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到底不至蠢笨,这时头脑忽然清明一时想明白许多事情。曹猫儿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反倒慌张起来以为这书生吓出了甚麽好歹,急忙唤了殷翅同黄品来。
那雕怪见常敏醒来,只对他道:“常居士不必惊慌,卓陨天已走了。”又说些安慰的话来,那书生见他们一个个古道衷肠满心感激自不提,心绪倒也平静了不少。
等出了房门,黄品对殷翅道:“那凤妖在他身上如此上心,这般死缠,恐怕不易罢手。”
那个道:“今日退敌还亏得你腰里的凤珠,他心里忌惮灵煌却只在一时,哪一日醒过味来再来,倒不知如何应付。”
黄品摇头道:“那凤妖修炼千载,如今不过被灵煌伤了而已。若是伤愈,我等道行尚浅,不论旁的,纵使你我联手也未必敌得了他。”言罢,忍不住去瞧殷翅脸色,那雕怪也觉棘手正紧紧皱眉。黄品对他道:“此事不宜纠缠,我看若是不行直管将那书生送去还他便是,也不是我等插得了手的。”
那殷翅虽说是妖,却是早年厮混於人间,加之在这小庙中又当了多年庙祝,学得一身的人情世故是非黑白,便是要他见死不救却不是为难他是什麽?
黄品见他面色不豫又熟知他的秉性,心下只觉那烫手山芋终究还是甩不脱,寻思良久,道:“既如此,也不好眼睁睁推他进火坑,我这几日便去拜个帖子会会那朱雀一族,也不知请不请得动。”
殷翅听罢,对他拱手道:“黄兄当真仗义,如今只得多有劳烦了。”
那黄皮子心下虽觉得头疼也还是依得他去办了,又见曹猫儿扶了常敏从屋里出来,见那书生面目清秀不由心中一凌,忽然对殷翅道:“我有一言,直望你听了别动气。”
那雕怪道:“既是这般交情,甚麽话直管讲来。”那黄品忍不住道:“你这般热心,却是看上那书生了?”
殷翅嗤笑一声,再看那常敏时眼神不由黯了黯,道:“说不得我今日救他,其实不过为了了却自己一桩心事罢了。”
黄品闻言,不由打量起殷翅来,那雕怪正伤感,见黄皮子瞧他,转过头正色道:“往事不堪回首。改日再说与你听。”说著抬步便走。那黄品一时摸不著头脑,抱怨道:“这老雕倒卖起关子来了。”
常敏在山神庙里将养几日,凤妖不来骚扰,不仅身子好得快,精神也好起来了。他出门时逃得慌忙身无分文,又蒙殷翅此番相救,几乎无以为报,本欲寻几本经书抄一抄也算是尽尽心意,谁料这庙里竟是一本经书也寻不著,不禁感慨起“百无一用是书生”来。殷翅见他这般,只笑笑道:“常居士只管好生将养便可,这庙里的琐事自有人去做。”
那书生住在此处已熟了,这一日见殷翅取了拂尘清扫几案,又将神像看了又看,忽的问:“说起这山神庙,不知供的是哪一路神仙?”
殷翅动作一滞,才笑吟吟答道:“倒也说不上是神仙,却是个厉害的道人。相传远古时曾庇佑了这一带的住民免受灾祸。那些住民心存感激便建了这庙供奉那道人,是以流传至今。”
绛凤引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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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敏自小知道这山神庙香火鼎盛,每逢初一月半香客们一发涌上山来进香,虽说不上盛况,倒也热闹得很。论起来他也常常上山进香却到如今才闹明白原来供的不是神仙却是个道士。
那殷翅与他解说了几句也不便把原委尽说与他听。原来这姑山一带来此处进香的不少,那常秀才肉眼凡胎只当都是乡民,实则十个里有七个是些修炼成人形的妖物。便说那黄品,看起来风流儒雅好好一个俊士真细细说起来倒是一只修炼成精的黄皮子,只他为人乖觉又最喜结交,识得的不是隐匿山中的老妖便是得道成仙的精怪,百年前又觅得良伴携手相陪,放眼整个姑山恐怕也没几个如此逍遥的了。
说到黄品,只因卓凤妖一事颇为棘手,那黄品早已南下去拜会朱雀一族也不知甚麽结果,他唯恐带了曹猫儿去误了事,便把他独自撇下在家。那曹猫儿是个什麽人物?自少年时被黄品充作表哥哄上了手便死心塌地不说,又诓骗家人说随黄品外出经商便随他定居在姑山,却不说他两个在洞府里成日胡天胡地,只消说这双修的功夫只入了门便丢不开手,容颜不老也不在话下,回乡时惹出诸多乱子幸得黄品处处打点,好歹圆了谎去,也没叫人识了破绽。自他父母过世、弟妹老去渐渐也不回乡了,安安心心地随黄品过舒心日子,只他性情顽劣年少时已让父母大为头痛,又让黄品那般娇宠,平日里最喜寻这殷翅消遣,如今添一个常敏更是天天来这小庙里凑趣,今日拿个甚麽果子献宝,明日又动甚麽主意,好在常敏老实本分不随他胡闹,不然殷翅真真要将他锁了去。
这曹猫儿这一日又来,见常敏老老实实在石桌边看书,便上前道:“常兄,在看甚麽书呢?”
常敏一抬眼便见那曹庆猫儿脸般站在自家跟前,倒不说和他如何熟稔,只觉这少年每日来小庙寻自个儿消遣虽说常常插科打诨,却也掩不住伶俐可爱,兼之他自小虽有兄长却无半点兄弟情分,如今见这少年顿觉亲切,倒似自家的幼弟一般,忍不住和他亲近,他哪里晓得若论起年纪这曹猫儿恐怕做他的祖父也嫌不足。
那曹猫儿与他闲话一番,又觉无聊便道:“也不知黄品何时回来,叫我日日这麽等著可不闷得慌!”
秀才道:“贤弟活泼好动,想是在这里闷坏了。只恨那妖精占了我家害我有家归不得,若是为兄回了山下定要好好招待贤弟上哪里玩玩才好。”
那曹猫儿听他这番话已觉十分受用,对他道:“常兄既然如此,小弟自然领情,以後少不得要去常兄家里讨一席酒吃。就数这老雕最不懂享受,成日在这破庙里打坐吃素,来日便是得道成仙也是个没趣的,却要修来作甚。”
他嘟嘟囔囔一通抱怨,叫殷翅听在耳里笑吟吟道:“每逢这曹猫儿一来,我耳根子便不清净连眼皮也要跳上几跳,便不说你盼著黄品回来,贫道也盼他早日领了你这猫儿回去。”
绛凤引 25
又过几日,常敏正在房里坐著练字,童儿来唤他,说是黄品来了。
这黄品虽是请了灵煌来,到底也没知会常敏,那呆秀才只道他外出访友,进了屋子才看见有个陌生面孔不由呆了呆。
那人穿得一身鹅黄锦袍,生得修长不说又体态匀称,一张脸似笑非笑未开口已觉可亲,眉眼竟与卓陨天有三分相像。
常敏张了张嘴,又望了望殷翅黄品不知该说甚麽才好。
那黄品替他引荐道:“灵煌殿下,这位便是常居士了。”言毕,那男子对他一拱手,客套道:“久仰。”
常献宾兀自犹疑,细细一想只道是黄品交游广阔,怕是甚麽郡王侯爵却是不敢怠慢,也对他行了一礼道:“不敢,不敢。小生这厢有礼了。”
待那灵煌坐下来,一众人才也跟著坐下来,却不谈正事,只说些闲话罢了。只常敏不明就里,如今坐在一旁相陪也不知说甚麽为好,再看灵煌仪表竟说不得与卓陨天几分相似,心里更是没了主意。曹猫儿坐在黄品下首早将他脸上神情尽看在眼里,又将那灵煌上下打量一番心下有了计较。
待两个打道回府,黄品打趣道:“你方才一直瞧那灵煌,莫不是寻思著红杏出墙?”
曹猫儿白他一眼道:“兀的黄皮子好没羞。我只看那灵煌到底同卓凤妖有几分相似,你没瞧见常秀才眼都直了?”
黄品道:“且不论那书生如何,你倒是及时见的凤妖?”
曹猫儿见他一脸担忧,只乖乖说了实话:“你不在这些天,我每日只去那庙里寻常秀才消遣,倒有个一两回见一个穿红衣金冠的妖精在山路上便似你们说的那个凤妖,今日再见那灵煌便不知他两个有七八分相像了。”
他话音未落,黄品脸已白了,斥他道:“你哪里借的胆子,这般胡来!竟不想想若落他手里该怎麽得了!”曹猫儿缩了缩脖子,仍不死心,回嘴道:“许是他只当我一般山民,倒也没与我为难。”再看黄品神色,终是不敢再开口了。
黄品叹道:“你这脾性若不改改几时出了岔子,便是我也救不回来。”
两个虽拌了嘴到底情好,不消一刻那曹猫儿一服软黄品自然气也消了。又说他两个几日不见已是难耐,几番云雨自是不提。等歇下来,那曹猫儿忽道:“那灵煌也曾有家室?”
那个道:“倒没听他提过,你问这个作甚?”
那曹猫儿人精一般,嬉笑道:“且不说旁的,那灵煌倒是仪表堂堂,常秀才又俊秀和气,若是做成了倒是一桩美事。”
那黄品听他胡言乱语,只觉啼笑皆非。又想起殷翅所提前事,唯恐坏了老友的好事,只劝他休得胡缠也就罢了。
这厢他两个逍遥快活,那庙里却是两般光景。殷翅同灵煌秉灯夜谈只为商量个万全计策。且不说灵煌身为朱雀一族秉持正道,唯恐妄造杀孽。殷翅忧的是惹怒了凤妖,那山下一县不保便罢;若是为祸山中,这山中修炼多年的精怪岂不是平白无故落得无妄之灾?
正是一时定不下来,灵煌道:“不若各题一计?”
两个各自在手里书了一计,等一同展开,皆是一句“观望”。
绛凤引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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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煌素来谨慎,那卓陨天却是按捺不住,日日要往山上走一遭,便要探看常敏下落。
只叹那呆秀才只知躲在庙里呆著不敢出去,慢说凤妖成日寻他不见等得心焦不说,常敏自家未必好的哪儿去。原来他虽是避祸,这庙里实在太闷的慌,本来有个曹猫儿与他解闷,如今黄品既已回来,那曹猫儿几时还记得起他来?
这日正是踌躇,心说要作首诗发发满腹的牢骚,可怜句子堪堪到了嘴边又吟不出个所以然来。常秀才这厢烦恼,倒见灵煌捡了本书也到院子里来了。
常敏只得上前揖道:“灵煌殿下。”
谁知这朱雀是个风雅人物,从来都不要拿架子压人的,谦和道:“常居士客气,什麽殿上殿下,相见即有缘,咱们互通表字即可。”
常敏几时见过此等人物,便有个卓陨天不一般却是整天呼来喝去不将他当回事,这时听得灵煌三言两句正是如沐春风。两个各说了表字,一个名曰“献宾”,一个称之“丹羽”,倒是一团和乐融融。殊不知殷翅在廊下看了心中不知甚麽滋味。
如今来说这常敏何以同精怪这般有缘,竟也是有个前因後果的。他这一世做了个落魄书生,前一世可是好风光,便是给洛河王帐下做监军的齐灿齐监军,能文能武兼有好风采。只可惜洛河王徒有霸王之才却无帝王之命,戎马半生落得个战死沙场。
齐灿作监军时恰是殷翅初得人身之际,这雕怪艺高胆大竟对尘世百般好奇趁著战乱也来凑个热闹。
殊不知乱世多奇才,也不知刮得甚麽邪风,殷翅连连遇著隐士高人被打得现了原形险些落於人手做那炼丹的药引子去。幸亏遇上齐监军领著一路人马跟著洛河王狩猎,那殷翅一掉下来便教齐监军拾著了。
洛河王只当是一箭射落再添上一旁的将士多有奉承,不由洋洋得意,直叫人杀雕下酒做一顿野味。齐参军见这雕儿体格硕大落於此处,心里难免可惜,趁机讨个好彩头道:“此雕不同凡响,必不是池中之物,今日摄於吾王军威自投於此定是命数,正是预示王爷大业指日可成!”
那洛河王向日倚重他,两个又有些不与外人道的情分在,听得几言正是受用,再观大雕形貌确确与众不同,他往日爱才这参军又是心尖上的,所幸赏了齐灿做顺水人情。
他二人你来我往却把个殷翅吓得半死,只当自己百年道行要送与柴堆做这夥莽夫的下酒肉,忽地听人为他求情,偷眼一瞧,便是个唇红齿白星眸剑眉的少年郎,只一眼便瞧去了半条命。往後吃喝只在齐参军手里,便是洛河王来了也不在眼里。
只恨人妖殊途,齐灿又对那洛河王有十分的心思,直等到帅死兵败,那殷翅才化了人形。
那齐参军见了见怪不怪,只对他道:“你既是妖便好办,好歹不落他人之手。此番去了休再来,尘世可不是好去处。”
那殷翅熬他不过,只帮他偷了洛河王尸首回来好生葬了,那齐灿却是死意已决殉在洛河王墓前。
如今早没了齐灿齐参军,倒来了个常敏常秀才,只一件还同那时一样仍旧只当是个过客而已,从来没把他放在心里。
那殷翅感叹一番,心道若不是卓陨天那般迫他,叫他在庙门徘徊许久,自个儿见他那凄凉神情方才识了前尘往事,如若不然兴许至今还认不得哩,真真的造化弄人!
绛凤引 27
此文瓶颈多日 终於又有灵感了 多不住诸君了 躬身致歉~
才因结识了灵煌,常献宾不由感叹患难之中倒遇著了一位知己。原来那灵煌尚文,见著这常秀才也有几分才学,是以平日行止尊重,和颜悦色,倒叫常敏自觉受了抬举。
只可惜那凤妖却频频来,看似越发不耐。殷翅唯恐那凤妖憋不住来个偷袭,却是大祸临头,急忙唤了黄品、曹猫儿两个来一同商议大计。
四人回避了那凡夫俗子,殷翅道:“这几日那凤妖来的愈勤,犹是今日倒将砍柴的童子拿住了盘问,所幸安然无恙。只是备不住哪一日闯进来,实在棘手!”
曹猫儿听罢,怪道:“如今灵煌殿下已在这里坐镇还不得生擒了他?”
那灵煌见他一派天真,只摇头道:“我与他不过分庭抗礼,之前一战勉力胜之。何况他性子极是暴虐,到时不消说是姑山,只怕必定危害人间。”
黄品沈吟片刻,面有忧色,只瞥了一眼殷翅才沈声道:“以黄某之见,恐不可逞一时之英雄,还需智取。”
见余人脸色,才缓声道:“那凤妖不过要那书生,依我之见也不像要害他性命,不如……”
话音未落,只听那雕怪斥道:“不可!”
那灵煌也脸色微变,黄品冷笑数声道:“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若忍得一时之辱,往後便是舒心的,不见得要在这庙里呆上一辈子。更兼雕兄也知,你我不过保他一时,却难保他一世。如今这凤妖异动只恐便在朝夕罢了。”
殷翅脸色渐青,咬了牙关,过了一时才渐渐松下来,对那黄皮子道:“你却有甚主意?”
那黄品眼波一转,拿出个青花白底子的瓷瓶子阴阴笑道:“此物便是我从胡九郎处得来的。”
只将那瓶子往桌上一摆,将那计谋说了一通。
余人听罢,都惊出一身汗,那曹猫儿只道一句:“好险!”
连带灵煌也叹了一句:“恐怕胜之不武。”
只余那殷翅呆呆站在原处,一句也说不出来。
黄品也不理他,正襟危坐对著灵煌便是一揖,道:“我知此计一出未免有伤殿下威名,然情势险峻,若是缓一缓恐怕这一山一镇的生灵转眼化灰。殿下仁慈必不忍如斯,只得恳请殿下勉力为之。”
那灵煌神色一凌,立时正色道:“黄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此计甚险,那常居士一无所知又如何能赚得凤妖入得陷阱,其中如有差池只怕前功尽弃。”
黄品微微一笑,道:“常敏此人虽是胆小,却也有几分傲骨,未必不得成事。”看来倒似胸有成竹。
殷翅只将他冷冷一瞥,道:“你难道有十成把握?却不怕他送了性命!”
谁料那黄品却道:“若他不死,必有後福;若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