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兰呆然地看着他,唇紧紧地抿上。
什么时候……喜欢的?她的眼神锐利地蹬着沈禁言,不要告诉我是在我之前。
对不起。沈禁言一闭眼睛。
她是谁?赵欣兰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利用,那股怨气克制不住的在全身激烈地翻涌。
我不能说。沈禁言垂下头,恨我,就狠狠揍我一顿,我绝不还手。
你当我是你和陈今一样的野蛮人吗?赵欣兰脸色气得煞白,哼,要分手也要把话说清楚,为什么不敢告诉我是谁?怕我报
复她?我是那种人吗?
我不是怕你报复,我只是……沈禁言的头垂得更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而已。
赵欣兰怔住,她从未看过沈禁言如此苦闷的样子,更没有想到他也会有如此悲痛的声音。她终于明白,沈禁言对这个人,
喜欢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
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沈禁言的声音哽咽,他已经忘记了面前的人曾经是他的女友,而忘我的诉说着。
赵欣兰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难过,却又羡慕。再也看不下去,她扭头便走,之后的一年,她既不正眼看沈禁言,更不
跟他讲话。
沈禁言坐在凉亭里,茫然地看向天际。
恢复记忆又如何?罗云英想要的,如果你给不了,又何必做什么补偿?他一拳砸在亭栏上,我怎么办?这一生……仍然是
逃不开你。
第九章
第三节课的钟声响了起来,何洋背起书包,拽着沈禁言就往外走。沈禁言差点为此摔了一跤,气恼得甩掉何洋的手。
放开我!拉拉扯扯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长脚!沈禁言阴沉着脸,将书包搭在肩上,丢下何洋迳自前行。
喂,你究竟怎么了?何洋追上来,我是看你没精打采的,才想拉你去打球的嘛。
我不想打,我这辈子跟篮球都没交集了!沈禁言丢下狠话,吓得何洋一个激灵。
你究竟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何洋抓住了他,你给我说说啊,我能帮你多少,就帮你多少!
你帮得了吗?沈禁言斜瞟着他,就你,也帮得了我?哪次出了事不是我在帮你?你帮我?不指望。
是,你大人是比我厉害,但是,我总不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吧?何洋忍着气道,看你生气,担心你,你别老是冲着我玩刀
子啊!
沈禁言被说得没了气焰。他是拿何洋当出气筒,可是这么多天,他确实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何详见他软了,便死拖硬拽地将他拉到麦当劳,点了两杯饮料坐下来。
说吧。何洋关切的说。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沈禁言的头都砸到了桌板上,瓮声瓮气地说。
你被杀的梦?何洋微皱起了眉,你不会就为这个梦,搞得自己神经兮兮的吧?
那梦……是真的。
沈禁言猛地一拳砸到桌面上发出巨响,引来周围人的注目,当他打算砸第二拳的时候,被何洋一把拦住。
何洋一脸的苦笑。兄弟兄弟,冷静点,这里有很多人。
沈禁言长叹口气,放下了手。
是真的又怎么样?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吧?何洋笑笑,咬着一根薯条,禁言,你还真行,连前世都那么辉煌。对了,到底是
谁杀了你?
沈禁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发青。与单峰决斗时的情景又一次浮上脑际,被剑穿透胸口的刺痛,以及心被伤得粉碎的悲苦
,让他的身体有种被撕裂的感受。
何洋马上发现了他的异状,吓了一跳。
禁言,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沈禁言捂住了头。为什么……那明明已经过去几百年的情景,还恍若昨曰一般,清晰得可恨。
如果能够忘记,如果前世和今生本来就毫无关联,他为何抛不开心中的那股恨意?知道陈今活着的时候,他顿觉松了口气
,但是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让他不愿意见到陈今的脸。
矛盾纠结心中,越不想介意,那股恨意就越强烈。
他不需要陈今的道歉,不需要他的补偿!而且那一切也永远补偿不了!
是夜,他站在病房门前,透过门缝看见陈今独自望着夜空落泪,心中涌上难言的快意。看着陈今的脸,他无法克制想要刺
激对方的冲动。
罗云英也好,沈禁言也好,为什么总是要被过去牵着鼻子走?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总是自己最先注意到他,最先去靠近他,然后等着满怀的期待被打破的痛苦到来。
如果没有陈今,如果没有单峰,自己应该会过得很好,过得很快乐!
……杀我的人……沈禁言嘴唇颤抖着,想笑,那笑容却比哭更难看,是我最爱的人。
何洋目瞪口呆。像沈禁言这样潇洒得像风的人,居然也会说出爱这个字,不得不令他对沈禁言刮目相看。
本想出言调侃几句,看到沈禁言眼里隐隐的泪,何洋又一次被吓到了。
真的?何洋小心翼翼地确认。
嗯。沈禁言哽咽了一下,不过那毕竟是前世,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现在的我,只要能忘记,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你……忘得掉吗?何洋吸了口饮料,耸耸肩,恐怕忘不掉吧。
光是恨他就好了,要是讨厌他就好了……沈禁言抿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忍不住捂住了脸,为什么我这辈子还要
被他影响?!
何洋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沈禁言的肩,他不明白沈禁言的痛,但是有点羡慕。
沈禁言不抬头,也不说话,何洋叹了口气,回头四顾着想要寻找一点支持,却发现在麦当劳的玻璃窗外,陈今正背着书包
,被几个人团团围住。
他们似乎在对陈今说着什么,而陈今的眼睛却只是看着玻璃窗里,何洋第一次看到那么哀伤的眼神。
难道这天下里,伤心的人总是比快乐的人多么?何洋不自禁地想。
那几个人突然拉住了陈今,何洋觉得不太妙,慌忙摇了摇沈禁言。在那几个人中,有两个他曾经见过,是姚根生的兄弟们
。
陈今的事情闹得很大,本以为那些地痞会因此不见踪影,没想到他们竟然出现了,为首的那个正是春哥,看他的样子,分
明是来报复的。
陈今甩掉了他们的手,转身便走。春哥他们也没追上去,反而向麦当劳里望了望,看到何洋之后,春哥的表情变了,他的
目光迅速地注意到趴着的沈禁言,因为沈禁言没有抬头,他确认不了。
何洋慌慌张张地拽着沈禁言的衣服。
干嘛?沈禁言瓮声瓮气的问,他正伤感着呢。
禁言,不好了,不好了,那些打伤陈今的家伙们就在外面……
沈禁言霍地抬起了头,何洋那惊惶失措的脸映在他的眼瞳里,他迅疾回过头。
大大玻璃窗的另一边,春哥嘴一翘,笑了,那是沈禁言最熟悉不过的冷笑,沈禁言立刻站了起来,何洋一把抓住他。
别出去,他们人多,你会吃亏——何洋匆匆地拿出手机,你等会,我叫几个人来,保护你回去。
沈禁言一把压住他的手。
不用了,我正好也想跟他们了断这件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沈禁言的声音异常的冰冷,这笔帐,我死也要跟他们好好
算算!
禁言!何洋没拉住沈禁言,又不敢跟他出去,只好眼睁睁看着沈禁言拉开了玻璃门,被春哥他们团团围住。
何洋紧张得手都渗出冷汗,眼睛一直瞪着。
要不要报警?如果没有发生事件,员警不会管的吧?
在一片混乱中,沈禁言和春哥他们离开了,何洋这时才反应过来,拎着包冲出了速食店,但是街上人来人往,已经没了他
们的身影。
怎么办?何洋惊慌不已,生怕又出什么大事。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一哆嗦。回过头,他迎上了陈今那漠然的眼
神。
沈禁言跟他们走了?陈今慢慢的问,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转过三条街,走了近五公里的路,沈禁言被春哥他们带到一处极僻静的地方。四下里都是断墙,附近的房屋都在拆迁中,
工程在两天之后展开,正是走私交易的最好地点。
想干什么?沈禁言淡淡的问,靠在墙上。
你应该很清楚。春哥冷冷的回答,你让根生进了监狱,他这辈子要怎么办?
谁叫他要伤人?沈禁言冷笑,我还恨不得他被判死刑,减少一个人间祸害。
姓沈的小子,你知道太过张狂可是没有好结果的!春哥厉声地威胁。
没错,你们可比我张狂多了。想打谁就打谁,想杀人就杀人,我哪敢跟你们比?沈禁言哈哈地一笑。
笑声猛地在耳光的响亮声中止住,细细的血丝从嘴角渗出,沈禁言一阵头晕。
你小子有种!春哥冷笑道,今天我是来为根生报仇的,你乖乖的别还手,就少挨点痛苦。以后别让我们再看到你在我们的
地盘上闹事,这笔债从此一笔勾销!
沈禁言擦了一下嘴角,定定地看着他们。
我看来没有别的选择了?
没有!春哥厉声说完,一挥手,几个兄弟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沈禁言本想还手,但是还手仇就会越结越深,不管如何,他也不想再让陈今受到那样重的伤了。
看到陈今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心跳差点停止,即使有恨,也是爱来得更多些。罗云英的性格直到今天,也还在影响着沈禁
言,他们果然还是同样的灵魂,无法逃脱同样的圆圈。
沈禁言腹部挨了一脚,他立刻倒在地上。拳脚如雨般落下,疼痛难忍的时候,沈禁言想起当年罗云英只身闯荡江湖的时候
,无论做什么,都只有一个人,没有人能陪在他身边,也没有人能够理解他。
当单天伦派人来刺杀他的时候,他以为单峰也会出现,憋着一口气,他重创了幽冥的两大杀手,然后又跑过三条街,来找
单峰。
要死的话,他宁愿死在单峰的剑下,但是单峰却救了他。
固执而又界限分明的单峰虽然让罗云英头疼,但是他本质中的善良和体贴,却也因此更深入罗云英的内心。
沈禁言蜷起了身体,心再一次隐隐作痛。
是他放不开单峰,还是单峰放不下他?
当沈禁言被踢到墙角,胸口连挨了几脚后,春哥的手被一个人抓住,所有的行动在一瞬间都停了下来。
沈禁言抱着头,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多管闲事。
少管闲事……陈今。沈禁言捂着胸口,抬起头,嘴角的血迹未干,人看来特别恐怖。我不想看见你!
沈禁言……陈今全身发抖。要他看着沈禁言被揍而不动手,他做不到。
你走开啊!沈禁言扶着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陈今的面前,头一扬,潇洒至极,你不走?你不走我永远都会恨你!
陈今木然地看着沈禁言。自从沈禁言跟他誓言决裂的时候开始,他已经不痛苦了,无论怎样锋利无情的语言,他也没有了
感觉。
如果没有了沈禁言,陈今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你走不走!沈禁言咬着牙一把拽住了陈今的衣领。
春哥伸手阻止了弟兄们冲上,打量着这两个人,他们之间有股微妙的锐利气氛,一个不好,若是陈今出手,他们可能没有
一个人讨得了好去。
我不走。陈今紧抿着唇,坚定的回答。
沈禁言定定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走?我不需要你,你懂么?
陈今神情黯然。
我懂,但是我不走。我走不走,沈禁言你也管不着。
那你留下来干什么?沈禁言苦笑。
谁对付你,我就对付谁。陈今转身看向春哥他们,那凌厉的眼神打击了地痞们的气焰,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春哥的脸色微变。他不想跟陈今动手,默默地挥了一下手,他们迅速地撤走了。
陈今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拆迁地,目光茫然着,哪里都看,只是不看沈禁言。
沈禁言转过身,扶着断墙离开,他不想再跟陈今说一句话。
——我欠你一条命。
沈禁言闭上眼睛,身上的伤虽然疼,但是疼不过心里的伤口。
他不需要陈今的命。再多人的命也不可能挽回过去,再多的许诺也不可能治愈心的伤口。他也好,罗云英也好,要的不是
陈今的命,而是他的心。既然不能把心给他,命拿来又有什么用。
不想再痛苦下去了,不想再陷在其中悲惨不已。
一定要离开,永远的离开,哪怕是转学,哪怕是出国,只要看不见这个人,伤口总会好起来。
沈禁言垂下头,内心的痛苦抑住了呼吸,他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刺痛,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禁言!陈今慌忙跑了过来,一把扶住他。
陈今的胸膛紧贴着沈禁言的后背,沈禁言敏锐的神经立刻窜过一阵颤悚。哪怕只是隔着衣物,只要接触,他都会觉得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