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她心里的恐惧如发酵的面粉般膨胀,若是这会儿独孤凌有个什么不测的话,她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崩溃掉。
独孤凌好像被惊醒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勉力用右手摸摸她的小脑袋,道:“我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能这么快就恢复呢?”
宇文砚舒听了猛点头,心里松了一下:“对对,你这次的伤太重了,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等我们回京,我让人去找最好的药材,一定会最快恢复的。”
“好。”独孤凌答应着。
八十八、逃脱()
这片山头与之前所经过的山头有些不一样,这边的树木异常茂密,即使枝叶稀疏的地方,抬头都看不清天空,但更多的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怎么越来越暗?”
宇文砚舒拨开挡在身前足有半人高的野草,野草的边缘似乎生长着细细的锯齿,黑暗中她也看不清自己的手上被划破了几道伤口。
“而且我记得跑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些草啊?”看不见的伤口不代表感觉不到,心情糟糕,疼痛又细密的如蚂蚁在噬咬,又痒又难受,让她的心情更是跌到了谷底。
天色早已暗的的分不清东西南北,独孤凌也无法分辨出正确的方向,只能安慰她:“别心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走。”
两人在林子里休息了许久,没等到任何人追来,宇文砚舒始终放心不下只身奋战的秋朝阳,还有不知所踪的萧景璘和夏启扬,于是,顺着来的方向摸回去。
“可是……”
“舒儿听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如果一直这么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走,说不定越走越远。”
宇文砚舒沉默着不在说话,她也知道在夜晚的密林里随意的走动是个错误的选择,黑暗中的树林谁也说不清藏着什么样的危险。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还生活着各种大型的肉食动物,遇上了她绝对是它们的盘中餐,如果独孤凌还健康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独孤凌拉着她摸索到一片空地。宇文砚舒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别。”独孤凌立即阻止。
“为什么?”宇文砚舒疑惑的问,在野外过夜,点篝火驱除怕火光的野兽这是基本常识不是吗?
独孤凌解释道:“会被人发现。”
闻言,宇文砚舒自觉的把火折子放回原处,黑夜里的火光是希望,危险中的火光是危机来临的信号。
两人摸索着找到一块稍微平坦的空地。相互依偎着一起互相取暖。宇文砚舒非常庆幸自己现在还未及笈,也幸好自己和独孤凌都不是那些食古不化,拘泥礼节的人。这样寒冷的夜晚能多一份温暖,都能点燃心底等待的一簇微小的火苗。
“表哥。你睡着了吗?”宇文砚舒闭上眼睛许久,心绪纷乱,实在无法入睡,索性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团黑暗。
等了还一会儿,也没有听到独孤凌的回答,黑沉沉的静谧夜色中只有独孤凌不急不缓的呼吸声均匀的铺散开。
“没有。”
就在宇文砚舒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声音在充满寒气的空气中听来分外的清冷,如冰雪碎裂。
宇文砚舒“哦”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你今天有没有发现那些人用的刀很奇怪。弯的像半弯月亮,一点也不像我平时见到的刀。”
独孤凌似乎动了一下,道:“那是吐蕃的弯刀。”
“这么说,那些人是吐蕃人,可他们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话一出口。宇文砚舒就觉得不妥,恨不能吞回刚说出口的话。当初元音婉被送与吐蕃和亲,独孤凌一代情痴一路追踪而去,这样的举动不论是对当今还是吐蕃都是莫大的挑衅,任何人都不可能让他得逞。现在朝中有丞相替他担着,宫内有皇后打点着,没有人会对他不利。不过吐蕃这边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了。毕竟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这件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不然独孤凌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独孤凌的呼吸变得有些重了起来,身体也不自觉有些僵硬,甚至微微有些隐忍的颤抖。
“表哥?”宇文砚舒感觉到他的不妥。不由得轻唤。
独孤凌重重的吸了几口气,才平复下心底翻滚的情绪,闭了闭眼睛,才道:“别管这些了,好好养养精神。明天才好找人。”
宇文砚舒乖巧的答应了一声,默不作声的闭上眼睛。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话,那些事那些话是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只能自己躲在角落里黯然神伤,独自舔舐。也许若干年后,这些伤终会随着时间的逝去逐渐结痂、暗淡,成为过往,只是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也会像坚固的樊笼牢牢的锁住那段过往,就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挥之不去,忘之不能。
相反,黑暗中的独孤凌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睛悄然的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意。怀中那一片暗红的嫁衣衣角,静静的躺在他的胸口,离心最近的地方,却是这世上最不能触摸的脆弱。
几个人打打闹闹修葺了好几天的茅屋,就这样毁在的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打斗中。至今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秋朝阳,无奈的把屋里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不走的东西统统搬到屋后的山洞里。
以往简单清洁的山洞内也已是一片狼藉,萧景璘用来治疗的药桶四分五裂的散在地上,药水四处蔓延。素日被夏启扬放满药材的木板也被打翻在地上,那些被夏启扬看的比命根子还重的药材,胡乱的泡在冰冷的药水里。洞内到处充满的浓郁的药味,呛得人涕泪交加。
秋朝阳在一块石头下发现了自己佩戴的血玉,有一半都泡在黑色的药水中,几片黄芪落在上面。秋朝阳把它捡起来,擦干净,想了想依旧佩戴在身上,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小子逃的挺狼狈的,也对,本来武功就大打折扣,还要带上那个医呆子,唉,逃命的时候,还要做什么好人。”
那些人要杀的是你,谁还会在意那个医呆子的死活。现在你拼死把人家也带出了,这哪是救人一命,分明是拖着人家一起掉进你这个大火坑里来。
“勇夫就是勇夫,也不知道那丫头看上他什么,还这么死心塌地,咦,这是……”
一柄黝黑的长剑倒在墙角根,若不是秋朝阳眼力好,还真没注意到。秋朝阳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敬畏拿起它。入手微沉,剑柄厚重光滑,一看就知主人经常抚摸使用,剑身却轻巧薄刃,好似一片蝉翼,与剑身一比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江湖中人人垂涎的名剑,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名器——辟渊剑,如今也落得这般,面目全非,尘土半埋。
秋朝阳随手一转手腕,挽出数朵剑花,一剑刺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只见那块看似坚硬的石头上,一条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顺着剑锋的方向裂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后,整块石头裂成两半,左右倒开。
“果然是把好剑,难怪那么多人眼红。”秋朝阳赞赏了几下,四周看看,没有发现类似刀鞘的东西,没办法只好找了件不知道谁的衣服,裁开把它包裹起来,背在身上。
正了正包裹,秋朝阳煞有介事的对着辟渊剑道:“感谢爷吧,你命好,遇上爷这等拾金不昧的好人。”说完,拿起自己的长剑,挑起包裹,飞身没入黑暗中。
八十九()
“萧兄,等一等,等……等我。”夏启扬气喘吁吁的撩起被野草树枝刮得凌乱不堪的衣服下摆。
走了大半夜还没能休息,夏启扬现在恨不得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着走。再看看前面脚步依旧不乱的萧景璘,心中感慨更深,同样是人,怎么他就这么不如别人。
还好,前面一直埋头走路的萧景璘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真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口喘着粗气的夏启扬。
萧景璘的眼神冰冷深邃,看似不经意的一眼,却让被看的夏启扬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一样。
夏启扬忍住心底毛骨悚然的感觉,抬手擦擦汗:“萧兄,怎么这样看我?”
敌人来袭的时候,萧景璘刚刚浸入到药桶中,一感到杀气立即腾空而出,匆忙间只来得及披上外袍。敌人来的很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然而来的人都训练有素,就在他反应的一瞬间,对方的杀招已经到了眼前。
他的剑放在药板上,被夏启扬惊吓中,连同铺着的药材一起打翻在地。电光火石间,他只能徒手扭身避开紧要的地方,但是腰侧死角刺来的一剑却无论如何也闪不开,只能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剑。
勉强过了几招,萧景璘发现自己现在的功力大不如前,周围敌人环伺,他自保尚有困难,何况身后还拖了夏启扬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呆子。于是,他一脚踹飞他药浴的木桶,趁那些人被扑面而来的浓郁药味刺激的闭上眼睛的空隙,当机立断的拉着夏启扬奔出了山洞。
本是想去寻找宇文砚舒他们,让他们一起走,但一想到手无寸铁的宇文砚舒和身受重伤的独孤凌,一咬牙。狠狠心拖着夏启扬朝另一个方向跑去。江南的群山连绵不绝,层层叠叠,不知其有多少峰头,一旦隐入其中。想要被找到也非易事。
但是,这一路走来,萧景璘越想越不对劲,那些人分明之前追杀他的人是一伙儿,有目标、有组织的冲着他而来。看他们来势汹汹,准备充分,可见之前准备充分,就等着将自己一举拿下。
这些人究竟是何人?似乎自从他离开京城,他们就一路尾随,伺机刺杀。
而这个夏启扬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于巧合。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舒儿身边没有任何人的时候,就这么巧的遇到了一个知道这种奇毒的医生,又这么好心的收留了他们,还不计一切,尽心尽力的为他和独孤凌治疗。他不是砚舒。傻乎乎的相信医者仁心,相信陌生人。在军营中直接或间接杀过人的军医还少么,各为其主罢了。
所以,早在开始他和秋朝阳就暗中调查过这个人,当时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才任他作为,而如今看来,他们的确是病急乱投医。找错人了。
“你主子是谁?”
夏启扬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有一丝迷惑:“什么主子?”
萧景璘冷哼一声,看着他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嘲讽。
夏启扬忙说道:“萧兄,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是我误会了,还是你不敢说?”萧景璘上前一步,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气势直直压过去。
“真的误会了。”夏启扬被他进一步的气势吓得连忙站直了身体。气也不喘了,急的摊开双手:“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家里祖祖辈辈都住在鱼儿巷,靠行医度日,我们家有祖训。一生钻研医术,决不可有心害人。”
东方天际泛起淡淡的鱼肚白,青蒙蒙的云起笼罩在各个山头,飘渺犹如世外仙境。
萧景璘看到夏启扬一脸急切的解释,生怕被误会的样子,心中一哂,就是这副毫无心机的模样居然把他和秋朝阳、独孤凌都蒙了过去。
“那你如何解释,独孤公子的配药中何来的紫金血藤。”
血藤是民间常用的活血行气的药,但人们常用的也只有生长在林下或溪边的大、小血藤,再讲究一些的人家会用黄皮血藤。但这紫金血藤生长的地势险恶,很少有人能挖到,所以珍贵异常,除了王公贵族,基本连一些官宦人家都很少用的起。
而这个自称祖辈世居一隅的小小大夫,却能出手如此大方,每次的用量都让人为之咋舌。这些还是一次偶然的聊天中,宇文砚舒曾好奇的跟他说起,那时候宇文砚舒还大赞夏启扬心善,为了救独孤凌居然用上这么稀罕的药,感动的一塌糊涂。
“啊?”夏启扬没想到萧景璘居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一时间膛目结舌,他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这一下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怎么,回答不上来了?”萧景璘抬起右手,慢慢的攀上夏启扬的脖子。
借着晨曦的微光,夏启扬清楚的看到萧景璘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胆寒。手忙脚乱的想要挥开萧景璘的手,但常年泡在医术中的人又怎么会是久经沙场之人的对手。他只觉得脖子上的手像一把钳子夹着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紧。
萧景璘心中恨极,若不是眼前之人,他何至于如此狼狈的逃窜,甚至不知道舒儿此刻的情况如何。他们三个人,一个不会武功,一个身受重伤,只靠秋朝阳一人保护,若是舒儿受到伤害,可怎么办?
“别、别,我说我说。”夏启扬一叠声的高叫,同时双手拉着萧景璘的右手往外扯。
萧景璘闻言,手劲儿微微松了一些。
“咳咳。”夏启扬一得自由,便咳嗽起来,抚胸顺了口气,才道:“是个路边卖药的货郎卖给我的。”
当然这个理由肯定不会让萧景璘满意,夏启扬连忙赶在他发怒之前,把买药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半个月前,被萧景璘和宇文砚舒带回来的独孤凌,伤势沉重,颇有一睡不醒的架势。山上药材数量有限,于是夏启扬不得不下山去他的小药馆里去取药。说来也巧,他走到街上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须发花白,看上去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大爷,挑着个担子坐在严家裁缝铺子的墙角卖药。
老人家一看见他就热情的招呼:“小郎君,老朽这有上好的药材,你要不要看看?”
夏启扬这人吧,萧景璘是知道的,面子薄,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拒绝别人,何况是个年纪那么大的老人,所以他本着敬老的热心走了过去。这一看不打紧,只见两个篓子里装着的居然都是别人花钱都买不到的好药。
夏启扬随手打开一个写着长寿草的纸包,捏出药草对着阳光瞧了瞧,发现这些药材的主人很会打理,这草被晾晒的干而不枯,既不会因为水分的流失而失去药力,也不会因为晾的不够彻底就腐烂。
“老人家,您这药都哪儿来的啊?”还好,他还是长了一个心眼儿。
老人捋捋自己长长的胡须,面有得色:“这些啊,都是老朽不远万里,亲自去到各地一一采回来的。”
“啊?”夏启扬看着老人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敬佩之情:“老人家,您实在是太厉害了。”
“哪里,哪里。”老人撅着胡须很是谦虚。
看到这么多的好药,作为一个标准的医生,夏启扬自然心痒难耐:“那这些草药都怎么卖?”
老人一听他想买,脸上的笑容眼见着深了一些,乐呵呵的指着放在最上面的几种,分别报了价格。
夏启扬越听越惊讶:“这么便宜。”
“当然,这些不过是老朽走南闯北顺道带回而已,若不是怕放着糟蹋了,也不会拿出来卖了。”
物美价廉,药价比非常的高。
“小郎君,要哪些?”
夏启扬不疑有他,心想,一看那独孤公子就是有来头的人。
“我知道你们的身份高贵,但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夏启扬再次信誓旦旦的保证。
听到这里,萧景璘闭了闭眼睛,那个买药的老人定是对方派出的探子,哪有人会当街卖药材,这么明显的一个局也就只有眼前这么单纯的人才会傻乎乎的往里面钻,对方大概早就盯上这只傻乎乎的小白兔了。
萧景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