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所有人心想你当碟仙是你肚子里的应声虫啊!
瓷盘旋转;停在了“不知道”上。
迟小多心想那还是别问项诚喜不喜欢我的事情了;好尴尬,问别的吧。
“碟仙碟仙,可……”迟小多本想问可达能找到喜欢的人吗,但转念一想,万一问出可达的名字,那么碟仙注意到可达是个驱魔师,不就麻烦大了吗,于是改口问道,“可以告诉我,王仁的设计院明年能赚到多少钱?”
所有人:“???”
王仁是谁?不过这个不重要,迟小多只是想着胡乱找点东西问,又不能让它注意到他们驱魔师的身份,只能问无关紧要的人了,事实上迟小多对王仁赚到多少钱半点也不关心。
碟仙停留在“3”上面。迟小多心想真是够了,这么好的机会,什么都不能问,好郁闷。
“那碟仙,请你告诉我。”迟小多说,“给排水施工规范里,弯制钢管的焊接弯头最大管道外径倍数是多少啊。”
所有人:“………………”
“不!”迟小多说,“碟仙,我有一件事疑惑很久了,肯尼迪总统是谁杀的?”
瓷盘:“……”
“你问的什么?”项诚傻眼了。
迟小多也混乱了,瓷盘转来转去,最后停在了“不知道”上。
问什么呢?什么都不能问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项诚喜不喜欢我不能问,一注证能不能考到不能问,以后会有男朋友吗不能问……迟小多要抓狂了,难道列个方程让碟仙用微积分算排水量吗?
“啊!”迟小多想到一个可以问的了。
“我……”迟小多沉吟片刻,说,“还能见到我的爸爸妈妈吗?不,我以后还有机会见到我爸爸吗?”
碟仙转到了“是”上面去。
“那我妈妈呢?”迟小多问。
碟仙停留在“是”上面。
“我没有问题了。”迟小多说,“碟仙拜拜。”
瓷盘开始微弱地震动。
迟小多:“???”
项诚说:“没有问题了,碟仙,再见。”
“不能说再见。”迟小多纠正道。
项诚嗯了声,似乎还在思考,瓷盘当啷一声,落在桌上。
走了。
迟小多吁了口气,放下捂着眼睛的左手,项诚说:“你问的什么?”
迟小多笑了笑,没说话,陈真去开灯,说:“二十四小时里被二次抽魂,有什么感觉?”
“这一次没有太明显的感觉。”项诚说,“只是有点虚。”
房间内亮灯,可达伸了个懒腰,说:“接下来就剩下……”
迟小多转头的一瞬间,瞳孔不能适应光线,微微放大,刺眼的灯光下,他看到了——
——桌子的另一侧,站着一个没有五官的老人。
碟仙还没有走。
迟小多:“…………”
——
“他还在这里!”迟小多大叫道。
陈真一怔便即反应过来,然而那无面老者的动作却比他们更快,轰然巨响,周宛媛尖叫一声,撞破纸门倒摔出去!陈真刚拉开包的拉链,老者便将手里拐杖一顿。
“陈真——”可达怒吼道。
可达两拳齐出,身上迸发出苍狼虚像,陈真掏出落魂钟,还未敲响,老者拐杖便虚虚一挥,临街的窗门、屋顶被撞破,数只黑色的妖物直冲下来,陈真被扑出走廊去,落魂钟摔在一旁。
项诚抽出降魔杵,冲向碟仙,动作却明显地迟钝了不少,迟小多连滚带爬,逃到走廊里,捡起落魂钟,陈真吼道:“扔给我!”
“锤子找不到了!”迟小多喊道。
项诚扑上老者,老者却抬起一手,法印浮现,嗡的一声,将项诚弹飞出去,而项诚飞离的一刹那,陈真祭起落魂钟,挡在碟仙与众人之间。
刹那间落魂钟金光四射!
钟鼎铭文犹如形成了巨大的吸力,将四周的妖兽朝着钟内狂吸,碟仙巍然不动,拐杖一敲浮现出来一个法阵,法阵高速旋转,一道强光击向落魂钟!
落魂钟不受控制,嗡嗡射出金光,钟内禁锢的灵魂飞射出来,犹如走马灯般在房内旋转,无数灵魂唰的一声脱去束缚!朝着他们大声嘶吼!迟小多眼花缭乱,被项诚扑过来,挡在身后。
无面老者手指一弹,一道光飞出,撞在落魂钟上!
当的一声,钟身疯狂震动,所有人大叫!
所有人对抗着落魂钟的那股强大吸力,说时迟那时快,迟小多瞳孔微微涣散,觉得有什么把自己直扯过去!
“项诚!”迟小多猛然抱着项诚的腰,两人唰的一声,眼前一片昏暗。
老者手中法阵一收,落魂钟光芒敛去。
碟仙面部扭曲,化出一张嘴,咧嘴微笑,继而跃上妖犬背脊,唰然飞高,掉头飞走。
所有人面面相觑,陈真脸色苍白,不住喘气,落魂钟当啷掉地,在地上旋转。
“我们是不是……闯祸了。”可达说。
项诚跪倒在地,抱着迟小多一同侧躺,发出闷响,倒在地上。
“项诚!”陈真焦急吼道,“迟小多!”
中元节之夜。
在远方的夜空中,有一座巨大的城市,星辰是城市里的灯火,天空中飘飞着来去的发光的灵魂。
这一夜,整个北京华灯初下,却被另一种光芒所笼罩,东南天,西北天,两个方位祭起巨大的浮空光鼓,发光的巨人□上身,卖力地击打着那两面巨鼓。
“这到底是什么?”迟小多说。
迟小多被卷在灵魂的洪流之中,飘飞而过,耳畔响起喧哗鼎沸的声音,面前灯火如昼,到处都是悬浮的巨大灯笼,灯笼上书写着“鬼”。
“小多!”
项诚拨开身前的鬼魂,要追上前面远处的迟小多,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唢呐声充斥天空之下。
迟小多说:“这是什么地方?项诚!项诚!”
迟小多回头看,看见队伍末尾的项诚,正要朝他过去,却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力带着他离地飞起,跟随队伍最前方的碟仙,飞向背面的天空。
“哇啊啊啊啊——”迟小多低头看,脚下车辆川流不息,朝发光的集市里碾了过去,然而发着光的鬼魂却穿过车辆,身穿旗袍的女子、行将就木的老人、带着书本的学生……每一个人都发着光,在他的视野里一闪而过。
这就是鬼节吗?迟小多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刚刚不是在客栈里请碟仙吗?!怎么出来了!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发现他的手变得近乎透明了,全身还朝外发着光。
妈呀——我死了啊啊啊啊!
迟小多转头看,只见项诚朝他连打手势,示意他不要紧张,迟小多不住喘气,然而已经成为鬼了,无法呼吸,身形一顿一顿的。
碟仙掠过天顶,穿过被不住击打的巨鼓,身后拖着千万灵魂,其中就有那条发光的巴蛇,飞向北边。
鬼市降落,与故宫重合在一起,仿佛发生了巨响,整个世界为之震荡,迟小多瞠目结舌,先前在复习资料上看到过,鬼节开鼓,万鬼朝皇,没想到真能亲眼看见。
那一刻,夜晚的故宫发出辉光,犹如来自异界的亭台楼阁。
陈真把车停在长安街外,与周宛媛下车,两人跑向故宫,陈真的貂飞速蹿上红墙,一翻,消失了。
“等等!陈真!”可达开的另一辆车,在通讯器里怒吼道,“让我先申请夜间执法权限!”
他们没有靠近金水桥,陈真绕到故宫后墙,从中山公园的外墙翻进去。
“你们不要冲动。”可达在通讯器里说。
“可达。”周宛媛说,“必须马上包围故宫。”
“不可能!”陈真言简意赅地答道,“鬼节不能这么做。”
可达说:“我申请到通行令了,先找到碟仙。”
“你在什么地方?”陈真说。
“午门外面。”可达答道。
“把项诚的装备带上,自己想办法进去,我们奉天殿前会合。”陈真答道,继而从包里翻出一根绳索,吹了声口哨。
貂立在红墙顶上,朝下看。
正说话间,陈真朝它招手,貂飞身下来,衔着绳子,跃上红墙那头,把它绑在一根栏杆上。
“我身体不好。”陈真一路跑到这里,已经有点喘了,朝周宛媛说,“爬不上去。”
周宛媛:“……”
陈真说:“怎么办?你行不行?要么叫可达过来。”
“我……试试。”周宛媛说,“我背你吧,陈主任你……坐太久办公室,所以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吗?”周宛媛一边使尽吃奶的力气上去,带着陈真爬墙,脚下还不住打滑。
两人从宫墙另一侧翻了下去。
“哪个殿?”周宛媛说。
“GPS。”陈真说。
周宛媛:“……”
貂纵身就跑,陈真说:“跟着它!”
周宛媛惨叫道:“跟着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啊!”
貂拐了个弯,陈真喘着气指路,让周宛媛朝前走,那貂飞速穿过一座大殿,陈真和周宛媛一过拐角,碰到个黑黝黝的人影,双方都是大叫一声。
“吓死我了!”可达心有余悸地说。
“你才吓死我了好吗!”周宛媛怒吼。
貂沿着飞檐跑过去,可达拎着项诚与陈真的包,气喘吁吁地跑,陈真快要跑不动了,说:“慢点慢点。”
“你体力怎么比我还……”周宛媛快哭了。
“心灯。”陈真扶着柱子,不住喘气,说,“耗我心神,身体会越来越差。”
周宛媛:“格根托如勒可达!背他!”
“不用不用,你们看路。”陈真喘息着说,“还多远到奉天殿?”
“还没到。”可达拉着陈真,踉踉跄跄地跑,“大概还有一千米。”
“一千……米。”陈真差点吐血。
故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然而在迟小多与项诚眼里,远方却是五光十色,华彩缤纷。面前就像一场盛大的狂欢。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灯笼,灯笼上写着“鬼”的字,把整个故宫照得灯火辉煌。
一只手握上迟小多的手腕,迟小多差点叫了起来,回头看却是发着光的项诚。
迟小多:“……”
项诚:“嘘。这是什么?”
迟小多低声道:“咱们变成鬼了。”
“被碟仙抽魂了。”项诚答道,“静观其变,碟仙看得见我们吗?”
碟仙停在校场上,迟小多迟疑道:“我在书上读到过,非梦境状态下,不管是妖还是魔,只要没有阴阳眼,在他们的感知里,鬼魂都是光体,辨认不出谁是谁。”
项诚说:“行,不要害怕。”
敞亮的校场上,许多长脚的大锅从天上飞来,落地后三足奔跑,跑向故宫中央,鬼魂从四面八方涌入午门,整个京城里,中元节离开天脉的灵,都在朝此地汇集。
迟小多和项诚站在队伍里,项诚试着突破队伍两边悬浮在空中的光带,试了几下却出不去。
“这应该是缚魂链。”迟小多说,“一种约束鬼魂的法术,不要碰它。”
迟小多拉着项诚,两人躲到一个大个子鬼的身后。
远处,一条灵体状态下的龙载着背上的上百只鬼魂飞来,在红墙间穿梭。
“那是孟婆汤。”迟小多示意项诚看广场上跑来跑去的大锅,解释道,“应该是的,鬼月里,鬼魂的执念会回家探望亲人,回归天脉之前,如果有不好的记忆,就会喝一碗孟婆汤消掉记忆。”
项诚说:“谁告诉你的?知道得比驱魔师还多。”
“书上看到的……”迟小多说,“天啊,好大的怪鸟。”
项诚抬头眺望奉天殿外,答道:“那应该是孟婆。”
迟小多点点头,人生至为奇异的经历莫过于此,犹如置身一个巨大而华丽的梦境。
一只巨大的鸟立在午门中间,披着斗篷,挡住了脸,伸出数米长的鸟喙,俯览众鬼。奔跑的大锅朝着它的爪下聚集,鬼魂在它的脚下穿梭而过。
我们会被拉去喝孟婆汤吗?迟小多看到又一辆巨大的、城楼高的战车呼啸而来,碾过午门,穿过红墙,上面载着无数的鬼魂,还有不少发光的灵体绕着它飞来飞去。
“咚——”巨人击鼓,大地震动。
“打鼓的又是什么?”项诚问。
“那俩巨人是南斗星和北斗星变的。”迟小多说,“每年七月十四晚上会一直打鼓,直到凌晨,启明星出来的时候,就会敲钟,然后这个鬼节就结束了。”
“我们必须在天亮前回去。”项诚答道。
就在这个时候,碟仙的队伍又动了,长长的队伍从停下的战车轮下匍匐前进,穿了过去。
“待会我想个办法。”迟小多看看两侧的缚魂链,说,“能越过它,咱们就跑吧。”
奉天殿就在面前,队伍绕了个弯,在一排排沸腾的大锅旁穿过去。天上、地上的鬼魂越来越多,几乎就要把整个广场充满了,没有鬼注意到这支队伍。那场面极其震撼,成千上万的鬼聚集在午门前的广场上,天空中飘满了灯笼。
第38章 夜枭
陈真的手机响了,可达问:“你们在哪里?”
“听我指挥。”陈真说。
迟小多和项诚从侧门进入了光辉灿烂的奉天殿。
“我看到陈真了!”迟小多说。
“在哪里?”项诚问。
“就在午门东边。”迟小多说;“不到三十米外面;你看不见吗?”
项诚答道:“龙瞳是正反两界连通阴阳的;我现在看不见人了,只看得见鬼。”
陈真与可达、周宛媛正在黑暗的广场前左看右看。
周宛媛手里拿着化妆镜,倒映出满广场的光与鬼魂。
“这个不是你的家传照妖镜吗?”可达说,“怎么还能照鬼了?”
“这年头谁还带俩镜子东奔西跑的啊。”周宛媛不耐烦地说;“一体多功能懂不懂;快走!”
陈真道:“先别看了!跟着我们!”
“哪来的‘们’啊!”周宛媛忍不住道;“前面根本没东西好吗?”
陈真的貂十分灵活,爬上三楼,再从里面拉开了门栓,可达小心地推开门;内里透出一道金光。
笔仙站在奉天殿内一侧;中央龙椅上坐着一名威武庄严的巨人;面孔模糊。
“北方鬼帝。”项诚朝迟小多小声说。
笔仙与碟仙的脸都没有五官;迟小多不知道他俩能看见自己不;项诚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时不时回头看背后,迟小多也跟着项诚回头看,看见一条绿莹莹的蛇状灵魂。
“你在看什么?”迟小多问。
“巴蛇。”项诚低声答道。
“就是后面那个大家伙吗?”
“对。”项诚心不在焉地看四周,答道,“大家伙。”
“它是什么?”迟小多问。
“它就是我。”项诚答道,“是寄生在我身上的妖魂。”
迟小多:“……”
正说话时,巴蛇游移进殿,引起殿内鬼魂的轰动,它微微俯□,吐着蛇信,巨大的蛇眼看着迟小多,发出微光。
迟小多和项诚牵着手,站在巴蛇的面前。
“巴山之蛇?”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帝座上传来。
灵体状的巴蛇抬起头,与鬼帝对视,鬼帝抬起一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巴蛇便到一边去排队。
笔仙从帝座旁下来,加入了碟仙的队伍,排在队伍的末尾处,所有的鬼魂经过鬼帝面前,朝它鞠躬行礼,迟小多便也跟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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