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坐下,韩东陵就探过身子来问道,他坐在步夕凉右手的位置,隔着两人并排宽度的过道,而之前那个得罪过步夕凉的,步夕凉是后来才知道他是吏部尚书家的儿子,叫林什么的,反正是嚣张霸道的要命,听说要不是林尚书跟李太傅是多年交好,李太傅险些不会收他呢。
不过,自己貌似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归不会主动去惹人罢了,步夕凉想。
“已经没事了。”步夕凉淡淡地应了一声,目不斜视。
“哦,没事就好,哎呀……林程,你干嘛踢我?”韩东陵忽然回头,不满地看着林尚书家的小儿子,林程。
闻言,步夕凉也下意识地朝他幽幽地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林程吞了吞口水,什么也没说,僵滞地偏过了脸去,好半天才又回头悄悄地瞅了眼步夕凉,见他已经没有在看自己,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林程再一看到步夕凉,就觉得汗毛直竖,这个人曾经不动声色地让他痛苦不堪地在床上躺了四五天,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
本来那次之后,没看到步夕凉来,他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了,心中顿时惴惴不安起来,听说他跟江湖上人称‘唐阎王’的唐门门主交好,唐家可是没有不敢得罪的人,别说是江湖上,就是在朝官员也甚少有人敢惹唐家,当然,这些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林程觉得自己曾经羞辱过步夕凉,步夕凉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定哪天就让他一命呜呼了,当然,如果步夕凉知道他这么想,肯定会嗤之以鼻,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自己这么惦记着。
于是一整天,林程都惴惴不安的,时不时瞟向步夕凉的位置,却只见他一会儿玩弄着手里的毛笔,一会儿扭头看窗外的风景,一会儿又是摆弄自己脖颈间的那颗小玉珠子,反正就是没一会儿消停,老老实实地听李太傅讲书的。
心中顿时有些诧异,这人怎么那么不认真,好歹李太傅也是远近闻名的大文豪,许多皇亲贵戚都巴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他的私塾来,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谁想步夕凉来这里,就只是插科打诨,真是一点儿也不将李太傅放在眼里。
似乎察觉到哪里有目光一直在灼灼地盯着自己,步夕凉蓦然一回头,又看到林程在看他,不禁不悦地皱起了眉头,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再敢说我长的像你爹的小妾,小心你这辈子都没法下床!
这一瞪,又是将林程吓的不轻,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第一百章 出大事了
下了学,步夕凉就随李太傅去了他的书房。
“坐吧,不用拘束。”李太傅笑着说,倒是客气的很。
步夕凉将书包放在一边,也就没跟他客气,他向来没跟谁客气过。
“这是你写的崇论。”李太傅将有着他名字的那张宣纸拿了出来,摊在他身侧上桌上。
“有什么问题吗?”步夕凉不解地看着他。
“没有,不仅没有,而且还非常好,这种新颖的思路和未来方向决策,都是前所未有的,凉儿,你可愿意考科举?”
李太傅望着他的眼睛,明显像是发现了宝贝一般,虽然一开始确实是看在步生花的面子上才收下的他,而且这孩子上课不怎么用心,但是无论他哪一次提问,他都会回答的准确无误,好像早就对他所教授的东西滚瓜烂熟。
其实李太傅猜的没错,宫家还在的时候,作为宫家的小少爷,步夕凉可是有专门的老师上门授课的,宫璃能武,宫老爷自然是希望小儿子能文,所以步夕凉是提早就打好基础了的。
不过,自从宫家出了那样的事情,步夕凉对朝廷可谓是心灰意冷,一点想要参政的意向都没有。
“不愿意。”
他冷着脸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要不是步生花坚持,他连学堂都不想来,还考什么科举?就算考上状元又如何?参政又如何?最后还不是……
“为什么?”李太傅很奇怪步夕凉的反应,就算不愿意,也不用摆出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吧。
“不为什么,如果没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步夕凉说着,拿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李太傅留在书房,他还才开始谈呢,再说了,这个机会多难得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亲自辅导,人家倒好,一点情面不留地拒绝了。
步夕凉冷着脸走出李府,说到王族,说到朝廷,他就一肚子的怨恨,哪里还会想去涉足,或者为他们卖命。
可是,在他才走到半路,却忽然被唐琪拦住了。
“你怎么来了?”步夕凉问。
“凉凉,出大事了。”
唐琪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现在不能回幻香阁,是表哥让我来接你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唐琪紧张的样子,步夕凉皱眉,望着他,反正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鹿鸣派兵将幻香阁包围了。”
“什么?”步夕凉睁大眼睛,“那花花呢?花花在哪里?”
“表哥还在幻香阁,现在来不及多说了,你先跟我走。”
唐琪说着,就拉他往附近小巷走去,步夕凉看到那里停了一辆马车,但是他却挣扎着不肯走,“不行,我要回去找花花,你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下呢?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凉凉,你听话,表哥他不会有事的,要不我先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回去找他好不好?”
唐琪一见他不愿走,急了,撰着他的手紧紧的,生怕他跑了。
“不行,那些人肯定是冲着我来的,我不能丢下花花,要走你走吧。”
步夕凉猛地一甩唐琪的手,就想往回走,唐琪冲上去,死死地抱住他,“凉凉,我不能让你回去。”
“唐琪!”步夕凉气急,“你给我……”
话说到一半,步夕凉蓦然觉得脑后一阵钝痛,尔后失去了意识。
唐琪看着被他一记手刀打晕的步夕凉,心里难受的要命,若是有得选择,他一丁点儿也不舍得做出伤害步夕凉的事,但就是再不舍得,他也不能放任他去冒险。
☆、第一章 入狱
幻香阁
步生花立在大堂一侧,不声不语地看着闯进来的王族御守军队,脸上并无太多表情,青溪站在他身后,心下却是焦灼的很,想着这段时间谁也没惹事儿,怎么突然来抓人了。
“抓起来!”
御守队队长刘越抬手示意,立刻就上前几人,将步生花和青溪戴上了镣铐。
“阁主,这……”青溪看着步生花,言又欲止的模样,步生花回眸,看了他一眼,眸色依旧往日那般波澜不惊,却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遂被押出幻香阁,待刘越走出幻香阁的大门,却从部下的手中接过一支火把,扔进了幻香阁内。
……
步夕凉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冷汗津津的,唐琪就坐在床边,一见他醒来,神色满是歉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嘶……好疼。”
步夕凉摸了摸后颈,看着唐琪直瞪瞪地盯着自己,顿时想起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唐琪,你居然敢把我打晕!”
“凉凉,你别怪我,我也不得已,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说着,唐琪起身欲往外走,却又被步夕凉拉住了衣袖,“我们现在在哪里?花花怎么样?”
唐琪转过身来看着他,轻叹了一声,“我们在回唐家的路上,表哥……被鹿鸣抓起来了。”
“什么?!”
步夕凉蓦然从床上蹦了下来,也不顾上后颈的疼痛,“被鹿鸣抓了?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我哥和我的身份了?还是颐君妃把我哥的事情都供出来了?”
“凉凉,你别急,现在还没弄清情况,也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呢。”
“不行,我得回去找花花,我得去救他。”
步夕凉紧咬着牙关,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一听到唐琪说步生花被抓走,怎么也淡定不下来了,鹿鸣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当初宫家上上下下一百余口,就只有他和宫璃活了下来,要是鹿鸣真的是因为知道了步生花窝藏了他,那步生花肯定会……
想到这里,步夕凉看着唐琪的目光多了些哀求,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唐琪,可他真的做不到将步生花一个人丢下,眼睁睁地看着他遭遇什么不测。
“唐琪,算我求你了,让我回去吧,花花不能出事,求你了,让我回去吧……”
闻言,唐琪说不心软,是不可能的,他跟步夕凉在一起这么些年,从来也没见他跟谁低过头,如此焦灼地求着人的样子,心中顿时十分不是滋味儿。
“凉凉,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回去了,你怎么救表哥?”
唐琪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抚着,“表哥其实很厉害的,你别看他平时总是斯斯文文的,只要他想逃出来,谁也拦不住他,我想他乖乖地被他们抓去,肯定是想借机做些什么,我们暂时先好好地待着,我会再去派人探探消息的,好吗?”
“真的?”
步夕凉愣愣地看着他,小脸还是惨白惨白的,“花花,真的会没事儿?那我哥呢?我哥有没有事?”
“你哥也没事,先别担心,我们现在过去,除了给他们添乱,什么也做不了,听话,再等几天,好吗?”
唐琪语气里满是诱哄,一边轻轻抚着步夕凉的背,安抚着他心中的不安,其实就算步夕凉不说,他也不会放任步生花不管的,只是眼下,他的任务是看好步夕凉,步生花怕的就是步夕凉在知道他的消息之后,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第二章 身孕
步夕凉挫败一般地坐在桌边,低垂着脑袋,不吭声了,唐琪看着,心下不忍,但这节骨眼儿上,也由不得他去涉险。
“凉凉,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唐琪伸手抱抱他,像步生花那样轻抚着他黑亮的发丝,他想告诉他,即便是步生花不在他身边,他也能照顾他,保护他,可是他知道,步夕凉想要的不会是这个答案。
“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花花有消息了,就告诉我吧。”
步夕凉淡淡地说了一句,脸上并无太多表情,“还有,我不想去唐家,不想离帝都太远。”
那样的话,如果步生花真要是有什么事情,他也不至于赶不及。
“可是……”
“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就住这里吧,先等消息再说。”
虽然做了一定的让步,但并不代表步夕凉真的会出了点事情就像兔子一样躲起来,他不回去,是不想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出手,那样的话,说不定会让事情变的更糟,先搞清楚步生花为什么会被抓,他才好再想办法。
唐琪无奈,但见他至少不会闹着去找步生花,也就作罢,大不了,多安排点人在附近盯着点就是了。
此时,步生花正在颐和殿的正殿内,略显得孤零地站在殿中央,面前是脸色阴冷惊人的鹿鸣。
“步生花,你好大的胆子!”
鹿鸣站在他面前,目光阴厉地盯着他。
“不知大王所指何事?”步生花依旧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淡漠的眼底无一丝惊慌,无一丝波澜,让人看不清灵。
“哼,何事?是何事你难道不比本王更清楚么?”
鹿鸣逼近他,忽地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五年前,你说去用幻香迷惑了颐君妃的心智,结果,你们却合伙欺瞒了本王五年!”
闻言,步生花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大王,幻香到底是用药物合成,是药物的话,就会有药效失去效用的时候,大王怎么知道,颐君妃是从一开始就欺瞒大王的呢?”
这句话,无非将他的责任轻轻巧巧就推的干干净净,步生花浅浅一笑,继续说,“草民以为,大王在发现颐君妃不对劲的时候,会再次传召草民进宫的呢,没曾想,这一过,就是五年……”
这句话,又将责任都推到了鹿鸣自己的身上。
传递给鹿鸣的意思,就是怪他自己没发现不对劲,还赖人家欺瞒他……
他几乎都能听见鹿鸣磨牙的声音,但脸上却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其实,他心底是在庆幸着的,还好他只是发现了颐君妃不对劲儿,而不是宫璃他们的计划,只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你的意思是,他之前,确实是被你的幻香所惑,后来才渐渐恢复神智的吗?”鹿鸣问。
“是。”
步生花颔首应道,遂而又问,“怎么,大王这次,是继续叫草民来给颐君妃调制幻香吗?”
闻言,鹿鸣低眸,指骨发白,沉默了半晌,他丢开步生花,“不用了。”
步生花没再说话,心下想着,他这么说,难道是不准备为难颐君妃了?
但是,这个猜想很快被他否定了,他看到太医从里面走了出去,神色惶恐。
“来人,带下去!”
鹿鸣见太医出来,就吩咐人将步生花又带了回去。
转身问太医,“颐君妃怎么样?”
“回大王,君妃已经脱离危险,还有一事……”
“何事?”
“颐君妃……有身孕。”
太医战战兢兢地说,尽量控制着脸上不要出现任何表情。
“什么?”
鹿鸣眼中眸色一时千变万化,尽是不可思议,这五年来,他从未碰过他,颐君妃……何来的身孕!
☆、第三章 质疑
太医走了,鹿鸣冷着脸走进内殿,一步比一步沉重。
床榻上,颐雪已经醒来,正安静地半躺在榻上,面无表情,往日风姿卓绝的脸颊上徒添了些许苍白,让人心疼。
见鹿鸣进来,他偏过头,乌黑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从肩头落下许多,摊在了月牙白的锦被上。
“孩子是谁的?”
鹿鸣站在床前,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傍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撰在一起,骨节微微发白,暴露了主人此时阴戾的心情。
颐雪眼底的眸光微微闪动,末了,淡淡地道了一句,“鹿轩的。”
闻言,鹿鸣大步上前,猛地握住颐雪的双肩,神色凛然,“你开什么玩笑?你和鹿轩的孩子在五年前就死了,别再装傻了,幻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只想知道,现在你腹中的,到底是谁的孩子!”
颐雪微微皱眉,双臂被他握的发疼,声音却依旧毫无波澜,“既然你不信,又何必问我。”
他看着鹿鸣的眼睛,有些凉薄,有些冰冷。
“告诉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鹿鸣似乎抓着他肩膀的手,微微有些发颤,他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又会做出什么伤害颐雪的事情来,那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但是,他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让颐雪有了身孕的人,到底是谁!
“是鹿轩的……”
“啪!”
鹿鸣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颐雪的脸上,顿时将他打的整个身子都跌在床榻上,还未起身,嘴角便缓缓溢出一丝猩红的血丝……
抬手拭去嘴角的血丝,颐雪看着他的眸光里带着戏谑嘲讽,“你既然如此恨我,为何不让我死。”
那日雪夜,他在湖心的亭中自杀,将冰冷的匕首插进心口,本来以为必死无疑,谁知鹿鸣倒是将他救了回来,可是,他不会感激,因为即便是活着,也未必就能好好活着。
“死?呵,你就那么想死?我偏不让你死,以前你嫌我避我怕我,现在你欺我骗我叛我,颐雪,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却依旧换不来你的真心?即便是鹿轩不在,你居然宁愿跟别的人苟合,也不愿委身与我,看来我当真是抬举了你。”
鹿鸣语气渐冷,冷硬的脸上渐渐浮现浓郁的阴戾,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