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抬起眼,正色说:“他就算被砍下脑袋,都能死而复生。”
“……”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一个世纪里依旧无法相信他已经化为尘土的原因。但是我在今天之前,我一直都在寻找他的踪迹——我是他的子嗣,我继承了他的血脉,我必然能感应到他的存在,而事实上,我几乎走遍了所有地方,我都感觉不到一丝他的气息。而且……”
青年闭了闭眼,哑声说:“我相信,在艾维斯摩尔消失之后,他不可能独自存活在这个世上。这一点,令我不得不相信,他们确实都已经死去。”
“至于他的能力,我想那可能牵引出一大段的故事,而且我至今还没全然弄明白。他的邪恶魔血继承自谁,我想,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答案。但是种种的迹象可以证明,他的力量来自于太古血脉,在血族最昌荣的时期。而在最早之前,柏金族人也许和他们关系密切,甚至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青年微闭着眼,沉吟道:“有太多疑问……”
“他即将到达伦敦的时候,你想办法去阻扰他么?”老神父发出了疑问,他像是已经深陷在这个故事之中。
“这是当然。”青年突然拔起声音,并且皱起了眉头:“血族十分看重自己的领地,在其他的亲王踏进自己的领土时,他们都会躁动不安——尤其是塞勒斯汀,那是个异常凶猛的家伙,他在先前因为爱德华兹那蠢货的关系,而下令残杀伦敦的血族。那些家伙怕极了,他们只要一闻到那个老家伙的气味,绝对会害怕地躲到沼泽里,这就是他们二十几年都待在地下室里的缘故。”
“所以他们需要寻求你的庇护。”
青年点点头:“没错,不过也多亏了他们。伦敦并不属于我的管辖,我对侵略者的到来绝对没有他们的鼻子灵敏。”
“你们做了什么——”
“嘘。”青年打断了神父,他紧盯着这老迈的圣职者,小声地轻语:“你不该问我们做了什么。”
“而是,那个疯子究竟要干什么……”
◆◇◆
伦敦的天气十分反复无常,尽管过去也有过,不过在这一年尤其怪异。
暴雨之中,一辆黑色马车停在了那不起眼的街巷。马车夫冒着雨撑开了伞,但是在他打开车厢的门时,只瞧见了放在座位上的钞票,里头空无一人。
在雅克兰多到来之时,已经有人恭敬地为他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他缓慢地穿过窄道,随着他的步伐,那壁上的烛火延绵点燃,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阶梯。
在黑发男人站在高处的时候,所有聚集在底下的吸血奴仆们抬起了眼。他们都具有艳红的双眼,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群恶兽。但是他们瞧着男人的目光充满了崇敬和仰慕,在他扫视着他们的时候,都一一垂下眼,单膝伏跪。血族皆倨傲自大,唯有在强大的同族面前,他们才会甘心地弯下他们的腰肢。
雅克兰多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尊敬而感到喜悦,他的目光毫无温度,在走下阶梯的时候,那忠心的仆人牵着一个浑身□的人类女孩前来。
“请用,雅克兰多大人。”
这只是一个见面礼。
雅克兰多将他的披风交给了旁人,然后勾起女孩的下颚,在她目光迷茫的时候,慢慢地吻上那粉嫩的唇。血族在进食的时候,多半都带着□和欲望的意味,这是因为他们往往只会对能产生□的猎物下手。在那宽大的手抚摸身躯的时候,女孩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然而,她的嘴角逐渐有血丝延绵而下。这使得底下的家伙们鼓噪起来,他们用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直到那黑发的强大血族将那被吸干血液的女孩推开。
雅克兰多深吸了一口气,在满足口欲的时候,会带给他们犹如在性 爱之中攀上□的快感。这或许也是让他们无法抗拒血液魅力的其中一个原因。
“请往这里走,大人。”
他跟随着奴仆走往了地下室的深处,那里已经聚集了好一些人,他们正在围绕在桌前,谈论着什么。但是在雅克兰多步入的时候,他们都沉默地站起。
“我很荣幸能迎接您的到来,雅克兰多大人。”为首的吸血鬼马尔斯站了起来,他是伦敦血族暂时的领导者,也许是因为他最为老迈的缘故,不过从他的外表来看,就像是才三十几岁。
他主动迎向了雅克兰多,并且领着他前往主座。但是黑发男人显然不太愿意浪费太多时间,他直接凑到了桌前,并且盯着那摊开的地图。
“塞勒斯汀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马尔斯走到了他的身边,指着那连贯着伦敦和巴黎的铁路,低声说:“我们刚才就在讨论这个问题,根据埃文的说辞,他已经在前往这里的途中……”
雅克兰多拧起了眉,也许他完全没预料到他的父亲行动如此迅速。
“但是气息薄弱。”另一个人说道:“远没有之前强大,而且据说他这半年来都在沉睡。”
“你的意思是我们具有胜算?要是他不带着他饲养的狼群,也许有办法。”
“他手下的家伙根本不堪一击,我们还有雅克兰多大人——”
“他会在什么时候到达这里?”雅克兰多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我只需要知道时间。”
“……”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马尔斯慢慢地开口:“还有四天。”
他站在男人的身边,轻语:“最快四天。”
雅克兰多沉默了下来,他的神色凝重,这使得其他人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但是他们不发一语,静默地等待指示。
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之后,黑发男人重新开口说:“……我们必须早他一步。”
“什么意思?”马尔斯急问道。
“就像你们所说的,他的气息薄弱。我甚至无法确切地感应到,这只有两种可能,他隐藏了气息,或者是他进入了沉睡。他亲自闯进这个地方,就不会浪费力量在收住自己的气息,而且我相信他没有这个余力。”雅克兰多停顿了一会儿,陡然轻笑说:“意思是,他依旧在沉眠,也许他计算了时间,四天之后会是他苏醒的时候。”
雅克兰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一字一句地清晰说:“我们必须在这之前,追击他、割下他的脑袋。”
所有的血族都露出了诡异的神色,他们更加沉默。
马尔斯两手收紧,在男人耳边低语:“这么做很大胆,大人。”
“或者你们希望他苏醒之后咬碎你们。”黑发男人用力地捶了一下桌案,他眯着眼冷声低语:“一群胆小鬼你们可以选择不照着我的话去干,但是他绝对不是个宽容的人,在他决定亲自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让你们的血液喂养他的奴仆——你们很清楚,在二十年前他就干过一回,你们不必妄想还有其他的亲王愿意帮助你们,那些老家伙乐意看见你们这些早该腐烂的家伙在火焰之中化成灰烬……”
他停了一会儿,又展开笑容,低声说:“但是如若你们成功铲除了他,在法国大部分的领地将由你们所瓜分,他的地位、财富、亲王的荣耀将属于你们其中一个人。”
这些话语成功让那些红色双眼闪烁着光芒,不过他们善于伪装。
“我可以帮助你们。”
雅克兰多缓慢地走到了他的位置坐下,扬着下颚轻语:“我不会要求什么。”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尽管还存在着一些遗憾……不过只要他不存在,我足以代替他。”
“我的能力有限。在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合作。”
血族们仰视着他,慢慢地弯下腰。马尔斯缓步向他走近,接着单膝跪下,执起他的手举高至额头,虔诚地说:“我愿意忠诚于您,雅克兰多?柏金大人。”
◆◇◆
夜晚的时候,刮起了强风。
萝丝太太吩咐仆人们将窗口紧紧地封上。伦敦已经连续两天下着暴雨和刮着强风,这和过去的气候规律不太一样。
“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萝丝太太站在窗前,她静默地看着外头那寥寥无人的街道,喃喃低语。接着,她掏出了胸前的项链,将那金色坠子打开来。
年轻的妇人出神地看着里头那父女的相片,眼神里逐渐流露出一丝难过。
“晚餐准备好了,夫人。”
萝丝太太连忙收起了她的链子,回过头微笑地说:“好的,把它们交给我。”
萝丝太太端起了托盘,她要将晚餐送到楼上给那身子虚弱的青年——他在男人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从房里出来过。
然而,这尽责的管家并没有忘记雇主的吩咐,她在上楼之前,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精致瓶子。她望着里头缓缓流动的暗红液体,有些不安地打开来轻闻,但是这诡异的气味使她眉头紧蹙。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艾维斯摩尔应该需要它。
她按照雅克兰多的嘱咐,将它们往装着红酒的杯子里倒了一些。
那鲜艳的红色快速地扩散来,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先生。”萝丝太太轻轻地叩门。“艾维斯摩尔先生。”
里头并没有传来回应。
萝丝太太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很抱歉,我擅自进来了,先生……”萝丝太太小声地轻语。
房间里头很阴暗,窗帷被紧紧拉上,而且非常冰冷。那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待的地方,只要在里头坐一会儿,手指都会冻僵。
“噢……”萝丝太太低呼一声,她慢慢地走向了床边,将托盘隔在了矮桌上。
床上的黑发青年静默地躺着,他的双手规矩地放在胸前,也没有盖上毯子,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但是唇色艳红。
“先生、先生。”
萝丝太太有些不安地轻唤,在得不到回应之后,她慢慢地在床边俯下身,轻轻地碰了一下青年的手。
但是下一刻,萝丝太太像是被尖刺扎到一样地,迅速地把手给抽了回来。
她骤然站起,摩挲着自己那刚刚碰着青年的那只手。
艾维斯摩尔的手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萝丝太太怔怔地看着他。
青年的脸颊过于苍白,双手僵硬,他的胸口甚至没有一点起伏,她似乎完全感应不到他在呼吸。
萝丝太太的两手紧握,她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吓白了脸。然而,她努力地冷静下来,并且小心地重新靠近床缘。
她缓慢地伸出了手,想去探一探青年的鼻息……
下一刻,艾维斯摩尔陡然睁开了眼。
“喝!”
萝丝太太吓得退了两步,在跌倒之前赶紧扶住了矮桌。
艾维斯摩尔缓慢地坐了起来,他转过头,双眼迷茫地看着拥有金色卷发的妇人,忽地轻声唤道:“菲欧娜——”
他的脸上泛起喜色,但是并没有持续很久。
艾维斯摩尔在看清了眼前的人之后,缓慢地摇了摇头,然后带着歉意地轻声说:“噢……抱歉,萝丝太太。”
萝丝太太惊魂未定地盯着他,但是在瞧见艾维斯摩尔的笑容时,她稍微冷静了下来。
“先生……”她勉强自己露出笑容,“你看起来……不太好。我说,身子,你需要医生么?或者是……噢,我有些语无伦次,抱歉先生……”
“我很好。”艾维斯摩尔如此说道,但是他看起来很虚弱。“谢谢妳的关心,萝丝太太,我很感激妳。”
他慢慢地将目光转向旁边,在瞧见那托盘上的食物和红色液体时,眸光染上了一丝奇异的神色,他失神地低语:“我没事的,萝丝太太。让我再躺一会儿。”
萝丝太太在穿过走廊的时候,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那只是……错觉?一定是我弄错了,对……对……”她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尽管如此,她依旧无法克制地回过头,看着那窄道尽头,紧闭的房门。
◆◇◆
『我愿意做你最亲密的人,我的孩子。』
『吾将与汝立誓,与汝共享永生、荣耀,以血液做为见证——』
『收起你的天真,艾维斯摩尔,他根本不爱你……』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艾维斯摩尔。』
艾尔,我的艾维斯摩尔。
张开嘴,我的爱。
我愿意为你,在十字架前起誓。
床上的青年剧烈地喘息着,他痛苦地翻转着头,嘴里轻喃着:“不……公爵……大人……”
他锐利的指甲划破了床褥,许多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交织,它们逐渐地连串在一块儿。
而在最后,他看见了公爵。
那银色的发丝与他的黑发交织,公爵的脸上夹杂着喜悦和一丝苦痛,他静静地吻着他的额头。
『艾维斯摩尔……请施舍你的眼神,我的爱。』
他的眼里留下艳红的血泪。
『看看他,我们的孩子……』
『艾维斯摩尔,他是倍受期待的子嗣……流有最纯的血液,我将爱他,如同我深爱你。』
『我为他取了一个名字,这具有最深的意义。他的名字是——』
艾维斯摩尔睁开了眼。
血色弥撒第十回
在暴雨之中,火车在从英国普利茅斯前往伦敦铁路上向前。
“真是个糟糕的工作。”驾驶室内的家伙在抱怨。
“派克,用心点。”另一个人说手里拿着酒瓶,嗤笑说:“我想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你了。”
“老天,饶过我吧。”
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旁边的窗前,咕噜地喝了几口酒,对着那古怪的天气直摇头:“上帝的怒吼……”
但是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瞧见了什么。那快速往后的黑色林子里,似乎有一双双红色精光闪烁,那就像是狼群往这里直追来。
“嘿,派克、派克……”他揉了揉眼睛,接着猛地退了几步,低声地叫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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