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渊一离开屋内,阿脔再也忍不住,恶心的厉害,朝着床边吐了个干净。
清秋给阿脔顺着背,泪珠无声的挂了满脸,哽咽道,“公子,您慢些……”
阿脔胃里吐了个干干净净,头上带着些冷汗,后背湿了大片,虚弱的几乎要晕了过去,阿脔缩在床上,手压着心口,声音发颤,“清秋,我难过的都快死了……”
清秋哪里还忍得住,泪珠都沾湿了衣襟,“公子,别难过,清秋在这…陪着公子……”
阿脔流不出泪来,眼眶中只剩下那泪尽的的灼热感,“我难过不是因为锦渊这么对我,我难过是因为拂身,难过拂身不回来了。我以前想,他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去下面寻他,可是,我连去寻他都不能……我每天夜里做梦都梦到拂身,梦到拂身说要做好多好多的桂花糖糕给我吃,我心里高兴,就伸手去那,可还没等我拿到,拂身就不见了。清秋,我真是难过的很……”
清秋哭的声音都哑了,“公子,奴婢娘亲告诉奴婢,难过就睡上一觉,觉一醒,就不那么难过了……清秋在这陪着公子,公子快睡下吧……”
阿脔乖巧的点点头,睫毛颤得厉害,好像那折断了翅膀的蝴蝶,慢慢的地上了眼。
清秋给阿脔盖上被子,清扫干净地下,坐在阿脔床边陪着阿脔。
阿脔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谢拂身,梦到谢拂身坐到床边笑着看着自己,唤自己起床,阿脔心里欢喜,伸手去拉谢拂身,谢拂身却消失了干净。
阿脔心痛的忽的坐了起来,只觉着屋内热的厉害,还夹杂着些呛人的烟味,连忙推了推趴在床边的清秋,“清秋,清秋!快醒醒!”
清秋眼睛微微发肿,一醒来就被呛得咳嗽了一声,“怎么这么大的烟?”
阿脔摇头,“不知道,还很热……”
清秋心思一转,吓得连忙站了起来,“公子快写起来,这怕是走水了!”
清秋也顾不上和阿脔解释,匆匆拿了衣裳给阿脔穿好,拉着阿脔的手就跑出了屋子。
只见阿脔的屋子背后冒着些烟火,火势再两人出来以后渐渐变大,熊熊燃起,再晚个片刻,怕是就出不来了。
清秋惊叫起来,“快来人!走水了!”
阳春轩其余的宫女和太监听得清秋一喊,从梦中惊醒,连忙出屋一看,人人面色都透着惊吓,手忙脚乱的开始灭火。
这火也惊动了谢锦渊,谢锦渊听得阳春轩走水,面色一白,连忙到了阳春轩。
屋外跪了一地的奴才,谢锦渊一把抓住阿脔,紧紧盯着看得不停。
谢锦渊平日里面色总是沉静,阿脔从未见过谢锦渊如今日一般惊慌,不由呆了一呆。
谢锦渊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阿脔,你也受惊了,好好休息一番才是。来人,把阿脔送到乾清宫。”
阿脔无法,只得跟着几个太监到了乾清宫去了。
谢锦渊等阿脔一走,看着跪在地上的奴才道,“无缘无故,深冬季节,怎么会走水?”
地上都是雪水,跪的人膝盖冷的发麻,也无人敢言语。
谢锦渊等了半日也不见有人说话,神色平淡,“既然无人言语,那就罢了……来人,把这些个奴才乱棍打死。”
底下人吓了个胆颤,嚎哭起来。
“皇上饶命!奴才,奴才有话说!”
说话的乃是小太监百宝。
谢锦渊看向百宝,那眼睛比夜还黑,毫无感情,吓得百宝身子一缩,战战兢兢道,“奴才晚上去百艺库找奴才哥哥聊天,回来的晚了些,好似见到从前秦贵人身边的闻喜在阳春轩外鬼鬼祟祟。”
谢锦渊凝眉,“秦贵人?”
百宝连忙道,“便是在那长街上跪废了腿,被贬到偏花殿的秦贵人。”
谢锦渊站了许久,嘴里淡淡喊了声“秦贵人”,那声色极淡,很快就消散在了夜色里。
61、出现
冬日夜里最是寒冷,幽州都督府外守夜的士兵冷的直跺脚,口里不停地朝手上哈着气。
那士兵本是低着头,忽地见到石阶上出现一双黑色滚金边的靴子,只是那金边站着不少污泥,早已看不出金色。
“站住!这都督府可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士兵回过神来,连忙拦住那试图进入都督府的人。
“那便劳烦进去通传高陵一声,我要见他。这乃是信物。”
那人虽身穿一身麻布衣裳,可却难掩贵气,看起来温文尔雅,灯火昏暗,士兵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可以感受到,那来自他身上的一种隐藏的气息,那是种压倒所有人的气势,让人不由得噤若寒蝉,让人不仅想要顺从。那人手里握着个颜色通透的碧玉玉牌,好似刻了个字,但灯火不明,也看不清楚。
那士兵呆呆接过那玉牌,不由带了点恭敬,“那,那你等等,我进去通传一声。”
“劳烦了。”那人微微一笑,浑身珠玉般的光辉盈盈而现。
“都督,外间有人求见,还让小人带了个玉牌交给都督。”士兵单膝跪下,双手碰上那玉牌。
高陵接过那玉牌一看,面色一变,惊声道,“人在哪?”
士兵没想到高龄如此激动,连忙道,“就在大门外。”
高陵紧紧握住那玉牌,朝着门外奔去。
只见门外飘着大雪,那人立于灯下,大雪满肩。
高陵眼底都是热泪,朝着那人跪了下去。
那人一见高陵出来,淡笑一声,一把扶住高陵,“别说话,进屋再说。”
高陵生生忍住那泪,点点头,引着那人往屋内走去。
“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入内!”高陵对着一旁的守卫大声呵道,一干人等连忙带上门,退了出来。
高陵重重跪在地上,声音微颤,“皇上,臣,臣以为……”说完泣不能语。
来人便是谢拂身。
谢拂身叹了口气,拉了把高陵,把高陵拉了起来,“朕中箭落入魏水河,一时间也晕了过去,没想到被河水冲到下游,被几个好心的村民相救,这才保住了性命。”
“苍天有眼,幸得皇上福寿!琶兹暗害我皇,叫人实在难忍!臣请皇上恩准臣带兵上阵,定当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高陵面色激动,沉声道。
谢拂身眸色一闪,想到谢锦渊和萧彧那日在朝堂上劝自己亲征的场景,面上不禁笑了起来,只是那眼睛冷的发寒,“朕回来一事切勿声张,明日点上两万士兵随前往怀州,也无需告知萧彧,善渊年纪还小,便留在幽州驻守。”
高陵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头绪,只得应了。
这日倒是日头正好,漫天的大雪也停了下来,倒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杜鹃早晨伺候着刘细婉用过早膳,就被刘启寻了出来,说是谢锦渊有事要寻杜鹃,杜鹃便也跟着刘启走了。
杜鹃一路和刘启走着,越走越看那景色荒凉,不似是去乾清宫的路,反倒是看着向到那偏花殿一般。
杜鹃陪着笑道,“这路看着好似不对,公公是要带奴婢往哪里去?”
刘启笑得眉眼慈和,“姑娘七窍的心!皇上吩咐带着姑娘到那偏花殿去,说是有事吩咐姑娘做。姑娘还请跟紧咯!”
杜鹃应了,心里却跳得厉害,说不出个因为。
走了半日,终是到了那偏花殿,还未进到屋内,杜鹃就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好似香油一般。
偏花殿殿门大开,杜鹃站在外头,只见殿内地上躺着两人,细细一看,竟是秦璨和闻喜!
秦璨和闻喜被麻绳捆绑,动弹不得,嘴里被塞着白布,满口呜咽,也听不得说些什么。
刘启面上带笑,拿了个燃着的拉住递给杜鹃,“姑娘还请拿好了!昨夜阳春轩走水,有人作证,便是这秦璨指使了闻喜去放的火。皇上说了,这主仆二人竟然如此爱火,那就乘火而去,必然让他们快活!而姑娘常来这偏花殿走动,秦贵人被贬仍见姑娘嘘寒问暖,可见姑娘当真菩萨心肠,送他俩上路也是一桩善事,定然得“好心肠”的姑娘来做。姑娘还请快些,别耽误了。”
杜鹃手抖的连带着那烛火也抖了起来,看着殿里不动扭动的两人,面色比那地上的白雪还要白上一些,“公公,我……”
刘启收住笑脸,尖声道,“皇上还说了,若是姑娘不肯做着善事,那也罢了……”
杜鹃脸色一松。
刘启接着道,“那就把姑娘一同捆了,扔到那殿里去,少不得让我接手,送送姑娘上路。怎么个做法,姑娘自个选吧!”
杜鹃握紧蜡烛,咽了口口水,疾步走到门口,闭着眼,不肯看向秦璨和闻喜的眼睛,手一扔,把那燃着的蜡烛扔进到了殿内。
那蜡烛一着地就燃起一层火光,那花光越烧越大,吞没了整个偏花殿。
杜鹃瘫坐在殿外,被烟熏的咳嗽起来,眼中泛红。
“娘娘,快看,东南角有一股子黑烟!不知是不是哪处走水?”容光宫里的宫女见得远远有着黑烟,连忙喊道。
刘细婉皱起眉头,想着昨夜的火没能烧起阿脔,这今日的火又不知从何而起,心内烦闷。
“母后是在想这火从何而起么?”
刘细婉惊得转头,只见谢锦渊到了屋内,也就稍稍压下惊讶,柔美一笑,“这是觉得奇怪,稍稍看了看。”
谢锦渊自顾自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觉得那茶好似苦了些,微微挑眉,“这火来自偏花殿,是朕让杜鹃去放的。”
刘细婉惊诧道,“什么?”
“秦璨挑唆宫女闻喜放火,妄图烧死阿脔,天道轮回,她竟敢如此做,朕定然也不会让她好过,此刻火势熏天,想必秦璨和闻喜也都化成了灰。”
刘细婉聪慧过人,现下已然明白谢锦渊为何偏偏要让杜鹃去点火,定然是知晓了自己派杜鹃怂恿秦璨之事,以此警戒自己。
刘细婉死死咬紧牙关,精心描过的眉头挑的极高,“皇上切不可别贱人迷了双眼!”
谢锦渊轻轻放下茶盏,一双眼一眨不眨的看向刘细婉,刘细婉生养谢锦渊,乃是谢锦渊生母,但现下心内忽的生出一股子惧怕。
“朕乃是先皇所处,脾气性格其实极其相似,先皇看上什么,定要得手,得手后绝不容别人染指。母后,真也是一样。母后最好相信,否则后果不堪。朕见母后脸色不好,定然是思虑过度,朕很是慈孝,怎能让母后如此?母后还是待在这容光宫好好生养,待身子好了之后才外出走动。”谢锦渊说完站起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细婉脸上全是泪珠,死死抓住胸口衣裳,又痛又恨。
62、回宫
高陵未曾事先知会萧彧,带着两万精兵赶了一日的路,在夜间到了怀州军营。
军营里本有八千萧彧的军队,现下来了这么多人,萧彧一时吃惊不已,连忙找到高陵帐外,只见高陵立于帐外调度兵马。
高陵一见萧彧,笑着抱拳,“萧将军。”
萧彧心里疑惑,面上却带着笑,还了礼,向着高陵问道,“高都督这是怎么一回事?莫将未曾受到任何关于都督前来之战报,还望都督明示。”
高陵爽朗一笑,“来的匆忙,未曾先向萧将军通气,将军莫怪,先进帐来,我细细同将军解释一番。”说完向着军帐做了个“请”的动作。
萧彧对于高陵的突然前来狐疑不已,也很想知道情形,便先一步与高陵,进到帐中去。
高陵见萧彧踏入帐中,面色一变,瞳孔紧缩,跟在萧彧身后入帐。
萧彧刚刚进账,就被躲在帐中的侍卫围住,心内大骇,一回头又见高陵站在帐口,堵住自己的出路,惊得双手握拳。
高陵一见萧彧握拳,大声道,“动手!”
十几个侍卫向着萧彧扑了过来,萧彧就算身手再好,怎奈势单力薄,寡不敌众,终究被捉,压着跪在地上。
萧彧眼色狠戾,甩头看向高陵,“高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朝廷重臣!”
高陵啐了口一口,“何来朝廷重臣?你就是个逆贼!”
萧彧听得“逆贼”二字,脸色大变,只见这帐中又出现了个人,凝神一看,竟是被自己射中落入河中的谢拂身!
谢拂身朝着萧彧走来,笑得云淡风情,只是那眼神好像一把弯刀,闪着惧人的光芒,“萧卿所来可好?”
萧彧惊吓不已,跪在地上也忘了反抗,“皇,皇上……”
谢拂身大笑一声,“竖子不足惧,萧卿与锦渊所谋划之事,只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已。”
萧彧心内千回百转,深知自己下场可惧,败军之将也无言可语,也未曾说话,跪得笔直。
谢拂身面上带笑,抽出佩刀,一刀砍下萧彧的左手,萧彧惨叫一声,血流不止。
谢拂身轻笑道,“拉出去给萧将军好好包扎。这手用五百里加急送到馥城,送给我那坐在龙椅上的好儿子。”
萧彧被拖了出去,侍卫连忙捡了那断臂,用布包好。
谢拂身脸色一沉,“随朕前去点兵,今夜,大战琶兹!”
夜里风寒雪大,多日历不曾交战,琶兹营地也放松了警惕,营地外稀稀疏疏有几个守夜的士兵,其余人都进入了梦乡。
夏朝军队乘着夜色埋伏在营地外十丈,看着雪停,谢拂身嘴角一挑,轻声道,“传令下去,放箭!”
那箭上都涂上了香油,放之前点上火,一只只火箭朝着琶兹军营飞去,那营帐都是用布料粗布做成,借着干燥的东风熊熊而燃,一时间烧红了天。
缇商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得帐外哭喊惊天,心里大骇,副将冲进帐中,脸上都是烟灰,“大皇子,不好了!夏军对我营地放火,现下杀进来了!士兵都在休息,毫无准备,这突如其来的突袭搞得大家措手不及,不少士兵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现下只能撤退,还请大皇子快些随莫将退走!”
缇商心跳飞快,提起战刀和副将出了大帐,只见营地里全是夏军,缇商士兵死伤无数,白雪覆盖着的土地也变得鲜红,缇商目眦欲裂,提起战刀欲杀出一条血路,怎奈夏军实在太多,怎么也找不出一条出路。
谢拂身其在战马之上,远远见到缇商,嘴角带着个春风似的笑容,手里拿起弓箭,对着缇商拉开弓。
“过去按住他,抓活的。”
缇商脸上溅着鲜血,忽地直觉腰上一痛,只见一只羽翎带黄的箭枝设中了自己腰部,缇商痛得挑眉,一只手按住伤口,血流如注。
缇商中箭,正是疼痛,无法抵抗,被几个夏军捉住,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琶兹士兵被杀了个干净。
太阳悄悄从厚云之中探出个脑袋,洒出了些光明。
琶兹营地上尸横片野,地上的血迹被冻住,可却难掩刺鼻血腥之味。
谢拂身骑着战马靠近缇商,缇商抬起头,直觉光线微微刺眼,眯着眼睛一看,脱口道,“你竟然还活着!”
谢拂身大声笑了起来,翻身跃下战马,俯视着缇商,“朕福寿延年,自然还活着,可惜了你和我皇儿的好计策,朕当真是替你们惋惜。少年时难免犯错,在这错误中才能获得成功,不过,这怕是你的最后一次错误了……”
缇商还未来得及开口,谢拂身抽出佩刀,一刀割下了缇商的头,温热的血碰到谢拂身脸上,谢拂身微微叹了口气,用衣袖拭去血迹,“把缇商之头用锦盒装好,一路好生护送,给朕平安送到琶兹去。”
缇商那头躺在一片血泊中,眼睛睁得滚圆,死不瞑目。
军士连忙收了那头,退了下去。
谢拂身看着一轮旭日冉冉升起,眼中闪着些光华,比那眼光还要来的刺眼,“朕的好儿子还在宫里等着朕呐……高陵,留下一万军队驻守怀州,由你指挥,剩下的随着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