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擦拭着他沾满血污的面颊,宽大的臂弯紧环住了他。
他久久地看着那紧抱住他的人,纤瘦的手缓慢地抬了起来。他似乎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抬手轻轻地摩挲着那狰狞恐怖的面容。他的目光满怀恋慕和满足,仿佛这一刻是他生命之中,最为幸福的时候。
神呼应了他最后的祈愿……他终于见到了他。
飓风停下,就连暴雨也渐渐地和缓下来。
他们的额头相倚,静默地厮磨对方的面颊,十指紧紧相扣,那交织的发丝染上了鲜艳的血色,艳丽、宁和。
黑暗逐渐地褪去,冬日的第一道晨光映入。
他们相依偎着。
艾维斯摩尔动着唇,他的手臂正在慢慢地化开,微风卷起了沙尘。
他说了一些话。
恶魔落下了泪,他慢慢地点点头,然后望了一眼那摇摇欲坠的十字架。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在那即将消散的唇上……
深深地印下最后一吻。
◆◇◆
暴雨之中,马尔斯用力地凿开了土堆上覆盖的砖石,他的脖子还流着血,但是他的动作一刻停缓。
他费力地徒手挖着那厚实的泥土,直到瞧见了那精致棺木的边角。
马尔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更加卖力地挖开来。
在天亮之前,他终于搬出了棺木,解开了那一层层的锁链。
“雅克兰多大人!!”
马尔斯艰难地将那钉在胸口的粗厚木桩拔出。雅克兰多一震,他睁开眼,咳出了一口黑血。
“大人、大人,请让我帮你——”
他将那虚弱的吸血鬼从棺木之中扶起,在天亮之前快速地离开那个地方。
雨势已经渐渐地缓下。
钟声长彻日空,圣徒咏唱着悦耳的歌声。
崩毁的小教堂外,年轻的妇人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合握。
她的双眼已经无法流出眼泪。
在念完最后的悼词后,她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那血红的日出。
这是一场仿若梦一般的……
血色弥撒。
◆◇◆
“故事结束了。”
“……”
雅克兰多看着神父,缓缓说道:“我从萝丝太太的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
“两年之后,我找到了她。”
“她当上了一个画家,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妇人打开了门。
她看见了那站在黑暗中的长发男人,这使她陷入了一瞬间的沉默,但是她并没有害怕地把门关上,而是慢慢地微笑说:“请进来吧,雅克兰多先生。”
男人沉默地走了进去,那是一件窄小的住房,不过还算舒适。
“需要一杯茶么?”
萝丝太太轻声问道,她就像是对待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看向了妇人,他的声音低哑:“告诉我。”
萝丝太太静默地看着他,然后别开眼,轻点了一下头,“那请坐吧,先生。红茶好么?”
他们相对坐着。
萝丝太太说出了她所看到的一切,接着,他们沉默了很久。
后来,妇人带着她的客人去参观了她的画室。
那地方那个有些凌乱,到处是颜料和画布。
萝丝太太指着那一幅幅的画,微笑地介绍:“这是约克郡菲波尔庄园的风景,那里很迷人。哦,看看这幅,这是……”她拿起了画,看着里头的那男人和女孩,说:“这是我的丈夫,和我女儿,很可爱,对么?”
男人静静地点头,他环视着这个地方,目光最后落在了那角落的一幅、还未完成的画上。
那色彩看起来朦胧,但是隐约可以敲出一点轮廓。
男人缓慢地走向它,接着在它面前站定。
“我还没完成。”
萝丝太太走过来,抚摸着画,慢慢说道:“还需要时间。”
男人看向了妇人,声音微颤:“……把它卖给我。”
妇人凝视着他,轻轻地摇摇头,“我不能,先生。请原谅。”
“……”
这和善的妇人又微笑起来,她轻声地说:“我愿意把它送给您。”
“但是,有条件。”
妇人看着画,“我会把它放在一个地方,在我完成的时候……要是你找到它,那么,它就属于您。”
在离开之前,萝丝太太再次叫住了男人。
“雅克兰多先生。”
她从屋子里走出来,慢慢地步向男人,眼眶泛红。
“我听见了。”
“我确信我听见了,先生……”
“艾维斯摩尔先生,临终前最后的话。”
“他这么说——”
◆◇◆
老神父带着他的告解者走往地下室,他说着:“我们很少到那个地方,但是如果你确定那幅画在那里……我可以带你去。”
“谢谢你,神父。”
老神父摇摇脑袋,微笑说:“不客气,吸血鬼先生,你说了一个很动人的故事。”
他们走往了深处,那里并没有安上电灯。老神父拿着蜡烛,这是他从他的柜子里找到的,目前唯一能帮助照明的东西。
雅克兰多在后头跟随着他,最后,他们停在一扇门前。
“我并不清楚过去发生的事情。”老神父对他说:“这座教堂确实经历了很多次的毁坏和重建,你所说的那位萝丝女士我并不知道,不过那闻名的女画家兰诺德我倒是听过,她和她的后来的子嗣,都为教堂慷慨地奉献了许多。她的子嗣把这钥匙交给我保管,不过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老神父用那古老的钥匙打开了门,他回过头对着男人,把蜡烛交给他,接着说:“请自行进去吧,先生。”
“希望你能找到你一直寻找的东西。”
雅克兰多缓缓地走进,那个小画室久未打理,已经布满了灰尘。
但是他很快地找到了他一直寻找的东西。
妇人一直都把它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
他看见了那用布匹包着的画框,就在中央那里。
雅克兰多缓步向它走近,他在它面前站定,然后小心地掀开了它——
画中,是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的青年,只有背影。
他站在十字架前,看起来虔诚、平和,温暖的光辉笼罩着他。
雅克兰多伸出了手。
他失神地抚摸着它,渐渐地牵起嘴角……
雅克兰多并没有带走那张画。
他在深深地看了它最后一眼之后,重新地为它掩上了白布。
然而,在他碰着画框的时候,有什么从后方掉落。
雅克兰多垂眼,弯下腰。
他慢慢地将那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一刻,他渐渐地睁大了眼。
那是一颗戒指。
镶着黑色宝石,上头雕刻着蓝玫瑰花纹。
◆◇◆
『我确信我听见了。』
『艾维斯摩尔先生,临终前最后的话。』
『他这么说——』
我爱你。
我的爱,塞勒斯汀。
我深爱你,一如你深爱我一样。
我愿意在十字架前……
为你起誓。
——全文完——
血色弥撒 番外一
血色弥撒 番外一 the blue roses from devil
“你我同心侍奉天主,灵归於他圣所……”
女画师兰诺德的一生,跌宕起伏,她在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丈夫。她无法继承丈夫的遗产,她带著女儿离开了德文郡,在几个月之後,她的小伊丽莎白在她的怀里离开了她。
她是个能干的妇人,能胜任不少工作。但是在伦敦的喧嚣之夜後,她放弃了她原来的职务,租下了一间小工作室,展开她的艺术工作。
历经了几十年的岁月,她在七十六的高龄,蒙主宠召。
“萝丝?兰诺德,将她一生奉献於!,做!忠诚的仆人,同心同德,愿主与她同在。”
神父缓慢地将圣水沾在老妇的额头,他对著那坐在床边双手合握的悲伤男人说:“请听她述说最後的话语的话语吧。”
神父离开之後,老妇缓缓地抬起手,她的养子连忙握住了那只沾著洗不去的颜料的手,眼眶泛红地凑近她:“妈妈,请说吧。”
老妇凝视著他,慈祥地微笑,她有些费力地将她一直戴在颈项的链子拿了出来。
那是萝丝?兰诺德最重视的东西──那金色链子上的坠子,以及一枚黑宝石戒指。
链坠里的,是妇人最珍视的亲人,这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与她形影不离的黑宝石戒指究竟具有什麽涵义。
她的养子曾经询问过她。
这温和的妇人只是满怀微笑地说:“这是来自恶魔的礼物。”
那时候,她年幼的养子偏偏脑袋,但是妇人并不是个幽默的人,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现在,老迈的妇人将戒指缓慢地从链子上拿下,郑重地将它交到她的养子手里。她静默地注视著那戒指上的美丽雕纹,轻声地嘱咐他的养子:“把它,和那张画放在一起……我的孩子。”
养子哽咽地轻轻点头。
这是萝丝?兰诺德临终前唯一的一句话,她慢慢地将头转向窗口,静静地凝视著那从窗外透入的光辉。
女画师兰诺德有许多留世的作品,她乐於将她的心血展示给所有人。
唯有那一张画。
她将它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萝丝?兰诺德几乎每天都会到那个地方,她总是长久地注视那张画,然後细细地添上几笔。她看起来并不急於完成它,或者,她对这张画,比对过去的任何作品都还要细心。
那张画,仿佛灌注了她所有的灵魂。
在三十年後的某个早晨,兰诺德终於完成了它。
她不断地流泪,手里紧握著那一枚老旧的戒指,慢慢地用白色颜料,为她的画添上最後的一抹光芒。
她刚成年的养子站在门口,他看著他的母亲。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枚戒指,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养母的泪水。
“妈妈……”
在萝丝?兰诺德慢慢地闭上眼时,她的养子发出了嘶哑的呼唤声。
妇人带著微笑离去,没有人知道她在临终前回忆些什麽。
也许有她的丈夫、她的小伊丽莎白,或者……是存在她过去的梦中,那一对恍如恶魔的天使。
这是萝丝夫人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她无法入眠。她缓慢地走到了她的画室,就如同过往的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静默地看著那一幅始终无法完成的画。
那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但是她却从没有遗忘它。
她失神抚摸著那幅画,在那时候,她仿佛还能听见青年的声音。
萝丝太太。
我可敬的女士。
那甜美的、悦耳的声音……
这时候,她的手心传来了冰冷的触感。
萝丝?兰诺德猛地睁开眼,她侧过了头。
她没有来得及看清,但是原本紧闭的窗户敞开著,随著微风轻轻地摇晃。
萝丝夫人定睛地瞧著那个方向,黑夜之中,她仿若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黑色莹亮的发丝几乎要融入黑暗之中,那远处的影子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勾住了他身旁比他高大的身影。他身旁的男人拿著手杖,亲昵地揽著他的肩,银色的美丽发丝整齐地束在身後。
艾维斯摩尔……先生……
这温和的老夫人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那远处的身影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
他慢慢地回过了头。
“……!”
萝丝?兰诺德睁开了眼。
她从椅子上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怔怔地静坐了一会儿,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连忙转过头看向窗户。
窗口紧闭著。
妇人垂下了眼,发出了一声轻叹。
然而,在她站起来的时候,什麽东西滚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妇人顿住了,她弯下腰,慢慢地将地上那一枚戒指给捡起。
那一刻,她的双肩轻颤。
萝丝夫人的养子为她念著悼词,然後慢慢地在她的墓前放上鲜花。
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瞧见了那正在走往这里的青年。
青年有著一头黑色短发,他的穿著正式,看起来很年轻,容貌出众。他的手里拿著一束蓝玫瑰。
这是兰诺德先生第一次瞧见蓝玫瑰,但是他对青年感到更加好奇。
他礼貌地和青年握了一下手。
“很抱歉我没办法出席葬礼。”青年的声音清脆悦耳,他的眼珠如同黑色宝石般剔透:“萝丝太太……是我很感激的朋友。”
兰诺德先生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有这麽年轻的朋友,他想,那也许是女画师兰诺德的画迷。
在青年离去之前,他友好地问道:“怎麽称呼你,先生?”
青年戴回了他的帽子,他微笑地看向兰诺德先生,那拿著手杖的优美姿态,仿若上世纪的贵族绅士。
“艾维斯摩尔?柏金,你可以称呼我艾尔,兰诺德先生。”
那是兰诺德先生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他。
他在他之後发行的书册里,除了提到他的养母之外,也提到了这神秘的黑发青年,还有他放在墓前的蓝色玫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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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什麽了,撒娇要抚摸=V=
血色弥撒 番外二(上)
血色弥撒 番外二 Avel Simoul In The Wonderland(上)
吾以亲王之名赐予汝无上的祝福,由这一刻起,汝将摆脱脆弱的凡身肉驱,疾病无法近身,利器难以损害。
而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