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一大早,徐闲舟便忙开了。准备香烛、做饺饼筒、扎花灯……忙得不可开交。
上午九点,秦子觉准时下楼,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被徐闲舟拉去帮忙了。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徐闲舟扎好的彩灯上画上图案。按照徐闲舟的说法,不同的图案代表了不同的愿望,有传达思念的,也有祈求保佑的。在他画好之后,徐闲舟还会在灯上写上一些名字。等到杨叶起床的时候,徐闲舟将这项工作交给了他,自己抄经文去了。
杨叶觉得自己一整个上午都在忙,但是要问他具体忙了些什么,他又答不上来。昨天在这间小铺子里待到很晚,于是被徐闲舟留了下来。这一整个晚上脚步声不断,吓得他不敢睡,好不容易睡了几个小时,这才刚起又被徐闲舟支使得团团转。一直忙到下午三点,杨叶才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秦先生,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瞅准了一个空挡,杨叶来到秦子觉身边问。
“问他。”秦子觉头也不抬,往徐闲舟的方向指去。
杨叶看着正在做最后整理得徐闲舟,心里有些犹豫——徐闲舟这个人,在Z市富人圈里很有名气。他为很多大老板看过风水,只要是他出手摆的招财阵,没有一个不是赚大钱的。但是,也有很多与他有过来往的人离奇暴毙。关于他的传言太多,但不管怎么说,杨叶是不大愿意跟这个人扯上关系的。
这时徐闲舟倒是先过来了,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问他:“有车吗?”
杨叶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送我去几个地方吧。”说完将纸箱推给他,自己抱起了另一个,率先出了门。
杨叶觉得非常不妙,按理说他的年龄比徐闲舟大,又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在气势上输给徐闲舟。但事实是只要徐闲舟发话,他就会不由自主地乖乖听话,好像他在对方面前无端端地矮了一截似的。
打开车门,徐闲舟一幅全然当他是司机的样子,抱着大箱子坐进了后座。杨叶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发动汽车。
原来徐闲舟这是要往各个“客户”那里送经文和彩灯去,行至半路,他忽然问:“你最近,是不是可以听见一些奇怪的谈话声?”
杨叶一惊,差点握不住方向盘,过了一会儿才说:“是……有些奇怪。”
“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人?”
“……是。”
“恩。你应该知道,那些声音来自哪里。”
杨叶索性将车停在了路边,转过身去,神情激动地说:“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我真的……受不了了。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徐闲舟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发问:“一只耳朵,还是两只?”
“两只。两只都能听见。”杨叶崩溃了似地扒拉着头发,“而且越来越清楚。”
“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我养父去世之后!”杨叶捂着脸大叫。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车厢里没有任何声音,杨叶缓缓平静了情绪,重新发动汽车。
回去的路上,徐闲舟说:“哦。”
哦。
是什么意思?是仅仅表示他知道了,还是他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亦或是,他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杨叶心里头有千百个问号,嘴上却是一句都没敢提。
下车的时候,徐闲舟说:“这几天住这儿吧。”
杨叶正要拒绝,他又说:“马上就有答案了。”
为了他这一句话杨叶留了下来。忐忑不安地一直从初一等到初六晚上十一点。徐闲舟什么动作都没有,秦子觉也没什么特别表示,照常吃饭洗澡画画。
临近十二点,杨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到底还要等多久?”
徐闲舟看了看铺子里的老式落地钟,说:“十五分钟。”还有十五分钟就是农历七月初七了,这是新亡人重返阳间的日子。所谓新亡人,就是去世不到三年的鬼。他在等一只鬼,他相信它能给他答案。至少,是最关键的一部分。
这十五分钟对杨叶来说异常难捱,等到零点的钟声终于响起,他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铛!铛!铛!
浑厚的钟声回响在小铺子里,内堂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叶仔细地听着,似乎有一群“人”,排着队,不紧不慢地向店门口的方向走去。那声音死气沉沉,听得他头皮发麻。
铺子门口挂着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徐闲舟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一样的东西不停地摆弄着。他坐的位置离门槛很近,几分钟后,他停止了摆弄,伸手在大门正中一抓,然后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绳子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绳子的另一头悬在半空中,徐闲舟开始慢慢地收拢红绳。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他竟然凭空拉出了一个小男孩!而红绳子的另一头就系在这个男孩的手腕上!
男孩脸色惨白,一对眼眸黝黑黝黑的,竟是没有眼白,和怪虫身上的那张人脸一模一样。杨叶悄悄转过了头,不敢再看。
秦子觉一言不发,手上的画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似乎并不怎么关注这事。
男孩的表情很呆滞,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徐闲舟拿起一只白色怪虫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男孩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他的眼神是贪婪的,像是一个即将饿死的人看着一顿丰富的美食。
徐闲舟满意地收回手,说:“交易。”
男孩顿了一会儿,然后及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活体寄生?”
男孩点头,然后飞快地叼过徐闲舟手里的虫子,像吸面条一样吸进嘴里咀嚼起来。
徐闲舟又拿起第二条虫子:“一次一个?”
摇头,又一条虫子进了男孩的肚子。
……
随着手里的虫子越来越少,徐闲舟的问题也问得差不多了。
“告诉我,源头在哪。”
这次,男孩显得有些犹豫,他死死地盯着徐闲舟手里的最后一条虫子,没有动作。
“小南。”徐闲舟忽然叫出一个名字。
男孩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但又在下一刻恢复了混沌。
“小南,告诉我。”徐闲舟的声音很轻柔,甚至,有些飘渺。
秦子觉停下了画笔,朝他望去。
就在这时,男孩突然猛扑上来咬住虫子吞了下去。然后,就像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再度融进了秦子觉面前的画布里,消失不见。
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徐闲舟解开了手上的红绳。
“杨先生,转过来吧。”他把椅子挪到秦子觉旁边,开始解释。
“那不是虫子。”他说,“那是堃蛇。”
“堃蛇是阴间特有的物种,‘堃’同‘坤’,是为阴,蛇又是极阴之物,所以一般的鬼都喜欢吃它。”
“不过,据我所知,阴间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玩意儿了。”
“那它……”杨叶吞吞吐吐地没有说出后半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闲舟笑了一下,说:“堃蛇是寄生在活人身上的。”
杨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那我……”
“没错。你被寄生了。”徐闲舟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说,“被堃蛇寄生的人,就等于同阴间有了联系。如果我没猜错,你被寄生的部位是耳朵。”
也就是说,如果堃蛇寄生在一个人的眼睛上,那个人就能看到鬼了?想到这里,杨叶竟庆幸起来,还好不是眼睛,否则他说不定已经疯了。
可是,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堃蛇寄生?
“堃蛇只能寄生在一个活体身上。”徐闲舟继续解释,“也就是说,只有被寄生的人死亡,它们才可以找第二个饲主,而这个饲主,往往是死者死时,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杨老先生的尸体,是你第一个发现的吧?”
在他解释的过程中,秦子觉一直在听,于是他将脸转向秦子觉,说:“而你妈,应该是被寄生在了手和大脑。与阴间有联系,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上一个被寄生者可以通过堃蛇控制现在的被寄生者。”
秦子觉抿着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叶彻底傻住了:“那……我要怎么样才能……不被寄生?”
解释了一大堆,徐闲舟最后很不负责任地双手一摊,道:“我不知道。”
“啊?”
“哦。或许,可以到这里试试。”徐闲舟点了点秦子觉身前摆着的画,笑眯眯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进入主线了。。内牛满面。。
我知道这章没什么暧昧。。但是看在我码字码了通宵。。又饿又困的份上。。请不要打击我。。OTL。。
【特此申明。这点很重要。】
本章中关于鬼节的风俗习惯来自百度。
作者查了很多资料,然后将这些资料与作者家乡的风俗习惯、作者自己的理解相结合,从而构成了本章。
19
第十九章 魂列(上) 。。。
刑警大队侦三队的几个队员不见了!
高聪灰头土脸地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怎么想也想不透,三个身强力壮的警员,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他开始回想最后一次见到三人时的情景。那是在不破和尚的小庙里,当时那里发生了好几起命案,他领着手下火速赶往现场……他记得,失踪的那三个人正是被他派出去调查周围情况的。
这案子还没破呢,自己手下的队员先失踪了,高聪这几天像生吞了一整桶汽油似的,见谁都喷火。
一大清早的又被局长训了一顿,他只觉得自己离爆炸不远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人拦他的道。
“你他娘的……”后面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咽了下去,高聪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火气“噌”地被吓去了大半。
他迅速跳开两步,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徐闲舟半靠在墙上,晃了晃手中花花绿绿的书,说“买漫画。”然后故意走近几步,“顺便提供点消息。”
我不想听你的消息,求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到一个我看不见的地方,爱看什么漫画都行。高聪在心里偷偷地说,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半分。
“你那三个队员,是在后山失踪的,对吧?”徐闲舟说。
是又如何?说实话,当时太混乱,高聪根本没注意那几个人的去向,事后问其他队员,有说看见他们去了后山的,但也不甚肯定。怎么徐闲舟这么确定?
“或许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徐闲舟继续抛诱饵。
说到这里,高聪已经倾向于相信了。徐闲舟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有着诡异能力的人,常人无法解决的事情,相信他就对了。
“说吧,你想怎么样?”高聪妥协地问。
“只是要你亲自跟我去把他们领回来。”徐闲舟轻松道。
只是?高聪可不这么想,对徐闲舟有限的认知告诉他,通常这个人说得越简单,就越有搏出性命的危险。
不想英年早逝,高聪状似不经意地挥挥手,打着官腔说:“感谢你为警方提供的线索,我会派人跟进的。”
徐闲舟没有动。
高聪更紧张了:“请先回去吧。”
“你似乎,会错意了。”徐闲舟站直身体,拍拍衣服上的灰,“我是来‘叫’你的,不是来‘请’你的。”
我就是站着不动,你能拿我怎么样?高聪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我会放鬼跟着你。”徐闲舟笑眯眯地说。
“……”
……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D市方向的T3160次列车马上就要出发了,请带好您的行李……”
验完最后一张票,刘爱霞松了一口气。捏了捏脖子,正准备下班,却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四男一女堵在了检票口。赶着去接孩子回家,刘爱霞匆匆扫了一眼车票便放行了。
看着几个人鱼贯走向站台,刘爱霞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几个人中,除却一男一女较为惹眼外,其余三人皆属普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白T恤,牛仔裤,一张笑脸温温和和的,很是顺眼。落后他一步的男子穿着警服,精明干练的样子。再后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成套的西装,架着金丝边眼镜,一付成功人士的架势。走在最后的就是那一男一女了,男的高大冷俊,女的美丽时尚。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的一群人,刘爱霞不免多看了几眼。
走出几步,刘爱霞顿住了脚步——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刚才那几个人,他们认错车次了!他们手上的票是T3180,而不是T3160!
顾不得交代一声,刘爱霞快步冲下台阶——现在去叫住他们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呜——”
就在她跨下最后一节台阶时,火车出发了。
看来那些人已经上车了,刘爱霞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边想,下一站离Z市不远,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希望他们能尽快发现,在下一站下车。
“你是白痴吗?”一道恼火的声音传来,冷得跟冰渣似的。
刘爱霞抬头望去——是那个最俊的年轻人!他们没上车!
几个人拉着行李箱快速跑动,白T恤的小伙子气都不喘,笑眯眯地接口:“看错车厢了。”
先前那个俊青年的脸更臭了。
“好了别争了,快跑吧。”美丽的女子穿着高跟鞋,速度竟一点也不慢。
“呜——”又一声长鸣,另一辆火车就要开了。五人加快了速度,刘爱霞冲他们喊“停下”他们似乎也没听见。没有办法,刘爱霞只得跟着跑了上去。
赶在最后一刻,几个人跳上了火车。
杨叶把行李往地板上一扔,不管不顾地瘫坐在了地上。韩佳盈更是甩了高跟鞋,脸色煞白。秦子觉拧开矿泉水递给她,正想说话,一个女人从外面扑了进来。
“咣!”车门关上了,列车缓缓动起来。
徐闲舟走上前去将女人扶起来,一直没有吭声的高聪看了她一眼,惊奇道:“你不是刚才那个检票员吗?”
“是我。”刘爱霞拍拍胸口顺了口气,说,“我刚才一直在叫你们,你们光顾着跑没理我,我一急就跟着你们跑过来了。”
“那么,有什么事吗?”徐闲舟问。
“你们上错车啦!”刘爱霞说,“你们的车票是T3180,我们站今晚十点后发车的,只有一列火车是T开头的,是T3160。”
“这就奇怪了。”韩佳盈连灌了好几口水,终于说得出话来了,“我们的火车票上写得清清楚楚的,新城站,8月25号,1点40分。”
“怎么可能!”刘爱霞惊呼,“我从下午起就一直在检票,我记得清清楚楚,只有T3160,我不可能记错的!”
“不信你看。”韩佳盈从口袋里掏出车票递了过去,“喏。”
刘爱霞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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