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慕坤缓缓的眯起眼睛。
不知哪儿飘出一股阴风儿。
俊杰闯下意识贴紧椅背,很识时务的谄媚微笑:“不避不避了哈,童言无忌大风吹……”
韩大爷以一记猛虎扑食之姿压上来把李闯的“去”字啃到了自己嘴里,一边吸吮咬扯,一边还能腾出点儿间隙为自己的行为做旁白:“我避你妈个头!”
李闯在精神上对韩慕坤的性骚扰进行了猛烈的反抗。至于那被牢牢压制住几乎动弹不得的**……赵清誉,老子恨你的细胳膊细腿!嗷呜~
意犹未尽的韩大爷恋恋不舍地放开小孩儿的嘴唇,维持着压制的姿势,疑惑皱眉:“怎么好像有狼嚎?”
李闯手脚并用的去推他:“赶紧给老子起来,占便宜没够啊!”
韩慕坤一只手就把闯哥得瑟的爪子牢牢固定住了,二度欺身上前带有惩罚性质的咬了对方脸蛋儿一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李闯瞪大眼睛,这叫一个憋屈啊,这叫一个内伤啊,他总算明白河豚为嘛面对敌人的时候要鼓起身子炸起刺儿了,绝对都他妈给人气的!
韩慕坤退开来正准备开车,就见小孩儿翻箱倒柜地从挎包里折腾出小本本小笔笔低头一个劲儿写啊写,看半天,他实在对小孩儿的字体识别无能,便有意思的问:“划拉啥呢?”
李闯头也不抬,就搁那儿自己连写带画的嘀咕:“让你仗着体格好欺负我骚扰我占我便宜你等换回来的老子不把你撇进南海就不姓李不行还得顺着漂到渤海湾冻死你……”
韩慕坤竖起耳朵也没听清那不分瓣儿的呓语,不过小孩儿的状态和气场,让他莫名的想起前些年跟团儿游新马泰时见过的巫师下降头……咳,悄悄把车暖风打开,韩先生一脸平静的发动了引擎。
没过多久,车缓缓开进市区,融入了拥挤的城市交通。
再宽的马路都赶不上私家车的增长速度,这是大城市的标志。李闯看着窗外让人目眩的高楼和霓虹,又慢慢地生出了不切实的漂浮感。以至于再去看韩慕坤的侧脸,也觉得恍惚起来。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他在真实。
或者,他也并不是真实的。
赵清誉,韩慕坤,还有他李闯等等,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父有母有牵有挂的,可慢慢的,就好像把日子过飘起来了,而且越飘越远,越飘越不知道脚下是哪儿,李闯有时候会想,这究竟是客观规律的必然,还是当下这个年代的病态社会性?是不是心里真的缺少了某种重要的东西,所以便没了抓住地面的力量。
等信号的时候韩慕坤转过头来看他,问你一路上小眼睛滴溜乱转地想啥呢?李闯风马牛不相及的回了句,我说,你有过几个男朋友?这问题好像把韩慕坤问住了,半晌,男人才挺认真的向他确认,你所谓男朋友的标准是什么?李闯想了想,给了个他觉得挺靠谱的答案。
“就是你觉得跟他在一起,心里踏实,不飘。”
正巧这时信号变成了绿色,韩慕坤聚精会神的在车镜里确认不会有磕碰刮蹭之后,第一时间发动汽车,不知有意忽略还是无意遗忘,总之李闯并没有等来回答。
吃饭的地儿是家海鲜自助,这是李闯没想到的,韩慕坤满世界找停车位的时候他则不可置信地盯着霓虹招牌上那188/位,以至于男人把车都停好了他依旧稳坐不动向斜上45°仰望。韩慕坤好笑地问你发啥愣呢,李闯才回过神儿,然后有感而发,也就金刚来了能吃回本儿。把韩慕坤逗得哈哈的。
不过很快事实就浮出水面——闯哥谦虚了。
“老韩,我觉得你需要给你家小孩儿备盒健胃消食片。”
“估计餐厅不能让,哈哈。”
“有道理,这要真消化干净了再来一轮咋整?”
韩慕坤没好气的一个个瞪过去:“我养活得起!怎么的,有意见?”
哥几个哪敢有意见,全趴桌上抖肩膀呢。
李闯已经在烤虾师傅面前等待了足有五分钟,任凭师傅如何劝说还没好呢等等再过来吧,人家闯爷纹丝不动。一起过来拿东西的几个“对象团”成员都被他的精神所感染,于是烤虾师傅顶着一排花美男的期盼劳作得压力很大。
其实李闯也很有压力。他觉着赵清誉已经算男生里挺好看的了,鼻是鼻眼是眼皮肤透白清秀脸,结果今儿一见韩慕坤这几个哥们儿的对象,顿时明白了为嘛媒体总感叹当下是个“男色消费”的世界,别说那些小姑娘,就他个大老爷们儿一次面对这么多俊男,也有点晕乎。
不过气氛倒是舒服的,韩慕坤所谓的几个朋友也都挺靠谱,有文质彬彬型,开朗健谈型,潇洒帅气型……呃,以及膀大腰圆型。人都看着还可以,没什么招人烦的地儿。听韩慕坤说,这几个人有他在同志圈儿认识的也有在生意圈儿认识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发现原来此圈儿通彼圈儿,慢慢的几个北方人挺投缘也就交下了。
所以说缘分神马的,还是很着调的。
“对象团”等得颇为无聊,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李闯看他们彼此都挺熟悉的样子,就没插话,乖乖贡献耳朵,结果话题转啊转就到他这儿了。
“你跟韩哥在一起多久了?”
李闯思索下,谨慎答道:“不到两年吧……”
“咦?那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李闯微笑:“那你们都见过谁呢?”
“韩哥没带人来过。”答话的是几个人里看起来最成熟的,二十**的样子,侧面看五官的线条几近完美,沉静的气质特有味道。
李闯本来不信,可一对上这人的眼镜,又不自觉的就接受了他的说法,跟被催眠了似的。
一个好看的脑袋活泼的凑过来:“天哥,我觉得咱们应该开门见山。”说完转向李闯,“你一直都这么能吃吗?”
眼看着四双眼睛都汇聚过来,闯哥轻咳一声,诚实的摇了头:“我以前比这能吃。”
世界凝固了。
唯有一眼镜帅哥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推了下镜框,淡淡的发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难怪以前吃饭总不见韩哥带人过来。”
气质男也回过神儿,感慨地附和:“嗯,我们该一早就来吃自助餐的。”
眼看着五个男孩儿端虾回来,人家都几只,闯哥整了一盘儿。几个哥们儿实在忍不住开始捶桌狂笑,韩慕坤黑着脸濒临崩溃边缘,待李闯把盘子放下,他一把就将其揪进怀里好一顿揉搓:“你他娘的没见过虾啊!”
李闯四下乱蹬的挣扎,义愤填膺:“哥吃的是虾吗?是钱——”
玻璃窗映出霓虹残影,夜色下,“188/位”皮卡皮卡闪闪发光。
第 34 章
一顿饭本来吃得挺欢乐,除了撑点儿。可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却峰回路转,起因是李闯跟个小孩儿争夺仅存的超大海螺,僵持不下,那小男孩儿也就十七八的样子,而且比赵清誉身板儿还单薄,小碎发打理得很服帖,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女娃娃呢。本来闯哥想发扬下风格,退一步海阔天空,结果微笑还没扯出来呢,小孩儿就把手里的一杯冰水倒他头上了。闯哥能忍这个?直接上了铁拳。一来二去,俩人就耳鬓厮磨上了。
等双方亲友团赶过来把纠缠在一起的小孩儿拉开,才发现,得,都熟人,于是龙王庙和大水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握手言和。两方也汇聚到一起,开始觥筹交错。
不过这个熟,就有了几分应酬的假模假式。十来个人相互敬酒,寒暄,偶尔有相互陌生的,也秉着“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朋友”的原则交换名片,你敬我一杯,我还你二两,立刻就成了前世的兄弟。
那桌以女伴儿居多,所以这会儿满桌子扑鼻的女人香。不过李闯有点儿拿不准她们的属性,要说女朋友吧,少了那么点自重,要说小姐呢,倒也不至于特风尘。刚跟自己掰扯那小子倒算个特例,这会儿安静的靠在他男人身边执着的对自己施以鼠眼死光。
打架里占足便宜的闯哥完全没受干扰,坦然地从包里翻出盒红双喜,点着优雅地用手指夹住,然后开始了滋溜一口水儿吧唧一口菜噗噗两口烟的循环往复。
男孩儿气愤难当大有拍案而起重新扑来之势,结果被韩大爷抢先一步。
“不够你忙活的!”韩慕坤不太高兴地把夺来地烟按熄在碟子里,“这幸亏人类就一张嘴,要三张你还得吃出花儿来呢。”
香烟刚燃了三分之一,这会儿扭曲地陈尸在狼籍的杯盘上,楚楚可怜。
李闯措手不及,他明明刚还看韩慕坤在八百米开外跟人套近乎呢啊,好么,现踩风火轮都没这么快的。
“谁给你的?”韩慕坤问。
李闯在那张成熟的帅脸上读出了“老子在生气”五个大字,遂咽咽口水,无辜眨巴着眼睛从男一号张望到男十一号,也不管人家是在喝酒抽烟划拳聊天还是跟自己小蜜**,每到一处,视线都微微流连,似有口难言,似欲语还休。
终于,目光又回归到韩慕坤这儿,闯哥略显迷茫的歪头,语气里透出点点无措:“记不得了呢,其实人家也是客气,我就随手接下了……”
韩慕坤皱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无奈那边又有人招呼,他只好暂时放下安内转而走过去攘外。李闯对着男人的背景用唇语唧唧歪歪好一阵,总算舒坦了,想拿杯子喝水,就发现有人在看他。
抬起头,李闯和对方的视线碰个正着。
是刚刚和自己打架的男孩儿的男人,虽然绕口,但方位显示出来的就这么个结果。男孩儿可能去拿东西了,于是只剩下男人半倚在那儿,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
男人偏瘦,但并不显的单薄,眼窝有些深,鹰钩鼻挺拔漂亮,立体的五官本来很英气,可惜脸色是那种不太健康的苍白,使整个人少了些锐气多了几分阴沉。
李闯不太喜欢对方的眼神,那让他莫名的回忆起当年在动物园跟巨蟒合影时那种被缠绕的感觉,冰凉,粘腻。他努力回忆这人叫什么,之前韩慕坤介绍过,貌似还挺有身份一人物,可惜绞尽脑汁,未果。
男人慢慢勾起嘴角,眼睛像是在笑,又好像没有,与此同时递过来一盒极品熊猫,两根烟微微倾斜出来,无言的邀请。
李闯瞬间就明白了,这人刚一直看戏呢,现在戏散了,估计意犹未尽,所以又逗自己来了,便没好气地扯扯嘴角:“别介,好烟自己个儿留着吧,哥抽不起。”说完下意识的瞄了韩慕坤一眼,瞄完,又在心里对自己进行了鄙视,忙得不亦乐乎。
凌飞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这回是真乐了,从李闯跟自己那伴儿扭打成团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小家伙,结果愈观察,愈觉得有趣儿。
“你跟老韩多久了?”凌飞给自己点了根烟,淡淡吸了口。
李闯有点不太高兴,怎么谁都老韩老韩的叫啊,男人四十一朵花,那家伙还含苞待放呢好不好:“不到两年。”
“以前没见过你。”凌飞又说。
李闯不明白这事实有嘛好陈述的:“嗯,我也没见过你。”
凌飞笑:“念书呢?”
李闯皱眉,有点儿不太想多说了,就简单地点点头。
凌飞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问:“你叫什么?”
娘的,来查老子户口啊:“那你叫什么?”
“凌飞。”
“为非作歹的非?”
“展翅翱翔的飞。”
“……”
李闯在心里翻俩白眼,腹诽着这四个字儿里哪有飞。
对于韩慕坤的朋友,李闯是给足面子的,该客气客气该友善友善,但对于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朋友,尤其是横竖看着都有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家伙,他那少得可怜的耐心就分不过来了。
凌飞喷过来一口烟,温和提醒:“名字。”
李闯没好气的把烟雾扇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李……咳,赵清誉。”好么,这山寨的果然得时刻小心警惕。
凌飞不知从哪摸出来纸笔,推给李闯:“哪几个字,写给我看呢。”
李闯对着横空出世的笔墨纸砚有点晕乎:“你主业查户口副业变魔术?”
凌飞这一次是真笑了,只不过人家笑起来眼睛都像月牙,这位主儿的像镰刀,弯弯地怎么瞧都像透着凛凛寒光,看得李闯这叫一纠结。
“喏。”李闯把写好的名字递过去,“行了吧,没别的事儿了吧。”
凌飞安静地看了会儿闯哥的字迹,才抬头淡淡的瞥过来:“看着,倒不像假名字。”
“废话,”李闯燃起了强烈的产权保护欲,“爹妈费多大力气起的呢,多文雅,多有内涵!”他不知道有多稀罕赵清誉这名字,怎么瞧着都比自己的有深度多了。
等李闯话音落下,凌飞才气定神闲把话补完:“就是字,还得多练练。”
“老韩——”李闯一嗓子半个餐厅都能听见。
正跟人谈笑风生的韩慕坤吓一跳,几乎八步并作两步回来的:“怎么了?”
李闯指指凌飞:“你朋友想你了,赶紧跟人好好唠唠,别花蝴蝶似的逮哪儿哪儿飞。”
说完,李闯干净利落起身,拿个空盘子继续奔赴甜点区。再跟那为非作歹聊下去他估计得暴走,所以为顾全大局,他决定在理智尚可维护社会安定团结的时候轻轻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韩慕坤挺拔立于原地,一脸茫然。
凌飞歪头望着他,似笑非笑。
韩慕坤跟凌飞不熟,不过生意圈儿里没人不知道凌少的,这人做的生意不多,但都是最赚钱的暴利行业,且哪能闻着钱味儿这人就往哪钻,你还拿他没辙,谁让人家后台硬呢,据说他老子当年在京城也算一号的,现在人退了,关系还在,这也是为什么别人一喊都是这老板那老总的,而人家是少。
虽然韩慕坤觉得李闯那句“你朋友想你了”水分堪比饱和海绵,但人都过来了,自然没法就这么走开,便面对面坐下,冲凌飞礼貌地笑笑:“小朋友不懂事儿,爱闹。”
凌飞没答话,而是若有所思地食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节拍规律。
韩慕坤也不急,从容地在那儿等着下文。
终于,凌飞再度开口:“也挺能吃的。”
韩慕坤一口酒险些喷出来,半晌,才对着桌面堆积如山的虾壳海螺壳生蚝壳螃蟹壳骨头棒子蛋糕锡纸以及无数已经分辨不出元神的食物残骸,想出个比较靠谱的解释:“见笑了,小孩儿长身体呢。”
凌飞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生出无数黑线,并不自觉开始怀疑不远处正兴高采烈往盘子里挖哈根达斯的小家伙其实是眼前人的私生子。
李闯回来的时候,凌飞已经没了,放眼望去都见不着人,他便奇怪地问韩慕坤:“那家伙呢?”
韩慕坤被忽略得很受伤:“出去透气了,现就剩我这家伙,有什么想发表吗我的小祖宗。”
李闯嘿嘿笑起来,多云转晴:“祖宗很开心,分你点冰淇淋?”
韩慕坤崩溃,咬牙切齿地伸出指头对着李闯的胃猛劲儿戳啊戳:“你这是人类的胃吗?啊?”
“哎哎,轻点!”李闯赶紧后退,逃开施虐圈儿,“正荡漾着呢,别再给我戳出来!”
“……”韩慕坤阵亡。
李闯小心翼翼的拨弄尸体:“别趴这儿睡啊,小心着凉。”
“……”韩慕坤死透了。
文质彬彬型哥们儿回来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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