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也是沉寂的终点,更是我们灵魂的中间点。”
“当我们走完自己的一生,无论身处何处,灵魂都会回归到此地,进行短暂地歇息、净化,直到孕育出新的躯壳,在沉睡中走入新生。我们看那边,”瑶台指着正北方最高的建筑,“那就是我们的灵魂灯塔,为逝去的天宿人指路的明灯,如果它倒塌了,我们的灵魂就会迷路,因此代代天宿人都要肩负起守护灯塔的责任,未来你们也是。”
同学们遥望远处高耸的灯塔,心中不约而同涌现出一股庄严的归属感。
“我仿佛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召唤我,”凌霄喃喃自语道。
“我也是,”岚晟也目光失焦,“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过去一样。”
凌霄默默眺望了半晌,转头寻找到远离人群同样凝视远方的嬴风,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冷漠,眼底却多了一抹不常见的柔和之色。
嬴风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视线一转,眼底的柔软顷刻间消失不见,与往常般凌厉的眼神与凌霄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凌霄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被抓到一样,飞快地将头扭过来,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
过了半天他才冷静下来,我为什么要心虚地躲开呢?
想到这里,他又赌气地瞪回去,却发现嬴风的注意力早已不在他身上了,自然又是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出不来。
“你愣着做什么?走啊,”岚晟拉了凌霄一把,他才意识到大部队已经继续向前移动,连忙快走了几步跟上。
瑶台带领大家一边走,一边对沿途的设施做着介绍,“这里是净化池,每个灵魂归来后,都要在池内稍事休息。宗教人士说,这是在洗去前世的罪恶,但在科学家眼里,这里更像是清除记忆的地方。”
净化池的外层是一个透明的罩子,透过罩子,人们可以看到里面碧蓝的池水。
“我个人更倾向于,除了记忆,它还能清除掉灵魂中的杂质。灵魂作为实体存在了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积累负面的情绪,而在净化池内洗涤后,这些杂质将会被彻底祛除,使其再度回归成一个纯粹的灵魂体。
“那是不是不进净化池,前世的记忆就会被保留?”一个女生问。
“不存在那种假设,这里是归魂的必经之地,没有通过净化池的灵魂,是没办法进入轮回之殿的。”
同学们点点头,原来如此。
“而这里,是孕育灵魂的灵魂之树,每一个灵魂最初的诞生,都是源于这里,”瑶台遥指远处一棵参天大树道,“每个灵魂果实的生长,都要吸收天地精华,萃取万物灵气,经过整整一百年的孕育,方能成熟,足见灵魂对于我们,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众人定睛看去,偌大的树冠上,就只有一个拳头大的类似果实的光球,若是不仔细看,压根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为什么只有一个灵魂在生长?”
“很久以前它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兴许是灵魂之树认为星球上的灵魂已经饱和了吧,”瑶台含糊地解释道,“近千年来新生灵魂都以这样缓慢的速度增长,无论研究人员怎么努力都无法刺激其生长,所幸已有的灵魂不会轻易消亡,我们才没有遭遇到人口危机。”
他们走着走着路过了一处建筑,那所建筑并不起眼,漆黑的外墙几乎没有一点装饰,无论如何都没让人想进入的欲望,压抑的建筑风格只会让人想逃离。
凌霄却觉得那建筑莫名地吸引着他,不自觉看了好几眼。
“瑶医生,那里是什么?”见瑶台没有介绍的意思,他主动开口询问。
瑶台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到底还是无法回避,只好如实相告。
“那里是魇堂,原本,是执行死刑的地方。”
☆、玉衡
死刑这个听上去恐怖的字眼成功地震慑住了年轻的学生们。
“如果一个人犯下重大罪行,严重到对整个民族造成不可逆转的恶性影响,军事裁决团有权判处他死刑。这是我国律法上的最高刑罚,但因为判罚的条件也很苛刻,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被判处过死刑了,军部的意思,是希望在今后的不久彻底废除死刑的判罚。”
“那这个建筑岂不是要作废?”
“也不尽然……”瑶台难得地犹豫了,“其实这里还有一个用途,就是安乐死。兴许是由于天宿人没有真正的死亡吧,人们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像其他物种那样爱惜,每年都有人主动走进这里,要求提前结束生命。”
同学们面面相觑,“为什么?”
“因为另一半的离世,很多丧偶的天宿人不愿独活,”瑶台眼神复杂地看向死刑室,“他们迷信如果在相近的时间内死去,就会共同进入轮回,共同苏醒,再次相遇、相恋……”
凌霄也听得入了神,“那事实呢?”
“事实是,灵魂通过净化池,前世的记忆都消失殆尽,轮回后的容貌、性格,都随机生成,从头到脚都将是一个崭新的生命,与前世全然无关。更别说每个灵魂沉睡的时间长短不一,即使在同一时间死亡,也未必会在同一时间苏醒。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已经遗忘的人,重新相爱,这样看似美好的愿望,实现起来不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说科学家是世界上最不浪漫的生物了,”岚晟感叹,“连最后一点美好的憧憬都不给人留下。”
“我很好奇瑶医生的另一半是谁,若也跟她一样是个刻板的科学家,这两个人整天在一起该有多无聊啊,”凌霄也偷偷嚼起了舌头。
“你们,”屏宗好气又好笑,“难道你们相信这一世同时死去,下一世就能再度相遇吗?”
“我不信,”岚晟一本正经地说,“一世就是一世,我清楚地知道你这一世的模样,你的性格,你的为人,这统统都是今生的我喜欢的。但来世的你长什么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陪在什么人身边,对我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未来。所以我不会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来世,若是这一世不幸你先离我而去,我也会抱着想念你的心情一个人活下去。”
二人深情凝视,旁人旁物都沦为背景。
“你们两个,真是一天不腻歪就会死,”凌霄夸张地摩擦着手臂,“你们再不双双去殉情,我都快被你们两个肉麻死了。”
“滚,”岚晟笑骂了一句,总算从秀恩爱的状态中暂时走了出来。他们走过了死刑室,又陆续经过了体检中心、安检中心等一系列建筑,终于抵达了本次参观活动的核心地——轮回之殿。
原本凌霄以为以这种名字命名的地方,应该是一座宗教气氛浓郁的殿堂,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竟是一所超现代化建设的场馆,馆内陈列的尽是各类高科技仪器,满目洁白的装修风格像医院也像研究所,场馆之大,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研究所的管理人员已经在大殿门口恭候学生们的光临了,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下是一双浅色的眸子,无时无刻不含带笑意。
瑶台带头走了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对方交换了一个浅吻,惊得学生们个个瞪大了眼睛,这是哪种奇怪的礼仪?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配偶,也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你们可以叫他直尚博士。”
同学们迟迟合不拢嘴,尤其是凌霄和岚晟两个,他们才刚刚说完人家的闲话,转眼当事人就淡然闲雅地立于当前,画风照预想中“死板的科学家”截然不同。
直尚与穿着高跟鞋的瑶台身高几乎持平,二人的眸色一深一浅,一眼就能辨认出彼此的身份。
“同学们好,”直尚彬彬有礼地冲大家点了点头,“欢迎诸位前来基地参观,很荣幸成为今天的导游,接下来的正殿之旅将由我来负责为大家讲解。”
同学们此刻对于八卦的好奇心显然比轮回殿高出许多,看上去一副亲和模样的直尚博士,很快被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博士,原来你就是瑶医生的契子啊,第一次听说原来瑶医生的契子是个研究院的博士这么厉害!”
“你们看上去好般配哦,我一直好奇瑶医生那样的大美女相中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真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直尚始终面带微笑,对于学生们的任何问题,都耐心给予解答,无法回答的,也浅笑以对,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
相比之下,瑶台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喂喂,现在是生理健康课的参观实习,你们就不能问点跟课程有关的问题吗?”
“我们是在问有关问题啊,了解契子的工作与生活,难道不算是生理健康相关?”
“没错没错,”立刻有人附和道,“我一直以为契子在工作中也会处于比较低等的地位,所以听到博士是这里的首席研究员后,真是吓了一跳呢!”
大家听了她的话,纷纷表示赞同。
直尚莞尔,“阿瑶是不是又拿配偶之间等级制度那套言论吓唬你们了?虽然契主和契子之间或许存在不对等的关系,但在整个社会中人和人都是平等的。对于其他契主,我不比他们卑微,我手下就有很多身为契主的研究员,在工作上他们一样听从与我。”
“原来是这样啊,”学生拍着胸口感慨,“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成为契子连今后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
“你的顾虑也不是完全不对,毕竟契主普遍在战斗力上要强过契子,所以在某些作战领域,契主的数量占了绝大多数,但在其他方面,人人都是平等竞争,你们校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经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校长本身就是一位契子。想当初校长为了捉拿高年级几个违反校规的学生,一拳拆了半栋教学楼的惊人场面,在场的各位都是亲眼目睹。拥有这种逆天战力的人,学生压根没法将他跟契子两个字联系到一起,简直跟他的娃娃脸一样充满了欺骗性。
“天哪,我真的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人在成人仪式上赢了校长。”
这话一出,每个人都惊悚地拼命点头。
“那就不是你们这些小鬼需要担心的了,”瑶台没好气地打消了他们的想法。
“瑶医生这么凶,平时是不是总欺负你啊博士?”有学生偷偷问。
“是啊,在家里凡事都是瑶医生做主吧?不过好像本来就是契主说得算。”
“博士毕竟当初你是男生,她是女生,你怎么会打不过她呢?”
直尚笑了笑才回答,“我没有打不过她,我是自愿献上心头血,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契子。”
同学们好多都面露困惑,“啊?为什么啊?”
“因为我爱她,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不在意以什么样的身份,”他轻描淡写地回答。
“可是,不是说契主和契子的地位相差很多,就算再爱一个人,又怎么会甘愿一生都任其摆布呢?”
直尚垂眸想了想,“我并没有觉得结成配偶关系之后,我们的地位相差很多。我跟阿瑶青梅竹马,雏态三年的时候就相恋了,十一年的时候走到一起,之前是怎样的关系,之后还是一样。我一直都很尊敬她,当然她也一直很尊重我,你们想象的那种等级差异……或许会有吧,但至少不存在于我们之间。”
“好浪漫,”一个女生听得神往,“原来还可以这样。”
“契主和契子的关系其实就是这样,可能有很残酷的影响,但也可能只是虚设,只要两个人心是平等的,他们的身份就是平等的,无论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哇啊,”众人齐声感慨,“不愧是两口子,瑶医生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诶。”
直尚与瑶台相视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博士,”一直跟嬴风一起在人群外的逐玥突然开了口,“你主动献上心头血,有后悔过吗?”
直尚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刻都不曾有过。”
“哪怕是以牺牲自己的发育为代价?”他追问。
直尚不解地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我对自己的发育情况很满意,更何况,”他偏过头笑盈盈地瞅着瑶台,“某人还能因此拥有更迷人的曲线,对我来说也赏心悦目,不是吗?”
逐玥听了他的话,像下定某种决心般紧了紧拳头,一群孩子开始怪声怪调地起哄,瑶台斜睨着直尚,明明是一副鄙夷的眼神,却被抿起的双唇泄露了深藏在眼底的笑意。
“好了,”直尚夸张地清了两下喉咙,“我们言归正传,再跑题下去你们的瑶医生该不高兴了,偶尔我还是要装作惧怕自己契主的样子不是吗?”
同学们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就为直尚的魅力深深折服,接下去无论他说什么都悉心聆听。
“想必方才在外边阿瑶已经为大家介绍过了,天宿人的肉体死亡后,灵魂经由灯塔的指引回归此地,经过净化池的洗礼,到达这里。”
直尚引领众人一路走向操作台,按下控制钮,其中一台仪器的密封仓打开,露出里面的玻璃罩,在那里,沉睡着一名少年,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身体呈半透明状态。
“大家现在看到的这种仪器,就是我们称之为能量仓的设备。我们将归来的灵魂安置在能量仓内,经过一段时间的培养,灵魂化出人型。最初的透明度非常高,慢慢会沉淀下来,等变成跟你我一样的实体时,就是灵魂的苏醒之日,这个阶段因人而异,通常需要十到二十年不等。”
“居然要那么久?”
“相比于天宿人的生命来说,已经很短暂了。天宿人的普遍雏态期为十年,成人的寿命差距相当大,有的人只能存活一两百年,有的人却可以活到三四百年,就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配偶之间关系越融洽,双方的寿命就越长。”
“配偶关系对于每一个天宿人来说都至关重要,只有关系亲密的伴侣,才会得到充分的发育。如果在尚未发育完全之前就主动或被迫与配偶分开,无论是契主还是契子,虽然从身份上讲他已经是成人了,但仍会保持着雏态的身材和相貌。”
“成人后的发育并不是无限的,每个人都存在一个顶点值,一旦到达这个值,身体就会停止发育,并维持这种状态——也是我们所称的最佳状态——直至名义上的死亡,不会倒退,不会衰老。”
“但不管一个天宿人的寿命有多久,只要是正常的寿终正寝,他就会在大限之前有所预知。因为我们是‘不会死亡’的种族,对于死亡我们也并不畏惧,甚至会把它当成一种值得庆祝的仪式。每个人在大限来临之前,都会召集齐朋友进行最后的欢聚,有时候还会集体护送即将死去的人来到这里,等待大限降临。”
“不管什么人,死去后都会回到这里吗?”
直尚遗憾地摇摇头,“并非如此。有一类人,他们的死亡被视作是不适合在社会上生存,应当被优胜劣汰的机制所淘汰。这样的人一旦牺牲,他们就会魂飞魄散,再也不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众人急急地问,“是什么样的人呢?”
直尚望着这些学生们的眼神中饱含关怀,“就是你们,所有未进行过成人仪式的雏态。”
☆、刍玑
此话一出,人人紧张,死亡这个词距离孩子们太遥远了,更何况是魂飞魄散。
“任何一个物种年幼时,都是一生中最脆弱的阶段,对于我们天宿人来说,尤其如此。”
“因为我们的灵魂是轮回的,任何一个灵魂的消逝,对于整个族群都是不可逆转的损失。为了维持我们的种群数量,每个成年天宿人,都会不惜任何代价保护雏态的生命。身为雏态,你们也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