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扬环视了一下四周,冷道:“不可能。他是被人带走了。”
年轻人呆愣愣地也看了一下四周,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带走了那具尸体?为什么?”
风扬没有回答,表情严肃,犀利地目光像是最高级的扫描器一般缓缓在每一个角落扫去,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他的直觉告诉他:
这屋子里面绝对不止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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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天色和寻常并没有不同,是一个极平常的日子。
沈瑞打了一个电话。
他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
沈瑞说,你可以不来。
他挂了电话,怔怔地站了一一会儿,脸上没有失望,平静得异常。
他走到餐桌的一头,桌上摆放着两份精致的西餐,还有两杯空的高脚杯,他把红酒倒进杯中,血红色的液体荡漾着渐渐盛满半杯,空气中散发红酒独有的酒香。
等了不知道多久,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面色阴沉,他身上的衣服很正式,看得出是中途在某个正式场所匆匆赶来,头发微微散乱。
沈瑞笑了笑。
男人没有开口,一下子坐在餐桌的对面。
沈瑞的笑容渐渐收起,脸上恢复了之前淡漠的模样。
俩人遥遥对立,谁都没有说话——那些伤人的话,早在之前的争吵中已经消耗殆尽。
沈瑞举起桌上的红酒对着男人示意。
男人不为所动,目光微冷。
沈瑞说,一杯酒而已,庆祝生日。他把酒杯贴近唇畔,酒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苍白的薄唇,他忽然动作一顿,把酒杯稍稍移开,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说,哦,差点忘了,祝贺你回到邵家,回归正常人,前程似锦。
说完,红酒一饮而尽。
红酒带来的强大晕眩感让人眼前一片模糊,沈瑞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坐姿,目光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人,让人看不出半点异常。
男人看了他一眼,眼里飞快地闪过什么,最后脸色沉郁地探手举起酒杯…
沈瑞含笑对视,视线里面的水汽模糊了男人的面目,喃喃道,这是一个难忘的生日,因为它…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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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响亮的响指在床旁响起,白律师望着床上的病人笑眯眯地道:“你成为医学界的奇迹,在失去你身体百分之四十的血量后还能完整地醒来。”
“……”
过了一会儿,沈瑞才发觉身体被严实地包裹起来,手背上插着点滴,脖子重得无法转动。
“你现在不能说话——如果你以后还想开口的话。”白律师道:“脖子上的伤口很深,快要咬断你的喉管了——就像草原上的野兽咬死猎物一样。”
沈瑞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白律师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吧,病人需要休息,等你完全醒来,我们再好好地谈一谈。”
说完很干脆地转身离开病房。
刚走到门外,就看到不远处白老板缓缓踱步向他走来,白律师怔了一下,才微笑着向白老板道:“您怎么来了?”
白老板懒洋洋道:“实验室里面出了问题,专门来找你去处理的。”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他见白老板没有回话,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反问道:“还有事?”
“沈瑞你打算如何处理?”白老板偏头看了一眼病房,淡淡地问。
白律师眼底快速地闪过什么,不动声色道:“怎么?‘他’觉得有问题?”
“他不是我们的人,不应该留在这里。”
“我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他身上一定有不寻常的东西…”白律师深思着,又肯定道:“至少他对于‘那东西’的影响不言而喻,介于我们上一个实验品的失败…这一次,我觉得任何线索都不应该放过。”
白老板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道:“这件事我会转达,在此期间你看好他,如果发生任何的事…”他顿了顿,目光严厉道:“都将会是你的责任。”
“我明白。”白律师似乎并不介意。
白老板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心了,我感觉那小子已经察觉了真相。”
“谢谢关心,”白律师优雅地温和一笑,极有自信道:“我会说服他的。”
白老板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转述一般毫无感情道:“段铭的事‘他’不再追究,你想怎么做都随你。”
“…我明白了。”
等男人离开,白律师整张脸霎时沉了下来,他把手指支在太阳穴旁,微微地点着,脑里快速地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对另一头的人命令道:“把‘那个东西’准备好…我要用,…是,先不用销毁…嗯,好的。”
他合上电话,侧头看了看病房门,喃喃道:“我得尽快说服你。”
——在那群废物毁掉你之前!
****
“阿品,怎么了?”风扬来到孟品的办公室,脸上是几天几夜没有得到充足睡眠的疲倦。
“你先看看这个,我还没有交上去。”孟品把东西推到风扬的面前,风扬蹙眉,只能接过缓慢看着,脸色越看越阴沉。
孟品神色倒无多少变化,但细看他眼中,就会发现一种莫名的狂热在点燃,他缓缓道:“这些血液在经过48小时后,发生我从来没见过的变异——它变得充满‘活性’。”
“什么意思?”风扬皱眉,他是个警察又不是法医,难以理解复杂报告上的一堆物理数据之间的比较。
“意思就是…我要收回我当初的论断。”孟品眼眸沉得几乎无法看清楚他说这句话的情绪,“三个死人…和一个在理论上…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Part39
第三十九章
“有时候我会想…睡美人真的想要被唤醒吗?”白律师弯下眼睫,道:“或许一直沉睡在美丽的古堡里面,做着往昔美好的梦才是她所希望的。”
沈瑞坐在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
“现实是残酷的,不是吗?”白律师见他无动于衷,并没有不耐,反而凑近他,轻声道:“比起睁眼就要面对物是人非的世界,和早就已经死去的众人,她真的会感谢王子吗?”
沈瑞的视线终于移到白律师的身上,淡淡道:“她应该杀死那个巫师。”
白律师愣了一下,继而忍受不住一般的扬起嘴角,笑道:“确实…不过,巫师应该也有自辩的权力吧。”
沈瑞转回头。
“合作一点吧,沈瑞。你忘记了,段铭还在外面呢。”
沈瑞眉头一皱,不得不转回头,阴暗的眼神看着眼前令他作呕的男人,道:“照片是你干的。”
“是我做的。”白律师耸肩极为爽快地承认道,他眼睛里带着戏谑的笑意道:“拍得不错吧,我可是很少度过这么美妙的一晚。”
沈瑞脸色沉郁,如果不是他身体虚弱,周围又没有任何武器,白律师毫不怀疑他会冲上来,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的嘴角微微向下一瞥,眼里透露出显眼的讥讽:“不用露出这么憎恶的眼神吧,比起你对他所做的,我不过是帮他把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事情变成现实——他说不定还要感激我!”
虽然这么讲并不是白律师的初衷,他并没有打算和沈瑞直接翻脸,但看到沈瑞一副理直气壮憎恨的目光,胸口就仿佛被黏了一滩令人恶心的东西,语气霎时变得刻薄尖锐起来。
沈瑞目光只刹那间闪烁了一下,很快又变得波澜不惊,脸色依旧沉郁,这让白律师微微蹙起眉头,他似乎有点看不透眼前的人了。
“七年前,段铭找的人是你,这些年一直操控着他的人也是你。”他用肯定而不是疑问。
白律师看他神情,虽然不敢下断言,但直觉却觉得对沈瑞隐瞒已经没有必要,点头道:“没错。”
他无法看透沈瑞,只能选择继续刺激他,道:“七年前他来求我帮他压下一件事,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原来,不过是偷换一份车祸伤者报告。”
“那是一份很有趣的报告,如果不是因为我当时对段律师太过于注意,可能就不会等到七年后——他再一次来找我帮忙,才醒悟到。”
沈瑞缓缓闭上眼睛,强硬地压下内心翻腾的情绪。
“…沈瑞,如果不是你,他不会走上现在的道路。你说,我应不应该感激你?”白律师反讽道。
只是他内心却明白,这一条路段铭迟早会走上,沈瑞不过是一个催化剂。
因为段铭太想要成功,权力,地位,财富,无论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发觉他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别人手中的玩物。
那一刻,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你想让我觉得内疚,恐怕你要失望。”沈瑞睁开眼睛,缓缓道:“毒蛇想要害人,根本不需要借口。”
白律师眼内阴鸷的光芒一闪而逝,他冷笑道:“也是,你连杀人都干得出来,怎么可能还有负疚感。”
这句话一说完,沈瑞维持的无情的脸似乎一下子被找到了一个豁口,瞬间崩塌了一角,虽然他及时调整,但白律师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一个机会。
“没错,沈瑞,傅斓卿确实是死了。你虽然想要杀他,但并没有成功。你真应该看看车祸报告,傅斓卿在送到医院的时候并没有死去,而是死在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怪物’手里。”
沈瑞抬眼,唇色惨白,目光中依稀有动摇恍神的脆弱。
目的已达。
白律师露齿一笑,眼中有势在必得的光芒,道:“我让你见一些东西你就会明白了。”
****
看着被肢解得支离破碎的尸体,沈瑞难以置信,这是他熟悉的人?
这只是一堆肉块。
白律师朝旁边白袍的研究人员示意,那个人在机器上操纵一会儿,研究室的门被打开,白律师和沈瑞一同换上研究服——一种包裹住全身,隔绝空气和接触的衣服。
白律师看着沈瑞的站在那里没有动,笑道:“这个时候就怕了?”
沈瑞偏头看了他一眼,目中不含情绪,道:“我只是在想你的下场。”
白律师一愣,笑容消失,冷淡地重新把目光放到手术台上…的肉块身上。
俩人步入研究室,透明手术室却是人工的门把,白律师握住门把扭开,率先走了进去,沈瑞只迟疑一瞬,就快步跟上。
等进入手术室,这才发觉手术室的温度非常低,即使穿着厚重的研究服,沈瑞依然能感觉到寒气无孔不入地涌上来,但他很快就没有在意了,因为当任何人看到那一团掩埋在血色肉块下的东西的时候,都会被震惊地无法移开视线。
那个黑色的东西,像是来自外星球一般诡异恐怖,它应该属于虫类,扁平的身躯周围是数十根长着倒刺弯曲的多足,像蜘蛛一般撑起被坚固的躯壳覆盖着的身躯,躯壳上满是繁复的花纹,透露出这种生物的不详。
沈瑞吓得一下倒退了数步,惶恐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地看着眼前的生物。
白律师冷静地低头凝望,伸出手似乎想要把这个东西从血肉上拿下,却只是碰触了一下便放弃了一般:“已经死了,你不用害怕。如果没死的话,我也不敢进来,这东西杀了我七个研究员。”
他指了指被他换了一个角度露出来的地方,平静道:“看一下这里吧。”
只见那外星怪物被白律师略微侧了一个身,露出扁平身躯下腹的情形,密密麻麻如发丝一般纤细的黑色细丝深深地扎入血肉中,吮吸一般地与血管和神经交缠在一起。
“你知道我们花费了多少力气割断了这一条丝吗?”白律师还未说完,就停下口,眼光往旁边一望——沈瑞背对着他,蜷缩着弯下腰,发出没有声音的干呕——嘴角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好笑地看着他。
“出去吧,既然你亲眼看到过,应该相信这不是我编造出来的谎言。”
他拖着沈瑞的身躯把他硬是脱离了手术室,刚一走到研究室门外,白律师对迎来的研究员吩咐道:“可以拿去销毁了。”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沈瑞脱下研究服,脸色惨白地坐在一旁,看那模样似乎还在消化之前看到的画面,周围的研究员都用一种戚戚焉的表情看着他。
白律师脱下研究服,道:“明白了?”
“…是什么东西?”沈瑞沙哑着问。
“不知道。”白律师摇摇头,道:“这也正是我们想要寻找的。”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白律师眼内精光一闪,半晌淡淡笑道:“这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沈瑞强撑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语。
“可惜这一只已经死去了,我们激进的作法让我们错失了难得一见的东西。”白律师摇摇头:“人的大脑周围有坚固的头骨保护着,再凶残的昆虫也不可能要进入人的大脑,最多是咬破外面的软组织,不过这东西就不同了,它不仅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人的大脑,甚至可以操控人的行为——就像霸占了寄主的身躯的寄生虫一般。”
沈瑞唇抖了抖。
白律师怜悯地看着他道:“我想傅斓卿就是被这东西杀死的,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它一直寄宿在傅斓卿的身躯里面,操控他的身体。”
沈瑞捂住嘴,忍了忍,却完全控制不住地哇一声吐出一地黄白相交的秽物。
白律师叹息地摇摇头,眼里闪烁着明显的兴趣,道:“这样就吐了,你可是与他□了七年之久啊…”
这一次周围的研究员全部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Part40
第四十章
白律师无奈地挑了挑眉,对周围的人命令道:“…先把他送回去,等他醒了再通知我。”
研究员点点头,合力把已经吐到昏迷的沈瑞扶起带去休息室,即使做着解剖等凶残行为的研究员想到沈瑞的遭遇,也不近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这可不是一般精神强度的人类能接受的事!
白律师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沈瑞的方向,转身询问着旁边的研究院:“A0001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研究员惶恐道:“…药剂测试方面几乎已经完成——没有任何进展。”
白律师低下头,眼里微微闪烁着计算的光芒道:“加大药剂强度。”
研究员不安道:“会不会太快了…?这一个可能是唯一剩下来的…”
“你也说是唯一了…如果这一个也死掉了,而我们没有取得任何的成果…”他指了指手术台上血肉模糊的血块,漠然道:“我们也很快会它一样了。”
研究员脸色一阵扭曲,惊惧万分地看着白律师,仿佛他讲了一件多么可怕的故事一般。
白律师没有任何诚意地撤了撤嘴角,权当安慰了。
待研究员把沈瑞放在休息室的床上后离开,没有人发觉本应该陷入昏迷的沈瑞忽然睁开了,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黑宝石般的眼眸深处像一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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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至少会不吃不喝一周才能恢复正常。”白律师抱臂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口里自然地开着仿佛熟稔的玩笑,可惜对话的人并不领情。
沈瑞脸色并不好看,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让那‘东西’离开宿主?”
白律师笑了一下,道:“这也正是我们要做的,不过我们对它所知太少,”他凝下目光,脸色严肃道:“所以我才希望与你合作,”后面的那句话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换了一个较能接受的措辞:“毕竟你与‘它’的接触时间…较长。”
“你希望知道什么?”
白律师笑着,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思索,道:“很多,比如…你是怎么发现‘它’不对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