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多年,陈修平在对洛桑榆的脑残行为唏嘘不已的时候,一直都在想,要是罗雪沫知道自己就这样围观了她的黑历史,会不会冲出来杀了他。
是的,洛桑榆就是罗雪沫,在陈修平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惊恐。
不过他虽这样想着,心中倒是很轻松,因为应暖的那段经历告诉他,他可以很安心,但是他忘记了,应暖是个傻的,而罗雪沫不是。
几十分钟之前,当陈修平准备坐下来好好吐槽一下这段脑残三角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踢了出来——第一人称视角顿时变成了上帝视角,陈修平像鬼魂一样轻飘飘漂浮在洛桑榆三步之内,正愣神间,突然脑海中想起了阴测测的声音:“看戏很爽吧?嗯?”
陈修平当机立断地……跪下了。
“对不起罗前辈,我不是故意的,从现在开始我就闭上眼睛。”
“……”
短暂地沉默之后,陈修平听见罗雪沫叹了口气:“算了,程印给你的机缘,我还能怎么办呢,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了。”
陈修平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但是听罗雪沫这样说,还是不禁心中发热,脸上露出傻笑来。
然后他听见罗雪沫说:“大不了回头等你出来,再杀了你吧。”
☆、第78章 有一个姑娘02
76
陈修平简直要给这位大神给跪了。
“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陈修平凄声道,“这种事谁也不想的啊!”
罗雪沫的声音能在陈修平的大脑响起,身影却仍是不见踪影,那声音轻哼了一声,像是小奶猫的叫声,萌的人心间一颤,说出来的话却是恶鬼索命:“你别以为程印就能保你,要是你觉得永远呆在程印的羽翼下面就可以的话,可也莫要忘记了原遇空的下场。”
陈修平不敢惹罗雪沫,便愤愤不平地瞪了洛桑榆一眼,少女自然是浑然不觉,仍然叽叽喳喳地同情郎说话。
年轻的洛桑榆除了外貌之外,没有一处同罗雪沫相似,甚至和罗青瑛也并不像,说来她可能比气质阴沉的罗青瑛看上去更漂亮些,但和轻灵奇媚的罗雪沫相比,就是泯然众人了,看着洛桑榆,陈修平更确定了修行能令人便好看这个观点——当然好看如师父,一定是一直都那么好看。
他这么想着,便听见罗雪沫说:“我长相上确实不如程印,不过论起勾引人的本事,程印就不如我了。”
“哼,师父跟你比这种奇技淫巧干什……咦咦咦你能听到我的想法???”
虽然看不见罗雪沫的脸,不知为何,陈修平还是仿佛感觉到了罗雪沫的嘲笑:“我们精神相连,自然是不分你我啦。”
陈修平莫名悲愤,自然而然地想到,我才不要和你不分你我,想完以后才又哀叹,糟糕,这妖女能听到我的想法。
罗雪沫轻嗤:“妖女这称呼还真是久违了啊。”
陈修平决定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说了。
他重新望向那三人,见三人(其实准确来讲是两人)边聊边走,很快便走出了洛家的护山大阵,便拿出一架飞舟类的飞行法器,乘风而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去即将成为转折点的地方。”罗雪沫说。
“你干嘛总是听我的想法!”陈修平抓狂道。
罗雪沫不以为然:“你那小心思有什么好不看的,何况死人还担心这干什么。”
陈修平憋屈地闭了嘴,但是也把罗雪沫所言的那所谓“转折点”的说法给记住了。
罗雪沫与洛桑榆如此不同,陈修平猜测这转折一定是个大转折,嗯,可能是被ntr了,以至于心理扭曲。
罗雪沫又在陈修平的脑海里笑了起来,不过这一回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洛桑榆三人走走停停,很快就因着洛桑榆喜欢凑热闹的心态来到了一个大集市,那集市近几天便会有一场拍卖会,洛桑榆最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便央求着多留几天,虞非晚虽不愿意,却还是无奈答应了。
虞非晚不愿洛桑榆在人多的地方久待,因为洛桑榆大小姐心性,一不小心就容易得罪别人,在洛家的地界上还好说,在被世家占据的地方也不是没有通融的可能,但是在三不管地界,就很容易一不小心就遇到狠人,害人害己了。
虞非晚确实觉得洛桑榆害人害己,这并非是陈修平的猜测,而是虞非晚经常说的,虽然虞非晚经常说,却从来没有在洛桑榆面前说过,至于陈修平这个依靠着洛桑榆视角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还要多亏了罗雪沫——虽然陈修平一点都不想看所谓的渣男真面目。
那天陈修平正为了避嫌在洛桑榆洗澡的时候拼命走神,罗雪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她说:“看你这不容易的样子,还是我来带你去看点好戏吧。”
这么说完,陈修平眼前一花,看到的景象就不再是蒸汽缭绕水波微荡,而是洛观渔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
洛观渔长相颇为不错,有点清冷的御姐气质,以前因为洛桑榆的缘故陈修平不常正眼瞧她,如今看到了,到有种明珠蒙尘的感觉。
他看了洛观渔几眼,才注意到和洛观渔说这话的,正是虞非晚,虞非晚在洛桑榆面前一副温柔佳公子的模样,在洛观渔面前却随意了很多,比如说此刻他正说着洛桑榆的坏话。
“洛桑榆今天又得罪了一个散修,我花了不少灵石才揭过了这件事,她说来也不是小孩子了,行事为何还是那么莽撞?”
洛观渔没说话,眼神定定望着虚空中的一处,陈修平研究了一下,觉得这好像是在……发呆?
虞非晚也没指望回答,只继续道:“现在离洛家很远了,出了事也不一定能及时得到援助,到时候她自己出事不说,说不定还要连累你我。”
听虞非晚这么说,陈修平不禁斜睨了他几眼,暗道伪君子。
这时洛观渔倒是开口道:“你可以直接跟她说。”
陈修平想:就是就是,背后说人家坏话算什么啊,观渔妹子果然比这小白脸善良。
虞非晚苦笑:“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可是说的多了,除了让她厌弃,又有什么用。”
洛观渔皱眉:“她喜欢你,怎么会厌弃你?”
虞非晚嘲讽道:“喜欢?喜欢一条狗那样的喜欢么?她可是洛家大小姐,今天她可以这样看着我,明天她也可以这样看着别人。”
洛观渔一怔,吃惊地望向虞非晚。
虞非晚沉声道:“你没来的时候,我有一位大哥,也是同我一起拜入洛家的,他向来待洛桑榆如亲妹,结果当初在地穴遇险,大哥为了洛桑榆身死,洛桑榆又何曾记过他的好,还不是……”说到这儿,虞非晚微微哽咽,已然说不下去。
陈修平恍然大悟,原来倒也不是虞非晚伪君子,洛桑榆这小白眼狼,做事情确实不地道,陈修平记得虞非晚口中的那位大哥,当时地穴遇险,救了洛桑榆之后,其实他有机会逃出来,但是因为洛桑榆自私自利,不敢冒险,所以死在了那儿,而洛桑榆更是转头就忘了这件事。这种种事迹,简直让陈修平觉得这位劣迹斑斑的大小姐不有点教训简直不像话。
这么想的痛快的陈修平,突然想起这位大小姐就是现在时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定时炸弹罗雪沫,顿时除了一头冷汗,亡羊补牢道:“人家洛桑榆只是年少无知啊,这虞非晚也真不地道,就为了这种事,就骗了人家无辜少女那么久。”
脑海里的罗雪沫没有反应,陈修平不免觉得这是在酝酿着暴风雨前的宁静,继续道:“说实话洛桑榆没有坏心眼啊,我看了那么久,这种事我最知道了。”
罗雪沫终于笑出声来:“哎呀你真是个活宝,这种违心的话说出来,也不怕道心不稳——还有谁能比我更知道洛桑榆是个什么样的人么,其实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啊,这个世界上,自私自利的人,难道还少么。”
这话说出来像是自黑,又好像是在给洛桑榆洗地,但是这会儿陈修平才不管自己的三观呢,只一股脑地赞同:“你说的对,前辈你说的对!”
罗雪沫又愉悦地笑了,她说:“你可知你继续看下去能看到什么?”
陈修平“啊?”了一声。
罗雪沫道:“你继续看下去,便能看到有情人互诉衷肠了。我知道你觉得洛观渔不坏,她当然不坏,但是她还是自私自利,自私是构成人类的基本,特别是在自己并不觉得伤害别人的时候。”
陈修平义愤填膺:“这对狗男女!”
罗雪沫说:“我知道这些事,是因为我后来杀了他之前,看了他的记忆,我只希望能看到一些我希望看到的事,得知他曾经是真的喜欢我,这样我或许能够带着更愉悦的心情……杀了他,但是我失望了。”
陈修平:“……”少女你病娇啊!
“但是至少我知道了些好事。”罗雪沫听起来是在喃喃自语,“至少我知道了洛观渔也并非是个纯白无暇的好人,她也曾做过违背道义的事情,这多多少少,让我好受了些。”
“……?”陈修平觉得罗雪沫话里有话,但是他不敢问,于是便带着疑惑的表情,再次回到了洛桑榆的视角。
无知无觉的洛桑榆妹子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兴冲冲地去找她的亲亲非玩哥哥,参加拍卖会去了。
她心情好,一高兴便拍了不少东西,甚至有的还是哄抬物价地抢,虞非晚在一边想要阻止,想当然以失败告终,他的面容上自然而然地笼罩上一层不瑜和阴沉,他的不快和忧虑是对的,因为洛桑榆,真的惹上事了。
她抢的某样拍品,是一个元婴期的老怪要的,那老怪叫小辈来拍,本觉得万无一失,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没眼色的程咬金,自然不快,打上门来。
洛桑榆三人都不过心动,虞非晚一见这老怪便知大事不好,连忙道:“不知晚辈哪里叨扰了前辈,万请前辈谅解,晚辈这儿刚拍了几样小玩意儿,就当是孝敬前辈了。”
虞非晚的话语和行为都很得体,没想到洛桑榆大小姐脾气却上来了,执拗道:“这是我拍下来的,凭什么给他,要给你给自己的东西好了,反正我不给。”
不仅说这种话,洛桑榆还继续作死:“你算什么东西,等我二爷爷来了,一只手指就能把你收拾了,识相的,我看你还是快跑吧。”
陈修平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理解虞非晚此时那见了鬼的表情。
这脑残少女是谁?这种标准女炮灰剧情她是怎么自然而然地做出来的?现在连种|马文里的炮灰女配都不这样说话了好么?
一时之间,万籁俱静,只有陈修平大脑里罗雪沫的话语清晰如常——
“那个时候我还挺可爱的,对吧?”
陈修平:“……你说得对。”
☆、第79章 有一个姑(bian)娘〔tai〕03
77
可爱的小傻逼洛桑榆,为她的所作所为所言付出了代价。
她一定是一点都不知道代价可以这么惨烈的,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黑暗,她的世界中最勾心斗角的事也不过只是新出现的外甥女抢去了父亲的注意。
可是这一回,她睁着眼看着自己所遭遇的一切,甚至有点迷茫,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她被作为炉鼎豢养了起来,像只动物一样被栓在某个石室里,吃喝拉撒,都在原地,她不知道虞非晚和洛观渔在哪里,只知道那一晚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她被断言有万年也不曾出现过的“阴阳调和体质”,与她交|合可纯化采补所吸收的斑驳灵力,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炉鼎,她被关在笼子里送给各种各样的修士,有魔修有道修,有散修也有一方霸主,被这样挥霍享用,洛桑榆的修为却越来越高,因为她的体质令她本身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提升修为,于是她渐渐被送给更高阶的修士,甚至有分神修士和合体修士。
她渐渐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算是个修士了——不,或许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陈修平看着面容苍白,神情木讷的洛桑榆,有种心疼地想摸摸她的冲动,他一直被保护在寻仙宗的羽翼之下,实在不敢想,原来这世界还有这么黑暗的事情。
而短短几百年,他跟着洛桑榆仿佛看遍了这世界上所有的黑暗,他以为不能交易的事情,是能够交易的,他以为不存在的事情,是存在在很多地方的。
他以为罗雪沫会阻止他看这一切,但是其实没有,罗雪沫甚至无所谓地在某些场景里出声调侃,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
只是在某个时刻她说:“你知道么,这些人后来都死了。”
陈修平无言以对。
“我到没有特意去杀他们,只是遇到了,可以的话就杀一个,暂时做不到就先放着,等下次遇到再说——大部分时候我都能成功,因为呀,在他们心中,我不是个修士,只是个炉鼎啊。”
陈修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但是仍然觉得,说着这样轻描淡写的话的罗雪沫,并没有放下这一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于是罗雪沫这么说,“你太小看我了,我当然没有忘记,但确实已经放下了。”
陈修平无言以对,在一片沉寂中看着洛桑榆所遭遇的一切只觉得恐慌,于是出声问:“你后来是怎么逃出去的?”
罗雪沫在他脑海里轻声说:“你马上就要知道了。”
令陈修平产生错乱感的是,他再一次看到了应暖,只是此时的应暖与自己有着天空和地底一般的差距,无恨道人成婚,整个修仙界震动,洛桑榆这个时候的主人——一位分神修士,作为宾客去参加婚礼,洛桑榆作为这位修士得意的姬妾之一,被像是物品一样拿去炫耀。
修士被这样恭维着:“居然有这样的珍品,道友真是好福气。”
那修士便捋着胡子道:“我也是偶然寻到,若是道友有兴趣,我们俩,又分什么你我。”
能够被交换的,被衡量价值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样商品——洛桑榆默然看着这一切,眼光扫过一群人,蓦地一亮,又立马惊慌起来。
陈修平认出来,那群人竟是洛家人,里面有洛桑榆的三爷爷和二爷爷,自然也有洛观渔和虞非晚。
放到整个修仙界,洛家也不过只是个小家族罢了,此次来参加这场婚礼,不过是作为一个攀附上来的小族,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只是元婴后期,陈修平不知道洛桑榆现在有没有后悔,因为自己无知无畏,没有看见更广阔的天地便以为自己的道路没有阻碍。
洛桑榆或许是并不希望自己狼狈低贱的样子被看到,慌慌张张地想要躲开,却没想到反而惹恼了分神修士,抓着她的下巴反而将她放到了明面上。洛桑榆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羞愤到绝望的感觉,此时她面色通红,只希望自己熟悉的人认不出自己来。
但是当她的余光发现洛家人虽发现了自己,但却脸色一变急急避开的时候,比起羞愤绝望,一种莫名的空洞在内心出现了。
他们放弃我了?洛桑榆这样想着,以前的宠爱和欢笑全部都是骗人的么?就好像曾经还存在的最后一根浮木沉底了,洛桑榆心中的最后一汪清泉,也被泥淖吞没了。
但是晚宴的时候,洛桑榆还是找机会偷偷溜了出来,她身上下着禁制,只要离开所在的房间心脏就会疼痛不止,但是她还是忍着疼痛想要找到亲人,她确实找到了。
整个会场在禁制之下,所有分神以下的修士的神识都被禁锢在三米之内,因此虽然洛桑榆已经看到了三爷爷和二爷爷,他们也没有看见她,于是就在她的呼喊还没有发出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这样一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