顾著我。”肯定的语气。
“那还用说,在这里除了你我没别人了。”何必安也不嫌害躁,大咧咧地在张明和面前把身子洗乾净,然後又直接赤裸著身子上岸,把身上的水全擦乾後,缓缓把衣衫给穿了,然後就披散著一头长发来到张明和身旁,见他抿著唇不说话,脸色还怪怪的,以为他不舒服,连忙扶著他回到山洞内,全然不知他会这般奇怪完全是因为他。
张明和神色复杂地看著背对著他,顺著自己一头是水的发的何必安,老实说,当他看见他那矫健的身躯暴露在他眼前时,自己竟然觉得这副身躯十分好看,然後他又看著何必安脸颊上黏著发丝,因为眼睛有水而眯著的漆黑眼瞳,不知为何,那副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些稚气可爱,让他身体泛起一股让他感到陌生的燥热感。
他看著何必安的背影,定定神,开口道:“你平时都在别人面前洗澡啊?”
“怎麽可能。”何必安侧过头挑眉看著躺著的人,道:“我没有在别人面前暴露的习惯,说来这次算是便宜你啦。”说完感觉不对,又道:“不过大男儿赤著胳膊又没什麽,乡下男儿还有只穿著一件裤子的呢。”口气好似他也是乡下人一样。
“…所以我是第一个让你在别人面前露著身躯洗澡的人?”张明和古怪著一张脸,缓缓道。
这回连何必安的脸也古怪起来,他看著有些奇怪的张明和挑挑眉,心里想著他应该是伤口在痛吧,也没多想,他回道:“算是吧,小安之外的第一个。”小安是他的小侍从,平日淋浴时总会帮他洗头,如果这也算的话。
听了这句话,张明和也没多想,小安是他的侍从,当然会帮他一些事情,不过在他听见他是第一个後,不知为何心里竟感到有些喜悦。发现自己有这种情绪,张明和连忙强压下,不知道为甚麽,自从昨日见眼前这人不眠不休地照看他,甚至为了救他弄得一身是伤,心里不知怎麽地竟无法放下他。
张明和兀自思索著,那头何必安在弄乾自己的头发後,也不扎起来,也不把他的帽子带回去,就只是拿条穗带把头发绑起来,和平日标准书生的模样完全不同,现下看上去到有些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张明和看著他,突然道:“你平日干嘛总是书生的装扮?白溜溜的,难怪那天那山寨骰子会叫你白豆腐。”
“哎,我本来就是书生好吗。”何必安有些不悦於他的称呼,他转过头道:“还有我不是白豆腐,我虽然一身白,但也不至於像豆腐啊。”
“但那山寨头子可是这麽认为的。”何必安淡淡说完,又道:“其实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像书生,反而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
“那酸溜溜的公子哥有啥好,还是书生最轻松了。”何必安说著,忽然严肃地看著他:“先不说我了,你先说说,那些人为何要杀你?”
“……”张明和没有回答,他望著山洞顶端,半响,他缓缓开口:“我想那些人,应该是我叔叔他们派来的。”
“你叔叔?”
“嗯。”张明和看著何必安,缓缓说起他失去的那段记忆:“老实说,我曾经失去记忆,失去十年前的记忆。”
何必安点点头,听他继续道:“我失忆前的名字叫兰睿,我出生在属西的兰氏家,是属西贵族之一,我的父亲,是个正直有为的朝廷官员,我的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人,我有两个哥哥,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唯一的愿望,就只是想和我所爱的家人一同快乐的生活,就只是这样而已,但老天却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张明和自嘲地笑笑,说出那不堪的部分:“这个愿望在我十二岁那年彻底破碎,那一年,正好是父亲的生辰寿宴,在宴会上,我的二叔,兰叶,他买通杀手杀了爹娘和大哥二哥,并杀了兰府内的所有侍从婢女,也把父亲势力人马全数铲平不留活口。”
“那时的我因为身体不适而躲过那一场屠杀,若不是我的贴身婢女把我带出去,我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我也没能躲过那一劫,护著我的婢女死了,我也被他们强迫吞下毒药,并把我放在棺木中,还把我埋到墓穴里,若不是我那时还有一口气,若不是那时有人救了我,我现在可能就不会成为张大人的养子,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张明和。”
何必安静静地听著他诉说这段沉重的过去,待他说完後,他缓缓道:“所以现在兰家是由兰叶掌权,他发现你还活著後就派人来杀你,这才有那天的事。”
张明和点点头,可接下来却听何必安道:“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要杀你,都追来了呢。”
“!!”张明和闻言一惊,慌忙地想坐起身却听眼前人突然说一句:“我扛著你,你不介意吧?”
扛?当然很介意!用扛的他身上的伤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