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上远去,皇后才站起来,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众卿家可先散了。”自己率先领着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匆匆离去。
一见皇后走远,许多朝臣们也立马站起来,抖抖索索的擦擦额头吓出的汗,脚不沾地的带着家眷赶紧离开了。龙颜震怒,比啥都恐怖。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好奇那幅画卷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什么都比不上脑袋重要。
杨?冷静的看着众人纷纷躲避灾祸一样迅速的离开,仔细思考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字画在她宴前亲自检查过,并交给倪将军,绝不可能有问题。难道自己忽略了哪一环节?又是谁会这么做?难道是她,杨?愤恨的目光投向正与兄长离开的云碧?身上,恨得银牙紧咬。
前席的皇子公主有的饱含同情的看着已然镇定下来的杨?,却一句话也没有转身就走;有的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皇家的亲情如此的凉薄,饶是已经看惯了他们嘴脸的杨?,心头也不免浮上一层悲凉。
杨沐终于从他的世界里走出来,来到杨?跟前,凝视了她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若有需要,本王一定尽力。”
只这一句,杨?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罐,终于忍不住嘤嘤哭泣:“我还以为,你再也、再也……”
杨箴冷笑一声,吩咐人送杨勋回宫,自己则带着宇文砚舒去与宇文智鸿会和。
当然也有好奇心很重的,比如杨言,明明听说杨?花重金购得王羲之墨宝《兰亭集序》,怎么就惹得父皇雷霆震怒呢?趁人不注意间,越性把地上被摔坏的字画捡起来,一目十行,顿时又惊又奇,惊得是有人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拔龙须,奇的是这人究竟是怎样把杨?的画给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呢,要知道像这些敬供之物,在进殿前一刻都还要经过专人再检查一遍,以防纰漏。
“六王爷,皇上派奴才来把这幅字拿回去。”一把奸细的嗓音打断了杨言的思维。
杨言看了一眼是黄守全的大弟子,应福海,于是应了声,将画轴卷起来递给他。但随即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妥,递到半途的手便收回来:“算了,还是本王亲自交给父皇吧。”
应福海急了:“王爷,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圣上已经气得把御书房的东西都给砸了,奴才有几条小命也不敢空手回去复命啊。”
“怎么信不过本王?”杨言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
杨言甩开衣摆,大步离开凝月阁
应福海不得已迈开步子小跑着跟上,同时在旁人不易察觉的角度给跟上来的杨?递了个眼色。杨?了然的点点头,吩咐身边的薛驸马,薛驸马听了回身跟混入一众官员中一起离开了凝月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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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相思黄昏后()
“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宇文砚舒笑嘻嘻的坐在自家的马车里摇头晃脑的念着《咏史》。
这首诗就是皇上颜色顿变的根源,大隋与吐蕃的战争刚停,这边立即让元家的女儿去和亲。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有人把这么一首讽刺意味十足的诗送到皇上面前,皇上是个多心的人,受到了奇耻大辱,哪有不还的道理。
“坐坐好,小心摔着,我先提醒你啊,杨?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到时候没能如愿以偿可不许哭鼻子。”宇文智鸿噙着笑,睁开眼睛看着自家小妹兴高采烈的样子。
宇文砚舒才不放在心上,眼角稍稍一挑:“让她手忙脚乱一阵也好啊,省的她每天吃饱了撑的,东挑唆西撺掇。”
宇文智鸿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杨?在宫里人缘挺不错的,怎么你到反而不怎么待见她?”
宇文砚舒笑脸僵硬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反问道:“那你希望我跟她处的好不?”
“杨?这人深不可测,心思又敏感细腻,为了帮助杨沐不惜跟亲弟弟翻脸。从吐蕃王子去拜访她,到她就竭力游说樨松德赞、突厥四王子、西域使臣等人到将军府提亲伊始,就知道她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怪也只能怪杨沐去品茗阁走动的次数太多。”
“可那又不能怪我。”宇文砚舒撅着嘴嘟囔着。
“可别小看了女人的嫉妒心。”宇文智鸿摸摸她的头发:“你想想汉朝的吕后是怎么对待戚夫人的,再想想玉女珍异壶,要不是秋朝阳误打误撞,盗窃国家贡品那是死罪一条。总之,只许你玩这一次,我不希望让你搅进这趟浑水里面,有那时间还不如去沉鱼那查查闭月是怎么回事?”
宇文砚舒给她扮了个鬼脸,宇文智鸿什么都好,就是对她保护过度,连独孤??贾?雷约腋绺绺?砀缭诟墒裁矗匆恢?虢猓?荒艽铀?堑闹谎云?镏幸?疾碌绞呛突饰挥泄亍?p》 皇室的人做事雷厉风行,画卷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杨?被以不敬之名褫夺“永昌”的封号,并罚半年俸银,禁足驸马府一个月。薛驸马封副使节送元音婉和亲吐蕃,将功赎罪。
这样的结果好的让人出乎意料,宇文砚舒想到此前跟杨箴商议这个计划的时候,杨箴面无表情的说:“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不会害她,但我也不能一直处于被动地位,毫不反击,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做个本分公主。”
很多时候,宇文砚舒自己也弄不懂,杨?在她的心里究竟占据一个怎样的地位。如果不是她继续与瞿俊昊纠缠不清,她也不必与瞿俊昊走到那一步;那个孩子也不会没有;她还会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可是这一切都伴随着她的一场车祸消失了。综归还是怨吧。
不过,幸好这一世她有疼爱她的父亲,有宠爱她的兄长,她已经很知足了。
然而,就在兄妹俩回去的路途中,元府却发生了一件让他们觉得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事。
绕梁园外,元文博看着下人手中原封不动端回来的饭菜重重的叹了口气,接过托盘,示意那人先下去,自己端着饭菜进去。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元音婉趴在桌上幽幽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我不想吃吗?”
“是我。”元文博走过去放下手中的托盘,怜惜的看着眼前明显瘦了许多的妹妹:“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别饿坏了。”
元音婉看见是她,坐直了身子,缓缓地遥遥头:“大哥,我真的吃不下。”
“都是我不好。”元文博痛苦的闭上眼睛自责道:“婉妹,对不起,对不起。”
“大哥,这不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命不好。只是,我的心里始终放不下阿凌,是我对不起他。”说着说着,元音婉忍不住哽咽起来。
他们本来已经商量好了,等万寿节过后,独孤凌就让他父亲情人上门提亲。不管她爷爷和他爷爷怎么反对,也要排除万难在一起,甚至还在一起幻想过如果老爷子实在不同意,他就抢亲。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半途中杀出个程咬金,只因酒楼意外的一面,皇上点名指姓要她和亲吐蕃。无论是从国家大义,还是小家私利,都不容许她拒绝。
她知道独孤凌在知晓这件事时,赶在第一时间去了勤政殿,求皇上收回成命。被后脚闻风赶来的独孤老丞相派人压了回去,现在还被关在家中,禁止外出。
元音婉哭泣声中,元文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说的已经说过。早在他挺身抗议和亲的时候,他父亲就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疾言厉色不许他过问此事。
皇上不会收回成命,家人也不会因为她去顶撞皇命。元音婉虽是庶出,但是他们家正房一脉这一辈只得三个孩子,只有这一个女娃,而且她娘又去的早,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老太太亲手养的这么大,比人家嫡出的女儿还要娇贵。可是纵使老太太一千一万个舍不得,胳膊总拧不过大腿,只能含着泪千叮咛万嘱咐。为了这事,老太太现在还躺在床上。
元文博陪她坐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唤来婢女伺候她休息。
等元文博走后,元音婉放了婢女先去休息。自己一个人盯着不断跳动的烛火,怔怔出神,想着独孤凌的音容笑貌,想着他噙着淡淡的笑颜,轻轻的喊她“婉婉”的画面,心如刀割,痛恨此生有缘无分,更是潸然泪下。
“婉婉,婉婉。”
窗外似乎传来几声耳熟的呼唤声,开始元音婉还以为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但细细一听,果然是独孤凌的声音,很轻很细的从窗台下传来。元音婉又惊又喜,连忙打开窗户。
一声紧身夜行衣的独孤凌出现在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儿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眼前,元音婉惊喜的不知该怎么办,好一会儿才唤了一声“阿凌”,便泣不成声。
独孤凌单手撑着窗台从窗口跳进来,一把搂住元音婉,紧紧的抱在怀中。元音婉也紧紧的回抱住他,感受到熟悉温暖的怀抱,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只想着时间永久的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要分开。
“收拾东西,现在就跟我走。”
元音婉离开他的怀抱,似乎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独孤凌嘴里说出来的:“你说什么?”
独孤凌扶着她瘦弱的肩,定定的看着她难以置信的眼睛,道:“我们离开这里,一起。”
“不可能的。”元音婉猛地甩掉他的手:“这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走到哪里去,而且而且,万一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元家怎么办,你独孤家又怎么办?”
“顾不了那么多了。”独孤凌一向淡定如玉的俊容浮起一层罕见的焦躁:“我不会眼睁睁的看你嫁给别人,婉婉,跟我走吧,今天所有人都去宫里参加宴会,没有会发现我们的,走吧。”说道最后,独孤凌几乎是哀求着她。
独孤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弃整个家族于不义之地,他从小被当做独孤家下一代的掌权人培养,肩上扛着整个独孤府的责任。可是,要他看着自己爱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嫁给别人,他做不到。被关押在家中的这几日,每时每刻只要一想到元音婉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就如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好。”
在独孤凌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元音婉的心融化成水一样的柔软,明知后果如何,也忍不住想要为将来争取一把。
独孤凌欣喜若狂,迅速的替她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金银细软统统不要。瞒着屋外打瞌睡的守夜婢女,悄悄从窗户溜了出去,借着黑夜的掩护,沿着院墙墙脚一带往前走。他记得前面有一段院墙,墙外是一条不打眼的小巷,很少有人行走。
元音婉紧张的拉着独孤凌的手,蹑手蹑脚的跟在他身后。她知道只要过了这道墙,就有机会跟眼前她心爱的男子厮守一起。
白色的院墙高高的挡在跟前,独孤凌一个人翻过来不成问题,但是再带一个人就有些吃力。独孤凌将元音婉搂着怀里,眼中搜寻着可以借力的落脚点。
突然间,灯火大亮,几支火炬将他们的身影照的清清楚楚,两人的影子重叠的交映在墙上,无处遁形。
“独孤,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好好叙叙旧就要走。”
独孤凌迅速的回过身,同时一把把元音婉藏到身后。眼前是元文博面无表情的站在十米之外,他身后站着两排十几个禁卫军,前一排人人手中举着一支松油火炬,一团团燃烧的火光像狰狞的修罗露出了最终噬人的面目。
六十一、情难以择嫌隙生()
“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独孤凌紧抿着唇角,好不畏惧的直视前方。凭他的身手别说是十几个禁卫军,就是十几个大内高手,对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独孤,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他们一走,那么整个元家就会面临灭顶之灾,他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他眼皮底下发生。怪不得爷爷非要让他今晚留在家中,还故意从近卫军种借来人手。原来他早已料到独孤凌今晚一定会来抢人,所以让他留下来解决眼前的一幕。
爷爷啊爷爷,元文博心头浮上一层悲凉。他明白这是爷爷对他之前抗议和亲举动的惩罚,他要让他儿女情长与国家大义之间的抉择中,明白他身上背负的责任,逼着他毫不犹豫的扛起整个元家的安危。
元文博在元家的地位与独孤凌一样,长房嫡出长子长孙,一出生就背负着整个家族荣耀兴衰的使命,还有劝阻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这些东西就想沉重的枷锁一样,沉甸甸的挂在肩膀上,哪怕动弹不了了都要一步一捱的走下去。
独孤凌可以因为白感情蒙蔽了双眼,为红颜一怒抛家弃祖。但是他不可以,因为他此刻的大脑是如此的清醒,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们这一走将会连累到多少人,有多少人会因为他们的任性无辜的枉送性命。更清楚的意识到,经过这一夜,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了。
爷爷不愧素有老狐狸之称,他用这种方法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在家族利益面前,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必须弃如尘土。
“大哥,让我们走吧。”元音婉哀哀的祈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来拦截他们的人竟然是她最敬爱的大哥。
这是元音婉长这么大,第一次求元文博答应自己一件事情。
面对妹妹的哀求,元文博心如刀绞,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婉妹,别让我为难。”
“你就当我死了,跟皇上说我寻了短见,放过我们,好不好?”
元文博闭上眼睛,脸上肌肉明显颤动一下,再睁开眼睛时,里面一片淡然无波:“不行,抗旨加上欺君,你想整个元家给你陪葬吗?”
元音婉一下子怔住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平心而论,她舍不得独孤凌,舍不得放弃已经到手的幸福;可是她也不能自私的职位自己着想,弃元家所有人于灾难,如果这样做,她如何对的起元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怎么给躺在床上的老太太一个交代。
“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真章。”独孤凌见不得元音婉有丝毫的迟疑,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敢来就已经做好了被家人唾弃痛恨的准备,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元音婉,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决不允许有丝毫的动摇。
一双精钢铁打造的鹰嘴钩出现在独孤凌手上,黑黢黢的钩身,钩尖犹如变扁担头,刃尖在火光的映照下不时反射出一线白光。
“想不到你连它也带来了。”元文博笑的寒凉。
这一双夺命鹰嘴钩是“寒钓翁”最得意的武器,锋利无比,他曾经靠着它们独挑武林三大门派崆峒、华山、蜀中唐门,毫发无伤。后来作为独孤凌满十五岁的生辰贺礼,传给了他,因此此钩杀伤力大,平时极少示人。
“可是我不想与你动手。”
话音刚落,一大片黑影从天而降。独孤凌反应迅速的第一时间推开元音婉,回身挥舞双钩,迎身而上。岂知钢钩所碰之处,一片柔韧,力道立即被消减一大半。
“叮——!”一声轻微的精铁交鸣之声。
独孤凌暗叫不好,随即一脚蹬在黑影上,如箭般向后急射。然而,他身后一带全是围墙,退无可退,而他的上方、左右两边都已经被黑影包围。原来是一张巨网,织网的线是由精钢丝捻制而成,难怪他的精钢钩砍不断。
巨网一收,无论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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