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翠克茫然地问道:“你为什么被叔父通缉?”
索索道:“这件事情是这样的……”他开始巴拉巴拉地解释起来。
但是派翠克只有两只耳朵听着,脑袋却完全沉浸在他是具兰王子这个震撼的消息里。
“派翠克?”索索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你让我冷静一下。”派翠克也说不出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那么慌,好像有种什么东西要飞出去,再也抓不住的感觉。
“你没事吧?”索索扶着他在床边坐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派翠克抬头看着他。
还是记忆中那张可爱的脸,但是周围好像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让他不能再靠近半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你先回去吧。你不是说皇太子正在等你吗?”
索索道:“你确定没事?”
派翠克摇摇头。
正好路易斯抱着桶回来,索索稍稍放心,将派翠克的症状向他描述了一下,让他多加注意。
等索索离开后,路易斯放下桶,摸摸派翠克的额头道:“你没事吧?干嘛一副失恋的样子。”
派翠克猛然抬头瞪他。
路易斯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派翠克的症状好像更严重了。
回到西罗的别墅,索索径自洗漱完,就穿着睡衣趴在床上想着这件事。
派翠克的表情实在太吓人了,也许他很介意朋友之间的欺骗吧。索索觉得心里很内疚,毕竟派翠克是学院里除了西罗之外,第一个对他示好的人。
也许他应该找法兰克商量商量。
法兰克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这么想着,没注意到西罗已经进来了。
“在想什么?”
西罗压在他背上。
索索原本托腮在想,被他一压,头顿时埋进了枕头里。
西罗笑着把他的脸拯救出来,“我看看,鼻子有没有扁。”
索索把他的手从自己的鼻子上解救下来,小声抗议道:“我不是小孩子。”
西罗眼眸中闪过一道异光,嘴唇轻轻摩挲着他耳朵,“我知道。”
索索耳朵一阵燥热,不由朝旁边让了让,“我,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西罗将身体从他身上移下来,侧躺着看他。
索索道:“想派翠克。”
西罗把玩金发的手微微一顿,笑容变得极为飘渺,“哦。派翠克?”
索索道:“他看上去不太对劲。”
“已经不对劲了?”
“啊?”
“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都会不对劲的,当他们迈入老年的时候。”西罗笑着眯起眼睛,掩藏住眼中的阴毒,“他怎么不对劲了?”
索索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
从表面来看,派翠克应该是因为索索隐瞒身份而被打击了一下。西罗想。不过他的反应也太大了,大得好像超出了友谊的范围。
“你在想什么?”索索将脸凑过去。
西罗趁势啄了一口,才缓缓道:“我在想,你或许应该好好地道歉。”
索索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西罗道:“不过有些事情你一个人说不清楚,或许找个人陪你去会更好。”
索索期待地看着他。
西罗笑道:“我很想陪你去,但是我明天会很忙。所以,让法兰克陪你去吧。我会派人对他说的。”
索索道:“我也想到法兰克了。他和派翠克是好朋友,一定能帮助我重归于好的。”
西罗摸摸他的脑袋,笑容里冒着寒气,“如果他不愿意,我就让剥夺他贵族的身份。”
“啊?”索索瞪大眼睛。
西罗道:“我开玩笑的。”
索索歪着头,“的确,有点好笑。”
西罗原本脸色有点僵,闻言却忍不住失笑道:“谢谢你的捧场。”他一把搂住他,将那颗金色的脑袋扣在胸前,“累了一天,我们早点睡吧。”
索索挣扎着把脑袋从他的胸前挣脱出来,犹豫着道:“你还没有洗澡。”
西罗提出邀请道:“我们一起洗?”
索索摇摇头,“我已经洗过了。”
西罗目光下移,正好落在他的胸前。丝质的衣料隐约勾勒着他胸前的突起。他忍不住伸手轻触了一下。
砰。
索索用风系魔法将自己往后倒飞,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
西罗干咳一声,起身正色道:“我去洗澡了。”
索索慢慢地滑到地上,吃痛地摸着屁股。
89、帝国风云(九)
梵瑞尔的平民们依旧过着悠然自得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清晨是一个开始。读书、工作、思考……或者送情书。他们低调而繁忙地奔波着自己的事。
但贵族们不同。
他们紧张的神经正为帝都最高贵的两个男人而揪紧。
由卡斯达隆二世亲自提出的《光明神会教皇为砍丁帝国皇帝加冕的初步提案》以六十七票压倒四十四票的优势取得辉煌胜利。这让近些日子胸口一直憋着口气很不爽的卡斯达隆二世睡上了几天好觉。考虑到议会接下来发挥的重要作用,卡斯达隆二世甚至慷慨地给了议会长路德金一个天大的面子,收回捉拿皇太子的命令。
这无疑给了贵族一个皇帝陛下正占据上风的风向指标。但是他们并不敢立刻下判断,从局面上来看,皇太子手中的大牌也很多,而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皇太子痊愈了。
如果说以前一个步入黄昏的皇帝与一个病怏怏的皇太子是打个平手的话。那么现在身体健康,前途无限的皇太子在健康方面是可以打个漂亮的高分了。当然,究竟这个分数有多漂亮,还要等皇太子正式出现在公正场合再定。
其次,皇太子的背后还藏着特洛佐家族与萨曼塔皇后。尽管因为前任皇太子的去世对皇后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巨大打击,使她不得不暂时避居休养,但是她的威望向来被认为仅次于开国皇后。如果她回来公开支持自己的儿子,那么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必定有不少人会加入到皇太子殿下的队伍中。
最后,是皇太子的婚姻。
比起已经拥有一位举世闻名的皇后和一位耳熟能详的情妇的卡斯达隆二世,皇太子殿下的单身将是更大的悬念。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身边随时可能会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强大后援。
国内的理查家族、丹亚家族。
国外的各皇族……
至今空置的皇太子妃的妃位显然为皇太子拥有的筹码留下了最大的悬念。
目前是决定帝国未来的关键时刻,每个人都在观望,每个人又在观望中寻找机遇。
比起平民的无知无觉,比起贵族的犹豫不决,帝国最高贵的两位男子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
谈判。
政治和战争魅力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靠筹码说话,后者靠战果让对手闭嘴。在让后者散发魅力之前,无论是卡斯达隆二世还是西罗,都不得不选择前一种方式来力求表面上的平衡和稳定。
尽管,他们心里都很不得用战争狠狠地结果对方。
谈判在瑞秋夫人的宅邸进行。这是卡斯达隆二世的要求。
西罗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加仑问他原因,他的回答很简单。
只有弱者才需要一个熟悉的地方来带给自己安全感。他不愿意做一只无论去哪里都要背着壳的乌龟。
瑞秋夫人的宅邸是梵瑞尔最有名的建筑之一。
如果说皇宫走廊两旁雕刻着玫瑰花的纯白色石柱是卡斯达隆二世对萨曼塔皇后曾经炽热的爱意的见证,那么瑞秋夫人那充满对神域之地想象的宅邸就是皇帝陛下移情别恋的明证。
似乎毫无意义却千奇百怪精致华美的雕刻像稀疏的树林,又像忠于职守的护卫,牢牢地守卫着宅邸四周。
中间是两层建筑。
下层低,上层高。
西罗和卡斯达隆二世正坐在高层里,挑高十二米的空阔屋顶让谈判桌两边的两个人显得有些渺小。
“我在等待你的道歉。”卡斯达隆二世倨傲地仰起头,“违抗皇帝的命令,违抗父亲的命令……你欠我道歉和解释。”他的声音传入西罗的耳朵,带着广远又含糊的回声,为他增添无形的威严。
西罗道:“我想我在离开梵瑞尔之前已经解释过了。”
卡斯达隆二世讥嘲道:“我可不记得你曾经对我留书。”
西罗道:“不是留书,而是面对面的告知。”
卡斯达隆二世眯起眼睛。
“我说过,我不能失去他,不是吗?父亲。”西罗的表情很平淡,平淡得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一句普通到极点的问候。
卡斯达隆二世盯着他,“你现在是要和我讨论一个男性,一个异国的男性,一个来自异国又被异国通缉的男性吗?”
西罗道:“我不知道太多的形容词,我只知道他叫索索。”
“是索索·万特拉。”卡斯达隆二世沉着脸补充道。
西罗道:“以后会变成索索·卡斯达隆。”
卡斯达隆二世冷笑道:“我还没有同意将我的姓氏加在他名字的后面!”
西罗目光一凝,似笑非笑道:“父亲。我想您弄错了。他的名字后面有卡斯达隆不是因为您,而是因为我的名字叫西罗·卡斯达隆。”
卡斯达隆二世瞪着他,眼中火星闪烁,“这个姓氏是我赋予你的!”
“我们的姓氏都是伟大的开国皇帝赋予的。”西罗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开国皇帝的本姓并不是卡斯达隆。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名字永远地流传下去,所以才将自己的名作为了儿子的姓。”
卡斯达隆二世道:“他拥有这样的资格。”
“但在他之后,又有一个人认为自己有资格拥有开国大帝一样的名字,所以在登基的时候遗弃了自己的本名,改与开国大帝同名。”
卡斯达隆二世傲慢道:“他也拥有这种的资格。”
西罗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卡斯达隆二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被讥嘲了,被暗讽了。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的动作,他的神态,甚至他的存在都表达了这个意思。
“我想你是时候做个选择了。”他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帝国的继承人,或者你的索索·卡斯达隆。”
西罗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露出惊慌或者愤怒。他只是将咖啡慢慢地放回桌面上,然后用餐巾抹了抹嘴巴,淡然道:“父亲。以前的你没有幼稚到会相信这样愚蠢的选择题。”
自从决定正面站出来与卡斯达隆二世对抗后,他虚弱和乖巧的面具被剥落。阴冷、刻薄、傲慢、不屑……属于西罗的真正情绪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的脸上,趾高气扬地冲着对手喷鼻息。
到这个时候,任何伪装已经是多余的了。
卡斯达隆二世胸口那口凝滞的闷气又从四面八方汇聚回来。他瞪着西罗,好像要从他的脸上瞪出“不孝子”三个字。但他终究失败了。
西罗的脸皮比他想象中的要厚得多。
“我们用成年人的方式做点成年人应该做的事吧。”西罗在火上浇了把油,“从《光明神会教皇为砍丁帝国皇帝加冕》这件事开始说吧?”
卡斯达隆二世得意了,“你想求我?”
西罗道:“我想纠正你。”
卡斯达隆二世的得意只在脸上维持了五秒钟。
西罗道:“我们用结果证明,究竟谁才是帝国最适合的主人。”
“放肆!”卡斯达隆二世愤怒地拍桌站起。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西罗甚至不愿意在挑衅上加一块遮羞布。
西罗面无表情地接下去道:“成功或者失败,多么简单而直接的方式。”
卡斯达隆二世盯着他,面色阴冷道:“别忘了,我赢了,六十七比四十四。”
西罗十指交叉,慢吞吞道:“我不是每次都缺席的。”
90、帝国风云(十)
门被轻敲了两下,推开。
瑞秋夫人端着一盘新切的水果,笑吟吟地走过来。除去她背后那一段又一段的传闻故事,只看她的脸的话,相信大多数人都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个很标致的美人。
卡斯达隆二世努力平息着怒气。
瑞秋夫人将水果盘放在两人中间,然后静静地退到卡斯达隆二世的身边。
由于她的到来,现场的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卡斯达隆二世很明显地开始注意到风度这两个字。
西罗不动声色地隐藏起刚刚曝露的尖锐。
从表面上来看,两人之间之至少不再是剑拔弩张。
卡斯达隆二世拿起一小块切好的苹果,塞进嘴里,用力地咬着。从不时绷紧的腮帮,可以看出他对这块苹果的愤恨之情。
西罗又喝了口咖啡。
“帝国必须缓和与光明神会的关系。”卡斯达隆二世将苹果咽了下去道。
西罗道:“海登已经在做了。”
卡斯达隆二世道:“他不是正在和光明神会开战吗?”他心头一紧。目前来看,他和西罗注定要分为两派,也就是说,光明神会不再是帝国一致要除掉的敌人,而成为西罗和他共同追求的战友。或许这个战友是暂时的,但在消灭对手之前,他们谁都不想让光明神会站到对方的阵营里去。
“之前是的,不过因为一件小小意外,我们正在化敌为友中。”西罗轻描淡写道。
卡斯达隆二世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打探对手的机会,“我想知道更具体的细节。”
西罗言简意赅地归纳道:“沙曼里尔偷袭了光明神会,海登救了他。”
卡斯达隆二世还是头一次听闻这个消息,皱起眉头道:“沙曼里尔为什么会突然偷袭光明神会?”
西罗道:“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可以亲自修书向沙曼里尔的皇帝询问。”他了解他,他越是这么说,卡斯达隆二世越不会去问。
果然。卡斯达隆二世冷哼一声道:“我对他们愚蠢的动机并不好奇。我更想知道,海登为什么要救光明神会?”
“也许他提前知道了您的打算。”西罗慢悠悠道,“您刚刚不是说,想修复与光明神会的关系吗?”
卡斯达隆二世被堵得无话可说。
西罗道:“还是您又改变了主意?”他故意加重又的发音,有种淡淡讥嘲的味道。
卡斯达隆二世果然按捺不住道:“什么叫又改变了主意?”
“最初,不是您大力反对光明神会的教皇为帝国皇帝加冕的提议的吗?”西罗道,“您当时的慷慨陈词我记忆犹新。决不允许任何人将帝国的尊严践踏在脚下!假借神的光辉,却做着比夜更黑的恶行!唔,还有什么?哦。对了,还有……只要有我卡斯达隆二世在位的一天,就绝对不允许教皇把他的那只小短手伸进帝国帝座!”
卡斯达隆二世听得满脸通红。
“所以,您是准备宣布退位了吗?”西罗笑得毫无温度。
“你在和谁说话!”卡斯达隆二世用力地拍着桌子。
瑞秋夫人的安定作用显然失效了。在怒气面前,皇帝陛下的作风是那样的贴近平民,以至于完全看不出受过帝国继承人教育的样子。
西罗道:“和您。我的父亲。”
“这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卡斯达隆二世在痛斥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悲哀。他的儿子,他曾经有那么多的儿子,可是到如今,却找不到一个贴心的。
就连霍尔——这个被认为最受他宠爱的儿子,他都经常有种想把他塞到柜子里,然后按上一把永远打不开的锁的冲动。
西罗道:“这是我对皇帝陛下说话的态度。”
卡斯达隆二世怒极反笑,“用你的尖刻、傲慢和冷漠?”
西罗道:“我只是想唤醒一个皇帝的理智。”继瑞秋夫人对卡斯达隆二世的镇定作用失效之后,西罗也不再遮掩他的锋芒。
卡斯达隆二世怒道:“你太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