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束月脸色一沉:“本王与轩辕坟能有什么关系?公子何必这般出口伤人辱我至深?我董束月是幽冥泰山王,得天庭御旨的正神,由玉帝亲自册封,怎会跟那下|贱的狐妖有所来往?”
凤双越一旁冷眼见他情绪近乎失控的激荡,更确认这泰山王与轩辕坟必有不足与外人道的干系,一时心中转过无数个狠毒念头,决定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把那真正的妖狐之子的下落给交出来。
想着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是觉得那九尾狐妖无耻下|贱之极。”
这话倒是真心,季复生既不是九尾狐妖之子,却被生生烙上这天诛妖印,不必说自是狐妖搞的鬼。
董束月紫眸中流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光,突的凑近凤双越耳边,声音低而柔的岔开话题:“凤公子,再过几日,卓羽玄便可纳入金乌封印了,是么?公子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练成这六界第一的封印,从此神畏佛惧,真是可喜可贺的赏心乐事,该浮一大白,是么?”
凤双越眉峰微扬:“殿下何出此言?”
“褫魂毒咒是泯灭人性的上古禁术,巫风灵既然用了,又岂容她后悔?”
董束月的脸离凤双越极近,肌肤细腻柔嫩得像丝缎羊脂,笑容却讥诮冷酷:“当日巫风灵以卓羽玄魂魄为引,下了永不超生的恶咒,时隔七百年却又想改天换命,让卓羽玄逃开魂魄散尽之灾……谁料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刚好为凤公子所用。”
轻轻一顿,由衷赞道:“公子的心机手段,本王佩服万分。”
凤双越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避开董束月扑上面颊的呼吸,悠然道:“巫风灵本是南诏巫术集大成者,用十万厉魂以毒攻毒,想破解褫魂毒咒也没什么不可能。先以母体血水交融,再用炼神刺封入卓羽玄体内,使邪魂厉魄激发诱导天生怨灵的恶气,若再辅以东海青龙血之纯正清净,七日之功一过,定能化解无遗。”
董束月唇角勾起,短促而明媚的笑了一笑,轻声道:“凤公子为什么不说若是稍有不慎,卓羽玄自身元神精血都会被厉魂吞噬?天生怨灵融进了十万厉魂,才是真正的至阴至邪至恶至寒?”
水阁下一池清水无风自起波光如皱,几朵落下的桐花随水而动,董束月声音中似有怒意,又似快意:“十万厉魂本不易得,天生怨灵更是千载难逢,偏巧又有南诏巫师倾尽平生之能将两者封入一体,凤公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生让人羡慕啊。”
凤双越淡淡道:“殿下说笑了,巫司狱精通巫术,卓羽玄是她唯一爱子,又怎会稍有不慎?”
“凤公子这些话,骗骗季复生倒也罢了……那东海青龙血,巫风灵哪能寻得?难道不是凤公子好心赠予么?只怕这稍有不慎,早藏在青龙血中,到时一切自然如公子所愿。”
凤双越神情并无异状,只琉璃星目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这个泰山王……其心机狠毒聪慧之处,竟不逊千年前以此闻名的轩辕坟一族。
董束月的笑意突然变得赤luoluo的勾魂摄魄,眼中醉了酒一般水光离合,嘴唇亦是红润饱满得仿佛刚被亲吻过:“凤公子的心思,瞒不过束月……束月对公子可是仰慕已久,现如今公子对束月,是不是也有相见恨晚情投意合之感?”
凤双越气度谦贵而不失风流,骨子里却是生平不二色的专情,看他妖孽至此,颇不屑于招架,叹了口气,道:“殿下心中知晓却不揭破,想来是对季复生颇有善意,不欲见他遭受天诛,既如此,殿下到底有何意图,不如痛快直言罢。”
董束月笑道:“要你陪我上床,你肯么?”
凤双越不屑与他多作纠缠,却非不能为之,当下见招拆招笑道:“泰山王有令,自当遵从,床榻之上,必定竭尽所能鞠躬尽瘁。”
董束月却哼一声:“你这虚伪的模样,也就季复生喜欢,我瞧着就恶心。”
凤双越也不生气:“殿下所言极是。”
董束月双眸烟笼寒水,瞳孔却似铮亮的毒针,透着锋刃流转的猩红,死死盯着凤双越,静默良久,方低声一字字道:“我说我要季复生,你给么?”
凤双越敛了笑容,冷冷道:“殿下自重。复生是他自己的,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召之即来挥之则去,更不能当作货物转手他人。”
董束月固执懵懂如三岁孩童,并不理会凤双越言下之意,只追问道:“你不肯给?”
凤双越见他不可理喻,也就不做多言:“不给。”
董束月低着头,半晌怅然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没办法,我只能……”
凤双越厌他如蛇蝎,打断道:“我倒有一物相求,还请殿下莫要吝啬。”
董束月怔怔道:“什么?”
“九尾狐妖之子的心头一滴热血。”
董束月霍然抬头,满脸的憎恶惊疑之色。
凤双越心中更增几分把握,微笑道:“殿下不必推脱,若殿下交不出九尾狐妖之子,那我只能剖殿下的心肝聊以慰藉一二。”
白皙优美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缓缓在董束月心口划过一道圆弧:“殿下,我说过,二哥并不是你的保命符,你伺候过百里算不得什么,便是百里亲至,也得随我一起问问殿下那狐妖之子的下落。”
董束月伸手轻轻推开凤双越的手指,垂着眼睫,嘴角的弧线说不清是笑意还是扭曲,道:“凤公子最好还是莫要逼我,逼急了我死,复生也不会活着。”
“公子想来也知晓,九尾狐妖为何特别的喜欢生吃那些血脉丰盈的新鲜人心。”
也不待凤双越答言,自顾淡淡道:“因为轩辕坟一族素来冷心无情,吃了人心才会觉得暖一些,千年前妲己生剜比干七窍玲珑心,便是一例。”
“因此想要九尾狐妖心头热血,不啻于龙口夺珠凤头拔翎。若非自愿,便是你剜了狐心,也得不到那一滴血。”
董束月说罢稍静了静,终于志得意满,红唇弯起,道出了一直想说却一直不敢说的话:“所以金翅大鹏王,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凤双越眉梢微微一挑,没有半分被冒犯的不快,嘴角甚至还有一丝仿佛刻着的笑纹:“很好。泰山王要我如何求你?”
眸光淡然,深敛如渊,丝毫不见锋芒,声音也是如常的清亮温润:“只要殿下在这七天内,能给我狐妖之子,殿下要我怎么求,我便怎么求。”
董束月冷笑道:“你这般直挺挺的站着,是求我还是威胁我?”
凤双越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忍不住轻声一笑:“殿下若觉得不妥,我跪下也是可以的。”
董束月见他如此,明明占尽了上风,却不由自主打心里起了一阵强烈的寒冷与不安,摇头叹道:“得你金翅大鹏王一跪,不知会有多少后患。妖狐之血……我能不给么?便是你不顾季复生的死活,我还舍不下。”
拂袖离去,却转身道:“这几日你看好卓家罢,那天生怨灵可不能出了岔子……至于妖狐之血,六天后我定会奉上。”
作者有话要说:一步步揭开啊,不急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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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定……
季复生绕行长安城,购得两筐熟得刚刚好的水蜜桃,御风飞至五行山。
五行山高接青霄崔嵬险峻,时正值暮春,虽漫路荒藤山道崎岖,但亦有一径山花草木葱茏,孙悟空正用力伸出一只手,去摘身前不远处的一朵嫩黄的花。
那朵花单薄的开在一地乱草中,山中刚下过一场小雨,花瓣犹有湿润之意,看着异常的纯净娇弱。孙悟空的手却是瘦骨嶙峋的粗糙,与那朵花的柔嫩清丽毫不相称。
一阵山风吹过,那朵花摇曳款摆,意态舒适闲逸,如烂漫微笑一般。
孙悟空突兀的停住手,顿了片刻,似不忍摧折,恋恋不舍的在花瓣上轻轻一触,却缩回手去,曲着手肘歪着头怔怔的端详那朵花。
季复生拎着两筐桃远远看着,竟有一种打扰到有情人搞对象的负罪感。想了想,也不走近,见附近树丛里间或有野兔出没,心中一喜,想来孙悟空也不必吃铜丸饮铁汁,实在嘴馋了,随手捉只兔子野鸡,茹毛饮血,也能开开荤腥。
季复生性子不急,人界当杀手时,更是练出了耐心忍劲,只站得笔直的静静等着。
孙悟空却是急性子,季复生一现身他便发现了,只是战败被囚,蒙故人相探,一时略有些害臊外加激动,强作淡定只等季复生主动过来招惹,谁料季复生不解风|情,竟木头桩子一般站住了,看那架势,再站个三天三夜也是浑不在意。
顺风过来满鼻子的桃香,只勾得孙悟空心里都痒起来,哪里还耐得住?当下高声大喊:“桃儿!”
季复生看他一脸期盼,好笑之余心中却是油然而生的愤怒酸楚,忙走近前去,拿出一个大桃,送到他手中:“一会儿我种几棵桃树在这里。”
孙悟空吃桃的积年,几口将一个大桃吃光,连腮凹处都啃得一干二净:“不必。”
“为什么?”
“难道我会在这里千年百年不成?待我伤势好了,妖力恢复,定然掀开这五行山,重回水帘洞!”
季复生一琢磨也是,自己被西游记先入为主了,总以为孙悟空得在这憋屈所在当五百年的耗子,一高兴席地坐下,拿了一个桃也啃着:“你说的是。”
孙悟空沉吟片刻,严肃的问道:“不种树……你能天天给我送桃么?”
季复生点了点头:“我天天给你买桃去,不过六天后,我得回趟地府。”
孙悟空很喜欢跟季复生说话,怎么说怎么自在,笑道:“回地府干什么?我毁生死簿那次去过一回,没什么趣味。”
季复生也喜欢孙悟空,他心思像一泓秋水,不肤浅却是清澈见底,跟他说话更不用有半分心思弯绕,当下指了指自己眉心,道:“你看,这是天诛妖印,双越让我第七日回去,帮我给解了。”
孙悟空看一眼那银色印记,哈哈大笑:“这天诛是假的!龙族素来得天命眷顾,怎会当真烙上这么个倒霉印子?”
季复生听得妖印是假,心中不由得一喜,又听得龙族一说,莫名的觉得一阵寒意袭体,怔怔道:“龙族?什么龙族?你说错了,我是轩辕坟狐族。”
孙悟空笑得没心没肺,又有几分狡猾锐利:“哈哈……你连我都要瞒么?想不到三哥真被你骗了这么些年,复生,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龙族之妖,和我二哥本属同族!”
一个“骗”字,直刺季复生心头,一瞬间血都冷了:“我为何要骗双越?”
孙悟空偏着头,金色瞳孔里尽是明澈的聪明,亦有随性的纵容:“你喜欢我三哥,又知晓轩辕狐族于他有恩……”
抓了抓满头金发,挥挥手道:“骗就骗了,没什么大不了,我也不会说给三哥知道……”
季复生冷冷打断:“你三哥喜欢我不是因为我救过他,也不是因为我的九尾狐妖身份,我既喜欢双越,更不会也不屑于去骗他……孙悟空,你看轻我了。”
“若我真是龙族,为何妖力复苏妖印即出?为何会担这九尾狐妖才该承受的天诛?谁又会开这等无聊玩笑?”
孙悟空一怔,发现季复生的脸色迅速瘫下来成冰山状,已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清浅的眸子里流过一道愧色,正色道:“对不住。我以为你知道自己的本形。”
略一思忖,疑道:“难道是二哥错认了?”
修行千年以上的妖,多能自由幻化人形,此后若是自己不现原形,除了本族之妖,会自有一份默契能看出一二,别族之妖法力再高,也是看不出此妖的真身。
原本西游记中孙悟空经历八卦炉厄难,因祸得福炼就火眼金睛,从此能看出天下群妖的原形,但事实上孙悟空并不曾被捉到天庭承蒙老君厚爱,给扔炉子里实施再造熬得眼眶通红,因此金色眼眸与季复生乌黑的双眼一对,两个心思简单的妖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半天季复生回过神来:“你说二哥错认了?难道百里说过我是龙族?他怎么不告诉我和双越?”
孙悟空嘿嘿一笑:“上次在花果山,二哥见了你之后,便悄悄告诉我说你亦是龙族,只不过当时忘了告诉你们,后来虽说可以传信告之,但他说三哥的性子太坏,不招人喜欢,所以故意不告诉你们,让三哥为天诛之事白着急担心一场才好。”
季复生无语,这百里弃敖果然如凤双越所说,行事古怪莫测叫人摸不着头脑。
突的孙悟空眼睛一亮:“我怎么忘了这事!”
说着兴奋之极,一把拉住季复生的衣角:“想不想学变化术?学会了便能各形各态惟妙惟肖,六界任何一物都能随意幻化。”
天上掉馅儿饼,还是羊肉白菜馅儿的,足有磨盘大,而且还正正的掉自己嘴边——大概就是季复生此刻的心情。
凤双越虽谆谆善诱不吝赐教,但教法学费都不是季复生太喜欢的,每次教着学着,一个不小心就滚到床上了,当然也有不滚到床上的,不过那更可耻!
事实证明,情人之间出不了严师高徒,除非是研究春|宫龙|阳,那教学相长,进益必定一日千里。
孙悟空很佩服季复生。
因为他的反应太奇怪了让人无从下手了!
再心高气傲的妖,好比自己,当年在菩提祖师处一听变化术,立马激动得抓耳挠腮,而季复生则不一样,真不愧是三哥死心塌地爱上的人物,听得这么大的诱惑,只唇角慢慢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眸光濛濛的漾开,竟有几分江南新雨后的旖旎柔和,那抹笑容似沉迷似回味,又有几分微怒,稍稍的羞愤。
不知是不是夕照太猛,季复生连耳朵都透着一层薄薄的绯色。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嫌弃变化术?还是说他觉得自己不够格教他?
一念至此,齐天大圣孙悟空怒喝一声:“季复生!你少瞧不起人!”
季复生一惊回魂:“啊?”
孙悟空手指钢钩也似,一把扣住季复生的手腕,气急败坏:“你不跟我学这变化术,就别想离开五行山!”
季复生淡定的看他一眼:“我学。”
孙悟空喉咙呃的一声,季复生怕他没听清,好意重复道:“我说,我学……你莫激动。”
变化术的口诀咒语洋洋洒洒一大篇,叽里咕噜念出来更是佶屈聱牙。
季复生原以为以孙悟空的急脾气为人师表必定暴躁不堪,自己想学点儿什么必得咬咬牙的忍了,谁料暮色中孙悟空一字一句款款念来,竟是毫不逊色凤双越的仔细清楚,而细加解释用心指点处,更没有半分焦躁不耐,端的是令人刮目相看。
两人一个教得入神,一个学得投入,季复生对于变化术的领悟力,照孙悟空的话说:“这般聪明……活见鬼了!”
说这话的时候孙悟空眼睛睁得滚圆,一副又懊恼却又欣赏的神色。季复生于是就很得意,孙悟空却又打击道:“我老孙当年学的时候,师父教了不过一夜光景,余下尽是自己参悟修炼。”
季复生不阴不阳的应道:“那自然,你师父是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师,名师出高徒,我哪能跟你比?”
孙悟空的师父菩提祖师本是地仙之祖,不过高人总是有怪癖,教出孙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