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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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子-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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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临走到只差一步就能被他碰到的地方停了下来,嘴唇轻启:
  “动手。”
  一声号令,现场的某位大臣瞬间身首异处,对他下手的是君临的左膀右臂,而此人正是君临的契主。
  能够直接控制君临的人已经不在了,他也缓缓抽出了武器,其他大臣见状都吓得大惊失色,“你、你们……”
  为首的大臣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眼前的人刺穿了心脏,他到临死前还惊恐地瞪着眼珠,不敢相信一向忠心耿耿的孤星们居然会叛变。
  大臣们开始四下逃窜,但这些弱不禁风的人,哪里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人造兵种的对手,只能任其宰割,就连毫无还手能力的侍女都惨遭毒手。
  “你们、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怪物……”倒在地上的人痛苦地指着君临的背影。
  君临微微转过半边脸,脸上的血迹增加了他的恐怖,“我们的感情,不正是被你们剥夺的吗?”
  地上的人遭到了来自别处的致命一击,他身子一抖,终于彻底地倒了下去,被自己的“产品”杀死了,他死不瞑目。
  君临无视此地的混乱,大步走了出去。
  在皇家科学院,天逐也在紧张地编写着程序,孤星叛变的消息已经传来,科学院的同事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有他还留在此处。
  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蠢,孤星如果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还好因为自己的生命有限,他暗地里开始密谋这项计划很久了,只要成功,他就可以附在自己契子的身体上,不同于沧云那样的改造人,而是彻底放弃自己的躯壳,以灵魂转世的方式获得永生。
  眼看计划就要完成,没想到孤星居然在这个时候发难,他的代码还没有成熟,但是不这么做就会死,逼不得已之下,天逐也只能赌一把了。
  忍受着身体上的剧痛,他把移魂装置分别戴到了自己和契子的头上,他的契子早就被他控制住了,表情麻木地任其摆布。
  似乎已经可以看见君临前来的身影,天逐一咬牙,拉下操纵杆,进度条开始从0推移,成功意味着永生,失败意味着死,天逐紧紧盯住决定他生死的进度条,恨不得能让它走得更快些。
  100%完成,机器亮起绿灯,在场的两个人同时垂下了头。
  君临推门而入,只见到天逐的契子从容地摘下头顶古怪的装置,转身也看到了自己。
  “天逐人呢?” 他问。
  他的契子淡定地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他知道孤星叛变,已经畏罪自杀了。”
  君临没有起疑,只是觉得遗憾。
  “就这么让他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就是这个人,让相爱的同胞自相残杀,让永失所爱成为成人的代价,让爱与怜悯在孤星的心中消失,只剩下仇恨与杀戮。他一定知道自己落在孤星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才会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人既已死,鞭尸也无用,君临转身离去,没有留意到天逐的契子在他身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皇宫内静悄悄,那些发誓会效忠皇室的天宿人,在危险到来之际都各自逃难,君临毫无阻拦地来到皇子的寝宫,那里果不其然只留下了一个人。
  “你太令我失望了,”沧云一步步向他走来,“我信任你,器重你,将兵权交付于你,你却违背了孤星的准则,背叛了这个国家。”
  “我没有违反任何一条守则,”君临字句掷地有声,“如今的天宿人,狂妄自大,无法无天,在他们的心目中,早已没有皇权。就因孤星不是真正的生命体,他们就可以肆意玩弄我们的感情,让我们同类相残,一边要我们卖命,一边以我们取乐。这些人,才是国家真正的蛀虫,只有将他们铲除,方称得上是保护国家,他们能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至于月影殿下,你放心,他会永远安静地沉睡着,无忧无虑,远离纷争。”
  “好一番诡辩,”沧云冷笑,“但那也改变不了你身为叛徒的事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任凭其发生。”
  君临抽出匕首,那正是那天清晨,沧云亲手交给他的,自己与凌翼合二为一的匕首。今天,他要用它,与孤星的根源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那就来吧。”
  两个人同时冲向对方,在他们眼中坚定闪烁的,是各自的信念。厮杀的动静惊动了皇宫花园歇息的飞鸟,它们扑棱棱地展翅飞去,一根羽毛缓缓飘落,无声地落在这片大地上。
  沧云心口一痛,垂下眼,只见得到露在体外的匕首手柄,他的身体渐轻,开始有湛蓝色光点在身边飞舞。
  君临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使手刃了自己昔日追随的领袖也不会感到难过,他真是一个合格的孤星。
  “你曾经是他们的一员,但如今是我们的一员,”君临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响起,“等你转生后,会有真正的同伴在等着你。”
  沧云慢慢倒了下去,“只要灵魂不灭……”
  只要灵魂不灭会怎样呢?再也没有人会知晓了,他未来得及出口的后半句,已经随着他的灵魂一起,飞向了浩瀚蓝天,远离了这片曾经不堪一击,如今欣欣向荣的土地。
  就在这片土地上,正发生着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哭喊声响彻天际。他们在外族欺凌中顽强地活了下来,却在繁荣昌盛中走向灭亡,这一次,已经没有人能站出来,主动地说一声:我愿意。
  沧云还会回来,还会拥有新的生命,但那时的他已不再是他,天宿也不再是天宿,他所效忠的那个皇室,也将永远地成为历史,而将来的人,只会以另一种身份将他铭记。
  君临一言不发地收起匕首,抬脚向外走,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后退一步,低头看去,一枚染了鲜血的六芒星徽章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昭示着皇权的陨落。
  他跨过它,一步步走向宫外,他为了一个人开辟了新的朝代,这个朝代却不再有那个人的身影。
  离开皇宫,眼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富丽堂皇的建筑与人们凄厉的惨叫形成了讽刺的对比,渐渐的那些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从这个世间消失。
  他的手下上前询问,“元帅,有一部分孤星仍然效忠于天宿人,执着地与我们为敌,这些人如何处置?”
  君临的声音缓慢而又有力,“全数杀光,送去转世,从雏态开始重新培养。如果依旧如此,那就再杀,直到彻底忘记为止。”
  手下垂眼,“是。”
  君临仰起头,“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天宿帝国,没有孤星战士。我们是共和国的子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从今天起,我们的名字就叫做——
  “——天宿人。”



☆、极乐

  年复一年,冬去春来,大自然能用酷暑阻止溪流入海,用干旱阻止粮食丰收,用严寒阻止冰雪消融,却阻止不了阳春三月,自然界的生物们相亲相爱,交|配繁衍。
  就算是不属于自然界的新天宿人,也逃离不了这样的命运。
  爱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发乎于情,却止不于礼。当相爱的人在一起,本能会令他们渴望互相接近,彼此触摸,使对方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让灵魂零距离地交融着。而悬在他们头顶的剑,永远伺机而动,在最残忍的时刻,给予他们最致命的打击。
  夜峥脑内一个清明,用力推开了眼前的人。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吻上了彼此,爱情对于有的人来说是禁果,对于他们却是毒果,只要沾染便意味着死亡。
  被他推开的凌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也险些迷失了心智,疼痛使他恢复了清醒,体内各项化学数值又一点点降了下去。
  “不能,”一向自信的夜峥此时有些结结巴巴,“我们不能……”
  凌祈望着推开自己的人,非但没有上来扶他的意思,还努力地把头别向一边不看这里,良久后只能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全体天宿人的无奈,他们推翻了原天宿人的统治,成为了这片大地的主人,却依然无法成为自己生命的主宰。
  从上方传来噗嗤的笑声,夜峥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谁?!”
  只见树上跳下来一个人,这个人好生奇怪,他有着成人才有的身高,却长着一双雏态专属的灰色眼眸。
  外族?异星人?夜峥心中瞬间闪过数种可能,手也悄悄伸向背后。
  “等一下!”
  凌祈拦住了他,夜峥这才发现他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绕过夜峥,凌祈来到不速之客面前,对他细细打量,半晌后轻声感叹道,“你是我啊。”
  “没错,”凌霄咧开嘴,“你我身上都有皇室基因,我们对灵魂有本能的直觉,就算相隔许多世,都能认出彼此来。”
  他一开口,声音是不标准的天宿语,虽然听得懂,但是发音有些古怪。
  “你的发音很奇怪。”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习了好吗?古天宿语的发音实在是太干硬了,况且你们连个语言芯片都没有。”
  要知道,对于苏醒后直接就掌握一门语言,插个芯片就能听说自如狼宿语的凌霄来说,从零开始学习一门新的语言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你不是这的人,那你从哪儿来?”凌祈好奇地问。
  “从四千年后来,有个坏蛋自己穿越了时间,还拽上了我。”
  “那他人呢?”
  “没到半路他就魂飞魄散了,只剩下倒霉的我一个人在时间里蹦来蹦去,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不受控制,搞不好下一秒我就会消失,你可千万不要惊讶。”凌霄对他提前打好招呼。
  这故事听上去好像天方夜谭,但凌祈居然毫不怀疑地就接受了。
  “对于你来说,现在正在发生的,岂不是你生活那个年代的历史?”
  “我之前说过想亲自回来看看,想不到真的就来了。”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些年来我看着你从凌翼凌洱到凌祈,每一世都死在这个家伙手上,”夜峥见他说这句话时看的是自己,身体震了下。
  凌霄攒了一肚子槽,再不吐就憋坏了,“除了第一次以外,每一世都是他错手杀了你,第二天后悔万分再自杀,同样的梗我都看腻了,你就不能争气点赢他一次吗?你看会不会是咱们这个能量舱风水不好,下次你换一个试试,凌氏的能量舱一定是被诅咒了。”
  凌祈回头去看夜峥,对方同样错愕震惊以及不知所措。他以为自己明知恋爱意味着有一方会牺牲,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爱上了凌祈,想不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生生世世的渊源在前,难怪第一眼见到他,就仿佛见到了宿命中的伴侣。
  凌霄看着这样的夜峥同样百感交集,不管是第一世的君临还是这一世的他,通通都是感情丰富到能够对抗本能与命运的人,怎么到了嬴风那一代就变成冰山了呢?还是说因为情感过于充沛,所以早早就消耗一空,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前世们也太过分了,也不给他留点。
  “四千年后……是什么样子?”凌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已经克服了成人仪式,再也不会同类相残……还是像今天这样,为了生存,相爱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怎么说呢,”凌霄抬头望天,“虽然悲剧不会完全消失,但至少是找到了绝大多数人能够接受的解决方式。”
  “那我和夜峥呢?”
  凌霄看见夜峥,就想起了嬴风,也想到了他说过的那句话,不由会心一笑,“在我们的身上传承了下去。”
  “听上去似乎很不错,”凌祈被他挑起了好奇心,“能告诉我更多吗?”
  ***
  “……就这样,我们校长足足等了他一百年,结果刚等到两个人就一起挂了,你说惨不惨?”凌霄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一开口就讲了一堆,从自己的到别人的,几乎将他认识的人的事迹讲了一遍。
  “是很可怜,”凌祈看着他在地上东翻西找,不解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石头,”凌霄终于找到一块形状不错的,向对方伸出手,“匕首借我。”
  凌祈把匕首递给了他,“未来的人已经放弃使用匕首了吗?”
  “那倒不是,我的匕首在我刚过来不久后就丢掉了,现在搞不好都已经成了古董,再过几年就是文物了。”他一边说,一边低头用凌祈的匕首在石头上用心地雕刻着。
  “你在刻什么?”凌祈好奇问。
  “思念石,”凌霄吹去了石面的粉末,竖起来给他看,“刻得怎么样?”
  “噢萨密素喀,”凌祈念了出来,“你在思念谁?”
  不等凌霄回答,他就自己接了下去,“一定是夜峥的那位‘传承’对吗?知道四千年后我们还在一起,就算成人仪式死在对方手上也心甘情愿了吧。”
  “唔,话虽这么说,但也不要一直输嘛,偶尔赢一次也不错。”
  凌祈细细打量着凌霄的字迹,“你的天宿语写得比说得标准多了。”
  “那当然,”凌霄骄傲地说,“我可是有练过。”
  “但是我不明白,”凌祈问,“你刻这个做什么呢?”
  “给嬴风留下一些财产啊,你别看它现在没什么成本,四千年后可是价值连城的文物,等我这么一路刻下去,回去之后我就发财了。”
  “既然你是留给他的,为什么不用你们的语言呢?这样他才看得懂不是么?”
  “别傻了,如果用现代……用未来语刻的话,第一个挖到它的人只会随手扔掉好吗?谁会想到它是一件古物啊。”
  凌祈也被逗乐了,“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确定你的思念能历经住时间的考验,成功地被那个人接收到吗?”
  “我确定,”凌霄凝视着手中的石头,眼神不自主温柔了下来,“因为我曾经亲眼见到过它们,被整齐地摆放在博物馆里,一排一排,串联起了整个天宿的历史。”
  那是他未来的足迹,他会一步步踩着这些石头,趟过历史的长河,回到他思念的人身边。
  而这些一文不值的石头,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心意在上面,从此被赋予了新的名字——思念石。
  它将成为天宿情侣们表达爱情的方式,让自己的心意,在三年、五年、十年,甚至四千年后,仍能送达至另一半的手上。它代表着不只是炽热的爱恋,还有漫长的思念,当最初的狂热渐渐冷却,犹能沉淀入细水长流的永恒时间。
  ——噢萨密素喀。
  我想念你。
  “凌祈!”夜峥去而复返,口中还高喊着凌祈的名字。
  “怎么了?”凌祈拿回自己的匕首,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你看新闻了吗?基因中心研究出了新的成人仪式激活方式,只要主观上希望,成人仪式一样可以被触发。”
  “但先前的条件并没有取消对吗?”
  “是这样的,但是……”
  “也就是说,我们双方都可以找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完成成人仪式,这样就又可以同时活下去,又不用担心魂飞魄散。”
  “没错!”夜峥显得有些激动。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不死在你手上,我也可能死在别人手上,而被你杀死的人,也有可能是另一个人心爱的对象。”
  凌祈的眼神飘向远方,“可能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愚蠢,但是我希望的成人仪式,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此而丧命,难道我们的生存,注定要建立在另一个同伴的牺牲上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与其背负着无关人的性命活下去,又或者冒着死在陌生人手上的风险,我宁可死在你手里,那样至少还会让我觉得死得其所。”
  他转向凌霄,“你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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