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脔不感兴趣,还是摇了摇头。
“杜子腾,可不就是肚子疼么!”清秋说着自己笑了。
阿脔实在笑不出来,转过头。
中秋合家团聚,其乐融融,阿脔不觉也受到了这气氛的感染,想到自己生于镜湖,却不知父母是谁,现下到了这王府,也没个亲人,这么一想,阿脔心里堵得慌,越看那圆月,越是难过。
阿脔玉雕一般的人,平日里虽然容易恼怒,但也是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大多时候都是欢快高兴的,可见日却郁郁不乐,看的清秋和浮翠担心,也不忍心他难过。
浮翠抬眼,笑着叫道,“公子,王爷回来了!”
阿脔抬头,见到谢拂身穿过月牙们,朝着自己来了。
谢拂身一整晚心不在焉,想的都是阿脔,不知道阿脔一个人在王府怎么样,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回来却见到阿脔好似在难过一番。
“都下去吧。”谢拂身朝着清秋和浮翠道。
两人便退下了。
谢拂身坐到阿脔身边,语气带着浓浓的关心,也带着股子化不开的温柔,“阿脔,怎么了?”
阿脔听到谢拂身柔言暖语,眼圈红透,仿佛一朵在凄风苦雨中的花朵,随时都要凋谢一般,“我想镜湖了……”
谢拂身心里一紧,连忙搂住阿脔,万分不舍阿脔难过,哄着阿脔,却也是说出了心底的话,“这就是你的家,乖,我就是你的家人……”
阿脔吸了下鼻子,横了眼谢拂身,眼底装着十分的看不上,“你?”
谢拂身看着阿脔,真是又气又心疼,伸手掰开了个月饼,低了一半给阿脔,正好是个双黄月饼,两人一人一个,“中秋时,两人分着吃个月饼,便不会分开,这样我便一生一世陪着你,可好?”谢拂身身披月色,月色倾洒,洒满谢拂身肩头,眼中柔情顿显,比那月色还要令人心醉。
阿脔抬头,接着那皎洁的月光,在谢拂身的茶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心里像那棉花一般柔软起来,接过月饼,咬了一口,闷声道,“难吃。”
谢拂身也咬了口月饼,轻笑道,“是难吃,可和你一块吃,就好吃了起来。”
阿脔不自觉挑起了嘴角。
谢拂身吃完月饼,把金福全唤到一边,轻声嘱咐了一番,金福全连忙出了院子,不多会,带了套木匣子进到了院子里。
金福全把那木匣子王两人面前一放,退下了。
阿脔啃着月饼,好奇的看着那木匣子,“这是什么?”
谢拂身拍拍手,拂去指尖的碎屑,笑着站起身来,“皮影戏。”
阿脔眼睛一亮,惊喜道,“皮影戏?”
谢拂身站到木匣子旁,打开箱子,细细摆出东西,还真是在木匣子之上搭起了个小戏台。
那戏台背景简单,就是张泛黄的牛皮纸,两边横着个镂空雕花的木栏,戏台虽小,却还是有模有样。
谢拂身拿出两个皮影,一个头梳发髻,看来是个女子,另一个头戴布帽,看来是个书生。
谢拂身坐于木匣子之后,手里拿着两个皮影,放在那戏台上轻轻唱了了起来。
阿脔连忙拍手叫好,津津有味的看着这皮影戏。
这戏里讲个是个穷书生进京赶考,没想到路上遇到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两人心生情愫,可是遭到了小姐家里的反对,两人便私定终身,书生前去赶考,许下诺言,等到高中那日便要迎娶小姐。小姐日日在家盼着,最后书生高中,终于和小姐成了亲。
谢拂身演到了最后,乃是两人成亲的场景,书生上前搀着小姐,嘴里唱道,“我日日透骨髓相思病缠,怎当你临去秋波那一转,我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幸得今日心愿了,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待到最后一句唱完,阿脔看得高兴极了,没想到谢拂身还有这么一手,笑逐颜开,齿如含贝,好一个璀然一笑玉齿寒。
谢拂身放下皮影,走到阿脔身边,朗目疏眉,低下头笑着问道,“可好看?”
阿脔真心真意的点头,“好看!”
谢拂身大笑起来,那一低头的温柔,宛如破云而出的暖阳,仿佛这京满腔的柔情,积攒了那么久,都是为了等他。
学琴
中秋一过,谢拂身便派人寻了个琴师,专门来教阿脔。
阿脔那是千万个不愿意,早上要上学堂,下午好不容易得了空,本可以好好睡上一睡,然后再到元墨兰那混点点心,这倒好,半路来个琴师,整个下午都得跟着学琴,阿脔真是气得要死。
阿脔身体做得挺直,心里都是厌烦,连声也不爽快,就等着那琴师一来,给人脸色看。
浮翠给阿脔跑了盏茉莉花茶,花瓣浮在茶面之上,白中略黄,清香一片,“公子,您喝盏茶压压火,这茉莉花是盛开那季便留下的,香的很!”
阿脔气鼓鼓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喉,那茶盏一揭开,果然满室迎香,阿脔气也消了点,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气?”
清秋笑了起来,看着阿脔那张满脸写着我很生气的脸,道,“公子最是藏不住事,什么心情,全写在脸上呢!”
阿脔一听,火又起来,把那茶盏往桌上一放,眼角一挑,那声音说不出的委屈,“我总共就这么一下午的休息,还给搅黄了!”
浮翠和清秋看着阿脔,一起笑了,阿脔此刻虽然气极,但却像只炸毛的兔子,没让人感到恐惧,反倒是觉出了些可爱。
“公子,奴才凝弦求见公子。”屋外传来阵细语,这语调清脆轻柔,就像那三月间的柳絮,盈盈绕绕,让人如沐春风。
阿脔听得这声音好听,可是却不知道这人是谁,便小声问道,“这是谁?”
清秋笑语,“可不就是那个讨人厌的琴师么。”
阿脔咦了一声,“这声音真好听……进来吧!”
“是。”只见门口帘子挑起,一个身穿蓝色衣裳的少年怀里抱琴,不如房中,那少年一路低眉顺耳,隔着十步,行了个礼,站在阿脔面前。
阿脔听他声音顺耳,心生好感,“你抬起头我看看。”
凝弦听得阿脔说话,顺着阿脔的意思抬起了头,见到阿脔的相貌,心里一惊,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从前只觉得楼里的花魁最是漂亮,可是和阿脔一比,便什么也不是了。
阿脔见这凝弦长得清秀,端端一个美少年,心里也很高兴,火气都散了,“你长得真好看。”
凝弦一愣,面上一红,低声道,“多谢公子夸奖。”
阿脔接着问道,“你多大了?”
“回公子,十五。”
阿脔一喜,笑嘻嘻道,“和我一般大呢!”
阿脔那灿然的笑颜晃花了凝弦的眼,凝弦不敢多看,连忙别开了眼,神色腼腆。
阿脔见凝弦一直站着,怀里还抱着琴,连忙道,“你别站着了,快坐,把琴也放下。”
凝弦这才把琴放在桌上,慢慢坐下了。
阿脔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这会子来了个凝弦,阿脔来了机会,还学什么琴,一下午都在问这问那,凝弦原以为这王府里的人必是高傲得紧,没想到阿脔却是一派纯真,心里也是高兴,一一答着阿脔的问题,阿脔和凝弦说了一下午的话,觉得这“学琴”还真有点意思。
葡萄
阿脔早上上学堂,下午跟着凝弦学琴,也没了时间去看元墨兰,但这日子过得倒也紧凑。
谢拂身今日无事,午间便也没让凝弦过来教授阿脔,反倒是带着阿脔到了花园赏花。
九月初的天气,花也凋谢了许多,只剩这满园的秋菊还可供赏玩。
这菊花种类也颇多,树菊、立菊、塔菊、香菊,长得像球,像翻卷,像坐莲,各色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当真是好一个“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的美丽景致。
谢拂身一路牵着阿脔,怕阿脔累着,带着阿脔带了湖中亭坐下,这亭子里于湖中倒也别致,坐于亭中整个花园都可收于眼底。秋风吹过湖面,掀起丝丝涟漪,秋风送爽,吹尽了烦闷之感,送来几许爽快。
亭子中的石桌上放着个碧玉碟子,碟子上乃是一串碧绿色的玛瑙葡萄,这葡萄颜色细腻明亮,还真是宛如那玛瑙一般。碧玉碟子陪着碧绿葡萄,越发显得一片翠绿。
阿脔看着那葡萄笑得开心,“这葡萄真绿。”
谢拂身摘下个饱满翠色的葡萄,细细的剥着皮,只见那葡萄皮薄如蝉翼,一被剥下,汁多肉厚的葡萄便现于眼前,“这是热州多产葡萄,这葡萄便是产于热州,最是好吃。”说完把那剥好的葡萄送到阿脔嘴边,眸如秋水,“尝尝。”
阿脔就着谢拂身的手,舌头一伸,把那葡萄卷进口中,眼睛一眯,“真甜!”
谢拂身看着阿脔粉色的小舌,心念一动,就着手又剥了个葡萄,阿脔也吃了。
谢拂身看着阿脔一笑,“还要么?”
阿脔尝到美味的葡萄,又怎会不要?连连点头。
谢拂身高深一笑,“阿脔,方才我喂你吃了,现下轮到你了。”
阿脔看着谢拂身狐狸一般的笑容,哼了一声,伸出手要自己够那葡萄,没想到谢拂身动作更快,一把拉住那碧玉碟子,往自己处一扯,阿脔毕竟手没那么长,够不到了。
“如何?”谢拂身浅笑。
阿脔看着那绿油油的葡萄,又看着笑如春风的谢拂身,嘴里还带着葡萄的香甜,不情不愿的伸出手掌,“我给你剥便是了。”
谢拂身看着阿脔那白如玉的掌心,含着笑摘了颗葡萄,放到阿脔掌中,阿脔低头剥起了葡萄,谢拂身看着阿脔那副认真的样子,真想把阿脔抱进怀中好好疼惜一番。
阿脔剥尽皮,指尖夹这那葡萄,不耐烦地递到谢拂身嘴边,谢拂身张口咬过葡萄,伸出舌头舔了下阿脔的掌心,飞快的又收了回来。
阿脔只觉掌心一热,感觉像被舌头舔过一番,刚要发怒,可看着谢拂身笑着吃着葡萄,仿佛不知一般,又疑心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只得压住怒火。
谢拂身吃下葡萄,又给阿脔喂了一颗,把碧玉碟子推到阿脔面前,阿脔知道谢拂身还想作弄自己,眼珠子一转,活泼一笑,摘了颗还未完全熟透的葡萄,剥了皮,乖巧的送到谢拂身唇边,谢拂身看着阿脔笑得开心,心里也欢快,把那葡萄咬到嘴中,忽地面色一变,眉毛一拧。
阿脔大笑起来,笑的眼泪翩飞,“拂身,好吃么?”
谢拂身唇角一挑,忽地一把抱过阿脔,一低头,双唇相接,把那颗酸涩的葡萄用舌尖顶进了阿脔嘴里,这才放开,温文尔雅得问道,“阿脔也尝尝,可好吃?”
阿脔舌尖一酸,面色大红,又羞又怒,里忙把那葡萄吐了出来,怒目而视谢拂身,“你,你……”,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谢拂身心情大好,见到阿脔暴怒,挑了个最大的葡萄喂到阿脔口中,“阿脔乖,别生气了。”
阿脔气的直想跳脚,嘴里尝到点甜味,稍稍一霁,横了眼谢拂身,“我可不喂你了,你不识好人心!”
谢拂身失笑,“怎生又是我的不是?罢了,罢了……”
阿脔嘴里吃着葡萄,可也不饶人,“则么就不是你的不是?你……无耻!”阿脔想到刚刚那一幕,脸上不禁又红了起来,宛如那天边的彩霞,红的好看极了,明艳动人。
谢拂身看着阿脔面色带红,当真是沉鱼落雁,轻笑道,“是,是,我错了,罚我给你剥葡萄,可好?”
阿脔这才笑了起来,“这才差不多……”
谢拂身拿出帕子,拉过阿脔的手,轻柔的给阿脔一根根擦着手指,擦去粘兮兮的葡萄汁,要是春风见到谢拂身这番样子,怕都要自愧不如,人人都到最是温柔是春风,可是春风去也比不过谢拂身。
等到谢拂身给阿脔擦了手,才又开始剥起了葡萄,两人其乐融融,湖中亭间不时传来一片欢声笑语,这笑声羞了红花,羡了秋月。
谢锦渊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眸色闪动,十指紧扣朱红大柱,把那柱子上抓出片痕迹也不自知。
秋千
阿脔那里是坐得住的性子,和凝弦学了两天的琴,就琢磨着怎么往外跑。
阿脔弹了一会子的琴,无聊的问道,“凝弦,你平时除了弹琴,都玩些什么?”
凝弦看着琴,想了一想,“平时若是在楼里,大多是弹琴,外间有个秋千,就只是这么个玩意儿。”
阿脔听到“秋千”,忽地站了起来,也不弹琴了,吆喝着清秋和浮翠,“我们也弄个秋千去!”说完提起脚跑出了屋。
清秋还想拦着阿脔,可是浮翠见阿脔一跑,心里也很想弄个秋千,跟着也跑了,嘴里还喊着,“公子,等等我!”
清秋无法,怕他两出什么乱子,只得跟了出去,阿脔身上带着股清香,这么一跑,卷起了点香味,凝弦被这香气缭绕,心神一乱,也跟了出去。
院外有两棵长了近百年的梧桐,相距不远,正好可以拉一架秋千,阿脔在树边看了看,对着浮翠道,“快把金管家喊来。”
浮翠应了,跑着去找金福全去了。
清秋和凝弦出了院子,见到阿脔正在抬着头看着那梧桐树,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间,撒了阿脔一脸。
没多会子,金福全跟着浮翠来了,见到阿脔微微行了个礼,“公子,您找老奴?”
阿脔朝着梧桐一指,“我要在这树间夹个秋千,你去找几个小厮过来。”
金福全弓着身子,连忙答应了,找来了小厮,手脚麻利得很,秋千很快也就弄好了,两边都是粗壮的麻绳,牢固的很。
阿脔高兴地不得了,急匆匆坐到了秋千上,清秋和浮翠连忙推起了秋千,但两人都是女子,力气有限,怎么推,秋千都不高,阿脔很是不得劲,看向凝弦,“凝弦,你过来推推我,大点劲!”
凝弦没想到阿脔会喊自己,一时间愣了。
浮翠冲着凝弦道,“喂,公子唤你呢!”
凝弦这才回过神,站在秋千后,推了一把,这一下比清秋和浮翠推得要高,阿脔高兴的笑了起来,笑声婉转高昂,犹如海中初升的太阳,霞光四射,直直射入心中,浑身暖意,欢喜无限。
凝弦魂魄早已出了身体,随着阿脔的笑声忽上忽下,使劲推着秋千,仿佛这辈子只愿待在阿脔身边,就这么给阿脔推秋千。
忽地感觉眼前出现个黑影,凝弦一抬头,只见一个佩紧带紫,身穿白色秀龙长袍的男子站在自己身边,男子面如冠玉,脸上带笑,气度不凡,贵不可言,男子朝着凝弦挥了挥手,接过秋千,双手一推,秋千飞的极高,仿佛要入云一般。
来人便是谢拂身。
浮翠和清秋在一般看着这高度都心惊。
阿脔却也不怕,反倒是笑声更浓,秋千高高飞起,阿脔衣炔翻飞,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秋风吹过阿脔的脸颊,吹起了额前的碎发。
谢拂身看着秋千上的阿脔,神色柔情满溢,推了许久,谢拂身拉住麻绳,秋千稳稳当当的的停了下来。
阿脔跳下秋千,回头一看是谢拂身,咦了一声。
谢拂身抱着阿脔,给阿脔理顺被风吹乱的碎发,“又有新玩意儿了?”
阿脔乖顺的让谢拂身抱着,笑意盈盈,“好玩极了,你坐么?我推你!”
谢拂身一下子笑了出来,爱极了阿脔的至真至纯,“推我?算了吧,等你推得手酸,又要怪我。”
清秋和浮翠在一旁抿唇而笑。
阿脔脸上微微红了,“那是怪你太重,你该少吃点了!”
谢拂身笑的戏谑,“我可不知是谁一天要吃四顿,吃过饭还要吃糕点。”
“我那是长身子,你懂什么?”阿脔脸红得像那海棠尖上的一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