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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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侯-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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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公,叔公,”云可馨通红着脸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娘亲,让我来,找您,过去。”

    云瑾修耐着性子听云可馨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说完,总算听明白一句:“姨娘,挨打……”

    云瑾修老脸一滞,眉头皱了皱,二话不说牵起云可馨的小手直奔西苑。

    刚到苑路口,就听到云天扬冲着一院落的小厮在骂:

    “竹板子呢?怎么还没拿来?拿个东西都不会,不想干了是不是?”

    “不是的,老爷,”一个小厮上前点头哈腰瑟缩道,“是,是用于家法的竹板子突然间找不到了……”

    “给老子找去!”云天扬罕见的发怒,急红了眼道,“没有,就把老爷我的马鞭子拿来。”

    “住手!”云瑾修站在苑门口,发出一声雷吼。

    云天扬回头一看,怔在原地,三叔公!更让他吃惊的是,身边站着的居然是小小的云可馨!

    他第一次用一种责备的目光看她——云瑾修的到来会使“家法”难上加难,甚至化为泡汤。

    因为代春妮是云瑾修从前一个同僚的嫡女,由于皮肤暗黑,到了适龄年龄还未有人提亲,于是就由云瑾修与同僚相商进国公府给三房做妾,云天扬当时就心中就不悦,却不好忤逆,只能像勉强收下一件自己不喜欢的礼物一样收了代春妮,这是他一直隐忍和冷待她的心理原因。

    前世的云可馨并不了解这些内情,也没去注意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今生总算看出点苗头,难怪傅怜音要她去把三叔公找来,她是担心万一代春妮真给云天扬打出个好歹来,只怕没法跟云瑾修交代,到时候三房上下都得遭殃。

    “三叔,您怎么来了?”云天扬并不畏怯云瑾修的来势汹汹,相反挺直了身板——他这次行家法理由充分,不怕责难。

    “我不来,难道还等着你把人打死吗?”云瑾修迈着蹒跚的老步,徐徐走来,气急败坏道,“孽障!你也不想想是谁带春妮入三房的,你这是在打代姨娘吗?打的是你三叔公我这张老脸!”

    云瑾修上了年纪,牙齿尽数脱落,口齿有些不清,一说话就漏“口风”,唾沫横飞,傅怜音距他几步远都未能逃脱被溅一头脸唾沫星子的命运,傅怜音嫌恶的掏出帕子擦拭头脸和衣服,好似给他吐了一口水似的,人也像躲瘟疫似的闪到一边。

    云可馨好容易才忍住没发笑。

    “代春妮,”云天扬不愿与三叔公起冲突,一转头,看向在地上软成一滩泥似的姨娘道,“你亲口把自己做下的丑事对三叔说清楚,省的他老人家以为老爷我冤枉了你,错打了你。”

    说完,深吸一口气,负手侧过身去。

    代春妮宛如落水的人忽然拽住救命稻草一般爬向云瑾修,跪在他腿边,涕泪横流道:“三叔公,都是贱妾的过错,不该财迷心窍在买菜这件事上‘动脑子’,还私吞了买菜的余钱,事发之后又担心受罚,以至扯谎说是给七姑娘买吃的了……三叔公,贱妾真的知错,悔罪了,就饶过妾身这一回吧……”

    云可馨心下叹气:糊涂了几年,就这一刻是清醒的,倘若代春妮仗着有三叔公撑腰抵死不承认的话,很可能连云瑾修都没脸再替她说话,但她这番“悔过”正中三叔公下怀——人都承认了过错,还要打人,这不是国公府的门风!

第二十二章 打鬼

    “三叔,依您之见,还要饶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妇不成,”云天扬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皱眉道,“这次之事非同小可,她竟会把脑子动到大房和二房头上,真是愚不可及,原本大嫂要替我做主写‘放妾书’将代姨娘逐出国公府,后说这是我三房的人,交由我来处置较为妥当,我念在她是您老带入府的就没写‘放妾书’,但‘家法惩处’是我放出话的,若不执行,岂不出尔反尔,您让我如何跟大嫂交代——”

    “这样,”云瑾修向前伸出手臂,掌心摊开,做了个阻止云天扬往下说的手势,慢悠悠道,“晚上春妮随我去一趟大房和二房那里……”

    “三叔!”云天扬几近哀怨的语气和腔调,充分显示着他的无奈。

    “就这么定了!”云瑾修不理会云天扬的恼怒,直径走到代春妮跟前,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道,“代姨娘,方才老夫对天扬说的,你可记下了。”

    “记,记下了,贱妾谢三叔公搭救,”代春妮跪在云瑾修腿边,磕头如捣蒜,“也谢老爷饶命,谢姐姐……”

    “起来吧,回屋好好反省反省,晚上去北苑找我。”云瑾修叹口气,丢下一句便离去。

    “代春妮,这次念在三叔的份上我绕过你,但你别想还有下次,如若再犯,”云天扬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喝一口,微顿,突然亮起嗓门道,“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说完将茶盅仍回小厮手中,走上前牵起云可馨,走去厅堂。

    “是是……”此刻代春妮哪还有平日的狐假虎威,春风得意,活脱脱一只丧家犬,浑身像狗抖毛似的颤个不停,“贱妾不敢了,再不敢了……”

    云可馨蹙着小眉头,有些心烦的走在云天扬身边:好容易逮到再次教训代春妮的机会,就这样让三叔公给搅黄了,想想都心不甘,好在这次云天扬行“家法”不成,心上定然气闷,代春妮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

    且对于此人,她并不急于除去,因为前世傅怜音与代春妮一直狼狈为奸,有太多的秘密还需要利用代春妮去揭开,但此人这次险些置她生母于死地这笔帐一定得算!

    要怎么给以颜色又让对方有苦说不出呢?

    寻思间,云可馨计上心头……

    晚饭过后,代春妮按照云瑾修说的先去了北苑,又随他去了大房和二房那边“谢罪”。

    今晚没有月亮,空气闷热,大四苑格外漆黑和空寂,唯有昏黄的烛火在热风中飘摇,发着微弱的光芒。云可馨和几个堂哥堂姐分别在假山侧面和后方玩耍,目光偶尔投向向抄手游廊处,那是北苑到西苑的必经之路。

    过了一会儿,抄手游廊处突然有脚步声渐行渐近,云可馨等人屏息凝神,但见不远处昏暗的游廊里走来一个人,不,准确的说,辨不清是人是鬼!

    因为眼前的身影只有双肩及以下的身子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移动——刺眼的白色长裙和和大红绣鞋与肩膀上方空空如也形成的鲜明对比令假山周边的云可馨、云恪、云桀、云尧和云嫣、云冉怵然心惊:难道是无头女鬼?!几人握紧了手中的打狗棍!

    还不待“无头女鬼”踏出抄手游廊,走进光亮,几个小孩子陆续冲向抄手游廊,大声叫嚷着“有鬼啊!快打鬼!快打鬼!”

    “无头女鬼”还没搞清楚状况之时,周身上下左右已然挨了几记重闷棍,脱口就要喊“救命”却变成了一声声痛叫“哎哟!哎哟!”企图躲闪,却发现被困在一个“圈”里,前后左右斜对面皆是“棍如雨下”,无处可逃。

    伸出手试图拽住一根棍子作为突破口,却被另一棍打痛得缩回,孩子们越打越起劲,越打越解恨,稚嫩的童音响彻昏暗的抄手游廊四处:“鬼啊,快打,可不能让鬼把国公府的人给捉走!快打!”

    闻讯赶来几个手提灯笼的仆妇和小厮,听说孩子们絮絮叨叨的解释说是在“打鬼”,惊疑之下,拿灯去一照,吓得灯笼脱手,脸都变了:“代,代,代姨娘……”

    几个孩童俱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相信的齐刷刷看去,也吓了一跳:那个半趴于地、肤色暗黑之人可不是代姨娘么?

    “咣当!”“咣当!”“咣当!”接二连三打狗棍落地的声响!

    代春妮鬓发散乱,珠钗歪斜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踉跄几下方才站定:

    “你,你们,”声音中透着屈辱和恼怒,“这群混小子……”

    “啊——”最先发出凄厉尖叫的是云冉,一脸的惊恐,“代姨娘,怎么是你?”

    她是真的不知道,并且是这群“熊孩子”里唯一不明实情的——晚饭后,她偷听到堂哥、堂姐还有堂妹相约去“打鬼”,就吵着要跟来,这是个在爹娘面前邀功争宠的大好机会,她哪能错过?

    可事到如今却令她吓掉了下巴,张口要解释,代春妮却冲着周围一群丫鬟仆妇小厮恨道:

    “走,把这些孩子统统给我带回三房,我要老爷给我做主!”

    下人们不敢吱声,毕竟再怎么差,也挂着“姨娘”的名头,于是推搡着一群“熊孩子”去了三房。

    巧的是,灯火通明的西苑厅堂里,云天扬和傅怜音都在,两人在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却见一群满眼空茫无辜的孩童被一群丫鬟仆妇嬷嬷带了进来。

    再定睛一瞧,这群人中,还有一个不知为何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代姨娘,直看得上首的两个当家人目瞪口呆,云里雾里。

    “老爷,夫人,你们可一定要为贱妾做主啊!”代春妮先发制人的从衣袖中掏出一块丝帕,掩面而泣,香肩直颤,“贱妾真不知哪里开罪了这帮小祖宗,就,就这么糊里糊涂给打了一顿。”

    “三叔,三婶,这是误会,我们以为遇到鬼了。”云桀一板一眼的说。

    “担心鬼来把我们国公府作乱,就状着胆子打鬼了!”云恪认真的说。

    云嫣和云尧没说话,只是肯定的点着头。

    “是啊,爹娘,方才我们在假山周边玩,看到游廊里有个看不到头脸,只有肩膀手脚的影子走进我们院子,”云冉怕挨罚,急着辩白道,“那白长裙和大红绣鞋露出来,好可怕,我们就冲上去了……”

    傅怜音莫名其妙的同时,目光凌厉的投向眼前的一群孩子:大房、二房和三房的孩子居然全在里头,怪齐全的!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飕飕的寒意:打鬼?报复才对!

第二十三章 羞辱

    傅怜音冷笑着琢磨如何开场白,就见云天扬默望了云可馨须臾,突兀道:“馨姐儿,你来说怎么回事?”

    “呃——,我也不知道呀,”云可馨还是那副呆憨的表情,舔了一下小嘴唇说,”我和堂哥堂姐在假山周边玩抓鬼游戏,后来就像五姐姐说的那样还真有鬼出现了,所以我们就去打鬼了,哪知道——”云可馨微顿,满脸‘歉疚’外带无辜和困惑的看向代春妮,“是代姨娘,这……”

    “那你们又怎会无故将代姨娘当成了鬼?”傅怜音平静的缓缓开口,却在嘴角轻扯出一抹森然的讽笑——小小毛孩的雕虫小技也想瞒过她的眼睛,假意凑趣道,“娘亲就没觉得代姨娘哪一点像鬼呢?”

    她就是要慢慢引导,再一步步套出小孩子的话,道出他们身后的“主谋”——绝对是大房和二房的主意!傅怜音心中戾气深重。

    森然的目光死死定格在云可馨的脸上,等着她的回答。

    云桀、云尧还有云嫣三人心中暗暗发紧,替云可馨捏把汗,料不到她津津有味的一面啃手指一面呆憨莫名道:“哦,方才五姐姐也说了呀,我们是看到黑黑的走廊里有个没有头,只有肩膀身子与手脚的影子在移动,以为是‘无头鬼’……”她再转脸朝代春妮看去,目露惊恐道,“代姨娘,您长得好黑呀,走在昏暗的地方根本看不清您的脸面,所以……误会!”

    “你,你瞎说!”代春妮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的伸出染满蔻丹、黑红分明的手直指云可馨,“这些都是借口,我哪里黑了?!一定是有人教唆你们这么做的,说!是谁?是谁?”

    云天扬瞥代春妮一眼,好似看到什么怪物一般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冷哼,他将视线收回,眼风一扫对面的丫鬟小玉,毫不留情的吩咐:“小玉,去拿一面镜子给代姨娘。”

    代春妮一怔,未及细想云天扬话中之意,就有一面镜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倒映出一张脸:

    暗黑的肤色即使涂脂抹粉也遮不全,经一番“棍雨”的“洗礼”,愈发假的老实,脂粉分布不均,一部分片片掉落,全然透出暗黑来;

    一部分固执的厚厚一片,姹紫嫣红;一眼望去,宛如曲苑杂团的人物脸谱,又仿佛是粗糙的水彩图与拙劣无比的山水墨画的混搭!加之鬓发凌乱、珠钗滑落的滑落,歪斜的歪斜……非人即鬼!

    代春妮第一反应就是想抬手摔掉镜子,她狠咬了一下嘴唇,握紧了袖中的手,突然掩面而泣道:“老爷,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您怎能如此当众羞辱我,您怎么忍心……”到最后哭腔淹没在掌心里,变得模糊不清。

    “是我羞辱你,还是你自取其辱?!”云天扬双眼噔时亮起,嗓音沉了下去,“代姨娘,人贵在自知之明,枉费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还有,”他微顿,继以冷嘲的语气道,“有些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你却是‘表里如一’,脸和心都是黑的!”

    代姨娘闻言,愈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哭声更大。

    傅怜音脸上交织着冷漠,无奈、怒其不争,垂下的眼睑缓缓上翻,阴郁森寒的目光投向掩面哭泣的代春妮,心上道:无知的蠢货!居然被一群孩子耍得团团转,就这点脑子也敢跟大房和二房斗!

    “行了,老爷,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傅怜音转向云天扬时,一脸的温婉贤惠,满目和善,“代姨娘从早上到现在受得教训也够大了,就饶过她吧,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三房的人,这要是传出去,丢的可是三老爷您的脸面。”

    云天扬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代姨娘,从今日起禁足房中,”又看向一屋子表情茫然的孩子,“侄儿侄女们都回去,今日之事三叔也不想再细问,不过下次再不许这般胡闹。”

    “是,三叔,”云桀在云天扬跟前弯下腰鞠躬道,“今晚是我们鲁莽了,我率弟弟妹妹们向三叔三婶还有代姨娘致歉。”

    “回吧。”傅怜音淡漠的应和着——她担心再忍下去,会管不住自身跳过去给这些孩子每人一个耳光。

    几个孩子陆续向三叔和三婶“致歉”后陆续离去,云可馨却给傅怜音叫到跟前,凝视良久,不发一语——

    猜忌的目光在云可馨粉嫩清秀的小脸上来回的横扫:这个孩子是真的呆呆傻傻?怎么总感觉总有些不对劲?

    每次二房一有“动静”,就少不了她的影子,这是为什么?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三房起了芥蒂甚至怨恨?

    但迄今为止,也就见过她针对代春妮,而对三房其他人态度都很好,可为什么独独针对代姨娘呢?

    傅怜音脑海中浮现过继仪式那一晚自己与代春妮在房中的“密谈”……心下一惊:难道七姑娘当时是装睡或并未睡沉,以至于全让她听了去?

    “馨姐儿,现在堂哥堂姐们都不在这儿,你跟娘亲说实话,”傅怜音尽管心中狐疑重重,甚至还有秘密可能被泄露的恐慌,但面上却是一派的温和慈爱,淡定从容,轻声诱哄道,“你是真的把代姨娘当成鬼了吗?还是有什么人教你们这么做的呀?”

    云可馨实在不愿面对这张嘴脸——如果说代春妮是“表里如一”,那么傅怜音就绝对配得上云天扬说的那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人长得真可谓是千娇百媚,笑颜如花,却绝没有人会想像的到那美丽的外表下如蛇蝎一样的心肠。

    云可馨蹙起小眉头,嘟着嘴儿,下巴也慢慢贴到了胸口,好似真做了什么亏心事却被逼着坦白、内心在激烈挣扎一样……

    见此情景,傅怜音向云天扬得意的挑了挑眉,后者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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